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 金钱不万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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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然而，绫濑却只能发出模糊的呻吟。
　　　　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才稍微清醒过来摸摸自己的身体。奇怪的是，竟没有想像中疼痛。
　　　　他想起身，却摸到一个热热黏黏的东西。
　　　　“啊…”
　　　　这次他终於清楚叫出声。
　　　　覆在他身上的男子脸庞，浮现在亮晃晃的照明中。他立刻知道手上黏腻的液体是什么。那是血，但不是绫濑的血。
　　　　“啊…狩…狩纳先…”
　　　　绫濑声音沙哑地呼喊着，狩纳缓缓睁开眼睛。
　　　　狩纳左手牢牢把绫濑搂在胸前保护他。
　　　　“…这…到底是…”
　　　　“这舞台…搭得太烂了…”
　　　　狩纳低声呻吟后，身体跟着一软。绫濑尖声的悲鸣同时从嘴里泄出。
　　　　“狩纳先生，狩纳先生…！”
　　　　他就像坏掉的娃娃不断重眩�狩纳的名字。狩纳想站起来告诉他自己没事，膝盖却怎么也不肯听话地跪在地上。
　　　　绫濑的尖叫仍未停歇。
　　　　张开嘴巴，空气却化成硬块卡在喉咙无法到达肺部。
　　　　他张开嘴，再次试着呼吸。嘴唇无力开合的同时，左手也慢慢张开，然后握紧。
　　　　“…唔…”
　　　　他听到开门声。等待许久，长廊上的空气初次明显震荡，绫濑撑起瘦弱身子站起来。
　　　　明亮的走廊笔直往前延伸。窗户不多的建筑物轻易夺走绫濑的呼吸。
　　　　“啊…”
　　　　乾涸的喉咙深处，好不容易挤出微弱的呻吟。
　　　　走廊两侧是和地板同色系的墙壁与几扇并排的门。
　　　　绫濑觉得自己快吐了。
　　　　他孤零零一个人，茫然站在不甚宽敞的急诊室等候处。
　　　　“…狩…”
　　　　看到从右边门里走出来的男子，绫濑身子不由得一震。
　　　　“抱歉，久等了。”
　　　　响遍等候处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无异，语气却苦涩许多。
　　　　吊着点滴的铁架配合狩纳的脚步无声地滑动。
　　　　“坐下吧。”
　　　　狩纳轻声对呆站的绫濑说。
　　　　虽然听到他的声音，绫濑却仍僵在原地。
　　　　忍不住叹气的狩纳用左手抓住绫濑双手，比起披在狩纳身上那件髒汙的衬衫，包裹着他右肩的白色绷带更引人注意。
　　　　“听到我说的话吗，绫濑。快坐下。”
　　　　在狩纳的催促下，绫濑僵硬地坐了下来。
　　　　“肚子饿不饿？”
　　　　狩纳坐在沙发上和绫濑平视。从他左手延伸出来的管子，一路连至铁架上的点滴。
　　　　霎时，绫濑鼻腔深处一阵酸楚，整个人也被强烈的恶寒笼罩。
　　　　“…呃…唔…”
　　　　狩纳轻抚惊吓过度的绫濑肩膀。
　　　　“不用担心。你看，我没事。”
　　　　听到狩纳一直说没事，绫濑只好点点头。他都这么说了，自己也没理由反驳。
　　　　人工气味微微刺激着鼻腔。
　　　　那是让绫濑十分害怕的医院特有的味道。
　　　　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的。他只记得一声巨响后，舞台伴瞬间在眼前崩解。
　　　　当巨大的铁管向自己砸过来时，他整个人僵住了，只能呆站在原地。
　　　　他离舞台最近，却只有一点擦伤。
　　　　因为狩纳及时挺身保护他。
　　　　惨叫与女同学的哭喊声仍不绝於耳。也有其他人受了伤，但伤势没有狩纳这么严重。
　　　　点灯仪式前的意外迅速传到校方耳里，教务处立刻派人到现场叫了救护车。但狩纳等都不等，迳自开车带着一脸苍白，说不出话的绫濑到医院。
