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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婚约-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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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一个走道上,因为受到风吹雨打,三十岁阵亡的贝努瓦·诺特达姆的十字架已经掉在墓碑上,只被一条让虫蛀蚀得七零八落的丝带吊挂在那里。鲁维曾经跑去找墓园守卫,请他修理。守卫告诉鲁维,他已经把这件事呈报上去,保证一定会给贝努瓦换一个新的十字架。    
奥赛格的金合欢(6)
为了找“六分钱”的坟墓,玛蒂尔德要西尔万推着她在整个墓园里看看,最后在墓园的围墙下找到他安息的地方。他的坟墓在围墙的阴影下,没有花朵,也没有花环,跟其他四个同伴一样,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而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要满足战争的自私、虚伪,还有某些人的虚荣心。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今天,玛蒂尔德坐在为瘫痪人设计的轮椅里,撑着一把大伞,面对玛奈克的坟墓。他墓前十字架上的丝带有一点褪色,除此以外,西尔万都能清扫干净。玛奈克的墓碑上写着: 让·朗格奈,十九岁。玛蒂尔德现在比她永远都是十九岁的情人大了。她从皮包里拿出那把特地为玛奈克到奥赛格湖畔摘下来的金合欢,解开包扎的纸,发现金合欢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光彩了。西尔万看到花以后说:“心意到了就好。”玛蒂尔德回答他说:“我要你把我这份心意种在土里,就在十字架前面。”他用大手在地上挖了一个洞,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金合欢放进洞里。在他把洞盖起来以前,玛蒂尔德递给他一包滚金边的高级香烟,告诉他:“把这包烟也放进去。他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境况如何,就算他自己不抽烟,他总是可以拿这些香烟去做人情。”  弄完这些事情以后,西尔万踱着慢步,戴着一顶被雨雪打湿的帽子,在各个坟墓间的走道上走来走去。他那顶帽子还是婚前买的,看起来并不比他年轻。他非常周到,想让玛蒂尔德能在玛奈克的坟前跟他单独相处一阵子。  玛蒂尔德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玛奈克听。首先,她告诉他毕杰曼既没找到丁娜·隆巴迪,也没找到塞莱斯丁。她从前握在手里、一直往前追寻的线索,好像从这儿就断了。也可能这条线索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用处,可是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她是不会放弃任何希望的。  接着,她告诉玛奈克他的父母一切都很好。她去看过他们,他们见到她时很亲热地拥抱她。  玛奈克的妈妈还帮她做了一个牛奶煮蛋,就像从前玛奈克用驴子把她载回家一样。最后,她告诉玛奈克,她用自己的储蓄,买下了“凶神恶煞”在奥赛格湖畔的地皮。她父亲要在这块地上为她盖一栋房屋,屋子会有两个阳台,一个对着大西洋,一个对着奥赛格湖。她说:“我们的卧房会面对着奥赛格湖。每天早上一睁开眼,我就可以看到窗外那棵白杨树。”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以后,她又加了一句:“我有种第六感,知道你们五个人之中的一个一定还活着。我相信查多罗下士母亲信上的话,可是我没有证据,如果要知道事实真相,我必须找到曾经参加‘黄昏宾果’行动的一个士兵。我只知道他叫做塞莱斯丁,别的有关他的消息,我一概不知。”  她身体往前倾,头上的雨伞在风雪中摇摆不定,还有一些没说完的话:“还有一件事让我很迷惑。丁娜·隆巴迪跟她的情人通信时,有他们自己的密码,可以传达一些别人不能知道的事情。那么其他的人跟他们的女人通信时一定也会想到用密码。我把‘爱斯基摩’、‘六分钱’和‘那个人’的信拿出来看了又看,可是看不出什么密码来。就连丁娜‘小宝贝’的信我也看不出什么苗头来。玛奈克,请你原谅,我只能做我自己,一个很平常的人而已。”  西尔万终于受够了在雨雪中漫步,回到玛奈克的墓前。他对玛蒂尔德说:“至少这些管理军墓的人很讲信用,他们的确给贝努瓦·诺特达姆换了一个新的十字架。”玛蒂尔德很想像八月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到墓园的每一个角落去逛逛,可是她不敢向西尔万提出这个要求。