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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江山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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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之锐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神色中带了一丝鄙夷,“难道知玉公子连荼弥迦大师都不认识?他可是闻名天下的高僧,传闻他说过的话都会变成事实,简直被尊称为神人。我还是几年前去中周时见到过他一次,但是看他刚才的模样竟好像认识君上一般,这还真是奇怪,君上可没见过他啊……”

武之锐之后的话知玉没再听下去,只是皱着眉思索着刚才荼弥迦那句话的含义。

既然是说什么都会成为事实的高人,怎么会突然说他的面相好?倘若他的面相好,为何还会遭受这么多磨难,甚至至今还难归故土?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又追上了已经走出去很远的荼弥迦。

仿佛感受到了知玉的目光,荼弥迦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又走了几步才停住了步子。

此处正好处于东越王宫的花园一角,眼前草木繁多,衬着当空星月和明亮的宫灯,在这夏末的夜晚别有一番情调,环境也甚是幽静,倒是很适合谈话。

转头看向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安宁兮,荼弥迦似感叹般缓缓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施主如今戾气深重,似乎不是好事啊。”

其实安宁兮心中大抵也能猜到他找自己想要说什么,此时听了这话,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十分平静的回道:“戾气深重又如何?只要这东越王宫承受得住就好。”

荼弥迦双手合十,再次呼了声佛号,脸上悲悯的神色尽显,眼中甚至带了愁绪,“施主这又是何必,不过是前尘旧事,何苦再执著不放。”

安宁兮皱起了眉头,“大师是想劝我忘记过去?哼……”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如果就这么算了,我在悬崖底下苦苦熬过的十年又算什么?大师你倒是说说看呢?”

荼弥迦深深叹息一声,抬眼看了看四周花木繁盛的景致,摇头道:“良辰美景无限,施主如此执念,只怕会错过许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突来的笑声打断,两人循声望去,丛丛花木之后,一个女子一身华丽宫装,正率着一干宫人由远处走来,她的手中抱着一个襁褓,秀丽的脸上满是满足的笑意,时不时的伸手逗弄着怀中的婴儿,笑的越发欢畅。

安宁兮眯了眯眼,看着那张让她刻骨铭心了十年之久的脸,嘴角不自觉的勾勒出了冰冷虚无的笑意,“大师你错了,我无所谓会错过什么,那些对我来说太遥远。我所想的,是要将自己失去的东西统统讨回来,如此……便够了。”

荼弥迦还想说什么,安宁兮轻轻抬手阻止了他,接着微微转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出的话语气坚定,“大师只要看着就好,这个仇,我是报定了!”

夜风吹过,安宁兮冷然的声音消散在风中,琥珀色的眸子里异光浮动,带着席卷而来的萧瑟寒意,即使是镇定安然如荼弥迦这般的高僧,也忍不住微微心惊。

越宫夜笙歌

夏末的夜晚凉风习习,正是适合举办宴会的好日子。

东越王宫的朝阳殿中,金漆绘柱,纱幔轻垂,被装点得华贵非常。宫人们穿梭其间,手中尽是金杯玉盏、美酒佳肴,人影绰绰间,在明亮的宫灯下氤氲出一片朦胧华丽的场景。

大殿十分宽阔,红漆描绘的条案分列在殿中两边,每张条案后可坐两人,后面均置了软垫以备宾客跪坐之用。当中红毯铺地,直到尽头处的玉阶。玉阶上方也设有条案,只是上面描绘的是龙凤纹样。东越王楚业祈正端坐其后。

楚业祈今日一身玄色朝服,上以暗金绣线绣了双龙戏珠的纹样,束发的金冠饰以东海宝珠,凤目微微转动,流连于殿中众人之间时,俨然一副天子临朝的威仪模样。

这次东越发出的邀请,除了北孟毫无动静,以及前段时间刚被东越扫了面子的中周之外,大部分国家都做出了响应。其中西华是因为国君年迈而派来了世子,其他各国则都是君主亲自前来,由此可见东越的实力已经足以震慑大半天下。

此时殿中已经来了许多宾客,基本上是按照国家强弱而排了座位。楚业祈端坐于玉阶之上,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禁不住升起一阵骄傲。此情此景,与他东越已经称霸天下有什么分别?

