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垣睥睨-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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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想到上京告御状，但路途艰难，且那知府得知消息，早就与一些曾经同席的官员打点好关系，她便更加不得其法。如此又过了大半年，始终没法告状，心中对知府早就生成的怨恨便也蔓延到国之君主身上，便想尽办法混入舞团，动了弑君的念头。
　　
　　若要说这女子愚昧，她确实是犯傻了，但一个小小的地方知府草率断案造成如此后果，皇帝听闻后，大为震怒。
　　
　　文惠帝心知，每朝每代的宫廷总少不了一些蛀虫和贪官，那个地方知府必是有人撑腰，才敢如此胆大妄为。这事，倒也恰恰成了一个契机，他当即下令彻查此事，也替那名女刺客翻案。这一来，牵扯出好几个脱不了干系的官员，甚至有两个在昶京的地位还不低。
　　
　　面上扯出一些人了，但底下定然还有许多盘根错节的关系存在，加上二皇子岳璟岚伤势颇重，高烧好不容易才退了点，皇帝的心情别提有多差了。
　　
　　这日，岳璟辰去探望皇兄，段宏瑄也跟了去。岳璟岚躺在床上，面色虚弱，神智倒还算清醒，见到弟弟来了，还命人端茶奉上。
　　
　　“二皇兄，您好好休息，别管这些闲杂之事了。”岳璟辰道。
　　
　　岳璟岚嗓音有些高热后的沙哑，“今次之事……”他虽在自己的殿内养伤，但或多或少也听到了这次事件的始末与调查后牵扯出的是非，便摇了摇头。
　　
　　那个女刺客伤势比他更重，每天有大半时间都在昏睡，但皇帝没下杀令，反倒令人好生照看着。
　　
　　岳璟辰与岳璟岚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段宏瑄没怎么说话，只是在刚进来时寒暄了几句，之后就一直在旁边候着。被牵扯出的京城官员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都被撤职查办了。但一大帮刺客混入了给皇帝祝寿的舞团，这个可不是容易的事。宫内定然是被人动过手脚。
　　
　　陈御医给二皇子换了伤药，又吩咐一旁侍从按他所写的方子去熬药，待到一切弄好，便道：“二殿下，这几日仍需静养，微臣还要回御医院再研究研究药方，两个时辰后再过来。请殿下莫忘了准时喝药。”
　　
　　“恩。”岳璟岚应了声，像是有些犯困了。
　　
　　“那微臣先行告退。”陈御医行了个礼，退出殿外。段宏瑄给岳璟辰使了个颜色，二人便借故告退。
　　
　　“殿下，”段宏瑄轻声道：“你先回去罢，我还有些事。”
　　
　　说罢，也不等岳璟辰的反应，便悄悄跟着那陈御医身后离开了。岳璟辰无奈摇头，回自己的宫殿去了。
　　
　　稍晚时候，段宏瑄回到长缮宫，见到岳璟辰慢条斯理地在吃饭，便坐到旁边嚷嚷肚子饿。安喜见主子回来了，立马去给他盛饭。
　　
　　等到饱餐一顿后，安喜和雏云二人将桌子收拾干净了退下，岳璟辰才挑眉道：“说罢。”
　　
　　“说什么？”段宏瑄看他一眼。
　　
　　“你总不会是身体不适，找陈御医拿药去了罢。”岳璟辰声音淡淡的。
　　
　　“呵呵。”段宏瑄一笑，手朝上一翻，扇子便出现在掌心。他撑开扇子摇了两下，又喝了一口，还不忘赞叹一句茶叶甚好。如此磨蹭了一番，倒也不见岳璟辰表情有任何变化，就又喝了一大口茶，才得意地道：“区区出马，自然不会无功而返的。”
　　
　　岳璟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他便耸耸肩，继续道：“陈御医是大殿下的人。”他今日跟在那御医身后，瞧见对方从偏门进了大皇子的宫殿，他便跟了进去。虽然不喜上房揭瓦的勾搭，但是，翻开一片砖瓦后，倒真看见了岳璟鸿和陈御医二人在房内谈话，话中内容一半是那陈御医向岳璟鸿报告岳璟岚的病情，另一半，却是岳璟鸿轻声嘱咐陈御医在药方中弄些手脚。
　　
　　“劳烦陈大人在给二弟的方子里多费些心思。”岳璟鸿当时是这么说的。
　　
　　岳璟辰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两位皇兄在宫中布有眼线是固然的，不足为奇。不过，大皇兄要在药方中动手脚……”他沉吟了片刻，“于情于理，都不妥。”
　　
　　段宏瑄一笑，没有接他的话：“不止这样。”
　　
　　“恩。”岳璟辰点头，“若是只查出这么些东西，你不可能现在才回。”
　　
　　“对阿，所以呢，之前只是真相之一，或者说，表相而已。”段宏瑄手中扇子又摇了摇，“陈御医在这宫中不过是个小角色，不过，他倒懂得做人，可不只讨好了大殿下这一边。”
　　
　　“……是么？”