　　　　“狩纳先生…你的手…”
　　　　绫濑彷彿着魔似地直盯着狩纳缠着绷带的手。看绫濑一脸焦急，狩纳不耐烦地咂了下舌。
　　　　“这家医院也太夸张了。不过是骨折，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好了，我们回去吧。”
　　　　狩纳边说边动了动垂吊在脖子上的右手。绫濑一听立刻弹跳起来。
　　　　“不，不可以这样！要是乱动的话…”
　　　　和狩纳一起走出诊疗室的护士小姐，急忙推着折叠轮椅跑过来。
　　　　“狩纳先生，你这样让我很为难，检查还没结束。”
　　　　“只是额头稍微擦伤而已，不用检查了。”
　　　　当护士小姐把轮椅摊开，狩纳厌烦地拒绝。
　　　　“不可以！不能小看骨折，而且你头部也受到撞击…”
　　　　“请你接受检查！”
　　　　见狩纳急着走，绫濑着急地大喊。
　　　　“不，不可以回去！要，要接受详细检查…”
　　　　绫濑声音抖得很厉害。看到绫濑一脸恐惧，护士小姐不禁担心地望着他。
　　　　“我知道了，你先冷静下来。”
　　　　狩纳无奈地叹口气，用和小孩说话的温柔语气安抚绫濑，认识狩纳的人，绝对想像不到他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会接受检查，这样可以了吧？”
　　　　狩纳沈稳说着，瞥了眼护士小姐。
　　　　“我替你叫计程车，你可以一个人回去吧？”
　　　　没料到狩纳会这么说，绫濑诧异地瞠目。
　　　　“你留在这里会很难过，先回去吧。…染矢马上就来，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好吗？面对狩纳的询问，绫濑微微点了点头。
　　　　“好，我在这里等。”
　　　　绫濑乾脆地回答，狩纳依旧皱着眉。一旁的护士小姐不耐地叫唤狩纳名字，他只好勉为其难跟对方走。
　　　　“乖乖在这里等别乱跑。检查一结束，我马上回去。”
　　　　逐渐走远的狩纳不时回头柔声叮嘱，绫濑只能默默点头。
　　　　就这样，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独自留下来的绫濑茫然地站在原地。
　　　　狩纳手臂上的白色绷带深深烙印在他脑海。总是轻易抱起绫濑的健硕手臂，居然骨折了。
　　　　被又重又硬的铁管打中，难怪会骨折。
　　　　回想起铁管掉落地面的巨响，绫濑不由得浑身发抖，泛起疙瘩。左手不知不觉，又生硬地张开又握紧。绫濑连忙伸出右手抓住左手，却阻止不了冰冷的左手不断重眩�一样的动作。
　　　　强壮的狩纳居然受伤了。
　　　　原本不可能破碎的骨头，肌肉，皮肤，血管却受伤，断裂。
　　　　一想到沾染双手的黏腻感，绫濑不禁弯下了身子。
　　　　“…唔…”
　　　　强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
　　　　“绫濑！”
　　　　白色通道另一头，传来响亮的脚步声。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绫濑连忙抬起头。
　　　　应该是染矢吧…
　　　　疑问马上被绫濑否决。因为他看到声音主人跑得太急，转弯时不慎撞上墙壁。
　　　　“绫…”
　　　　大喊着冲过来的木内，见到绫濑随即停下脚步。杵在原地的绫濑看清楚来人后，不禁轻抽口气。
　　　　“木内…”
　　　　“你，你有没有受伤，绫濑？”
　　　　听到绫濑轻唤，木内全力冲到他面前。
　　　　“我…一点伤都没有…”
　　　　“怎么可能…对了…那个人呢…”
　　　　不相信的木内仔细检查绫濑沾满尘土的身体，就怕看漏了哪个伤口。
　　　　“木内，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问教务主任的。你们没坐救护车，不过他有提到医院的名字。”
　　　　绫濑完全没印象，不过既然木内这么说，表示狩纳离开前有先和教务处的人报备过了。
