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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兵十万-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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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号角陡然响起!阿史那晨烈与分雷起身望去,只见三大阵营的先锋长弓手各分三批浩浩荡荡地冲向玳轲岩城!两人对望一眼,均知最后的决战开始了。
    阿史那晨烈“哗”地抽出长刀,一指向天断喝道:“抛石车准备!”
    “抛石车准备!”
    侍号兵接连传去,狼头牙底仅存的三辆重型抛投车缓缓转向正北方,突厥战士各司其职,在敌军零星的大石攻击下填装完毕,紧接着,上下两阶梯的一万弓箭手现身于城头,阿史那晨烈眼望越来越近的敌弓蓦地暴喝一声!
    只听机栝绷簧之音不绝于耳,上万支劲箭和着大石飞射而去!
    刹那之间,以狼头牙底为中心,扇形的劲箭覆盖扫去,第一波敌军闷哼连连,跌踏着倒去数片,三大重投车抛出的石头重逾万斤,甫一落地便磕飞数十人,随着激石的滚动,数百人卷在其中亡命于天。
    分雷眼望此景,不禁嘘唏一声,转身向列将道:“各鞍准备!”
    莽乌特仰天一声大叫!余下战将飞奔至城下,千余买天乌骑甲早已按捺不住,见各将下来,一时齐声大喝!
    分雷拉过阿史那晨烈道:“我致北门出,南门迂回!还是那句话!”
    阿史那晨烈朗声笑道:“你主攻!我主守!”
    分雷点了点头,二人双目紧锁,一时道不禁的男儿胸怀,两人大手紧握后,分雷头也不会地飞身下城,待他跨上战马,昏黑的狼头牙底大门缓缓打开,薛延陀见主门大开,不禁群起而攻!
    在这万均一刻,细雨转为迷天暴雨,低矮的闪电频频压击着草原,忽明忽暗的正北大门,分雷解下鞍旁的长矛,迎着数万敌军冲出狼头牙底!他一勒缰绳,战马喷出两响喘哼提身而起!在那暴雨之中,分雷挥开长矛厉马跳去……
    玳轲岩城,西线,巳时。
    索阿迎雨端坐。
    暴雨敲打着他翠绿色的铠甲,在唐军、德喀及四盟联军攻城的一刹,他蓦地睁开双眼,一抖紫色长襟,接过属下递来的八尺环刀抢身跃上城头,在那深邃的双眸极力眺望下,他看到了唐军中阵微微闪动的人影。
    那是不可一世,自镇边陲的唐军指挥使——元敬焱。
    三万余人的敌军撕破电闪排往城底,丧失了广顺堡的西线本是岌岌可危,但索阿并不关心那破败的防线,他将环刀斜指向天!上千名环刀子部的精锐战士以刀击地!在他们眼中闪烁着誓死的神光……
    东线。
    梭伦抢身扑在八大刀徒之一的身上,他拍打了数下才将火焰扑灭,但在一声剧烈的轰鸣后,二人险些被震出纳福堡,梭伦一声咒骂后,眼见契、奚联军冲杀而来,不禁冷笑了一声。他抖起斩马刀傲立于堡垒之上,迎着雨水舔了舔干烈的嘴唇,身后的抛投车劲射而去!在两万敌军中爆出三朵红花,梭伦看在眼里仰天大笑,道:“八大刀徒何在!”
    “属下在!”
    梭伦捋着落腮胡子,咯咯乐道:“尔等看看这阵仗,哈哈哈哈!能与你们死在这里是我的荣幸!”
    八人各自相望,不由露出率性的笑容,一时之间,九人于纳福堡之顶响起震天的笑声。
    遥望契奚联军排山倒海般围攻于纳福堡,身在玳轲岩城东线之上的纳什不禁眼放红芒,他跳在城垛之上手拄长刀,没有人知道他在此刻在想着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手握近万劲兵的感触是什么。
    在这暴雨袭来,兵凶险危的境地之中,却只有一人知道。
    那就是娜耶。
    她双刀在握,与纳什眼望如蚁排来的契奚两军,默默地祈求长生天能让梭伦挺到那一刻的到来。
    那一刻是什么时候?
