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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相为隐-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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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佑安开这家小旅馆是他自己还叫三猫儿时候的事儿了。那会儿毛佑安刚刚从深牢大狱里放出来,弄得整个凫州地下势力很是轰动;三猫儿毕竟是当年郭老大身边的心腹,当年叱咤风云的那一批狠角色死的死逃的逃,整个小西南也就只剩下三猫儿这种元老级的人物。郭一臣和邱羽山的年代对于凫州地下势力来说是个传说,很多后生们并未亲眼见识过,只是从自家老大那里虚虚实实地听说过;死无对证的故事总是会被后人越描越黑的,郭一臣就是个例证。凫州的后生里流传着这位前辈神乎其神的英勇事迹,说郭一臣横扫黑白两道,烧杀淫掠称霸小西南十多年,有一支私人武装,跟某位高官喝过血酒;说郭一臣被围剿时负隅顽抗了五六个小时,血洗小西厢,流尽最后一滴血时才睁眼倒下。
在这些似魔似幻的故事里,三猫儿总是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三猫儿是一直跟在郭一臣身边并且最终活到现在的人,他的出狱对于整个凫州黑道来说无疑是个重磅炸弹。李又波那会儿还是个小愣头青,手底下带着七八个小啰啰在城南一带收小商小贩的保护费,见天琢磨着要怎么在凫州黑道上出人头地。在三猫儿的事情上李又波算是比较高瞻远瞩,他知道这会儿三猫儿就是凫州上一个时代遗留下来的最后一张王牌,这人的名字远比当下得势大哥有号召力;只要三猫儿一出狱,不管啰啰们乐意不乐意,凫州地下势力搞不好就会重新洗牌。
三猫儿出了狱想从良,李又波第一个不答应。不过那时候凫州还没他李又波这号人物,不答应的声音是从当时的老大胡歪脖子那儿传出来的;凫州黑道缺一个德高望重的泰斗级人物,三猫儿已经爬上神坛了,这辈子就甭想再下来。
三猫儿在一干后生们的鼎力支持下开起了月空侯,名字也正式改成了毛佑安。李又波那几年没皮没脸地巴结毛佑安,巴结来了一个城郊小旅馆的15%股权,折成现也就几万块钱;李又波没觉得吃亏,他觉得自个儿总算是在凫州黑道上插进去一脚了,他觉得这事儿挺光荣的。
李又波突然发迹是在这两年,道上的传言是姓李的深受泰斗赏识,毛老板亲自把滨湖花园交给了李又波打理,姓李的在外面惹是生非也有毛老板在后面照应;道上更玄的说法是,毛佑安认了李又波当干弟弟,要把他培养成自个儿的接班人,李又波在短短两年里就俨然成了凫州黑道的一号人物。
杜豪把这些小道消息翻给李又波听,李又波又得意又不屑,他说杜豪,你说那姓毛的凭什么就变成我干哥哥了,凭什么啊?
