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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如菊-第3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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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头赵耘见了槐子立时红了眼睛,冲上前扶住他胳膊,先上下打量他一番,确定无虞,才哽咽地叫了声:“槐子哥哥!”又叫了青木和张大栓。

他跟着周夫子一块回来,昨晚半夜有随从发现南方天边冲天烟柱,告诉了他。他见是小青山方向起火,吓得魂不附体。连夜启程往这边赶。半路又遇见袁县令派去调集修河劳工的人,问明是清南村起火,那心里就跟火烧似的,跟李耕田带着人一路狂奔回来。

及至到了村里,才知道是菊花姐姐家被烧了,好在张家人命大。逃得性命。

可是,不等他们欢喜庆幸,众人就看到山边一片白幔,哭声震天,顿时心慌不已;及至到了山下,几十具焦黑的尸体摆在新搭建的灵棚里,而张郑两家一个大人也不在,全凭几个小娃儿到处支应,其情形不甚凄凉。

小石头问了板栗,得知张郑两家大人倒了一片,这儿由他和表哥葫芦主事,那心里不知是个啥滋味。

憋了一肚子气,见袁县令还在苦思如何拟奏折,好减轻自己责任,并未撒出三班衙役,在全县缉奸捕盗,搜拿嫌犯,更不用说调集六房胥吏,全力应对此事了,而板栗说他辰时初就已经请求提醒过县令大人。

小石头顿时就把气发到这县令头上去了,也不管官场规矩,一顿斥责揭露,外加讽刺笑骂,把个袁县令险些气晕过去。

槐子和青木激动地抓住小石头的胳膊,想要大笑,耳边充满哭声,又笑不出来;张大栓上前冲着他咧嘴笑了一下,红着眼睛道:“石头,大叔叫人坑了哩!”

赵耘咬牙道:“大叔放心,凭他是谁,也休想烧了这山还能好过。”

一边对袁县令冷笑道:“大人莫非以为下官故意刁难?出了这样大事,大人还想脱身?若不能揪出主使之人,大人以为还能保得住项上人头?难道大人忘了前任李县令了?这下塘集当年一场大火,可是牵连无数官员。莫非大人觉得皇上会对大人另眼相看?”

袁县令脸色灰败,忍气道:“赵大人何苦一再指责,本官并未懈怠,自得信赶来,未曾离开半步,张老爷可做见证。”

赵耘嘲笑道:“大人所为何来?若说主持安排救火,几个小娃儿不是都安排好了么,难道大人要跟他们抢活干?大人该去做自己分内的事才是。”

袁县令忽觉怒火中烧:小娃儿,谁家小娃儿是这样的?这张家和郑家的小娃儿都是怪胎。

又见黄豆跑过来瞧热闹,正在一旁仰头看他,忍不住脱口而出:“真不愧是兄弟,令弟说话行事跟赵大人如出一辙。”

赵耘一愣,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黄豆,狐疑地问道:“我弟弟?锋儿怎会才这点大?”

青木忙道:“他不是赵锋,是我家老三,叫黄豆。黄豆,叫赵叔。”

黄豆忙欢喜地上前叫“赵叔”,又对袁县令道:“县官爷爷眼神不好使了,我跟赵叔长得又不像,咋把我当成小赵三叔哩?小赵三叔那么高了,跟我差老远哩。”

槐子也奇怪县令为何把黄豆当成小石头的弟弟。

袁县令话一出口就知道弄错了,这小子先前说过自己姓郑的。他郁闷地说道:“他俩怎么不像了?一样伶牙俐齿,一样胡搅蛮缠不肯吃亏,连眼珠都一般骨碌转,不是一家人还真奇怪!”

他先在黄豆身上吃亏,又在赵耘面前吃亏,真是倒霉透了。

青木听了愕然,然后忍笑转头。

赵耘瞧瞧县令那模样,又瞧瞧黄豆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暗想这老家伙不会这么没出息,被个小娃儿给坑了吧?

槐子也好笑,却不想让县令大人当众没脸,遂问赵耘:“夫子也来了?”

赵耘叹了口气道:“夫子去拜祭那些人了。”

槐子和青木急忙就要过去。

赵耘道:“你们去吧,我跟袁大人商议如何处置此事。”

槐子点点头,跟张大栓和青木沿着一条通道往前去。通道两边均是新搭建的灵棚,其间白幔高悬,青烟袅绕,纸钱飞舞,夹着簌簌飘落的雪花,和哀哀哭泣声,闻者莫不心酸落泪。

在一个灵棚前,一个身穿白色毛皮披风的青年扶着一位灰衣老者刚上香完毕,转头准备去下一家,见了匆匆赶来的槐子等人不禁一愣。

槐子和青木看着周夫子两鬓斑白,心中一酸,双膝一软,伏在雪地上大礼参拜。

张大栓不敢怠慢,也要上前跪拜。

周夫子任由青木和槐子跪下给他磕头,却拦住了张大栓,拉着他手轻轻拍了拍,说道:“大栓,你没事就好。”

一句温和如常的安慰,让张大栓霎时间就红了眼睛,几乎不曾掉下眼泪,委屈地叫道:“夫子大人……”

