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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新娘-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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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她,年轻公子整个人都呆住。

白小碧自然是认得他的,此刻大略也猜到他的来意,一时相对无言。

年轻公子痴痴地望着她半晌,总算回神,急切想要上前,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喃喃问:“小姐……可还好?”

白小碧矮身作礼:“还好,有劳张公子记挂。”

张公子垂眸,低声:“家母明日会叫人来退亲。”

白小碧看着他:“一个推磨的说的话,你……真的相信?”

张公子微微侧过脸,显是矛盾至极:“我自然不信的,但外头都这么说,家母定要作主退了这门亲事,小碧,我……”

这是他头一次叫她的名字,元宵节看灯初识,他对她一见倾心,张家第二日便托媒人前来说合,两人虽只见过几面,但闺中少女谁没有新娘梦,张公子生得一表人才不说,还是本县有名的青年才俊,这样的夫君着实难寻,白公对未来女婿十分满意,如今对方提出退亲,若说白小碧一点不伤心,那是假的,身为女孩儿家被退亲有多难堪,虽然早已料到这结局,眼圈还是忍不住红了。

张公子也慌了:“小碧你别哭,我不负你就是,我再去求母亲。”

流言是不需要鉴定的,朱全的话本无道理,但既然范家信了,别人没有道理不信,张夫人爱子之心,也难怪她害怕,何况明知克夫的说法是假的,真嫁去张家,谎言必会被揭穿,范家岂肯甘休,激怒范小公子,更要害了朱全。白小碧忙擦擦眼睛,摇头:“我命中克夫,张老爷膝下就公子一个,若真出了意外,岂不有负两位老人家的养育之恩,小碧怎能害张公子做这不孝之人。”

百善孝为先,张公子是读书人,听这番话说得通情达理,一时心里又爱又痛,更加不舍,忍不住拉起她的手:“白伯伯刚走,我是舍不得叫你独自受苦的,实在是母亲作主,情非得已,你可是怨我无情?”

白小碧抽回手:“没有,是小碧命不好,张公子从今往后就不要惦记我了。”

张公子默然片刻,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如今白伯伯不在,你一个人要珍重,听说白家家业都让范家占了去,这些银子是我的,你且拿着,不必告诉别人。”停了停又低声道:“明日母亲或许会叫人来找你,你……接了银子,答应她吧。”

张家退亲,看上去难免有些落井下石,但毕竟他还是有情有义的,白小碧鼻子一酸,含泪避开:“我现下还不愁这个,张公子回去吧,叫别人看见了不好。”

不等张公子再说什么,她便抱着披风飞快跑了。

“小碧。”张公子追出几步,停住。



爹爹经常说做人要有些骨气,女孩儿也不能太丢脸吧,白小碧跑出两条街才停下来,眼泪硬是全让逼了回去,难过之余,她又感到了一丝轻松,不嫁便不嫁,仇还没报,总能想办法活下去的。

路人一脸古怪告诉了金香楼的去处,她便立即沿着街去找。

没找到金香楼,她就见到了他。

手中把玩着折扇,步伐稳健,一袭蓝衣简单得体,颜色素净不起眼,质地却极好,那天生的潇洒气质是无论谁也学不来的,嘴角噙着同样温柔的笑意,或许是昨夜有灯光映照的缘故,此刻怎么看都觉得缺了点什么,恍惚间白小碧竟生出认错人的错觉,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唤他。

倒是他先看见了她,扭脸朝身旁姑娘笑道:“那便是我昨儿说的白家小姐,你看看,怎么样?”

漂亮女人天生对漂亮女人有种敌意,他身边那位姑娘长得很是美丽,闻言打量白小碧几眼,不太高兴:“认得,我曾见过她上街买布的。”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白小碧面前,白小碧躲避不及,脸顿时红了。

他也不作礼,笑看她:“白小姐,又见面了。”

陌生的感觉越来越重,再也找不到昨夜的温暖,白小碧有点慌乱,双手将披风奉上:“公子的衣裳……”

他意外:“你是来还我这个?”

白小碧点头。

他看看左右,打开折扇,走近两步,低声:“我以为你会留着的。”不待白小碧反应过来,他又顺手拔下她头上的银簪:“小姐今后也用不着它,真有心谢我,就将它送与我如何?”

那支银簪正是白小碧昨日预备用来自尽的,上台阶时,她故意摔落喜帕以袖掩面,迅速拔了簪子藏在袖中,想不到当时那么多人都没留意,倒叫他看了出来,白小碧脸更红,也没多想,迟疑:“这簪子不值几个钱的。”

他笑起来:“簪子好,簪子好,纵是千金狐裘,也不及小姐的簪子。”

白小碧隐约感觉不对,抬脸望着他。

旁边的姑娘别过脸:“喜欢簪子算什么,你还是将人带回去吧!”