李又波觉得毛佑安被凫州黑道的那帮二百五们捧得太高了;在李又波心目中,毛佑安这人阴沉又多疑,年轻时候或许还称得上是心狠手辣,但怎么瞅着怎么不像是个号令群雄的主儿。李又波觉得只要后生们胆子够肥,毛佑安是很好掌控的,需要忌惮的是毛佑安身边那个神秘兮兮的江秉宪。
李又波在两年前狠狠玩儿了一票,把整个滨湖花园都变成了自己的私产,这种张狂的自信源自于这个小人物偷听到的一段对话;江秉宪得意洋洋从旅馆319房间走出来时正看到李又波傻不愣登地蹲在房门口抽烟,江秉宪下意识地给了李又波一脚,李又波在地上滚了半圈儿后拽住江秉宪的裤脚,说江哥,我什么也没听到,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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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秉宪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就走过去了。
大半个小时之后何穆在滨湖花园落网,李又波倚在厨房窗台上看着这位局长被人带上车,脸上阴晴不定。
半个多月以后何穆的死讯传遍整个凫州城,李又波这时候起了个心眼儿,到处打听何穆在上头有什么靠山;后来是一个蹲过看守所的兄弟跟他说,何穆以前上看守所里来保过人,就那一次,开着车亲自过来,据说保的是个官宦子弟。
李又波琢磨着这是谁家的官宦子弟,那兄弟隐约记得被保的人姓夏,进来就把同室的人给痛殴了一顿,后来被打的人出来想寻仇,一打听才知道这人上崖北去了。
李又波颠儿颠儿地上网去查崖北市的市委书记,知道那人刚好姓夏,心里便有了谱——何穆在外头是有靠山的,他吃饱了撑的才会去跳河溺死。
知道这一层之后,李又波就胆儿肥多了。何穆是不会放过毛佑安跟江秉宪的,毛佑安倒台是迟早的事儿;自己想要在凫州混出个名堂,顶好就是把毛佑安给扒拉下来,自己取而代之。
李又波鸠占鹊巢的第一步走得挺险恶,毛佑安大概是知道李又波偷听的事儿,对侵占股权的反应很是隐忍;李又波知道江秉宪倒是很想一枪崩了自己的,但毛佑安主张和气生财,把这事儿给压下来了。
毛佑安自个儿在神坛上待得久了,一心惦记着要下来;正好李又波上赶着要往上爬,他觉得自己顺便成全成全也不是坏事。殊不知李又波是白眼儿狼型的,过了河就惦记着要拆桥;这会儿李又波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干脆就赶尽杀绝。
李又波赶到滨湖花园时杜豪一脸喜气地坐在大堂里抽烟,李又波抽了他一下:“早他妈跟你说了别在老子大堂里抽烟,仔细回头把老子真皮沙发给烫坏了。”
杜豪掐了烟头,拍拍裤子上的烟灰站起来:“得,真烫坏了我照价赔给你。”
李又波一边拉着杜豪一边狐疑盯着这人,小声问:“这回的事儿真有这么喜庆?”
杜豪一笑:“你过来看,看了就知道了。”
李又波抿了抿嘴,没说话,跟着杜豪上楼去了。
滨湖花园最上面两层是李又波新装修出来的VIP豪华套房,杜豪把李又波拉到其中一间空房的阳台上:“就这儿。”
李又波捡起地上的大信封,抽出来看是几张电话短信清单,他看了几眼,又看看杜豪,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谁的?”李又波皱着眉毛问。
“不知道,这间套房这两天都没人住,今天打扫的时候发现的。”杜豪凑近看了看,“这他妈都是些命根子啊。”
李又波激动地有点儿手抖了:“杜,杜豪,你说这是真的假的?”
“管他是真的假的,咱又不拿这个上法院。”杜豪目光诡异,“咱们把这单子往毛佑安办公桌上一放,你说毛佑安有什么反应?”
李又波笑了:“准备撤回上诉,咱们根毛老板约个时间慢慢儿私了。”
杜豪细细把清单折回信封里:“毛佑安的钱好骗,得提防江秉宪。”
李又波不耐烦去点烟:“一个破律师有什么好怕的,离了姓毛的他还是个屁;找一个弟兄放个冷枪直接毙了,他死了也省得毛佑安蹦跶。”
杜豪侧着脸看他一眼:“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都成,”李又波吐了口烟,“江秉宪除了毛佑安是没什么后台的,这两年毛佑安吃饭做事儿都靠着他,两个人中间随便死一个都混不下去。”说完看看杜豪,咧嘴一笑,“再说咱现在手里有东西,真要闹起来毛佑安是会弃卒保车的,咱怕个屌。”
9 合作愉快
“何穆,你他娘的王八蛋,扔了这么大个烂摊子给老子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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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党生大清早地从滨湖花园酒店摸回家里想睡回笼觉,沈弼叩叩叩地来敲门:“你昨儿晚上上哪儿去了,今天何娓妮结婚你到底去不去?”
