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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曲-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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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鸿是一个相当豪爽实干的人,方和玉既然病体已然复元,自是不便多留,他叹息了一声道:“铁姑娘回来,请代我向她致歉,也许铁老前辈会亲自来探望她的……”

向着方和玉点头一笑,接道:“兄弟,我走了,你要保重身体……”

说罢,他由腰侧取出了一把尺许长短的匕首,递给方和玉,微笑道:“这口短剑,配合我这口长剑,乃是雌雄一对,你我虽属初识,但有此十日相处,已胜似亲生兄弟……”

递过短剑,又道:“见物思人,兄弟今后只要看见了这口剑,也就会记起曾经有过我这么一个朋友,愚兄我是切盼的!”

方和玉面色一白,慢慢地接剑在手。

那是一口青色鲨鱼皮剑鞘,珊瑚把柄的短剑,形式古雅,方和玉春葱似的一双玉手抱剑,轻轻按动柄上哑簧,把它抽了出来,在袭人的冷气里,他不由赞了一声:“好剑!”

旋即抬头望着飞鸿道:“我必定好好保存,永不离身,礼尚往来,我也得送大哥一件东西才行,不过比起大哥这件礼物,我的未免太寒酸了!”

说罢,就见他自袖内摸出了一块墨玉砚台,低头细看了看道:“此砚是我十年来未曾离身之物,滴水成墨,最能润毫,亦可解人烦思……就回赠大哥留作纪念吧!”

郭飞鸿按过看了看,一惊道:“兄弟,这礼物太重了,我实在不敢……”

方和玉一笑道:“大哥不收,就是瞧我不起,我生平不惯为人送行,大哥请自去吧!”

说罢,倏地转身入室,院中吹来一阵山风,卷起了一些灰沙,飞鸿不禁感到一些离别的怅怅。

他忽然觉得自己太孤独了,孤独得像是一只沙漠里的骆驼,而方和玉——这位不为世俗所染的少年,正和自己同样的具有一种孤独的性情,这种性情似乎是永不会向现实低头,像是一块礁石,突立于急流骇浪之间。那么,这份友谊,怎不令人感到珍惜可贵?

十天以来,两个陌生者在蓦然中结合,像是萍聚,而今又离别得那么骤然,有如风散,萍聚风散,世事本来如此!

郭飞鸿就如此地离开了。

走长岳,经黄鹤,踏入皖境,又渡长江至池州,来到了皖南名峰——九华山,郭飞鸿这一路,好不辛苦!

他因为急着会见那位奇人异老——铁先生,恨不能肋生双翼,立时见到他,然后,把所经历的一切,向他陈诉,求他对自己谅解。

飞鸿内心充满着惶恐和愧疚,因为像铁先生这种奇人异士,个性最难捉摸,要是自己实话实说,对方可能会一笑置之,也可能会为此与自己立时翻脸。

他在八月十五中秋夜,早早地登上了九华绝峰,但觉天风冷冷,低头俯视大地,真有“登九华而小池州”之感。

九华天下秀,苍松奇石,烟云缭绕,一入前人词章,尽成九华风光。

郭飞鸿选择了一处可资藏身的怪石,掩身石后,现在,他可以一览峰头而无遗。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那轮皓月,那么静静地挂着,山风阵阵,虫声啾啾,夜已深,他不禁暗忖道:“他们别是不来了吧?”想到这里,心中顿时狐疑了起来。

又等了一个更次,明月已上中天,夜凉如水,仍不见有人出现,郭飞鸿顿时感到有些不耐了。

正当他狐疑莫解的当儿,忽然,他发现山道上亮起了一盏明灯,远远似有人向峰上走来!

郭飞鸿猛地心中一惊,那盏明灯不过是那么惊鸿一闪,也就在郭飞鸿眨眼之间,已来到了峰上!

这时,飞鸿已能清楚地看清来人的模样!

在一盏大红纸灯笼的红光照射下,他看出上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之一,正是他所熟悉的金婆婆,另外那个人,却是一个瘦削的老者。

这老者身高约在七尺左右,瘦削的一张长脸下,飘着一绺山羊胡须,满头白发,看来真像是霜雪一样白,老者把它结成一条粗如儿臂的短短发辫,垂挂在颈后,在辫梢上还结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金环。

使飞鸿感到惊异的是,此老周身上下闪耀着一片炫眼的金色霞光,敢情他身上那袭长衫之上,也缀满了闪闪发光的金片,在红色灯光映照之下,绚烂夺目,好不气派惊人!

那位金婆傻,看来也似比前日风采多了。

记得月前初见她时,她一脸病容,可是如今,像是已经完全痊愈了。

她穿着一身大红的袄裤,只是在上衣前后,各缀有一块金色团花,灯光之下,闪闪有光!

这两位的蓦然来临,顿然使得郭飞鸿紧张了起来,他猜想,那个瘦削老者必是所谓的长青岛主段老头儿了。

只见这老者上得峰后,冷冷一笑道:“看样子,我们来早了!”

