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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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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嬴子楚）乘灭周之盛，复遣蒙骜袭韩，拔成皋、荥阳，置三川郡，地界直逼大梁（河南开封）矣。秦王（嬴子楚）曰：“寡人昔质于赵，几为赵王所杀，此仇不可不报！”乃再遣蒙骜攻赵，取榆次（县名，在太原府。）等三十七城，置太原郡。遂南定上党，因攻魏高都，（今山西泽州。）不拔，秦王（嬴子楚）复遣王龁将兵五万助战。魏兵屡败，如姬言于魏王（姬圉）曰：“秦所以急攻魏者，欺魏也。所以欺魏者，以信陵君（姬无忌）不在也。信陵君贤名闻于天下，能得诸侯之力。大王若使人卑辞厚币，召之于赵，使其‘合从’列国，并力御秦，虽有蒙骜等百辈，何敢正眼视魏哉！”（虽在公事上说，然未免亦有私心。）魏王（姬圉）势在危急，不得已从其计，遣颜恩为使，持相印，益以黄金彩币，往赵迎信陵君（姬无忌）。遗以书，略曰：
公子昔不忍赵国之危，今乃忍魏国之危乎？魏急矣！寡人举国引领以待公子之归也。公子幸勿计寡人之过！
信陵君（姬无忌）虽居赵国，宾客探信，往来不绝。闻魏将遣使迎己，恨曰：“魏王（姬圉）弃我于赵，十年于兹矣。今事急而召我，非中心念我也！”（却也说得是。）乃悬书于门下：“有敢为魏王通使者死！”宾客皆相戒，莫敢劝其归者。（这等宾客，都是篾片耳。）颜恩至赵半月，不得见公子。魏王（姬圉）复遣使者催足，（音促。）音信不绝。颜恩欲求门下客为言，俱辞不敢通。（篾片！何足与计大事。）恩欲候信陵君（姬无忌）出外，于路上邀之。信陵君为回避魏使，竟不出门。颜恩无可奈何。毕竟信陵君（姬无忌）肯归魏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回 华阴道信陵败蒙骜 胡卢河庞煖斩剧辛
话说颜恩欲见信陵君（姬无忌）不得，宾客不肯为通，正无奈何。适博徒毛公和卖浆薛公来访公子，颜恩知为信陵君上客，（此二公自是执交，不在宾客数内。）泣诉其事。二公曰：“君第戒车，（拿稳得妙。）我二人当力劝之。”颜恩曰：“全仗，全仗！”二公入见信陵君（姬无忌）曰：“闻公子车驾将返宗邦，吾二人特来奉送。”（迳说来送，不作疑问，语妙。）信陵君曰：“那有此事？”二公曰：“秦兵围魏甚急，公子不闻乎？”（反问之妙，便有责之之意。）信陵君（姬无忌）曰：“闻之。但无忌辞魏十年，今已为赵人，不敢与闻魏事矣。”二公齐声曰：“公子，是何言也！公子所以重于赵，名闻于诸侯者，徒以有魏也。（这一层轻。）即公子之能养士，致天下宾客者，亦藉魏力也。今秦攻魏日急，而公子不恤；设使秦一旦破大梁（河南开封），夷先王之宗庙，公子纵不念其家，独不念祖宗之血食乎？公子复何面目寄食于赵也？”（义正词严，执交如此，试想如此语，岂篾片之客所能出乎？）言未毕，信陵君（姬无忌）蹴然起立，面发汗，谢曰：“先生责无忌甚正！无忌几为天下罪人矣。”即日命宾客束装，（信陵自是有天性人，亦是明白人。）自入朝往辞赵王（嬴丹）。