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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客无情剑-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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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道:名利既不能打动他,还有什么能打动他?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能打动他这种人的,只有绝代之红颜,倾国之美色!

阿飞道:梅花盗?

李寻欢道:不错!只有梅花盗这种女人才能令他不惜做少林的叛徒,只有梅花盗这种女人才敢盗少林的藏经!

阿飞道:你又怎知梅花盗必定是个绝色美人?

李寻欢又沉默了很久,才叹息着道:也许我猜错了──但愿我猜错了!

阿飞忽然停下脚步,凝视着李寻欢道:你是不是要重回兴云庄。

李寻欢凄然一笑,道:我实在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

夜,漆黑的夜

只有小楼上的一盏灯还在亮着。

李寻欢痴痴地望着这鬼火般的孤灯,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取出块丝巾,掩住嘴不停地咳嗽起来。

鲜血溅在丝巾上,宛如被寒风摧落在雪地上的残梅,李寻欢悄悄将丝巾藏入衣里,笑着道:我忽然不想进去了。

阿飞似乎并未发觉他笑容的辛酸,道:你既为了,为何不进去?

李寻欢道:我做的事有许多没有原因的,连我自己都解释不出。

阿飞的眸子在夜色中看来就像是刀。

他的话也像刀,道:龙啸云如此对不起你,你不想找他?

李寻欢却只是笑了笑,道:他并没有对不起我──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无论做出什么事来,都值得别人原谅的。

阿飞瞪着他良久、良久,慢慢地垂下头,黯然道:你是个令人无法了解的人,却也是个令人无法忘记的朋友。

寻欢道:你自然不会忘记我,因为我们以后还时常会见面的。

阿飞道:可是──可是现在──

李寻欢道:现在我知道你有件事要去做,你只管去吧。

两人就这样站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风吹过大地,像在呜咽。

远处传来零落的更鼓,遥远得就像是眼泪滴落在枯草上的声音。

没有星光,没有月色,只有雾──

李寻欢忽笑了笑,道:起雾了,明天一定是好天气。

阿飞道:是。

他只觉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连声音都发不出。

他的胴体与生命都似已和黑暗融为一体。

阿飞掠过高墙,才发现冷香小筑那边也有灯火亮着,昏黄的窗纸上,映着一个人纤纤的身影。

阿飞的心似在收缩。

屋子里的人对着孤灯,似在看书,又似在想心事。

阿飞骤然推开了门──

他推开门,就瞧见了他旦夕不忘的人,他推开了门,就木立在门口,再也移不动半步。

林仙儿霍然转身,吃了一惊,娇笑道:原来是你。

阿飞道:是我。

他发觉自己的声音似乎也很遥远,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林仙儿拍着胸口,妖笑道:你看你,差点把我的魂都吓飞了。

阿飞道:你以为我已死了,看到我才会吓一跳,是么?

林仙儿眨着眼,道:你在说什么呀?还不快进来,小心着凉。

她拉着阿飞的手,将阿飞拉了进去。

阿飞甩开了她的手。

林仙儿柔声道:你在生气──是在生谁的气?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她依偎在阿飞怀里。

阿飞反手一掌,将她摔了出去。

林仙儿踉啮后退,跌倒,怔住了。

过了半晌,她眼泪慢慢流下,垂首道: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对你有什么不好?你说出来,我被你打死也甘心。

阿飞的手紧握,似已将自己的心捏碎。

他已发现林仙儿方才是在看书,看的是经书。

少林寺的藏经。

阿飞睦看着她,就像是从未见过她这个人似的。

阿飞冷冷道:你怎么待我?你明知我一走入申老三的屋子,就是有去无回的了。

林仙儿道:你──你是什么意思?

阿飞道:百晓生和单鹗将少林藏经交给你时,你就要他们在申老三的屋里布下陷阱,你不但要害我,还要害李寻欢。

林仙儿咬着嘴唇道:你真的以为是我害你?

阿飞道:当然是你,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我会去找申老三。

林仙儿以手掩面,痛哭着道:但我为什么要害你?为什么?──

阿飞道:因为你就是梅花盗!

林仙儿就像是突然被抽了一鞭子,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道:我是梅花盗?你竟说我是梅花盗?

阿飞道:不错,你就是梅花盗。

林仙儿道:梅花盗已被你杀死了,你──

阿飞打断她的话,道:我杀死的那人,只不过是你用来故布疑阵、转移他人耳目的傀儡而已。

他接着道:你知道金丝甲已落入李寻欢手里,知道李寻欢不会上你的当,就发觉自己的处境已很危险了,所以那天晚上你故意约好李寻欢到你那里去。

林仙儿幽幽地道:那天晚上我的确约了李寻欢,只因那时我还不信得你。

阿飞根本不听她的话,接着道:你要那傀儡故意将你劫走,为的就是要李寻欢救你,要李寻欢将那傀儡杀死,等到世人都认为梅花盗已死了,你就可高枕无忧了,你不但要利用李寻欢,也利用了你那伙伴做替死鬼。

林仙儿反而安静了下来,道:你说下去。

阿飞道:但你却未算到李寻欢突然有了意外,更未算到会有这样一个人救了你──

林仙儿道:你莫忘了,我也救过你。

阿飞道:不错。

林仙儿道:我若是梅花盗,为何要救你?

