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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太监西洋记-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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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五十名夜不收打探得这一段情由,禀知元帅。元帅还不曾看见天师,只说是天师果真在罩里,连忙的求救国师。国师道:“元帅放心,贫僧白有主张。”元帅升帐。国师实时遣下金头揭谛、银头揭谛、波罗揭谛、摩诃揭谤,守住了九天玄女罩,不许毁坏诸人。又实时发下一道牒文,通知四海龙王。当有龙树王菩萨接住了燃灯古佛的牒文,实时关会四海龙王,放开水宫雪殿,取出一应冷龙千百条,各头把守水面,提防火母煎海情由。又实时差下护法伽蓝韦驮天尊,今夜三更时分,云头伺候发落。

却说火母夜至三更,吩咐王神姑领一枝人马,守住旱寨,不许南兵救应水寨;吩咐咬海干领一枝人马,守住水寨,不许南兵跑入旱寨。自家驾起一道红云,来至海上,连忙的把个火箭、火枪、火轮、火马、火蛇、火鸦望半空中一撇,实指望掉下海来,实时要煎干了海水。等了一会,只见个海水:

贝阙寒流澈,冰轮秋浪清。

图云锦色净,写月练花明。

火母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每常间我的宝贝丢下水去,水就滚将起来。今日越是宝贝下去,越是澄清,这却有些古怪哩!”哪晓得半空中有个护法伽蓝韦驮天尊,轻轻的接将宝贝去了。况兼海水面上,又有冷龙千百条把守得定定儿的,故此越加宝贝下去,越加海水澄清。火母大怒,说道:“不得于此,则得于彼。也罢,且去杀了天师,杀了那一干道士,权且消我这一口气。”及至回来,莫说是天师不在,连那一干道士也不在了;莫说是一干道士不在,连那个九天玄女罩也不在了。把个火母气了半夜。等至天明,那些火箭、火枪、火轮、火马、火蛇、火鸦,依旧在牛皮帐里。火母见之,愈加性起,实时头顶风扇,脚踏火车,竟奔南阵而来,声声讨战,说道:“我晓得牛鼻子道士坐在罩里,还不得我的罩来。这都是个葫芦头的和尚偷盗我的宝贝,叫他一步一拜,送来还我,万事皆休!若说半个不字,我一口火吹上船来,教你千号宝船尽为灰烬!”二位元帅听见他说要“一口火吹上船来”,心下有些吃紧,来见国师。天师道:“这是贫道身上的事,夜来多亏国师起了他的罩,救了这一干道士,已自不可胜当,今日怎么又再烦国师。待贫道家出马去,和他决一个雌雄解。”国师道:“天师,你也且慢。自古道:『柔能胜刚,弱能胜强。』火母因为火性不除,故此不能结成正果。你怎么也是这等火性也!”天师道:“既承吩咐,贫道敢不遵依。只是怎么得这个妖怪退阵?”国师道:“他因失了那一件讨饭的家伙,故此吃力。这如今差下一员将官,送得九天玄女罩还他便了。”元帅实时传令:“诸将中谁敢送将九天玄女罩出阵去,还火母老妖?”道犹未了,帐下闪出一员将官,面如黑铁,声似巨钟,应声道:“末将不才,愿将这宝贝送还火母。”元帅起头看来,原来是个狼牙棒张柏。天师道:“张将军委是去得。”

张柏接了宝贝,揣在怀里,离了中军,跨鞍上马,竟出阵前,口里不作声,手里舞着狼牙棒。火母哪里晓得是送宝贝的,心里想道:“可恨这个葫芦头倒不送宝贝来还我,倒反差下个将官来和我厮杀。待我吓他一吓,他才认得我哩!”即时间把个火箭、火枪、火蛇、火鸦四件宝贝一齐的掀将起来,只见半空中黑烟万道,平地里红焰千层。满耳朵都是呼呼的响,满眼睛都是通通的红。天上地下都烧成了一块,哪里有个东西南北,哪里有个上下高低。张狼牙浑身是火。自古道:“水火无情。”哪里认你是一员大将。喜得张狼牙还是胆大心雄,勒转马一辔头,径跑到中军帐下。虽然是不曾受伤,却也苦了些眉毛胡子。元帅道:“这宝贝还是国师自家送去。”把个宝贝交还国师。国师笑一笑,说道:“亏了贫僧取他的起来,教你们送一送也还不会,还要我自家去走一遭。”把个宝贝也揣在怀里。张狼牙道:“国师老爷,你把个宝贝拿在手里好。”国师道:“怎么拿在手里好?”张狼牙道:“拿在手里他好看见,他便不放出火来。”国师道:“揣在怀里何如?”张狼牙说道:“末将适才揣在怀里,受他一苦。”国师笑一笑,说道:“各有不同。”一手钵孟,一手禅杖,大摇大摆而去,火母神君看见一个长老步行而来,心里想道:“这莫非就是南朝金碧峰长老么?”又想道:“金碧峰是个护国国师,岂可步行而出?”心上有些猜疑,叫声:“徒弟在哪里?”王神姑应声道:“弟子在这里。”火母道:“那步行的可是南朝金碧峰长老么?”