    那一刻就是纳什这一生中,真正不苟的时刻。
    第七十话遨雨
第七十一话 遨雨 (下)
    他任凭咧咧长风吹抚,道道闪电映着黄金甲忽明忽暗,纳什抬手一挥,隶属东线的南头角垒的抛头车齐齐瞄向纳福堡右侧,在一声震天的喝令下!三枚熊熊燃烧的大石激射而去,在那暴雨之中,大石划过三道黑烟重重轰击在堡垒防线之前。
    率先冲击而来的奚部战士顿时陷入火海之中,凄烈的惨叫响彻天宇。身在纳福堡的梭伦率众乱箭扫去,一波波敌兵跌倒在地,在后迎来的盾攻手不得不整队排在前面,掩护攻城梯队缓慢向前推进。
    梭伦左右不时有中箭的士兵跌下堡去,他回头喝道:“上滚油!”
    环刀子部的几百后勤力量得令后,抬着一锅锅沸腾的滚油走到堡头圆孔处,在敌军潮水一般冲到纳福堡堡下时,堡头三百六十二个圆石孔被掀了开来,一锅锅滚油被倒入石道,一时之间,整个堡垒仿如水塔瀑布,洒下的滚油将攻来的敌军烫杀得嗷嗷直叫,在雨水的冲刷下,股股蒸气包裹着堡垒弥漫在四周。
    侥幸未死的敌兵血肉模糊地向后退去,十几个头皮被烫掉的士兵哭嚎着倒在地上打滚,待环刀子部的乱箭洒下后,纳福堡四周一时声音皆无,这次攻城竟杀伤了奚部近千人!
    可战争的脚步并未停歇,第二波敌军如蚁般冲掩上来,梭伦看在眼里不禁牙关紧咬,在这纳福堡之上,唯有死守别无他路……
    近千买天乌骑甲以分雷为针锥,硬是扎入薛延陀长弓阵中,身后的北大门再次闭合,分雷众兵已无退路,恰恰这样激起了买天乌骑甲横扫千军的气魄,分雷率众左右撕杀,血肉横飞之下杀开一道道血路,他知道骑队在阵中决不能停留片刻,在冲杀了不到半刻钟,分雷挥洒厉矛带队杀向西线,这时身后已跟来五千余人的敌骑,分雷回头一看,不是别人,为首的正是买天弃将苟古拉。
    分雷心中抹过一阵莫名的惆怅,转身刺出长矛一勾一带,将马下两兵敌兵挑飞向天,他高声唤道:“老石头!”
    横在队中的石靖翰催马上前,手上一抖七尺锣纹长枪,道:“这狼披子我认得!叫苟古拉!”
    分雷点点头,道:“此人万不能硬取,我带队由西线迂回南城,他必会紧追而来,这样会给索爷带来麻烦,你手下有两千精骑在城内,现下你脱队回城增援西线。”
    石靖翰愕道:“要是索老头要我的命怎办?”
    分雷回转身形,一矛戳死敌骑后哈哈乐道:“索爷看到你增援,狠不得亲上你两口,哪会杀你。”
    石靖翰自顾嘀咕了两声,随后极不情愿地杀出大队,一溜烟儿地飞奔向西线。分雷率队横出侧击,掩护他消失在兵海之中后,一声大喝下从大队中间蹿去,左右买天兵将纷纷向后迂回,眼看这就要与苟古拉的骑兵正面交锋。
    分雷一拍马股,“嗷”地一声掷出长矛!
    苟古拉见长矛响着风哨含劲激射而来,眼中厉芒频闪,身子微微一侧,长矛擦身而过,“噗噗噗”三声闷响,长矛连透三个敌骑的身子,直扎进草地之中。
    这时攻城的敌军右翼开始向左方紧缩,让出一大片泥泞的草地给苟古拉的骑兵团,分雷抽出奔狼绷簧刀,挥洒之下,买天乌骑甲扇形扩散,迎着苟古拉的一字纵队仰天大喝!