他立即抬手将簪子送回白小碧发间,迁就地笑:“我不过说说罢了,吃什么醋。”

姑娘冷着脸:“衣裳簪子,定情信物都有了,知道你嫌着我呢,今日就别回金香楼!”

正在此时,一个丫头跑来:“香香姑娘,妈妈叫你回去。”

香香姑娘?先前白小碧只觉被骂得无辜,此刻却真的怔住了,她再不懂这些,县里大名鼎鼎的花魁娘子岂会没听过?面前这样一个人,她先前自觉地就不往那些方面想,如今又羞又恼,原来金香楼是那种不正经的地方,在她的理解里,那是范小姐公子之流的纨绔子弟才会去的地方,他竟然住在那儿!

姑娘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小姐又怎么,还不是克夫命,嫁不出去就四处勾引男人!”

克夫之名白小碧倒不介意,可听到“勾引”二字,她登时大怒,一张脸涨得通红,待要回嘴,终究是女孩儿家,羞恼之下仍说不出口。

他不在意:“她胡说罢了,白小姐不要计较。”

昨夜的好感荡然无存,心中美好形象瞬间崩塌,白小碧失望之余,不知怎的竟莫名将怒气都移到他身上,先前想好的话,问他名姓之类的事,通通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想也没想,面无表情从袖中取出那块银子,和着披风迅速往他怀里一塞,矮身作礼:“今日特地来多谢公子的一饭之恩,我现在有手有脚,并不愁衣食,昨日给饭庄的钱,公子还是取回来吧。”

看着她离去,他也没生气,只是摇摇折扇,轻轻笑了声,再低头看看怀中披风和银子,又笑了两声,漆黑的眼睛里逐渐升起几分趣色。

昨晚只是路过,习惯性那么做,并没真想惹上这个落魄小姐,不料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还有这般气性,这番话说得未免不识好歹,看那样子她似乎对自己很不满,莫非昨晚表现太差了?



白小碧活了十几年,从没生过这么大的气,就是张家退亲,她也绝对没有这么强烈的愤怒与失望,至于其中缘故,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烦躁来气,为何偏偏要坚持去找他,若不去,她记得的就永远是昨晚那个美好的公子,怎会是这个轻佻浪荡的纨绔子弟!竟然还住在那种不正经的地方,还跟着花魁娘子!幸好自己没真走进金香楼!

太令人讨厌了!白小碧嫌恶地皱眉,匆匆往范家走。

时间让人冷静,怀着满腔愤怒走过三条长街,当她来到范家角门外时,已经开始后悔了。

其实他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关系,非亲非故,根本没有资格生气,重要的是他昨晚真的帮了她,在最难过的时候安慰了她,方才实在太冲动失礼了。

是不是该回去道歉?白小碧呆呆站了许久,还是打心底不想再看到他,于是抬脚进门,朝朱全住的旧院子走。

接下来,她就看到了更令人生气的事。

朱全颤巍巍跪在地上,朝一名白衣公子叩首,仿佛在恳求什么。

莲花托月

白衣公子身材颀长,此刻背对朱全负手而立,从这角度能看到他的侧面轮廓,不满三十的模样,挺直的鼻梁线条略嫌硬了点,透着几分坚毅与冷酷,眉宇间隐隐有威仪,通身是白小碧从未见过的优雅与贵气,背后手上也拿着柄未打开的折扇,眼睛正打量周围环境,对朱全的恳求无动于衷。

刚刚熄灭的无名火气“忽”的又窜上来,白小碧冲进院子拦在朱全面前,怒视他:“欺负老人家算什么,受这么大的礼,你也不怕折寿!”

白衣公子瞟她一眼,微微皱眉,转向朱全。

朱全急忙摸索着拉她:“丫头不得无礼,这是我师父。”



白衣公子走后,听朱全细细讲了半日,白小碧方才明白事情的经过,原来这位年轻师父姓温名海,今日恰巧路过此地,借宿范家,也是朱全受苦十年,那点罪过已消尽,该他脱身出头,出门扫地时刚好叫温海撞见。

白小碧怪他:“伯伯怎不早说,你师父这么年轻。”

朱全心情也大好,解释:“我五十八岁遇上他,当年他才十六岁,如今整整十年,我都六十八了,他老人家可不是才二十六岁。”

听他称呼“老人家”,白小碧忍不住“扑哧”笑了。

朱全道:“如今他来了就好,不但我有救,你也能有个指望。”

对于他说的什么指望,白小碧根本没放心上,她想了想,她凑到朱全耳畔:“朱伯伯,你师父真有那么大本事?”

朱全道:“他老人家说有法子救我,必定就有。”

白小碧好奇:“范家祖坟我见过,那地方真那么好?”