假如那位故人还在,看到这番场景也该是骄傲的吧。

想到那位故人,楚业祈心中有些黯然,北孟君主今日未到,想必也是因为那个故人的缘故吧。当初他们可是交谊深厚,甚至以姐弟相称。后来那位故人离世,北孟君主便再未与东越有过来往,如今自己跟另一个女人的孩子满月,他自然不会前来。

正被这阵思绪困扰着,门边突然传来了太监高声唱名的尖细嗓音,“南昭女侯到……”

众人都被这阵声音吸引,纷纷转头看向门边,楚业祈也收回了思绪,抬眼看向了殿门。

不过片刻,一道人影便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身素白的宫装,领口和袖口绣着藤葛纹样,腰间坠以流苏,步履摇曳间衬出来人的窈窕身姿。头上的青丝盘成了凌云髻,两边绕出四品宫环,上缀一品钿花并连枝树钿,额前是细金玉珠华胜,显得端庄高贵。脸上黛眉轻扫,衬着轻霞微抹的脸颊,稍显妩媚之态。眼如弯月,顾盼流转间高华自生,唇染丹朱,一路行来微带笑意。

这样喜庆的宴会,她一身素白本会招人非议,然而此时缓缓行来,竟无一人提出不妥。因为众人都不自觉的被她的无双风华夺去了注意力。

安宁兮步履轻缓,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众人似惊似叹的眼神,嘴角虽带着笑意,眼中却冷若浮冰碎雪。

径直走到楚业祈下方站定,她扬起宽大的衣袖,轻抬双手做了个拱手礼,“东越王有礼,本宫来迟,万望恕罪。”语气十分平静,无悲无喜。

楚业祈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刹那间有些失神,而后在反应过来的同时,又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南昭女侯,但这般清冷高华的气质却是头一次在她身上发现。几个月前他的六弟还差点被眼前这个女子收入后宫,但此时看来,怎么总觉得她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呢?

为了与南昭交好,楚业祈今日并没有将自己的六弟请来宴会,但这时他却很想将其叫来辨认一番,眼前的女子真的是那个荒诞的女侯么?

其实并不是楚业祈一人有这种感叹,此时殿中几乎所有的宾客看向安宁兮的眼神都惊异无比,他们当中几乎人人都见过这位南昭女侯,因此这时自然也就察觉到了她与过去明显的差别。

足足怔忪了好半天,楚业祈才回过神来,赶紧回了一礼,接着朝右手边的第二个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女侯快请入座。”

安宁兮淡淡的点了点头,却并不急着走开,而是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直到嘴角浮现出一抹嘲弄般的笑意,才慢悠悠的走到一边坐下。

楚业祈对她的眼神感到很是奇怪,但紧接着又有几个宾客走了进来,其中还有他这次特地邀请来的高僧荼弥迦,不得不赶紧相迎,也就只好将这莫名其妙的思绪压下。

安宁兮的眼神一直追随着玉阶上的人影,许久才微微垂下了眼睫,嘴角的笑意慢慢消隐。

十年过去,再见到时,他却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想必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吧。

安宁兮不自觉的撰紧了自己的衣角,盯着眼前条案上盛着酒水的玉盏一动不动,直到身边坐下了一人。转头看去,荼弥迦正一脸慈悲的笑容看着她。

安宁兮回过神来,松开了撰着衣角的手指,淡淡的说道:“我说怎么会在东越王宫遇到大师,想不到大师竟也是这次宴会的座上宾,也难怪大师昨晚会劝我忘却过往了。”说到这里,她嘲讽的笑了起来,“原来大师是东越王的说客。”

荼弥迦微笑着摇了摇头,“非也,施主误会了,贫僧昨晚那番劝解全是发自肺腑,并不是替东越王说好话,贫僧并不关心尘世之争,只是不忍心见到世人相残而已。”

安宁兮轻轻冷哼一声,“既然不是说客,那大师何以会突然出现在东越王宫?”

闻言,荼弥迦看了一眼四周,悲悯的笑意不见,神情变的有些严肃,声音也压低了不少,“施主既然想知道原因,贫僧也不隐瞒。这次东越王邀请贫僧为其子祈福,贫僧本不愿前来,但前些日子贫僧夜观星象,突然发现东越上空不远处有紫微星现身,且不断接近东越上空,心中十分震惊,这才赶了过来。”

安宁兮听的不甚明白,皱了皱眉问道:“什么紫微星?”仿佛认为荼弥迦是在找借口,她脸上的表情带着明显的怀疑。

荼弥迦神情稍有迟疑,看了安宁兮好一会儿,才正准备开口,却听见一边玉阶上伺候着的小太监突然高声唱道:“王后娘娘并世子殿下到……”

安宁兮心中一紧,顿时将刚才的问题抛到了脑后,转脸看向玉阶之上,眼神如刀般紧紧盯着后面的出口。

一个身量略高的女子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她一身大红的宫装,显得十分喜庆,头上梳了宫中贵妇流行的长乐髻,上面插着一支凤形步摇,华贵非常。而她怀中的孩子,身上的襁褓是上好的丝绸制成,绣工精湛,甚至还在外面坠了玉佩,真是恩宠至极。