金婆婆晃了一下手上的灯笼,满脸不悦,冷笑道:“客人等主人,未免有失礼仪!”

说着,这婆子右手一抖,掌中的红纸灯笼,就像箭似地飞出了手,只听“笃”一声,灯笼的提杆儿,竟自实实地插入石内半尺有余。

那盏灯宠经此一震,倏地荡了起来,像是正月里玩的彩球似的,左摆右晃不已,尽管如此,那烛火兀自未熄,金婆婆右手向外徐徐一推,摇晃立止,石后的郭飞鸿止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心忖道:“好厉害的乾元如意真力,这婆子功力已是如此,那位长青岛主,自是更加可观了。

此时月正当中,如银的冷辉之下,九华山上一草一木都清晰可见!

长青岛主段老头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月,他那张瘦削的脸,仿佛是纸糊地一般,深凹的一双眸子,无力地睁着,其下是正直的一条鼻梁,在他左颊上,却现出一道深深的疤痕,在月光之下泛着暗红的颜色。

这老头儿看了一下天时之后,微微一笑道:“离子时尚还有一些时候,闲着也是闲着,老伴儿,把你带来的月饼拿出两个来,我们也吃吃!”

金婆婆叹息一声,道:“大敌当前,你竟然还会有此雅兴?”

老者呵呵一笑道:“我段南溪生就如此个性,今朝有酒今朝醉……”

向四下群峰环指了一下,接道:“九华天下秀,我们远涉千里,来到这里,明月当头,怎能不赏?”

说罢,仰天发出了一阵狂笑,整个山峰,在他笑声里,都似乎震动了。

郭飞鸿心中不由暗暗赞佩此老的豪迈劲儿。段南溪笑声一敛,忽地抖手打出了一片绸巾,四平八稳地落在了地上,他笑道:“来!来!来!坐下!坐下!”

话落,人已盘膝在绸巾上坐了下来!

这时天风更烈,把二人身上的肥大衣衫扬起来,月光下真有“飘飘羽化”之感!

金婆婆见丈夫如此,也不愿扫了他的兴头,遂也坐了下来,她由身后解下一个包裹,打开来,其中是一些散碎银子,另外还有一盒月饼。

郭飞鸿未曾想到,这二人竟然真的有此幽情,真的吃月饼赏起月来。

就听得那段南溪道:“等一会儿那铁老儿来了,由我一人应付,我们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故人把晤,真乃大快事也!”

金婆婆鼻中哼了一声道:“岛主,你大意不得,姓铁的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如没有十分把握,也不会有此九华之约了!”

段南溪大口咽下了月饼,冷笑道:“这么说,我们是输定了?”

金婆婆摇了摇头道:“我们不能输,也输不起!”

当空一声长唳,正有一只白鹤飞掠而过,段南溪右掌疾抬,那白鹤就空打了个转儿!

遂见段南溪又冷冷一笑,道:“下去!”

紧跟着五指一抓一放,那白鹤“呱”一声,双翅尽折,白羽飘散了满空,直向着峰下坠落而去!

段南溪呵呵一笑,道:“我这‘分云爪’比起他那一手‘凌空裂帛’如何?”

金婆婆惨笑道:“南溪,你不可大意,要知道这铁老儿是找来的……”

她还要说下去,段南溪却一声冷哼道:“不要再多说了!”

忽然偏头看了一下,冷然笑道:“如是我老眼不花,姓铁的来了!”

此言一出,金婆婆不由霍地站了起来,道:“在哪里?”

段南溪伸手指了一下,道:“那不是么?”

他接着神色微微变了一下,冷冷地道:“何必如此故弄玄虚!”

循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郭飞鸿果见空中直直地飘来一物,像是纸片之类。

郭飞鸿尚未看清这到底是一件什么玩艺儿,就见坐在地上的段南溪右手平平地一抄,已把飞来之物接在了手中。

金婆婆忙就近一看,只见是一张大红贴子,其上写着“铁舒眉拜”四个大字!

金婆婆霍然色变道:“他来了!”

段南溪一抬头,狂笑道:“愚夫妇候驾多时,铁朋友,你来迟了!”

说着原地不动,只把袍袖一展,那张大红拜贴便箭也似地射了出去!

就在这时,但只见眼前人影闪动,一人踏空而至。

天风飕飕,飘拂着这人那袭雪白的长衣,现身,落地,伸手,接贴,虽是四个不同的动作,可是这人却施展得如此自在轻快,有如是一个式子。

他那雪也似的一双白手,轻轻托着帖子,落地时,就似浮空而来的一个鬼影子。

除了那位长青岛主段南溪以外,就连金婆婆竟也未能看清,这个人是怎么来的,是由哪里来的。

白衣人站定之后,莞尔一笑道:“汉水一别,匆匆三十春秋,老朋友别来无恙否?”

说话时,白衣人那张苍白的脸,看来更加惨白了,他那深深陷入的两道皱纹,也像拉长了许多。

他虽激动得声调微抖,可是他依然保持着豪士的风度,不忘在甫一见面时,先向故交寒喧问候!

