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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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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田庄又广,僧众极多。只被廊下那几个老和尚吃酒撒泼,将钱养女,长老禁

约他们不得,又把长老排告了出去。因此把寺来都废了。僧众尽皆走散。田土已

都卖了。小僧却和这个道人新来住持此间。正欲要整理山门,修盖殿宇。”智深

道:“这妇人是谁?却在这里吃酒?”那和尚道:“师兄容禀:这个娘子,他是

前村王有金的女儿。在先他的父亲是本寺檀越。如今消乏了家私。近日好生狼狈,

家间人口都没了。丈夫又患病。因来敝寺借米,小僧看施主檀越面,取酒相待,

别无他意。只是敬礼。师兄休听那几个老畜生说。”智深听了他这篇话,又见他

如此小心,便道:“叵耐几个老僧戏弄洒家!”提了禅杖,再回香积厨来。这几

个老僧方才吃些粥,正在那里,看见智深嗔忿的出来,指着老和尚道:“原来是

你这几个坏了常住,犹自在俺面前说谎。”老和尚们一齐都道:“师兄休听他说。

见今养有一个妇女在那里。他恰才见你有戒刀、禅杖,他无器械,不敢与你相争。

你若不信时,再去走遭,看他和你怎地。师兄,你自寻思:他们吃酒吃肉,我们

粥也没的吃,恰才只怕师兄吃了。”智深道:“也说得是。”倒提了禅杖,再往

方丈后来。见那角门却早关了。智深大怒,只一脚踢开了,抢入里面看时,只见

那生铁佛崔道成,仗着一条朴刀,从里面赶到槐树下来抢智深。智深见了,大吼

一声,轮起手中禅杖来斗崔道成。怎见的两个和尚比试?

一个把袈裟不着,手中斜剌朴刀来;一个将直裰牢拴,掌内横飞禅杖去。一

个咬牙必剥,浑如敬德德战秦琼。一个睁眼圆辉,好似张飞迎吕布。一个尽世不

看梁武忏,一个半生懒念法华经。

那个生铁佛崔道成,手中拈着朴刀,与智深厮并。两个一来一往,一去一回,

斗了十四五合。那崔道成斗智深不过,只有架隔遮拦,掣仗躲闪,抵当不住,却

待要走。这丘道人见他当不住,却从背后拿了条朴刀,大踏步搠将来。智深正斗

间,只听的背后脚步响,却又不敢回头看他。不时见一个人影来,喝道:“有暗

算的人。”叫一声:“着!”那崔道成心慌,只道着他禅杖,托地跳出圈子外去。

智深恰待回身,正好三个摘脚儿厮见。崔道成和丘道人两个,又并了十合之上。

智深一来肚里无食,二来走了许多路途,三者当不的他两个生力。只得卖个破绽,

拖了禅杖便走。两个拈着朴刀,直杀出山门外来。智深又斗了十合,斗他两个不

过,掣了禅杖便走。两个赶到石桥下,坐在栏杆上,再不来赶。

智深走了二里,喘息方定。寻思道:“洒家的包裹放在监斋使者面前,只顾

走来,不曾拿得。路上又没一分盘缠,又是饥饿,如何是好。待要回去,又敌他

不过。他两个并我一个,枉送了性命。”信步望前面去。行一步,懒一步。走了

几里,见前面一个大林子,都是赤松树。但见:

虬枝错落,盘数千条赤脚老龙;怪影参差,立几万道红鳞巨蟒。远观恰似判

官须,近看宛如魔鬼发谁将鲜血洒林梢,宜是朱砂铺树顶。

鲁智深看了道:“好座猛恶林子。观看之间,只见树影里一个人探头探脑,

望了一望,吐了一口唾,闪入去了。智深看了道:“俺猜着这个撮鸟,是个剪迳

的强人。正在此间等买卖。见洒家是个和尚,他道不利市,吐一口唾走入去了。

那厮却不是鸟晦气,撞了洒家!洒家又一肚皮鸟气,正没处发落。且剥那厮衣裳

当酒吃。”提了禅杖,迳抢到松林边,喝一声:“兀那林子里的撮鸟快出来!”

那汉在林子里听的大笑道:“我晦气,他倒来惹我!”就从林子里拿着朴刀,

背翻身跳出来,喝一声:“秃驴!你是当死,不是我来寻你。”智深道:“教你

认的洒家。”轮起禅杖,抢那汉。那汉拈着朴刀,来斗和尚。恰待向前,肚里寻

思道:“这和尚声音好熟。”便道:“兀那和尚,你的声音好熟。你姓甚?”智

深道:“俺且和你斗三百合却说姓名。”那汉大怒,仗手中朴刀,来迎禅杖。两

个斗了十数合,那汉暗暗的喝采道:“好个莽和尚。”又斗了四五合,那汉叫道:

“少歇,我有话说。”两个都跳出圈子外来。那汉便问道:“你端的姓甚名谁?

声音好熟。”智深说姓名毕,那汉撇了朴刀,翻身便剪拂,说道:“认得史进么?”