安宁兮止不住心中冷笑,郭慧月,十年过去,还真是不一样了,不再胆小懦弱,倒真的有了些王后的模样。

郭慧月抱着孩子走到楚业祈身边,刚要朝他行礼,便被楚业祈拉着坐在了他的身边,两人说笑了几句,看上去十分恩爱。

见此情景,安宁兮闭了闭眼,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再度被割的鲜血淋漓。

这一刻纵使自己再过坚定冷漠,心里也终究掀起了惊涛骇浪。安宁兮只觉得刚才的这一幕是如此的残忍,曾与自己倾心相恋的男子正与自己曾经的交心知己含情脉脉,执手谈笑。她握紧了手掌,甚至连指甲嵌入了肉中也丝毫不觉疼痛。

这十年间,当自己在崖底受着非人的煎熬时,他们两人也是这么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的吧。

杯弓惊蛇影

时间仿佛凝滞,安宁兮耳边嗡嗡作响,似乎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只有那两人的笑声一阵阵袭来,刺人耳膜。

周身如坠冰窖,又似在烈火中焚烧,她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只是沉浸在这愤恨的狂潮中无法自拔。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自己浑身是血跌在崖底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妄动怒念,那样只会让自己心中越发煎熬而已。”

荼弥迦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徐徐清风般轻缓的送入安宁兮的耳中,将安宁兮已经稍显混沌的神智拉回了现实。她深吸了口气,在这平静宁和的声音中慢慢的抚平了心中情绪。再抬眼时,看向玉阶上的二人,脸上的神情已经归于淡漠,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已经熬了这么久,如今岂能这么沉不住气。

可能察觉到了安宁兮的目光,郭慧月的视线扫了过来,在看到安宁兮时,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十分客气的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安宁兮稍稍一愣,而后微微一笑,竟也对她点头笑了笑。这一刻,她的心情终于完全平静,再也没有了适才的浮躁不平。

开席的时间已到,楚业祈端起玉盏,笑着对殿中众人道:“今日寡人有幸请来各国贵客为犬子满月庆贺,真是不胜荣光,这杯酒寡人先干为敬,聊表对各位贵客的谢意。”说完他仰脖将玉盏中酒一饮而尽。

殿中众人闻言都赶紧举杯,一声声恭贺之语不绝于耳,纷纷饮尽了杯中美酒。

接着楚业祈又是一番客套之言,众人你来我往间,数杯酒水轻易便下了肚。只有安宁兮每次都只是象征性的举杯沾沾唇便放下,一边的荼弥迦则只饮了几口茶水。

趁着这空当,安宁兮观察了一下殿中所到的宾客。中周皇帝自然是不会来的。今日殿中除了别国的君主贵客,还有一些是东越重臣,不过毕竟已经过了十年,其中换了很多新面孔,东越之中她认识的也就只有萧如忠在。她颇为奇怪,竟没有发现萧如忠的父亲萧逸,当然他也是安宁兮身为萧如清时的父亲。

说起来,萧逸可是东越丞相,难道十年过去,萧逸已经不在位了?安宁兮仔细想了想,不应该啊,她在南昭时已经打听了许多关于东越的事情,萧逸明明此时还是高居丞相之位的,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想到这里,她又仔细的看了看萧如忠,见后者正跟身边一位身着墨绿华服的年轻公子在说些什么,神色间却仍旧是难掩阴郁,由此大抵上也可看出萧家或许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安宁兮勾着嘴角笑了笑,萧家也曾负她良多,因此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她也只会一笑置之而已。

玉阶上的楚业祈又在与众人客套,郭慧月笑容满面的陪着他一起邀请众人举杯。安宁兮一手端着玉盏送到嘴边,一手轻抬,宽大的袖子完好的遮住了玉盏,视线则仍旧在殿中逡巡。

来人之中,宣子都并不在,而那个东越六公子在她离开的时候还很小,她早已记不清长相,不过看样子似乎也没来。看来楚业祈在请柬中说要与各国交好是当真的,今日这般安排必定是他有意为之。

放下手中的玉盏,安宁兮又仔细的寻找了一遍,直到将殿中所有位置都看了一遍也没找到北孟君主,看来他也没有来。

想到北孟君主,她心中有些思念,脑中浮现出那个喜欢黏着自己的男孩儿来,那时候他不过才十一二岁,自己总是小轩小轩的叫他,如今十年不见,说不定他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了。

想起这段往事,安宁兮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生命中的每件事,每个相关的人,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对她好的,她会记一辈子,害她的,自然记得更深。

众人一番饮宴之后,紧接着又是一番无聊的寒暄客套,楚业祈宣了舞姬上来表演。香影云鬓,婀娜摇曳,姹紫嫣红,精湛的舞艺使在场众人都陶醉无比,口中对东越愈加恭维不断,东越王夫妇二人脸上春风满面。

安宁兮嘴角带笑,表面看上去欣赏的十分认真,实际上心里对众人这番溜须拍马早已冷笑半天。她身边的荼弥迦则在一边仿佛已经入定,根本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不过这些人中,倒也有人跟安宁兮一样,没有对楚业祈做刻意的恭维。

安宁兮仔细打量了那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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