阿飞道:只因那时事情又有了变化,你还要利用我,你就将我藏在这里,居然没有人来搜查,那时已觉得疑心了。

林仙儿道:你认为龙啸云他们也是和我同谋的人?

阿飞道:他们自然不知道你的阴谋,只不过也受你利用而已,何况龙啸云早已对李寻欢嫉恨在心,他这么样做也是为的自己。

林仙儿道:这些话都是李寻欢教你说的?

阿飞道:你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是呆子,都可被你玩弄,你心里畏惧的只有李寻欢一个人,所以千方百计地想除了他。

他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咬紧牙关,接着道:你不但心狠手辣,而且贪得无厌,连少林寺的藏经你都想要,连出家人你都不肯放过,你──你

林仙儿的眼泪也流了下来,缓缓道:我的确看错了你。

阿飞一字字:但我却未看错你!

林仙儿道:我若说这部经不是百晓生和单鹗给我的,你一定不会相信,是么?

阿飞道:你无论说什么,我都再也不会相信!

林仙儿凄然一笑,道:我总算明白了你的意思──我总算明白了你的心-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向阿飞走了过去,她走得很慢,但步子却很坚定,像是已下了很大的决心。

风在呼啸,灯火飘摇。

闪动着的灯光映着她苍白绝美的脸,映着她秋水般的眼波,她痴痴地望着阿飞,幽幽道: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是不是?

阿飞的拳紧握,嘴紧闭。

她指着自己的心道:你腰畔既然有剑,为什么还不出手?我只望你能往这里刺下去。

阿飞的手已握住了剑柄。

林仙儿阖起眼帘,颤声道:你快动手吧,能死在你手,我死在甘心。

她胸膛起伏,似在轻轻颤抖。

她长长的睫毛丰眼帘,悬挂着两粒晶莹的泪珠。

阿飞不敢看她,垂下眼望着自己的剑。

无情的剑,冷而锋利。

阿飞道:你全都承认了?

林仙儿眼帘抬起,凝注着他。

她眼中充满了凄凉,充满了幽怨,充满了爱,也充满了恨──世上绝没有任何事妣她的眼色更能打动人的心。

她嘴角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幽幽道:你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人,若连你都不相信我,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阿飞的手握得更紧,指节已发白,手背已露出青筋。

林仙儿黯然道:只要你认为我是梅花盗,只要你认为我真是那么恶毒的女人,你就杀了我吧,我──我绝不恨你。

剑柄坚硬,冰冷。

阿飞的手却已开始发抖。

无情的剑,剑无情,但人呢?

人怎能无情?

灯灭了。

但林仙儿绝代的风姿,在黑暗中却更动人。

她没有说话,但在这绝望的黑暗中,她的呼吸声听来就宛如温柔的细语,又宛如令人心碎的呻吟。

世上还有什么力量能比情爱的力量更大?

面对着这么样一个女人,面对着自己一生中最强烈的情感,面对着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阿飞这一剑是不是还能刺得下去?!

剑无情!人却多情!


 第二十六章 小店中的怪客

 


秋,木叶萧萧。

街上的尽头,有座巨大的宅院,看来也正和枝头的黄叶一样,已到了将近枯落的时候。

那两扇泉漆大门,几乎已有一年多未曾开过了,门上的泉漆早已剥落,铜环也已生了丝锈。

高墙内久已听不到人声,只有在秋初夏末,才偶然会传出秋虫低诉,鸟语啾啁,却更衬出了这宅院的寂寞与萧索。

但这宅院也有过辉煌的时候,因为就在这里,已诞生过七位进士、三位探花,其中还有位惊才绝艳、盖世无双的武林名侠。

甚至就在两年前,宅院已换了主人时,这里还是发生过许多件轰动武林的大事,也已不知有多少×咤风云的江湖高手葬身此处。

此后,这宅院就突然沉寂了下来,它两代主人突然间就变得消息沉沉,不知所终。

于是江湖间就有种可怕的传说,都说这地方是座凶宅!