西尔万对她说:“小玛蒂,当你坐在这里想着玛奈克的时候,我到别的墓碑前去看了看。巴辛那诺墓碑前的高脚花瓶还在那儿,花瓶里的珠子花也还在。别人的墓碑前可是什么都没有。  如果你想亲眼看看,我很愿意推你去,真不是骗人的呢。”玛蒂尔德摇头表示她不想去,对西尔万说:“请你转回安琪·巴辛那诺的坟头,好好地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任何线索表示丁娜回来过。”  西尔万受命而去。玛蒂尔德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天。刚才的雨已经变成雪了,虽然盖着毯子,她还是感到寒冷。她对玛奈克说:“你真喜欢跟我闹别扭,我们现在如果能待在夏朗德省该有多好。”当她八月份来的时候,曾经问过鲁维,有没有可能把玛奈克的棺材从此地运到苏尔兹或不列敦角的墓园去。鲁维回答说:“申请手续可能要花很多时间,我也不太清楚,可是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困难。我会去帮你问问看。”他的话还没说完,玛蒂尔德就觉得喉咙一紧,一种焦急恐慌的感觉在心中泛滥成一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感到坟墓中的玛奈克对她喊着:“不要,不要。我不要你这样做!”就跟她自己心底想的一模一样。等她喘过一口气,终于又能说话时,她急忙结结巴巴地对鲁维说:“现在先不要问,我还要好好想一想。”她话一说完,心中焦虑的感觉也就慢慢地消失了。她知道玛奈克是怎么想的,那种安慰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她对他说:“好,我以后不会再用这件事情来烦你了。至少跑来这里看你,让我的生活能多点变化,而且能到乡下走走也很不错。”  西尔万终于回来了,脚步沉重,帽子歪歪的,双手沾满了泥巴。他把手高高举起,让雨水把泥巴冲洗干净,样子看起来很像一个让敌人随意摆弄的战犯。他走近玛蒂尔德说:“我没有看到什么她回来过的线索。”然后他直直地站在玛蒂尔德面前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她回来过。我在十字架的四周挖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然后我把高脚花瓶抬起来,原来那东西是大理石做的,至少有十吨重,难怪没有人偷走。大理石花瓶下什么也没写,所以我们也不知道花瓶是从哪儿来的。可是我想出一个主意来: 我把花瓶搬到另外一个墓碑前。我们看看下次再来的时候,会有什么新情况。怎么样?”    
奥赛格的金合欢(7)
毕杰曼  (其他广告词语都被划掉了)  一九二年六月十三日星期一  亲爱的孩子:  我从来就没有这么沮丧过,可是我不得不向你报告,你委托我调查的事情完全失败,所以我也不得不放弃拥有你那幅绣球花的愿望。丁娜·隆巴迪踪影全无,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我在土伦、乔塔,还有马赛一带都听到别人提过她的名字,可是都是一些没有见过她,或者跟她从来没有直接接触的人,而那些生活在她那世界里的人却又什么都不愿说。因为你特别嘱咐过我,所以我也没有去打扰龚特太太和她的朋友伊索拉太太及席欧拉太太。就算我跑去找她们,我想也打听不到任何我想知道的消息。  平常我做调查的时候,总有一种职业上的第六感,能感觉出我所寻找或侦察对象的行踪,可是丁娜·隆巴迪这个案件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我只能告诉你,我觉得丁娜是个魔掌下的阴影,从童年起就孤苦伶仃,受尽人间苦难,长大后接触到平生惟一一份爱情的滋润,那种温馨让她感到自己也拥有人人都有的无价之宝,生命终于有了价值。结果这份爱情却被摧毁了,丁娜也自然地变得极端危险、残酷,凡是任何跟谋杀她情人有关的都在她的黑名单上。  我可以凭直觉告诉你,从今以后,你最好把她忘记,绝对不要再试着去逗弄这头已经失去理性的野兽。  她最后一次露面是在莫尔比昂城一个叫萨尔索的小村里,时间是今年二月。我亲自到萨尔索去了一趟,搜集了一些消息。她没在村里停留很长的时间,可是那里的人还记得她暴躁的脾气和暗沉的脸色,如果她的行踪到萨尔索就消失了的话,那很可能是她从那以后就不在人间了。其实这样对大家都好。  至于寻找塞莱斯丁,是由我兄弟厄涅斯特负责的,虽然塞莱斯丁跟丁娜是两个极端相反的人物,寻找结果也不尽如人意,我们同样也不得不宣告失败。他在奥尔良岛的乡亲父老,每个人都把他描述成一个生性乐观、生存力强、乐善助人,可是非随兴所至的年轻人。一九一九年秋天的时候,他回到奥尔良岛待了三个月。在那以前,他一直驻防在德国莱茵河地区,军衔是法国占领军的下士。他的职务是在莱茵河圣乔治镇的杜艾村担任河闸管理员,就住在工作地点。至于亲戚,他有几个远房表亲,可是这些人除了再三声明他们根本没有来往以外,也没有什么关于他的消息可说。