廖党生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突然想起了这茬,蹭蹭蹭套上长裤去开门儿,随口就扯了个谎:“没去哪儿,从北京回来一朋友,昨儿晚上陪喝酒去了。”
“少喝点儿。”沈弼边进门边念叨他,“你肝硬化才有点儿起色,没事儿又去喝什么酒。”


廖党生挠着头发进浴室洗脸:“啤酒,就两瓶儿,我知道分寸。”说完湿着脸探出个头来,脸上还有点儿迷茫,“诶,今儿何娓妮结婚,我还得喝。”
沈弼倚在玄关白他一眼:“哪个脑袋被门夹了的会来敬你。”
“别人不敬我可以,我得去敬人家。”廖党生低头拨弄着毛巾,表情有点儿不自在,“这是礼数……从前是我对不住人家。”
沈弼抿抿嘴,抱起膀子不说话了。
“你都穿戴好了?”廖党生撇沈弼一眼,伸出手指了指,“诶,你把鞋换一双深色点儿的还好看些。”
沈弼低头看自己的脚,没觉出有什么不妥,看了半天回廖党生一句:“……人家结婚,我穿那么好看干什么。”
廖党生大刺刺走出来:“反正大家都知道这事儿,你总得找个机会穿出去给人瞧瞧。”
“你瞎说什么。”沈弼不高兴地看了廖党生一眼,别别扭扭地回自己屋里去了。
廖党生半个小时以后收拾妥当了出门,沈弼换了双黑鞋跟着上了车;廖党生往他脚上瞥了瞥,不由笑了。
“……你笑什么。”沈弼表情不爽,边系安全带边问。
“没什么。”廖党生回正视线,发动车子滑出了车库。
沈弼坐在车上沉默了一阵儿,忽而发话:“老廖,我觉得我还是得去滨湖花园看看。”
廖党生不由笑了一下:“你去滨湖花园干什么,何穆当年那事儿要是真有什么证据也留不到现在。再说你手上拿着滨湖花园的白金卡,收卡那会儿还能说是碍于情势,这会儿何必上赶着过去给李又波落口实。”
出什么事儿有我担着,犯不着你这小身板儿往枪口上撞;廖党生咽下了后半句话,心不在焉地继续驾驶。
沈弼玩了玩自己外套上的拉链,皱皱眉头没说话。
“再说,”廖党生面无表情,“我觉得月空侯这案子要撤诉,你犯不着往里面趟。”
沈弼警觉地看廖党生一眼:“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廖党生直视前方,微微修了修方向盘,“月空侯股权纠纷原被告双方是李又波和魏博军,但角力的其实是李又波和毛佑安;这案子说穿了不就是狗咬狗么。魏博军是挺书生的一个人,不晓得其中的门道才起的诉。但凡李又波或者毛佑安在里面暗箱操作一下,只要把魏博军摆平了,撤诉是迟早的事儿。”
沈弼侧着脑袋想了想,似乎是觉得有道理,理了理额发就不说话了。又过了半晌,沈弼忽而忿忿开口:“我觉得江秉宪……”
“江秉宪你能对付么?”廖党生看他一眼。
沈弼哑然了,咬咬唇把头别向一边:“我心里头不舒服。”
廖党生不由失笑:“弼弼,你得习惯,你不舒服的事儿还多。”说完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举头三尺有神明。”
沈弼侧侧头,吸了口气便继续沉默起来。
廖党生抿抿唇,觉得自己编得似乎也没什么破绽,唇角不觉抽动了一下,抬眼见着洲际酒店要到了,这才打了灯靠边停车。
何娓妮穿着红缎暗织大团花掐金边旗袍站在门口迎客,脸上的笑容熠熠生辉。
廖党生递了厚厚的红包过去,何娓妮接过来瞄了廖党生身边的沈弼一眼,侧首看看自己前夫;两个人对视一阵儿,倒是有点儿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弼很是不安,一直站在离廖党生有大约一百五十公分远的地方,点头冲何娓妮笑了笑,怎么笑怎么拘谨。
“小沈,里面坐。”何娓妮做了个手势,唇角往上微微挑了挑。
沈弼咧嘴笑了笑,高高兴兴往酒店里面去了。
何娓妮摸了摸鼻子,回头看廖党生一眼:“你这小情儿怎么跟个娃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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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廖党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是个娃娃。”走了几步又折回去,“何穆来了么?”