他竟是不知如何称呼周夫子了。

周夫子示意身边的青年扶起青木和槐子,然后才道:“死者为大,先给亡者上香,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众人点头,陪着他挨个地给那些人上香。

大多人家都还规矩,见他们去上香,孝子亲眷均跪在一旁还礼,临走也会恭送,就算有些人哭得厉害,也在张大栓和槐子的安慰下止歇。

后来到了一家灵棚前,迎接的汉子就是之前说要三百两银子的那个人。他听人说来了大官,又见这上香的人衣衫不俗,又见张槐等人都陪在一旁,便转了转眼珠,先抹着眼泪跟家人一块哭泣,后趁着周夫子上香的时候,猛然掀开裹尸的草席,露出一截黑色焦炭般的物事。

便是槐子和青木曾经见过烧焦的尸体,也被他突然行动惊得倒抽一口冷气,那穿披风的青年更是倒退两步,唯有周夫子巍然不动。

槐子忍无可忍,却也不好在灵堂上苛责他,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不知他要什么花招。

那人也不敢闹事,跪下哭道:“青天大老爷,小人侄子好可怜哩,死就死了,连尸体也找不回来了。黑乎乎的一堆,也认不出谁是谁,随便就搬了一截过来了,也不晓得这是不是小人的侄子哩。大老爷可要替小人做主,也要替咱东家做主哩……”

他还挺有心,不忘记拉上张家……(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五章 人生如梦

周夫子点点头,并未多说,只道“你起来吧”,然后转身出去了。

张槐瞅了那人一眼,也没说他,跟着出去了;张大栓倒是想说话,可是看看那黑焦的尸体,长叹一声又把话咽了回去。

那人见他们也没啥表现就都走了,心下忐忑,不知刚才做的对不对。

周夫子走了两步,停下来问槐子道:“可为他们购置了棺木?”

槐子急忙道:“已经定了,想是数量不够,才没分到这。”

周夫子点点头,继续拜祭剩下的人。

等拜完后,周夫子对槐子道:“带我去看望你岳父。青木若有事只管留下来。”

青木忙答应了。

那穿披风青年问道:“先生不去那边了?”

他说着话看向袁县令和赵耘那个方向。

周夫子眼神一闪,摇头道:“不去了,随他们处置。老朽已经告老,此事不当插手。魏大人可有话说?”说着示意张大栓先行。

魏大人慌忙摇手道:“下官奉命为先生修建书院,亦不当插手此事。”

说着上前一步,殷切地扶着周夫子胳膊跟着张大栓就走。

一行人转到一个未挂白幔的竹棚子前,离袁县令的棚子不远,只见板栗葫芦等小娃儿在里面忙得不亦乐乎,连李敬文和泥鳅等村里娃儿也在一旁帮忙打下手,他们都是来安慰板栗和葫芦的。

板栗和黄瓜左手算盘,右手执鹅毛笔,边算边写;青山则翻着一本账册,也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葫芦正听一个下人报账,说是舅太爷安排的,天下雪了。要支钱买被褥等物给这些雇工亲眷。

葫芦听了想了一想,对他道:“去跟舅太爷说,这一折腾事儿可就多了。反正我们是要赔钱的,被褥就让他们自个回家拿来吧,又不远。一家发一个炭盆子烤火。走的时候再收回来。炭就从山上弄来。好些树都没烧完哩,正好拿来用上。你先去跟舅太爷说一声。再来支十两银子去买炭盆。”

那人答应一声转身去找杨得发说这事。

周夫子不由得停下脚步,走进去站在板栗身边,看他算账。

槐子见了。慌忙要找板凳请夫子坐。黄豆早站起来了。端着小板凳过来,亲热地叫道:“老爷爷请坐。红椒,把板凳给这个叔叔坐。”

红椒听了忙将板凳送过来让那个魏大人坐,又对槐子叫道:“爹。”转向青木和张大栓。“大舅舅。爷爷。”

板栗和葫芦闻声抬头,见爹带了人来。急忙起身过来见礼。

一番寒暄后,周夫子在小凳子上坐下,问板栗:“如今确定死亡的人有多少?”

板栗道:“总共六十五人……失踪,已经找到尸体三十四人,还有三十一人没找到。”

他其实是想说死亡六十五人的,但没找到尸体之前,这话不好说,只能说没找到。

周夫子又问了伤者、各项财物损失等,板栗也一一答了,有些是张口就答的,有些是问过黄瓜和青山再答的。

黄豆听他们说死了多少人,受伤多少人,房子家什、山上树木、木耳场子等等,忍不住插话道:“还有四条狗哩!我姑姑在山洞里躲着的时候,没法出气,只好把狗杀了。一家伙就杀了四条哩!”