　　　　“我借寺内的机车赶来的。大家都很担心你。”
　　　　匆忙赶来的木内，气喘吁吁。看着肩膀上下起伏的木内，绫濑只能点点头。
　　　　“怎么不等救护车？他的手…”
　　　　“骨折了…”
　　　　绫濑讷讷地低喃，木内不禁一怔。
　　　　“骨…骨折…狩纳先生……”
　　　　见绫濑有些语无伦次，木内立刻轻拍他的肩膀。
　　　　“先坐下吧，绫濑。”
　　　　木内深怕刺激他似地柔声说，但紧绷的身子却结冻似地杵在原地。
　　　　“…他哪里骨折了？”
　　　　“手…”
　　　　脑海里浮现狩纳右手裹着绷带的模样。他还要做检查，说不定有其他地方受伤。
　　　　“所以，你们是自己来医院的吗？”
　　　　“嗯…”
　　　　“他人呢？还在检查吗？”
　　　　“嗯…”
　　　　“你见过他了吗？他意识还清楚吧？”
　　　　对於木内一连串的询问，绫濑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太好了。这样你安心了吧？”
　　　　安心。是啊，这是自己目前最需要的，但木内的话却让他更加慌乱。见绫濑猛然抬起头木内双眼瞪得老大。
　　　　“…发生那种意外，只有手骨折算很幸运了。虽然自己开车到医院是很乱来啦。”
　　　　木内努力装出开朗的声音，想鼓励绫濑。绫濑却摇摇头说：“我，我不知道。万一他还…”
　　　　他的声音抖到近乎可笑的地步。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愣在那里，就不会…”
　　　　他没想到舞台会崩塌，还以为很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
　　　　人的温暖曾轻易从他指尖溜走，他却没学到教训。竟天真地以为狩纳不会发生可怕的事。
　　　　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让他如此认为？现在想想着实可笑！
　　　　“都是我…”
　　　　“你在胡说什么。”
　　　　伸手想安抚绫濑的木内，手停在半空中。
　　　　有东西滴在白色地板上。木内仔细一看，那是绫濑的泪水。
　　　　晶莹的泪珠从绫濑琥珀色的大眼无声坠落。
　　　　“绫濑…”
　　　　“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冰凉的液体滑过脸颊，绫濑却没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那种事谁都预料不到。”
　　　　木内抓紧他的肩膀强调。绫濑无力地向后倒，身体深深埋进沙发。
　　　　“可是我…”
　　　　“你不要这样想？又不是你的错。”
　　　　望着木内的嘴唇不断掀动，绫濑摇摇头。怎么会不是自己的错？
　　　　“你太担心了，事情没有你想得严重。骨折虽然不是小伤，却没有生命危险呀。”
　　　　我不知道。绫濑努力挤出话回应拚命安慰的木内，这时才发现自己喘不过气来。
　　　　太奇怪了。
　　　　或许正如木内所说，他太紧张了才会不知所措，但说到底，狩纳毕竟是为保护他而受伤。他无法莫名忽视追赶在后的恐惧。
　　　　明明想着终有一天会离开狩纳，如今这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根本还没做好准备。
　　　　“狩纳…先生是…”
　　　　颤动不已的嘴唇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听到绫濑犹如孩子般哽咽的声音，木内忍不住搂住他。在寒冷夜晚骑车奔驰的木内，体温和绫濑一样冰冷。
　　　　“…唔…”
　　　　察觉绫濑轻抽口气，木内忍不住咬住下唇。
　　　　被木内紧抱在怀里的绫濑，嗅到一股陌生的气味，不抽菸的木内，有着冬天的冷气与乾燥的尘土味。
　　　　“别哭。”
　　　　话虽简短，却相当有木内的风格。
　　　　在他笨拙的怀抱里，泪水再次盈满了眼眶。