朱全道:“那不过是座空坟罢了,真正的埋骨之处……”老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依稀有了几分地理先生的模样,他摸着胡子神秘地笑:“我看的好地方任谁也想不到,不仅福荫子孙,且尸骨能得龙宫水族守护,当时我勉强替它喝名叫做‘莲花托月’。”

白小碧觉得新鲜,赞道:“莲花托月,好名字。”

朱全叹道:“怕是我把名起坏了呢,这不瞎了眼睛?如今遇上师父,也算你我的机缘,我眼睛看不见,不能伺候他老人家,你先取些盆热水给他送去吧,他喜欢干净。”

知道他是有意要自己讨好温海,正巧白小碧也一心打着自己的主意,闻言果然起身取了个木盆洗干净,去厨房讨热水。

天已经黑了,刚走进厨房就听见范小公子呵斥下人的声音,白小碧慌忙就想要退走。

范小公子已看见了她:“站住。”

白小碧只得站住。

范小公子走到她面前,盯着那白嫩的小手,眼睛里放出光来。

白小碧察觉不对,立即后退两步,同时将手往袖子里缩进'奇·书·网'了些,暗暗紧张,生怕他又任性胡为。

大约是受过嘱咐,范小公子竟没有再多纠缠,美色当前又碰不得,只是恶狠狠地拿她出气:“仔细干活,我们范家不养那些吃白饭的!”转身吩咐身边下人:“明日叫他们多拿几袋麦子给朱全,让他们磨出来。”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白小碧反倒松了口气,范家对朱全的话果然深信不疑,可知朱全所言不假,范家就是靠他指的阴宅才飞黄腾达的,朱全的师父一定更加厉害了,想到这里,她也不理会周围人的眼光,默默拿木盆盛了热水,捧着就往温海的院子走。



范家是本地大乡绅,备有专门的客房,接待上面来巡查的官员或者四方有头脸的远客,此刻院内只有一间房里亮着灯,白小碧走上前敲门。

“进来。”略显清冷的声音。

白小碧深深吸了口气,镇定地推开门,端着热水走进去。

桌上铺着雪白名贵的澄心堂纸,半边脸映着灯光,挺直的鼻梁透出几分冷酷,他正提笔站在桌旁写字,手中是上好的金漆头湘妃竹笔,因为直着身,动作显得更加随意,说是优雅,不如说气势居多,那种与生俱来的为尊者气质让白小碧生出畏惧之心,迟疑着不敢上前。

察觉到她的不安,他转脸看她。

说也奇怪,那眼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厉,甚至很随和,白小碧却还是不由自主哆嗦了下,退一步,莫名地更加紧张。

他倒和气:“我叫温海。”

白小碧早已知道他的名字,只不过他算来是朱全的长辈,自己安心套近乎,叫温公子未免太过生分,可又找不到别的合适的称呼,所以迟疑,此刻他已主动开口提示,尴尬之下她紧紧抓着木盆边缘,总算挤出句完整的话:“朱伯伯叫我送水来。”

他点头示意她放下。

白小碧小心翼翼走过去放了木盆,退到旁边。

他搁笔洗过手,往椅子上坐下,随口道:“你的事朱全都说与我听了。”

白小碧低声道:“白天是我不知道,温公子不要见怪,快些救朱伯伯出去吧。”

出乎意料,他没有回答,反而上下打量她:“几时生的?”

陌生男人开口就问女孩儿的生辰八字,白小碧有点不知所措,但一个人能有那种睿智的目光,就绝不可能是范小公子之类的人,她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实话。

他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几分兴趣,几分衡量,白小碧被那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想要退缩。

“朱全不听我的话,所以自食其果,”他收回目光,低头整理袖口,“你来见我,是想要我替你报仇?”

白小碧迟迟不走,打的正是这主意,哪知道这么快就被他猜透心思,于是更加紧张,准备好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想着他是朱全的长辈,索性上前跪下:“范家真的很坏,温公子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周围街坊……”

“范家好坏与我何干。”他打断她,又提起笔。

白小碧愣住。

似是漫不经心,又似别有深意,他淡淡道:“尚书大人圣眷正隆,底下几名将军手握重权,在朝也曾有功劳,说句话连圣上也要让着三分,怎好办他的家人。”

白小碧以为他惧怕权势想要退缩,顿时眼圈一红,急了:“就算范八台有功,也不能任家人胡作非为,朱伯伯帮了他们,他们却恩将仇报,我爹被他们害死,难道就这么算了,太不公平!温公子连是非也分不清了么!”

他自顾自写字,仿佛没有听见。

白小碧后悔不迭,恨不得掌自己几个嘴巴,明明是来求他,怎的反变成了骂他“是非不分”,果然祸从口出,做事不能只凭一时冲动,该多想想再说的。

正在担忧,忽听他低声道:“有理。”

白小碧松了口气,半是奉承:“温公子本事通天,一定能有办法惩治他们。”

“本事通天,朱全说的?”他停笔瞟她,“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白小碧这回谨慎多了,含蓄答道:“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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