赵王不舍信陵君（姬无忌）归去，持其臂而泣曰：“寡人自失平原（嬴胜），倚公子如长城，一朝弃寡人而去，寡人谁与共社稷耶？”信陵君（姬无忌）曰：“无忌不忍先王宗庙见夷于秦，不得不归。倘邀君之福，社稷不泯，尚有相见之日。”赵王（嬴丹）曰：“公子向以魏师存赵，今公子归赴国难，寡人敢不悉赋以从！”乃以上将军印，授公子，使将军庞煖（同暖）为副，起赵军十万助之。（知恩报恩，赵王亦好。）信陵君（姬无忌）既将赵军，先使颜恩归魏报信，然后分遣宾客，致书于各国求救。燕、韩、楚三国，俱素重信陵之人品，闻其为将，莫不喜欢，悉遣大将引兵至魏，听其节制。（可见平日做人要紧。）燕将将渠，韩将公孙婴，楚将景阳，惟齐国不肯发兵。
却说魏王（姬圉）正在危急，得颜恩报说：“信陵君（姬无忌）兼将燕、赵、韩、楚之师，前来救魏。”魏王（姬圉）如渴时得浆，火中得水，喜不可言。使卫庆悉起国中之师，出应公子。时蒙骜围郏jiá州，（在河南府，古虢王地。河南陕县）王龁围华州，（在陕西西安府，古郑地。）信陵君（姬无忌）曰：“秦闻吾为将，必急攻。郏、华东西相距五百余里，吾以兵缀蒙骜之兵于郏，而率奇兵赴华。（便得算。）若王龁兵败，则蒙骜亦不能自固矣。”众将皆曰：“然。”乃使卫庆以魏师合楚师，筑为连垒，以拒蒙骜。虚插信陵君旗号，坚壁勿战。而身帅赵师十万，与燕、韩之兵，星驰华州。信陵君（姬无忌）集诸将计议曰：“少华山东连太华，西临渭河，秦以舟师运粮，俱泊渭水，而少华木多荆杞，可以伏兵。若以一军往渭劫粮，王龁必悉兵来救，吾伏兵于少华，邀而击之，无不胜矣。”（只要算计好，自然不怕不胜。）即命赵将庞煖，引一支军往渭河，劫其粮艘。使韩将公孙婴，燕将将渠，各引一支军，声言接应劫粮之兵，只在少华山左右伺候，共击秦军。信陵君（姬无忌）亲率精兵三万，伏于少华山下。庞煖引军先发，早有伏路秦兵，报入王龁营中，言：“魏信陵君为将，遣兵迳往渭口。”王龁大惊曰：“信陵善于用兵，今救华，不接战，而劫渭口之粮，是欲绝我根本也！吾当亲往救之。”（正要你如此。）遂传令：“留兵一半围城，余者悉随吾救渭。”将近少华山，山中闪出一队大军，打著“燕相国将渠”旗号。王龁传令列成阵势，便接住将渠交锋。战不数合，又是一队大军到来，打著“韩大将公孙婴”旗号，王龁急分兵迎敌。军士报道：“渭河粮船，被赵将庞煖所劫。”（好在一齐来，令他没处措手。）王龁道：“事已如此，且只顾厮杀，若杀退燕、赵二军，又作计较。”（无可奈何语。）三国之兵，搅做一团，自午至酉，尚未鸣金。信陵君（姬无忌）度秦兵已疲，引伏兵一齐杀出，大叫：“信陵君亲自领兵在此！秦将早早来降，免污刀斧！”王龁虽是个惯战之将，到此没有三头六臂，如何支持得来？况秦兵素闻信陵君（姬无忌）威名，到此心胆俱裂，人人惜命，个个奔逃。王龁大败，折兵五万有余，又尽丧其粮船，只得引残兵败将，向南路而遁，进临潼关去讫。信陵君（姬无忌）引得胜之兵，仍分三队，来救郏州（河南陕县）。