毕竟不知这步行的是金碧峰不是金碧峰,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金碧峰神运钵盂 金钵盂困住火母

诗曰:

峦天北望接妖氛,谈笑临戎见使君。

徼外旧题司马檄,日南新驻伏波军。

釜鱼生计须臾得,草木风声远近闻。

不独全师能奏凯,还看盟府勒高勋。

火母问道:“前面步行的可是南朝金碧峰长老么?”王神姑仔细看了一看,说道:“正是金碧峰。”火母道:“这个葫芦头有些厉害,我也不可轻易于他。”实时收起那三昧中间的一股真火,喷将出来。通天彻地,万里齐明。国师道:“这妖怪把个真火来会贫僧,贫僧也不可轻易于他。”也收起那丹鼎之中一股真气,微开佛口,吹了一吹,只见那一天的火,不过半会儿,都不见了。火母看见,心上吃了一惊,说道:“这个葫芦头,果真是个出众的。我这三昧真火,等闲人还认不得,他就认得,他就把个真气相迎。料应是个僧家,神通不小。待我叫他一声,看是何如。”高叫道:“来者何人?莫非是南朝金碧峰长老么?”国师轻轻的应声道:“贫僧便是。”火母道:“你是释门,我是玄教。我和你各行其志,各事其事,你夜来怎么私自掀起我的九天玄女罩了?”国师把手儿起一起,打个问讯,说道:“这是贫僧不是了。”火母道:“你掀我的宝贝,明明是欺我玄门。”国师道:“善哉,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只救取那一干道士,怎么说个欺你玄门的话?”火母道:“你既不是欺我玄门,你把个宝贝还我不还我?”国师道:“阿弥善哉!我佛门中人,自来不妄取一物,岂有要你宝贝的道理。”火母道:“既是还我宝贝,这如今宝贝在哪里?”国师轻轻的取出宝贝来,拿在手里,说道:“宝贝在这里奉还。只是相烦老母回见国王,劝解他一番,教他收拾兵戈,递上一封降书降表,倒换一张通关牒文,免得终日厮杀,糜烂民肉,花费钱粮,岂不为美!”火母未及开口,国师就把个九天玄女罩望空一丢,丢在半空中。火母一见了自家宝贝,连忙的把手一招,招将下来,接在手里。

火母得了他的宝贝,来取你的首级。说一声:“不要走!”就把个九天玄女罩一撇,撇在半天之上。火母也把个国师当做天师,一下罩住他在地上。哪晓得佛爷爷的妙用有好些不同处,你看他不慌不忙,把个偏衫的袖口张开来,照上一迎,那个九天玄女罩,一竟落在他的偏衫的袖儿里去了。火母反又说是佛门中欺负他,他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把个火箭、火枪、火蛇、火鸦四件宝贝,一齐的掀将起来,也指望烧狼牙棒张柏一般的摸样。虽则是黑烟万道,红焰千层;虽则是上天下地,火烧一片,这只好烧着凡夫俗子,怎奈何得佛爷爷。国师老爷不慌不忙,张开口来,一口唾沫,朝着正北上一喷。只见四面八方阴云密布,大雨倾盆,把那一天的火都浇得灰飞烟灭。火母看见不奈国师何,心中大怒,实时撇过那把降魔剑来,照着国师的脸上就劈一剑。国师道:“善哉,善哉!我出家人怎禁得这一剑哩!”不慌不忙,把个手里的钵盂望空中一撇,撇上去,实时一个筋斗翻将下来。火母却又心大意大,不甚提防,早已把个火母捞翻在底下。火母见在钵盂底下不得出来,心上慌了,高叫道:“吓金碧峰饶我罢!”叫了一会没有答应,又叫道:“金碧峰老爷,你是个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饶了我这一次罢!”国师老爷听知,心下十分不忍,说道:“这拘禁人的事,本不是我出家人干的。只是我见此人还有一百日灾难未满,不如趁这一个机会,要他坐一坐,才好灭他的火性,才好收他的野心。”国师竟自转过中军帐来。火母罩在钵盂之下,左吆喝,右吆喝,左吆喝也不得出来,右吆喝也不得出来,把一双手左支右支,左支也不得出来,右支也不得出来。把两个肩头左扛右扛,右扛也不得出来,左扛支也不得出来。