　　
　　“恩，因为那老狐狸回了趟御医院后，又去了二殿下那，把大殿下对他所言又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二殿下。”
　　
　　双面奸细这种事倒也并非没有，不过陈御医这人胆子挺大，宫里谁不知道大皇子与二皇子之间明争暗斗的情况，他竟想在这两人之间周旋……就算现下从两边都捞了不少好处，不过，最终势必两边都不讨好。
　　
　　岳璟辰摇摇头，没说话。
　　
　　“陈御医当然没有给二殿下的药方『特殊照顾』，二殿下却让他以御医院的名义给寿宴时在场的女眷及几位皇子，甚至住在宫外的长乐公主都送些药茶。”
　　
　　“药茶？”
　　
　　“没错。美其名曰压惊安神，连他自己都会有一份，不过，显然他是不会喝的了。”
　　
　　岳璟辰敛眉，暗想这般行为也太明目张胆了。他自然了解自己这位二皇兄可没有什么体贴的好心肠，那日替父皇挡下一剑的行为其实也挺鸡肋。段宏瑄和他说过，当时的场面其实尚可以控制住，偏是岳璟岚突然冲出来的那一下让双方都尴尬了。他受的那一剑，为人父的文惠帝瞧来心疼，二皇子宫内众人替主子担忧，与他有利益牵扯的人大约也受了惊，不过，段宏瑄却是在心里吐槽的。岳璟岚出来挡剑根本便是多余的。
　　
　　现在，二皇子是要以挡剑之事为引，『正式』宣告他对上位的渴望了么？
　　
　　“宁之，”岳璟辰正色道：“大概，我原本以为的相安无事的日子快要结束了罢？”
　　
　　段宏瑄拿起茶水微凉了的杯子，扬声朝外面道：“安喜，茶凉了哟。”




17

17、第十六面墙　。。。　
　
　
　　过了几日，御医院果然派发了几份安神茶到宫中各处，段宏瑄回到长缮宫时就见到岳璟辰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茶包慢慢摩梭。
　　
　　“果然来了？”段宏瑄挑眉。
　　
　　“恩。雏云找人查过了，这里面只是普通的茶叶，并无古怪。”
　　
　　“我再找人看看罢。”
　　
　　段宏瑄所找的，自然是唐彩。昔日他与沈秋桐几人在嵩山遇上难事，便是多亏了出身唐门的这人相助，之后更是结为莫逆。唐彩平时并不在蜀中一呆，大概还在南疆罢。
　　
　　当夜，段宏瑄取了些茶叶，托人连夜送去南疆，还附上一张纸条写明缘由。过了几日，送信的人快马加鞭赶回昶京，带来的同样是一张纸条，上书：此茶无恙，但仅可辅以浊水，若以上等清水浸泡，久之或瘫。
　　
　　久之或瘫。
　　
　　段宏瑄与岳璟辰二人盯着这几个字看了良久，久到偏厅里的烛光都暗了一些，岳璟辰才重重叹了口气：“二皇兄做得……未免过了。”
　　
　　“殿下，”段宏瑄示意对方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对面，“你也瞧见了。你以为你在这场夺位之战中只要表明不争的立场便可明哲保身，便能图得一份安逸，但别人可不这么想。二殿下利用御医院来害你，大殿下暗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手脚。殿下还记得不久前在御花园落水一事么？那并非表面上瞧来那么简单的……”
　　
　　“我知道……”岳璟辰垂首打断他，声音有些含糊。
　　
　　这个少年其实还未到弱冠之年，可惜他身在帝王之家，就算他不想要那个位置，但，有些麻烦注定躲不过。
　　
　　“殿下，与其一味地试图避开，不如选择正面迎上。”段宏瑄想起文惠帝曾经私下找自己谈话的内容，斟酌了一番继续道：“皇帝陛下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这话说得很隐晦，表面听来却也有些伤人。
　　
　　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岳璟辰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竟是极其凌厉的。段宏瑄一怔，待要探究时却又发现对方移开了视线，表情还是一贯的淡然。
　　
　　莫非是幻象？
　　
　　段宏瑄这几日睡得并不好，眼角都有些血丝了。他将刚刚的意外归咎于自己略为疲劳所致，便没再多想。
　　
　　“殿下留在这仔细想想罢，我先下去了。”他本来就不想多说，几个月前他还是个连武林中的事都懒得管的悠闲盟主，现在处于宫中形势所逼，提点了这么几句已是难得，剩下的，就看面前这位主子怎么想了。
　　
　　他转身走得干脆，岳璟辰却看着他挺直的背影，一直到他走过宫殿一角消失不见。
　　
　　*****
　　岳璟辰在偏厅中坐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段宏瑄去上朝时经过，看见他几乎还是昨晚自己走时的那个姿势，半天没说出话来，只好转头叫安喜。
　　
　　“给殿下弄些茶水来漱口，然后叫人送套干净衣服罢。”