现在,这里白天已不再有笑语喧哗,晚上也早已不再有辉煌灯光,只有后园小楼上的一盏孤灯终夜不熄。

小楼上似乎有个人在日日夜夜的等待着,只不过谁也不知她究竟是在等待着什么?──-

但无论多卑贱、多阴暗的地方,都有人在默默地活着。

这也许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别处可去,也许是因为他们对人生已厌倦,宁愿躲在这种地方,被世人遗忘。

巷堂里有个鸡毛小店,前面卖些粗粝的饮食,后面有三五间简陋的客房,店主人孙驼子是个残废的侏儒。

他虽然明知道这巷堂里绝不会有什么高贵的主顾,但却宁愿在这里等着些卑贱的过客,进来以低微的代价换取食宿。

他宁愿在这里过他清苦卑贱的生活,也不愿走出去听人们的嘲笑,因为他已懂得无论多少财富,都无法换来心头的平静。

他当然是寂寞的。

一年多前,黄错的时候,这小店里来了位与众不同的客人,其实他穿的也并不是什么很华贵的衣服,长得也并不特别。

他身材虽很高,面目虽也还算得英俊,但看来却很憔翠,终年都带着病容,而且还不时弯下腰咳嗽。

他实在是个很平凡的人。

但孙驼子一眼看到他时,就觉得他有许多与众不同之处。

他对孙驼子的残废并没有嘲笑,也没有注意,更没有装出特别怜悯的同情神色。

这种同情有时比嘲笑还要令人受不了。

他对于酒既不挑剔,也不赞美。他根本就很少说话。

最奇怪的是,自从他第一次走进这小店,就没有走出去过。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选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要一碟豆干、一碟牛肉、两个馒头和七壶酒。

七壶酒喝完了,他就叫孙驼子再加酒,然后就到最后面的一间屋子里坐下,直到第二天黄昏才走出来。

等他出来时,这七壶酒也已喝光了。

现在,已过了一年多,每天晚上他都是坐在角落里那桌子上,还是要一碟豆干、一碟牛肉、两个馒头和七壶酒。

他一面咳嗽,一面喝酒,等七壶酒喝完,他就带着另七壶酒回到最后面那间屋子里,一直到第二天黄昏才露面。

孙驼子也是个酒徒,对这人的酒量他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能喝完十四壶酒而不醉的人,他一生中还未见到过。

有时他也忍不住问问这人的姓名,却还是忍住了,因为知道即使问了,也不会得到答覆。

孙驼子并不是个多嘴的人。

这样过了好几个月,有一阵天气特别寒冷,接连下了十几天雨,晚上孙驼子到后面去,发现那间屋子的门是开着的,这奇怪的客人已咳倒在地上,脸色红得可怕,简直红得像血。

孙驼子扶起了他,半夜三更去替他抓药、煎药,看顾了他三天,三天后他刚起庆,就又开始要酒。

那时孙驼子才知道这人是在自己找死了,忍不住劝他:像这样喝下去,任何人都活不长的。

这人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反问他:他以为我不喝酒就能活得长么?

孙驼子不说话了。

从那天之后,两人就变成了朋友。

没有客人的时候,他就会找孙驼子陪他喝酒,东扯西拉地闲聊着,孙驼子发现这人懂的可真不少。

他只有一件事不肯说,那就是他的姓名来历。

有一次孙驼子忍不住问他:我们已是朋友,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他迟疑了半天,才笑着回答:我是个酒鬼,不折不扣的酒鬼,你为什么不叫我酒鬼呢?

于是孙驼子又发现这人必定有段极伤心的往事,所以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愿提起,情愿将一生埋葬在酒壶里。

除了喝酒外,他还有个奇怪的嗜好。

那就是雕刻。

他手里总是拿着把小刀在刻木头,但孙驼子却从不知道他在刻什么,因为他从未将手里刻着的雕像完成过。

这实在是个奇怪的客人,怪得可怕。

但有时孙驼子却希望他永远也不要走。

这天早上,孙驼子起庆时发觉天气已越来越凉了,特别从箱子里找出件老棉袄穿上,才走到前面。

他刚坐下就看到有两个人骑着马从前面绕过来。

巷堂里骑马的人并不多,孙驼子也不禁多瞧了两眼。

只见这两人都穿着杏黄色的长衫,前面一人浓眉大眼,后面一人鹰鼻如,两人凳下都留着短须,看起来都只有三十多岁。

这两人相貌并不出众,但身上穿的杏黄色长衫却极耀眼,两人都没有留意孙驼子,却不时仰起头向高墙内探望。

孙驼子继续靡他的豆腐。

他知道这两人绝不会是他的主顾。

只见两人走过巷堂,果然又绕到前面去了,可是还没过多久,两人又从另一头绕了回来。

这次两人竟在小店前下了马。

孙驼子脾气虽古怪,毕竟是做生意的人,立刻停下手问道:两位可要吃喝点什么?

浓眉大眼的黄衫人道:咱们什么也不要,只想问你两句话。

孙驼子又开始靡豆腐,他对说话并不感兴趣。

鹰鼻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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