郭飞鸿在石后暗暗吃惊,这位铁先生神情异样,给他紧张的心弦,带来了重重的负荷。

记得月前在长江初见此老时,此老白衣白帽,是何等一付幽闲情态!

今夜,此老,虽依然旧时衣着,但他那儒雅的面上,却显得那样严肃,像是罩上了一层秋霜。

另外郭飞鸿发觉到,在铁先生前胸正中处,用银色的链子,垂系着一柄不足二尺的短剑。

这口剑,呈月牙形,整个剑鞘,剑柄,全是银色,一片银色光华,映着星月,令人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冷,直似那剑鞘儿关不住森森的剑芒,一丝丝地都侵入人心,由此也可以推想到,那是一口多么锋利的神器了。

坐在地上的段南溪此时呵呵一笑,轻拂着他那一双大袖子,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他用那双无力的眸子,打量着铁先生,颔首冷然道:“不错,三十年没有见了。老哥,你看来仍然是那么年轻,足见修为与日俱深,驻颜有术,而我,哈哈!老多了!”

郭飞鸿吃了一惊,因为就外貌上看,铁先生不过四旬左右,无法与段老头相比,而这位段老头,竟然口称他为“老哥”,委实令人想不通。

铁先生这时森森的一笑,瞳子里灼灼放光,道:“这三十年,南溪兄,我找得你好苦!”

段南溪沉声笑道:“你到底还是找到了我!”

说到这里,这位长青岛主,人称“金指”段南溪的老人,又呵呵发出了一阵干笑。

接着他面上浮上了一层愤怒,笑声一敛,勃然变色道:“长江道上,老兄你那一手可真够狠,丝毫没有给兄弟我留一点面子,为此,我老头子要来谢谢你……”

铁先生清癯的面颊上,带出了一丝深沉的笑容,他点了点头道:“这正是报答你三十年前一指之恩!”

说罢,这位全身雪白的铁先生,抬头看了一下天,以切齿的声音,继续说道:“南溪兄,我希望你今夜索性成全了我,这是我恳切邀请二位来此一会的原因!”

金指段南溪一声狂笑道:“铁舒眉,你找我,在我意料之中,段某千里而来,这颗头颅也没准备再带着回去,老朋友见面,明月当头,我们还是不要浪费大好时光,速速作一个决断的好!”

铁先生鼻中哼了一声,道:“阁下言重了!”

这时一边的金婆婆,见这两个人将要白刃相向,禁不住一阵胆战,当时望着铁先生叹息了一声,摇头道:“铁大侠,我老婆子虽不明白当年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俗谓冤家宜解不宜结,铁大侠,如果你能……”

才说到此,金指段南溪便厉哼了一声,道:“你不必再多说了!”

旋又冷笑了一声,目视铁舒眉,道:“老哥,你划下道儿来吧,天时可是不早了!”

铁舒眉点头道:“很好,南溪兄,我很敬佩你这种爽朗作风,只是……”

顿了顿,微微一笑道:“只是今日的铁舒眉,却是大异于当年了。”

他那双含蓄的眸子,在说这几句话时,仿佛睁大了一倍,接着森森一笑,目视着段老头,又道:“南溪兄,你身后所背何物,何不亮出一观?”

段南溪右手向后一探,已自背后摘下了一个长条圆柱形的东西,只见他信手一挥,“呼”一声,那东西便自展了开来,竟是一面金光闪闪的旗子。

那是一面三角形,正中绣有一枚核桃大小的金环,金环正中有一个“令”字的金色怪旗。

铁先生看到此旗,呵呵一笑道:“如果铁某老眼不花,这正是足下驰名四海的‘如意金旗令’了。幸会、幸会!”

段南溪一展手中旗,呵呵狂笑道:“不错,这也正是我段南溪的兵刃。铁老哥,段南溪候教了!”

铁舒眉搭眉冷脸道:“正要领教!”

说着,他那双奇白的手,微微抬起,紧紧握在胸前银色短剑之上。

随即他足下向后一点,飘然荡出数尺以外,紧跟着右手向外一撒,“铮”的一声脆响,当空像是闪出了一道寒电!

在一阵龙吟声中,铁先生手中已多了一口奇光刺目,壮如月牙形状的短剑。

段甫溪不由面色一变,嘿嘿笑道:“好剑!”

手上三角怪旗,呼地卷出去,同时一声叱道:“老婆子,你闪开!”

金婆婆双手向左右一分,如同怪鸟似地审了起来,身形向下一落,已置身在一块突出的石笋之上!

段南溪旗角巨风,把风头上一块巨石,隔空卷起,发出了一阵轰轰巨响,直向山下滚去!

这老儿展旗,进身,再收旗,如同旋风一般,待到金旗一收,他那伟岸的身子,恰似生在岸边的一棵巨松,一任天风卷过,他身子却是纹丝也不动。

铁先生短剑向空一指,豪气干云地朗笑了一声道:“段南溪,今夜如不能败你于我这口残月剑下,铁某就从此不再出来现眼了!”

金指段南溪怒叱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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