却说王神姑不见了个师父,四下里去找,再也找不着。只听见一个声音,却像他师父一般,听一会像有,听一会又像没有。仔细听了一大会,却听见说道:“金碧峰老爷饶我罢!”王神姑道:“分明是我的师父讨饶,却不见在哪里?”没奈何,把个草地下里排头儿寻一遍,只看见一个黄铜打的盆儿盖着在地下里,里面恰像有个人哼也哼的在哭哩。王神姑走近前来听上一听,只见果真有个人在里头,一会儿哼哼的哭,一会儿又不哭,一会儿骨弄的响,一会又不响。王神姑说道:“终不然我的师父坐在这个里面?”只说得“师父”两个字出声,那里面一听听见了,连忙的吆道:“徒弟哩,徒弟哩!”王神姑连忙的答应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火母道:“你快来救我。”王神姑道:“你怎么在这个里面?”火母道:“吃了那金碧峰和尚的亏哩!”王神姑道:“这是个甚么东西,会罩住你在里面?”火母道:“我在里面黑洞洞的,不看见是个甚么。你外面亮处看一看。”王神姑仔仔细细打一看,原来是个黄铜打成的小小钵盂儿。说道:“师父不打紧哩!”火母道:“怎么晓得不打紧哩?”王神姑道:“是个和尚家化饭吃的钵盂哩!”火母道:“若只是个钵盂,果真的不打甚么紧。”王神姑道:“你在里面发起性来,把个头一顶,就顶它过一边,你却不就走出来也?”火母果真的把个头来顶一顶,一顶,只当不知;又一顶,也只当不知;再一顶,也只当不知。连顶递顶,越发只当不知。

火母道:“徒弟,我头上就像座泰山一般,顶不动哩!”王神姑道:“师父不干顶不动事,想是你的颈脖子软哩。”火母道:“怎么我的颈脖子软哩?”王神姑道:“我看见来。”火母道:“你看见甚么来?”王神姑道:“我看见你的颈脖子长便有一尺多,却四季是个软叮当的。”火母道:“你只叫我顶,你也动下手么。”王神姑道:“你是个师父,我做徒弟的等闲不敢动手哩!”火母说道:“我在里面要性命,教你还在那里咯牙磕齿的。”王神姑道:“你要怎么样儿?”火母道:“你把个钵盂抬起来就是。”王神姑道:“晓得了。”实时把只手去抬,一些儿也抬不动。把两只手一抬,也抬不动。王神姑狠起来,尽着平生的气力,两只手一抬,也抬不动。王神姑说道:“师父,我两手用尽了气力,却抬不动哩!”火母道:“你多叫些人来。”王神姑道:“晓得了。”即时间叫过些番兵番将,一个抬,抬不动;两个抬,抬不动;三个抬,抬不动;四个抬,抬不动。王神姑道:“抬不动哩!”火母道:“可多着些人抬。”王神姑道:“已自是四个人,也抬不动哩!”火母道:“四个人抬不动,你添做八个人就抬得动。”王神姑道:“只是这等一个小钵盂儿,有处安人,却没有处安手。”火母道:“你们外面着力的抬,我在里面着力的顶,内外夹攻,看它还是怎么。”王神姑道:“师父言之有理。你在里面顶着,我们在外面抬着。”只见里面顶的顶得浑身是汗,外面抬的抬得遍体生津,那个钵盂却不曾动一动儿。火母道:“你外面没有抬么?怎么再顶不动哩?”王神姑道:“你里面没有顶么?怎么再抬不动哩?”火母道:“既是抬不动,我还有一个妙计。”王神姑道:“是个怎么妙计?”火母道:“你去多叫些番兵来。多带些锹锄来,穿一个地洞儿,我却不就出来罢?”王神姑道:“师父,还穿个龙门,还穿个狗洞?”火母道:“穿个狗洞才好。”王神姑道:“怎么狗洞好?”火母道:“你岂不闻临难母狗免?”王神姑道:“晓得了。”实时叫过些番兵来,带了锹锄,没有锹锄的,就是枪,就是刀,就是槟榔木削成的标子,一声响,你来挖一趟,我来挖一趟。一会儿,你也丢了去,我也丢了去。火母在里面守得急性,叫声:“徒弟,你外面还没有穿洞哩?”王神姑道:“穿不通也。”火母道:“怎么穿不通?”王神姑道:“这个钵盂,有好些古怪?”火母道:“怎么古怪?”王神姑道:“自钵盂三尺之外,一挖一个窟,自钵盂三尺之内,一挖一肚气。”火母道:“怎么一挖一肚气?”王神姑道:“自钵盂三尺之内,就是一块铁板,千挖万挖,没有些纥…达;千穿万穿,没有些相干。这却不是一肚子气?”火母道:“终不然你就闷杀我在里面罢。”王神姑道:“终不然我做徒弟的进来替你罢。”火母道:“我原日为着哪个来的?”王神姑道:“我如今也无不为师父。”火母道:“你既是为我,也那里去求个神,到那里去问个卜,也到那里去修个福,也到那里去许个愿。”王神姑道:“我做徒的没有到那里去处,但凭师父叫我到哪里去罢。”

火母道:“打虎不过亲兄弟,上阵无如父子兵。你既是肯去,你不如去请下我的师父来罢。”王神姑道:“终不然师父还有个师父?”火母道:“木本水源,岂可就没有个师父?”王神姑道:“那师父是甚么人?”火母道:“说起我的师父来,话儿又长哩。”王神姑道:“但说来我听着。”火母道:“当初不曾有天地,不曾有日月,不曾有阴阳,先有我这一位师父。我这一位师父生下盘古来,却才分天地,分日月,分阴阳,故此他的职分老大的,就是掌教释伽佛,也要和他唱个喏;就是玉皇大天尊,也要和他打一躬。”王神姑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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