    双方在骤然之间策马冲去,那排山倒海一般的马蹄声直盖过剧烈的雷电,伴着阵阵马喘,苟古拉斜指长把马刀,刀锋紧锁分雷,二人终于在这一刻,展开了决死一战!
    一阵剧烈的激撞后,四下抛飞的骑兵和跌滚嘶扬的战马卷在一起,紧接着,刀哨、惨叫、闷哼时起彼伏,大雨之中,竟在一瞬间扬起一层血雾。
    江老头的战马早以被扎成了刺猬,他本在分雷身后,可这个时候,泥泞中相杀的人们已很难分辨出敌我了,他跌跌撞撞地抗过数刀,一屁股摔在草地上,跌滚着滑下一个矮丘,霎时激起一片污浊的水花,这时三个敌兵横刀杀来,眼见江老头老命不保,却见一矛卷着风哨横着挡来,“呯呯呯”三声金鸣之音过后,江老头顺势抖出长刀,一刀划开了敌兵的肚腹,他来不及看救自己的是谁,但却听到那人在他身后笑道:“老头子快去找匹马来,这里呆不久的!”
    江老头哼了一声,回头一看是贾扎拉,这小子满脸是血,而咧开的嘴巴却露出白白的一排牙齿。
    在这兵凶险危的境地里,他也顾不得答应了,摸爬着翻身跳上丘顶,一刀戳入敌骑的小肚子,将那倒霉蛋儿拽下马来,再见贾扎拉从后面拼命护着他,不禁心头一热,翻身跨上马后横刀杀去,爷两一前一后倒如游鱼一般在阵中杀开一条血路。
    买天众骑分别护在分雷左右,一骑倒下便由另一骑拼死补上,而分雷与苟古拉两人已滚在一起,凶烈的刀风在二人身周挥洒着,这时混战之中杀出一人,他窥准苟古拉背后空门,一斧戳去!苟古拉大骇下踢开分雷,右手刀借着身子的急旋向后一撩,硬是抗上了斧头。
    苟古拉一看来者是莽乌特,心下微微一凛,这草原之上可没有几个家伙敢与这头猛牛绞在一起,他灵巧地一扳长刀,“嗖嗖嗖嗖”连挑四刀,将莽乌特所有进攻的角度全部封死,气得莽乌特哇哇大叫,这时十几个凶兵扑杀而来,将莽乌特抵出阵外,分雷看在眼里不由哼笑一声,绷簧刀大开大合下劈飞数个敌兵,一脚蹴向苟古拉前心。
    苟古拉左手一抬,闪电般攥住分雷的脚踝,竟将分雷整个人抡起摔在身后!
    分雷只觉肋伤撕裂,顷刻间喷出满口鲜血,他紧咬牙关,翻身退去,苟古拉狞笑着再度扑出,右手长刀连削带砍攻其右半身,分雷暗骂卑鄙,他右肋伤痕累累,哪架得住苟古拉这番狠拼,无奈下扛过数刀后,一个急旋跳出阵外,两刀砍翻几个骑兵后,夺马而上。
    他偷眼一看,孔果洛、年尼雅和塔尔多罗正率领买天乌骑甲向他靠拢,分雷长刀一挥,喝道:“撤回西线!”