　　
　　雏云跟着安喜过来了，他利落地帮岳璟辰梳齐头发别入冠中，然后接过干净衣服来帮这位皇子换上。后者一边就着安喜的手，含了口茶水漱漱。
　　
　　“走罢。”
　　
　　“？”
　　
　　“上朝罢。”话音刚落，岳璟辰当先走了出去，步子迈得很稳，完全不似熬了个通宵的样子。段宏瑄一脸莫名其妙，却也只能跟上。
　　
　　进宫也有一段不短的日子了，但是曾经的盟主大人还是没有习惯这种半夜起床来议事的作息，一路上打了好几个呵欠，早朝开始后，站在队列中也还是有些犯迷糊。
　　
　　边关告急。王公公在皇帝的示意下扬声念出手上八百里加急的内容，书信刚刚到了文惠帝手上，内容赫然写着北狄袭城。居于大暻北面的狄国被大暻人称为北狄，三日前，狄国三万兵马突袭大暻边境的一个小镇，镇上的守卫官兵人手不足，全军覆没。接着，狄国军队横扫周边小城，在此急件到达昶京之前，一连夺下了包括函关、郁山、佳遥在内的三座城池，现下在柏吉城与大暻士兵僵持。柏吉城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但狄国军队残忍地断了大暻的粮线，不只驻守在柏吉城的官兵，就连城内的百姓也都面临断粮的危机。
　　
　　“岂有此理！”文惠帝脸色变了数次，终于忍不住低吼了一句。
　　
　　“陛下息怒！”众官都道。
　　
　　“陛下，当务之急，是速速派兵前往支援，并送去粮草。”有人道。
　　
　　这话没错，但派谁去，又非一时半刻可以解决的。
　　
　　“关于这率兵出征之人，与护送粮草之人，众卿可有好的建议？”文惠帝问。
　　
　　“陛下，臣愿请战。”蓝修站了出来。底下立时一片附和之声。蓝修身为征远大将军，率军征战二十余载，获胜的大小战役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七八百有余，其声望便是在狄国也具有不小的震慑作用。狄国此次嚣张进袭，派蓝修出战，不失为最好的应对之法。
　　
　　文惠帝点点头算是先默认了：“那护送粮草之人……”
　　
　　“父皇，儿臣愿担此重任！”岳璟鸿忽然出列道。大殿内的官员们对于大皇子此番英勇的自荐都有些诧异。大皇子平素表现得并不少，但论起行兵打战来，他仍比不过二皇子岳璟岚。不过岳璟岚遇刺后的伤势尚未恢复，虽说好了大半，却仍不足以让他北征去往边疆。众官心下知道这一点，况且大家也或多或少明白大皇子想在军功方便有所建树的心情，便也未多说什么。
　　
　　皇帝倒没显得有多诧异，只是坐在龙椅上沉思。他目光在下方官员中巡视了一圈，最后又不知落向了何处。岳璟鸿低头站在文武官行列之外，承受着左右两边时不时扫过来的满含各种意味的眼神，觉得等待的时间着实漫长，长到他额角都渐渐浸出些汗来。
　　
　　“鸿儿，粮草一事……”文惠帝终于道：“便交与你了。你切记要听从蓝将军的安排。”
　　
　　是『听从』。而非『配合』或其他。
　　
　　“是，儿臣遵旨。”岳璟鸿点头退下了。
　　
　　“蓝将军，朕许你率五万大军出征。鸿儿，朕也拨一万士兵给你护送粮草。粮草的数量交与户部负责。明日便出发。”文惠帝说完便要挥手宣布退朝。
　　
　　“父皇！”岳璟辰却上前一步站了出来。
　　
　　皇帝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
　　
　　“父皇，儿臣请求随同征远将军一道出战。”岳璟辰抛出一记惊雷。
　　
　　呵！好几个人都倒抽了口冷气，瞪大眼看着平日低调的四皇子。
　　
　　岳璟辰平素并非一直待在宫中，他也随官员下南方巡访或者协助查案过，但从未领兵打过仗，此番面对北狄的情况危急，他并无任何带兵经验，却在这时候自荐，让周围众人都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莫非，四皇子是要和大皇子抢这军功了？不止一人在心中这般猜测。
　　
　　“辰儿，你……”文惠帝在心中盘算着话该怎么说，打仗可不是儿戏，他疼这个幺子，但边疆危急迫在眉睫，派一个不擅行军的人随行有欠妥当，况且，万一岳璟辰在行军途中不慎伤到，那也麻烦。
　　
　　皇帝想着如何委婉地拒绝岳璟辰，后者仰着头在下方看着他。皇帝嘴角忍不住僵了一下，觉得头有些大。自己这个儿子今日不知是中了什么魔魇，怎的在群臣面前闹了这一出……
　　
　　其他臣子不便吱声，便等着皇帝指示。段宏瑄不着痕迹地盯着岳璟辰的后背，慢慢地眯起眼，打量了好一会儿复又睁开。
　　
　　殿下，若你坚持，我便帮你罢。
　　
　　“陛下，微臣也请求随军出战。”他一步跨了出来，朗声道。
　　
　　岳璟辰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不浓不淡。段宏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