　　　　大学生还哭成这样实在太难看了。明知如此，却还是因为木内紧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指热度泪流不止。
　　　　绫濑的头埋进木内的颈窝，他也回应似地收紧双臂。
　　　　“别哭了…”
　　　　他难受的声音轻拂过绫濑的髪旋。
　　　　绫濑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拉开两人的距离。
　　　　就在他泛红的双眼对上木内视线的瞬间…
　　　　“…啊…”
　　　　有个东西突然滑过他被泪水沾湿的脸颊，轻触他的嘴唇。
　　　　几秒过后，绫濑才发现木内吻了自己。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的碰触，绫濑仍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木内眼底也有着同样的诧异。
　　　　两人沈默地凝视。这时，一阵慌乱脚步声慢慢接近。木内急忙起身，脚还不小心撞到沙发。
　　　　“染矢…”
　　　　看到不顾和服下摆淩乱匆忙赶来的染矢，绫濑不禁茫然地轻唤。一见到绫濑，染矢的表情霎时放松下来。
　　　　“你没事吧，小绫？”
　　　　高亢的声音响遍走廊，瞬间松懈了笼罩着绫濑的强烈紧张感。
　　　　“…那我…先走了…”
　　　　木内低喃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经过快步离开的木内身边，染矢转头看了他一眼。
　　　　“有没有受伤？你一定吓坏了吧。”
　　　　焦急地赶到绫濑身边的染矢，紧握住他的手。绫濑感觉染矢的体温缓缓流向自己，边愣愣地望着木内逐渐远去的背影。
　　　　喀锵一声，门锁随即解开。
　　　　熟悉的间接照明照亮了公寓的走廊。
　　　　“对不起，让你陪我到这么晚。”
　　　　染矢一脸歉疚地说，不时从嘴里吐出白色烟雾。
　　　　“怎么会。我才该道歉，你那么忙还要抽空陪我。”
　　　　“你在胡说什么。我很乐意喔。”
　　　　笑容满面的染矢，轻搂住穿着外套的绫濑肩膀。
　　　　“记得好好吃饭。明天学校也有课吧？放学后叫久芳载你到医院吧。”
　　　　“是的…我是打算麻烦久芳先生载我去。”
　　　　想故作轻松，沙哑的语尾却泄漏了心情。医院的白墙仍烙印在绫濑脑中，他十分不安。
　　　　舞台倒塌至今已经三天，意外受伤的狩纳还未出院。
　　　　当医生宣布需要住院时，狩纳掩不住惊讶。幸好检查后，头部没有任何异常。不过右手两处，肩膀和肋骨各有一处骨折，所以狩纳这几天只能乖乖住院休养。
　　　　“如果他不方便，记得联络我，我送你过去。”
　　　　绫濑向温柔点头的染矢道谢。
　　　　狩纳住院后，染矢每天都会来看绫濑，帮他打理生活起居。今天还特地休假，陪绫濑到医院探望狩纳后，还带他去逛街买东西。
　　　　狩纳一向讨厌绫濑擅自外出。但为了不让绫濑觉得孤单，他会要求染矢陪伴绫濑。虽然对忙碌的染矢过意不去，但绫濑真的很感谢他愿意陪自己到医院。想到要一个人踏进狩纳的病房，他就相当害怕。
　　　　“如果你不嫌弃，尽管来我家住喔。”
　　　　“谢谢你。”
　　　　轻抚绫濑冰冷的手后，染矢便转身离去。
　　　　一关上坚固的大门，公寓便和世界隔离似地坠落沈默的深渊。
　　　　“我回来了…”
　　　　绫濑小声低喃，想也知道没人会回应他。
　　　　狩纳住院前，绫濑常独自等待男子归来。但这几天侵蚀着绫濑的寂静，和平时截然不同。
　　　　踩着虚弱的步伐缓缓走向起居室。
　　　　晚餐和染矢在装潢雅致的日本料理店吃过了。染矢点了一桌绫濑爱吃的菜，但心情沈重的他食量像小鸟一样。明知染矢会担心，但他就是没食欲。
　　　　放下包包，忍不住叹了口气。绫濑沮丧地把自己抛向沙发，连去厨房倒杯水都觉得麻烦。
　　　　他没有打开电视让室内多点声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