红椒急忙点头证明,瘪嘴道:“咱们出来了,大黄没了儿子,都没劲儿了。”

魏大人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觉得有些尴尬,慌忙道:“培土这个小兄弟倒是有趣的很。”

青木听了暗自嘀咕:咋都把黄豆当作赵家人哩?难道老郑家就不能养出灵泛的儿子来?嘴上却道:“让大人见笑了。这是小民的儿子。那个才是赵大人的小兄弟。”

说着叫过赵锋,周夫子和魏大人一看,虽然比他哥哥壮实,样貌确实很像,可那桀骜的眼光却昭示他跟小石头完全不是一个类别。

魏大人不好意思地对青木道:“培土这个兄弟倒不大像他,郑大哥这儿子倒有些神似。”他见夫子待这几人不同,又跟张大栓执手相谈,于是机灵地称呼青木和槐子大哥。

青木连道不敢当。

周夫子微笑看着黄豆,招手示意他到跟前,一板一眼地问他话。

青木心里打鼓,生怕这小子胡说八道,板栗和葫芦也头疼地看着黄豆,瞪眼警告他不许乱说话。

黄豆见魏大人发笑,显然是不把狗当数,心里不服气,此刻见周夫子问他,巴不得解说一番,因此明明是周夫子问他,他却面向魏大人说话。

“狗咋了?狗不比人差哩。我跟你说,昨晚上起火的时候,它们最先瞧见了,大叫喊人哩。可是它们不会说话,刘爷爷起来了又去睡了。它还帮我姑姑找到老鼠洞哩,它还找到山洞出口哩。杀了四条狗,一条狗喂大可不容易哩,要教聪明它,得好几年工夫,这不都是钱?”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红椒接着道:“人死了还要赔钱,还要买棺材装着,可怜大黄的儿子就这么埋了,也没人赔钱给它。”

槐子忙道:“红椒,甭瞎说了,狗……咋能跟人比哩。”

周夫子叹了口气,随口又问了黄豆几句话。

黄豆这个小财迷,不管周夫子问啥,他本来回答的好好的,但最后总是能扯到姑姑家亏的钱上面,他用那“鸡生蛋,蛋孵小鸡”的理论,一脸肉痛地把张家未来十年的收益都算上了。

总之,这场大火烧掉了张家好多好多好多数不清的银子,听得青木和槐子满脸黑线,周夫子却微笑起来,看着小娃儿满脸兴味。

坐了一会,张大栓父子便陪着周夫子去郑家看望郑长河,那个魏大人却被赵耘叫过去了。

刚到那边棚子,还没进去,就听袁县令激动的声音:“赵大人,无凭无据,本官不能这么写。”

赵耘讽刺的声音:“大人脑子不好使了吧,难道不知道这四面起火乃是有人蓄意而为?一定要等拿到嫌犯才能据实上奏,在这之前就只能说蹊跷待查?”

袁县令暴怒的声音:“赵培土,尔一再侮辱本官……”

“下官才没那个闲工夫侮辱大人呢,侮辱大人难道能给下官带来好处?大人若是不写亦可,下官自会上奏朝廷,张子易亦会上奏朝廷。不出三天,湖州知府、巡抚亦会上奏朝廷,大人只管在奏折上含糊其辞吧。”

袁县令没了声音,魏大人走了进去,对赵耘微笑道:“培土叫我?”

赵耘一把拉住他,板脸道:“魏大人都看完了?何不拟一奏折递给皇上?”

魏大人急忙摇手道:“培土饶了本官吧,本官不过一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此来是行工部职责……”

赵耘把脸一放:“小侯爷此话当真?”

魏大人见他生气了,瞄了瞄袁县令漆黑的老脸,淡笑道:“培土,此事为兄不便插手啊,况且袁县令说得也没错,证据全无,要如何说?若只是叙述火情灾情,县尊大人一折足矣!”

赵耘忽然搬了个凳子坐下来,大腿架在二腿上,脚尖还不停地抖动,嘴边似笑非笑,邪气十足。他扫了魏大人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哼!真当我求你呢?没有证据不是最妙,‘浑水摸鱼’,‘乱拳打死老师傅’,一网兜,兜到谁该谁倒霉。你就矫情吧,坐失良机莫怪我没提醒你。”

转向袁县令冷笑:“大人爱如何拟折子请自便,不过写之前先把棺材准备好了。”

魏大人眼睛猛然一亮,袁县令则手脚不停颤抖。

也不知三人后来是如何计议的,人们就见一匹匹快马从小青山下奔出,袁县令也移往下塘集坐镇,派出一拨拨捕快衙役往各道口和码头盘查,抽调保长,召集民壮协助。

待吴成逮到金四贵的大儿子送来,确定有人指使他们兄弟放火后,赵耘就更忙了。

官场上的事槐子也无暇多问,他还在一心张罗救火。

正午时分,越来越大的飞雪终于压过火势,又或者那些树木也烧得差不多了,这场从午夜时分烧起的大火终于熄灭。

火灭后,不一会工夫,焦黑的山地上就铺了白白一层碎玉。雪地里散布着不少人,这些人在收集木炭,顺便在灰土里扒拉着,因为还有三个人的尸首没有找到。

瑞雪兆丰年!可是永平七年末的第一场大雪,带给张家雇工的却是生离死别。小青山下一片凄楚哀哭声。没有大火的映衬,这哭声成了天地间的主旋律,和着簌簌飘落的雪花,仿若天地同悲。

郑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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