智深笑道:“原来是史大郎。”两个再剪拂了,同到林子里坐定。智深问道:

“史大郎,自渭洲别后,你一向在何处?”史进答道:“自那日酒楼前与哥哥分

手,次日听得哥哥打死了郑屠,逃走去了。有缉捕的访知史进和哥哥赍发那唱的

金老,因此小弟也便离了渭州,寻师父王进。直到延州,又寻不着。回到北京,

住了几时,盘缠使尽,以此来在这里寻些盘缠。不想得遇哥哥,缘何做了和尚?”

智深把前面过的话,从头说了一遍。

史进道:“哥哥既是肚饥,小弟有干肉烧饼在此。”便取出来教智深吃。史

进又道:“哥哥既有包里在寺内,我和你讨去。若还不肯时,一发结果了那厮。”

智深道:“是。”当下和史进吃得饱了,各拿了器械,再回瓦罐寺来,到寺前,

看见那崔道成、丘小乙两个,兀自在桥上坐地。智深大喝一声道:“你这厮们,

来!来!今番和你斗个你死我活!”那和尚笑道:“你是我手里败将,如何再来

敢厮并?”智深大怒,轮起铁禅杖,奔过桥来。那生铁佛生嗔,仗着朴刀,杀下

桥去。智深一者得了史进,肚里胆壮,二乃吃得饱了,那精神气力越使得出来。

两个斗到八九合,崔道成渐渐力怯,只办得走路。那飞天夜叉丘道人,见和尚输

了,便仗着朴刀来协助。这边史进见了,便从树林子里跳将出来,大喝一声:

“都不要走!”掀起笠儿,挺着朴刀,来战丘小乙。四个人两对厮杀,斗的一似

画阁上的。但见:

和尚嚣顽,禅僧勇猛。铁禅杖飞一条玉蟒,锋朴刀迸万道霞光。壮士翻身,

恨不得平吞了宇宙;道人纵步,只待要撼动了乾坤。八臂相交,明如三战吕布。

一声响亮,不若四座天王。溪边斗处鬼神惊,桥上战时山石裂。

智深与崔道成正门到间深里,智深得便处,喝一声:“着!”只一禅杖,把

生铁佛打下桥去。那道人见倒了和尚,无心恋战,卖个破绽便走。史进喝道:

“那里去?”赶上,望后心一朴刀,扑地一声响,道人倒在一边。史进踏入去,

调转朴刀,望下面只顾肐肢肐察的搠。智深赶下桥去,把崔道成后身一禅杖。可

怜两个强徒,化作南柯一梦。正是:从前作过事,无幸一齐来。

智深、史进,把这丘小乙、崔道成两个尸首,都缚了,撺在涧里。两个再打

入寺里来,香积厨下那几个老和尚,因见智深输了去,怕崔道成、丘小乙来杀他,

已自都吊死了。智深、史进直走入方丈后角门内看时,那个掳来的妇人,投井而

死。直寻到里面,八九间小屋,打将入去,并无一人。只见包裹已拿在彼,未曾

打开。智深道:“既有了包裹,依原背了。”再寻到里面,只见床上三四包衣服。

史进打开,都是衣裳,包了些金银,拣好的包了一包袱,背在身上。寻到厨房,

见有酒有肉。两个都吃饱了。灶前缚了两个火把,拨开火炉,炭上点着,焰腾腾

的先烧着后面小屋,烧到门前。再缚几个火把,直来佛殿下后檐点着,烧起来。

凑巧风紧,刮刮杂杂地火起,竟天价烧起来。怎见的好火?但见:

浓烟滚滚,烈焰腾腾。须臾间燎彻天关,顷刻时烧开地户。燎飞禽翅,尽坠

云霄;烧走兽毛,焦投涧壑。多无一霎,佛殿尽通红;那有半朝,僧房俱变赤。

恰似老君推倒炼丹炉,一块火山连地滚。

智深与史进看着,等了一回,四下火都着了。二人道:“梁园虽好,不是久

恋之家。俺二人只好撒开。”

二人厮赶着行了一夜。天色微明,两个远远地望见一簇人家,看来是个村镇。

两个投那村镇上来。独木桥边,一个小小酒店。但见:

柴门半掩,布幕低垂。酸醨酒瓮土床边,墨画神仙尘壁上。村童量酒,想非

涤器之相如。丑妇当垆,不是当时之卓氏。壁间大字,村中学究醉时题。架上蓑

衣,野外渔郎乘兴当。

智深、史进来到村中酒店内,一面吃酒,一面叫酒保买些肉来,借些米来打

火做饭。两个吃酒,诉说路上上许多事务。吃了酒饭,智深便问史进道:“你今

投那里去?”史进道:“我如今只得再回少华山,去投奔朱武等三人入了夥,且

过几时,却再理会。”智深见说了,道:“兄弟也是。”便打开包裹,取些金银

与了史进。二人拴了包裹,拿了器械,还了酒钱。二人出得店门,离了村镇,又

行不过五七里,到一个三岔路口。智深道:“兄弟,须要分手。洒家投东京去,

你休相送。你打华州,须从这条路去。他日却得相会。若有个便人,可通个信息

来往。”史进拜辞了智深,各自分了路。史进去了。

只说智深自往东京,在路又行了八九日,早望见东京。入得城来,但见:

千门万户,纷纷朱翠交辉。三市六街,济济衣冠聚集。凤阁列九重金玉,龙

楼显一派玻璃。鸾笙凤管沸歌台,象板银筝鸣舞榭。满目军民相庆,乐太平丰稔

之年;四方商旅交通,聚富贵荣华之地。花街柳陌,众多娇艳名姬。楚馆秦楼,

无限风流歌妓。豪门富户呼卢,公子王孙买笑。景物奢华无比并,只疑阆苑与蓬

莱。

智深看见东京热闹,市井喧哗,来到城中,陪个小心,问人道:“大相国寺

在何处?”街坊人答道:“前面州桥便是。”智深提了禅杖便走。早来到寺前。

入得山门看时,端的好一座大刹。但见:

山门高耸,梵宇清幽。当头敕额字分明,两下金刚形势猛。五间大殿,龙鳞

瓦砌碧成行;四壁僧房,龟背磨砖花嵌缝。钟楼森立,经阁巍峨。幡竿高峻接青

云,宝塔依稀侵碧汉。木鱼横挂,云板高悬。佛前灯烛荧煌,炉内香烟缭绕。幢

幡不断,观音殿接祖师堂。宝盖相连,水陆会通罗汉院。时时护法诸天降,岁岁

降魔尊者来。

智深进得寺来,东西廊下看时,迳投知客寮内去。道人撞见,报与知客。无

移时,知客僧出来,见了智深生的凶猛,提着铁禅杖,跨着戒刀,背着个大包裹,

先有五分惧他。知客问道:“师兄何方来?”智深入下包裹禅杖,打个问讯,知

客回了问讯。智深说道:“小徒五台山来。本师真长老,有书在此,着小僧来投

上刹清大师长老处,讨个职事僧做。”知客道:“既是真大师长老有书札,合当

同到方丈里去。”知客引了智深,直到方丈,解开包裹,取出书来,拿在手里。

知客道:“师兄,你如何不知体面?即目长老出来,你可解了戒刀,取出那七条

坐具信香来,礼拜长老使得。”智深道::你却何不早说。”随即解了戒刀,包

裹内取出片香一炷,坐具七条,半晌没做道理处。知客又与他披了袈裟,教他先

铺坐具。知客问道:“有信香在那里?”智深道:“什么信香?只有一炷香在此。”

知客再不和他说,肚里自疑忌了。

少刻,只见智清禅师两个使者引着出来,禅椅上坐了。知客向前打个问讯,

禀道:“这僧人从五台山来,有真禅师书在此,上达本师。”清长老道:“好,

好。师兄多时不曾有法帖来。”知客叫智深道:“师兄,把书来礼拜长老。”只

见智深先把那炷香插在炉内,拜了三拜,将书呈上。清长老接书,把来拆开看时,

上面写道:

“智真和尚合掌白言贤弟清公大德禅师:不觉天长地隔,别颜睽远。虽南北

分宗,千里同意。今有小浼:弊寺檀越赵员外剃度僧人智深,俗姓是延安府老种

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鲁达。为因打死了人,情愿落发为僧。二次因醉闹了僧堂,

职事人不能和顺。特来上刹,万望作职事人员收录。幸甚!切不可推故。此僧久

后正果非常,千万容留。珍重,珍重!”

清长老读罢来书,便道:“远来僧人且去僧堂中暂歇,吃些斋饭。”智深谢

了,收拾起坐具七条,提了包裹,拿了禅杖、戒刀,跟着行童去了。

清长老唤集两班许多职事僧人,尽到方丈。乃言:“汝等众僧在此。你看我

师兄智真禅师好没分晓!这个来的僧人,原来是经略府军官。为因打死了人,落

发为僧,二次在彼闹了僧堂,因此难着他。你那里安他不的,却推来与我。待要

不收留他,师兄如此千万嘱付,不可推故。待要着他在这里,倘或乱了清规,如

何使得。”知客道:“便是。弟子们看那僧人,全不似出家人模样。本寺如何安

着得他。”都寺便道:“弟子寻思起来,只有酸枣门外退居廨宇后那片菜园,如

常被营内军健们并门外那二十来个破落户,时常来侵害,纵放羊马,好生罗唣。

一个老和尚在那里住持,那里敢管他。何不教智深去那里住持,倒敢管的下。”

清长老道:“都寺说的是。教侍者去僧堂内客房里,等他吃罢饭,便唤将他来。”

侍者去不多时,引着智深到方丈里。清长老道:“你既是我师兄真大师荐将来我

这寺中挂搭,做个职事人员。我这弊寺有个大菜园在酸枣门外岳庙间壁,你可去

那里住持管领。每日教种地人纳十担菜蔬,余者都属你用度。”智深便道:“本

师真长老着小僧投大刹讨个职事僧做,却不教俺做个都寺、监寺,如何教洒家去

管菜园?”首座便道:“师兄,你不省得。你新来挂搭,又不曾有功劳,如何便

做得都寺。这管菜园也是个大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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