    一众兵骑听得分雷叫喊,唯有暂时撤离战阵,莽乌特被那十几个凶兵团团包围,听到分雷喊退,只好劈开一条血路跟随队尾而去,他的战马早就撂了橛子,这时重重骑兵围困而来,硬是将他摁在阵中脱身不得。
    贾扎拉和江老头本在后翼撕杀,两人看见队尾不停扬着血雾,面面相觑下大叫不好,他们一前一后攻上前时,莽乌特已如血人一般,上身的铠甲到处都是口子,最惨的是他的左肩插了一根断箭。
    贾扎拉自小与他摸爬到大,看得双眼直冒红光,一声嘶喊下人马跃起,手上长矛爆起漫天矛花,铺天盖地的狂压而下!莽乌特立时感到压力骤消,哈哈大笑着破出兵围,这时江老头策马伸来手臂,莽乌特上前一抓飞身跃上战马,两人同骑一匹战马,在贾扎拉的长矛狠刺下,硬是跟上了大队。
    当不满千人的买天乌骑甲拐过狼头牙底时,阿史那晨烈下令三辆重投车集中攻击苟古拉追兵,苟古拉无奈下率兵暂退。
    大雨仍旧没有停下,在三个时辰后,玳轲岩城的三面防线已是狼籍一片,滚滚的浓烟和大火几乎要掩没了一切,可不轮是谁,都知道这只是序曲,当薛延陀主军传来第二次鼓声时,十万大军的绳梯部队终于压了上来。
    攻城之役在这遨雨之中,开始了。
    第七十一话遨雨
第七十二话 纳福堡之变
    当身后的木门缓缓闭合后,一张大手倚着全身的重量,按在灰黑色的墙壁上。
    那张大手还黏着未干的泥浆,五指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深深抠进墙壁中,随着那阵阵咳音,“噗……”地一声。
    一蓬血水喷在了墙壁上。
    他上下唇开始不停地抖动,单眼恍惚地盯着墙上斑斑的血痕。
    随后,他干咳了几声,倚着墙壁缓缓瘫坐在密室中,四周静的出奇,除了对面三个透气窗,没有一丝光线。他颤着右手,无力地擦试着嘴角的血迹,随后拾起奔狼绷簧刀,默默地拧着旋扣。
    在这封闭的密室,分雷不时呕出几口鲜血,那曾经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已经在此时了无生机。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颓废,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无力。他也心知肚明,这场战争已不再是消耗生命。
    而是那仅有的意志。
    一个时辰前,薛延陀联军发起了总攻。
    而不到一个时辰之内,三面防线丧失了整整七千精锐,光是狼头牙底,一万突厥守军站到最后的,也不过区区六千余人。
    但战争,仍在继续。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令分雷陡然一震,他挣扎着疲惫的身躯,起身打开木门,迎如眼前的是一片红韵,红的几乎看不清对面的人是谁,他不由晃了晃身子,眩晕之下,他以刀拄地,堪堪稳住身子后,耳畔才传来熟悉的声音。
    “头人……塔尔多罗他……”
    分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随后深深望着孔果洛,响起沙哑的嗓音问道:“塔尔多罗……是谁?”
    孔果洛微微一愕,忽见分雷欲跌的身子,忙上前抱住他,痛声道:“头人!塔尔多罗是旧部统将啊!他……他战死了!”
    分雷在孔果洛怀中,挣扎着抓向他的头发,贴着他耳边喃喃道:“怎么死的……”
    孔果洛咽了口唾沫,哽噎道:“奉头人之命,我们防守在西线与狼头牙底之间,那里的豁口很大,塔尔多罗带兄弟们扛木头上去擂墙,没成想被抛来的大石削去半个脑袋……”
    分雷心头一阵绞痛,再也撑不住身子,就那么瘫在地上,而他右肋的伤口涌出股股血水,孔果洛看得眼圈泛红,“噗嗵”一声跪在他面前,双手翻开分雷的衣襟,那曾经在狼窑及大小阵仗留下的新伤旧伤全都绷开了口子,不到片刻,分雷已如血人一般大口喘着气,他弯着孔果洛的脖子,冷冷道:“谁也不能告诉,知道吗?”
    孔果洛“嗯”了一声,抬手迅快地抹掉眼泪,从包囊中扯出几尺长布替他包扎起来。
    分雷忍着疼痛,望着天空连绵不断的暴雨,不禁张开嘴巴迎了上去,草原的雨水是甜的,分雷知道,每逢买天举行巴哈秃儿集会的那天,在清晨中总会下这么一场大雨,所以勇士总与水脱不开干系,他看了看双手,手上粘黏的血污似乎也是这样。
    水与血是纯粹的。
    “头人?”
    分雷低下头望向孔果洛,耳畔又传来震天的爆裂声、嘶杀声、哭嚎声。
    “纳福堡那边,怕是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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