何娓妮瞪廖党生一眼:“他怎么可能在这儿。”
廖党生挠挠自己的眉毛:“我还有事儿跟他说。”
“……吃完饭。”何娓妮眼神儿一飘,“你上一趟碧渊小区,我那儿有套小户型。”
廖党生笑了一下,没接话就跟着前头的沈弼进酒店了。
何娓妮的婚宴结束是在下午三点,几十桌亲戚好友们转战包房打麻将坐等晚上闹洞房;廖党生找到老林跟何娓妮道别了几句,拖着沈弼就走了。
廖党生把方向盘往灰城的方向打,轻描淡写地跟沈弼交代一句还要去陪那个北京回来的老朋友,把沈弼送回家之后调了车头就往碧渊小区开。
何娓妮那套小户型买得挺早,早到连廖党生都去过。廖党生到了碧渊小区熟门熟路地找到三单元十六号,敲开门果然见到了何穆。
廖党生在门口愣了一下,忽而有点儿像是见了鬼。
何穆没怎么变,至多说是老了点儿,两鬓过早地有些白;不过何穆眼睛还跟从前一样很是有神,整个人很低调地站在那里,沉默又威严。
廖党生张张嘴:“……哟,老何。”
何穆一笑,一张脸变得生动起来,透出点儿愉悦:“老廖,你来了。”
廖党生伸出手去触了触何穆的手臂,摸到了实体才猛地拍了一下:“何穆,你他娘的王八蛋,扔了这么大个烂摊子给老子收拾!”
何穆笑了一下,稍稍显出点儿疲惫:“得,我欠你一个人情。进来吧。”
廖党生边换拖鞋边念叨:“也别说人情,那姓江的就是一畜生。”说罢深深看向何穆,“我就是收拾了一畜生。”
何穆拉上门,用脚帮着廖党生把皮鞋归置到鞋柜边儿上,低着头显出几分漫不经心:“我还怕你不上心……苏略也死了。”
廖党生坐在沙发上干笑:“老何你别逼着我说,何瑨宁也死了。”
何穆有点儿恍惚:“他是死了。”说着挠了挠泛白的鬓角,表情透出些木然,“其实我那时候要是早回家两三天……”
廖党生赶紧凑过去拍他:“老何,你也别钻牛角尖,那什么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何穆垂眉一笑,走到餐桌旁给自己和廖党生倒了两杯红酒,眼神儿里空旷得很:“我倒不觉得我有什么后福。”
廖党生干笑:“别瞎说,会有的。”
何穆递了杯红酒给他:“那为我的后福干个杯。”他举着酒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老廖你也没亏,就算为了你们家沈弼,这摊子你早晚也得收拾。”
廖党生会心莞尔了一下,接过杯子,刚要碰杯时听到何穆身上的手机响。
“等一下。”何穆端着杯子去看手机,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二十来秒,忽而一咧嘴,无声地大笑起来。
“怎么了?”廖党生挺好奇地凑过去看。
“江秉宪死了,就在刚刚。”何穆举杯,目光里带着点儿若有若无的激动,“老廖,谢谢你,合作愉快。”
廖党生不由跟着一笑,举杯回应:“咱不说这个,合作愉快。”
10 终
“穆怀瑨,你得活着!”
沈弼礼拜一去中院上班,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李又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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