无论如何,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他没把性命丢在战场上。他一九二年一月再度离开奥尔良岛,据他自己说是到多尔多涅省去买下一个汽车修理厂。我那兄弟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在那一带找到他的踪迹。最后一次有人看见他,是在离开奥尔良岛的船上。他一个肩膀上背着水手袋子,另外一个肩膀上扛着一筐牡蛎。他告诉别人牡蛎是为一个神经病准备的。那个人跟塞莱斯丁打赌,如果他吃不了两百四十个牡蛎的话,就把摩托车输给塞莱斯丁。  我很抱歉,也很惭愧,必须把我的调查开支账单跟此信一起寄上,但是请你千万相信,我一毛一分都没有乱花。你可以从账单上看出来,我住的是小旅馆,坐的是三等车厢,此外再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开支了。至于饮食花费,我情愿自己掏腰包,以作为对如此才华洋溢的一位艺术家的最大的敬意。  我衷心希望将来有机会发现别的线索,那时候我一定会再次跟你联络。无论将来形势如何发展,我永远都是你忠诚的朋友和绘画的仰慕者。  毕杰曼敬上  毕杰曼的这封信随着玛蒂尔德到了纽约。很不幸地,玛蒂尔德一生中必须浪费不少时间,忍受很多次无谓的折磨,希望医学的进步能改善她双腿的状况。这次她到纽约去,是接受一位犹太外科医生的手术,据说这位阿尔诺·费德曼医生已经给三个类似玛蒂尔德情况的病人动过手术,结果他们部分的腿部肌肉已经可以开始活动了。这次劳师动众的结果非常令人失望,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收获的话,那也只是让她盆骨的疼痛消失了。除此以外,玛蒂尔德还差点爱上那位外科医生,可是他不但已经结婚了,是两个满脸雀斑的小家伙的父亲,而且长得一点也不英俊。但是人就是人,玛蒂尔德也不例外,除了在梦里跟一些面目模糊的陌生人有些不轨行为外,玛蒂尔德是永远不会背叛她未婚夫的。  另外需要声明的是,玛蒂尔德的母亲一直陪在她身旁。为了这次手术,她母亲也吃了不少苦头。首先是横渡大西洋时,晕船晕得厉害,差点没把五脏都吐出来。等到玛蒂尔德留在医院动手术时,她在中央公园和第五大道上自己一个人逛来逛去,简直无聊得不知道怎么办好。  最糟糕的是,天气热得令她发昏。玛蒂尔德不愿意让她可怜的母亲再增加任何别的烦恼,所以对费德曼医生,她就只是从窗口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如此而已,没有别的奢想了。  玛蒂尔德是十月份回到波爱玛别墅的。夏季的酷热仍然没有消失,家里的每个人和每只动物都很健康。家中买了一辆新汽车,比从前那辆稳得多,也舒服得多。汽车是黄|色和黑色的,不过除此之外好像他们别无选择。西尔万几乎每天都开车带玛蒂尔德到奥赛格湖畔去,看看房子工程的进度。她父亲的建筑师布云诺·马尔歇有点受不了她: 她跟工人讨论所有的细节;她永远都没有高兴的时候;她总觉得别人都讨厌她。最后,她答应她父亲,在房子没完工以前,她不会再到工地去视察。    
奥赛格的金合欢(8)
一九二二年一月,当玛蒂尔德前往爱尔德林军墓扫墓时,天气寒冷,但是晴空蔚蓝。他们看到前一年被西尔万搬走的高脚假花花瓶又被搬回来了,放在安琪·巴辛那诺墓碑前的十字架下。虽然如此,玛蒂尔德认为这并不表示丁娜·隆巴迪回来过。墓园的守卫并不是日日都守在那里,而当他在墓园的时候,来探坟扫墓的人川流不息,他根本搞不清楚到底谁来过此地。  可是当西尔万到贝隆镇去绕了一圈的时候,“比利时王子”旅馆的店主说,他记得有这么一个女人去年秋天在他旅馆里住了一夜。根据他的描述,那个女人很年轻,说话时带着很重的马赛口音。她是一个人来的,喝很多酒,在饭桌旁不停地抽小雪茄。要是有旅客敢抱怨的话,她立刻把那些人痛骂一顿。店主说,虽然第二天清早她偷偷溜走时连房钱、饭钱都没付,他还是很高兴她只住了一夜。西尔万看了一眼旅客登记簿,看到她用的姓是爱米拉·龚特,说她来自土伦。住宿日期是一九二一年十一月十五号和十六号。  回到巴黎以后,玛蒂尔德把丁娜·隆巴迪这件事告诉了毕杰曼,请他继续调查,可是毕杰曼很有礼貌地拒绝了玛蒂尔德的要求。在一年半之内,他老了很多。他还是戴着圆呢帽,穿着礼服,可是因为一个近亲的死亡,带给他很大的打击,使得他对很多事都失去了兴趣。  一九二二年,玛蒂尔德自己也亲身经历了数个丧礼。在炎热潮湿的六月里,玛奈克的父母亲先后在三个星期之内去世。玛奈克的母亲因为心脏病突发,在睡梦中去世;玛奈克的父亲则被发现淹死在湖里,就在他自己的养蚝池附近。为了能让他埋葬在教堂的墓园里,大家都说这个不幸事件是个意外。可是,在他死前的那个晚上,给玛蒂尔德留了一封遗书。当救火队发现尸体,通知苏尔兹的贝尔唐医生前来时,他是第一个看到这封遗书的人,于是就把遗书原封不动地交给玛蒂尔德。这封信是用紫色的蜡笔写的,只有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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