却说蒙骜谍探信陵君（姬无忌）兵往华州（陕西西安），乃将老弱立营，虚建“大将蒙”旗帜，与魏、楚二军相持；尽驱精锐，衔枚疾走，望华州一路迎来，指望与王龁合兵。（算计也不错，只是略迟了些儿。）谁知信陵君（姬无忌）已破走了王龁，恰好在华阴（县在西安府。）界上相遇。信陵君亲冒矢石，当先冲敌。左有公孙婴，右有将渠，两下大杀一阵。蒙骜折兵万余，鸣金收军。当下札住大寨，整顿军马，打点再决死敌。这边魏将卫庆，楚将景阳，探知蒙骜不在军中，攻破秦营老弱，解了郏州（河南陕县）之围，也望华阴一路追袭而来。正遇蒙骜列阵将战，两下夹攻，蒙骜虽勇，怎当得五路军马，腹背受敌，又大折一阵，急急望西退走。（败王龁是智胜，败蒙骜是力胜，然若无前面之智，则后面之力无用也。）信陵君（姬无忌）率诸军，直追至函谷关（河南灵宝）下，五国札下五个大营，在关前扬威耀武。如此月余，秦兵紧闭关门，不敢出应。信陵君（姬无忌）方才班师。各国之兵，亦皆散回本国。史臣论此事，以为信陵君之功，皆毛公、薛公之功也！有诗云：
兵马临城孰解围？合从全仗信陵归。当时劝驾谁人力？却是埋名两布衣。
魏安厘王（姬圉）闻信陵君（姬无忌）大破秦军，奏凯而回，不胜之喜，出城三十里迎接。兄弟别了十年，今日相逢，悲喜交集，乃并驾回朝。论功行赏，拜为上相，益封五城，国中大小政事，皆决于信陵君。赦朱亥擅杀晋鄙之罪，用为偏将。此时信陵君（姬无忌）之威名，震动天下，各国皆具厚币，求信陵君兵法。信陵君（姬无忌）将宾客平日所进之书，纂括为二十一篇，阵图七卷，名曰《魏公子兵法》。
却说蒙骜与王龁领著败兵，合做一处，来见秦庄襄王（嬴子楚＇异人＇），奏曰：“魏公子无忌，‘合从’五国，兵多将广，所以臣等不能取胜。损兵折将，（使六国从约不解，何至见灭于秦乎？）罪该万死！”秦王（嬴子楚）曰：“卿等屡立战功，开疆拓土，今日之败，乃是众寡不敌，非卿等之罪也。”刚成君蔡泽进曰：“诸国所以‘合从’者，徒以公子无忌之故。今王遣一使修好于魏，且请无忌至秦面会，俟其入关，即执而杀之，永绝后患，岂不美哉！”（是用熟套子，亦难以欺人矣。）秦王（嬴子楚）用其谋，遣使至魏修好，并请信陵君（姬无忌）。冯欢曰：“孟尝（妫文）、平原（嬴胜），皆为秦所羁，幸而得免，公子不可复蹈其辙。”信陵君（姬无忌）亦不愿行，言于魏王（姬圉），使朱亥为使，（何必定要他去？）奉璧一双以谢秦。秦王（嬴子楚）见信陵君不至，其计不行，心中大怒。蒙骜密奏秦王曰：“魏使者朱亥，即锤击晋鄙之人也。此魏之勇士，宜留为秦用。”秦王（嬴子楚）欲封朱亥官职，朱亥坚辞不受。秦王益怒。（可笑。）令左右引朱亥置虎圈中。圈有斑斓大虎，见人来即欲前攫。朱亥大喝一声：“畜生何敢无礼！”迸开双睛，如两个血盏，目眦尽裂，迸血溅虎。虎蹲伏股栗，良久不敢动。（老虎也怕狠的。）左右乃复引出。秦王（嬴子楚）叹曰：“乌获、任鄙，不是过矣！若放之归魏，是与信陵君（姬无忌）添翼也。”愈欲迫降之。亥不从。命拘于驿舍，绝其饮食。朱亥曰：“吾受信陵君知遇，当以死报之！”乃以头触屋柱，柱折而头不破。（好结实头！）于是以手自探其喉，绝咽而死，真义士哉！（真义士，真难得也，不枉信陵君下交了。）
秦王（嬴子楚）既杀朱亥，复谋于群臣曰：“朱亥虽死，信陵君（姬无忌）用事如故，寡人意欲离间其君臣，诸卿有何良策？”刚成君蔡泽进曰：“昔信陵君窃符救赵，得罪魏王（姬圉），魏王弃之于赵，不许相见。后因秦兵围急，不得已而召之。虽然纠连四国，得成大功，然信陵君（姬无忌）有震主之嫌，魏王（姬圉）岂无疑忌之意？信陵君锤杀晋鄙，鄙死，宗族宾客，怀恨必深。大王若捐金万斤，密遣细作至魏，访求晋鄙之党，奉以多金，使之布散流言，（药线好。）言：‘诸侯畏信陵君（姬无忌）之威，皆欲奉之为魏王（姬圉），信陵君不日将行篡夺之事。’（反间计恶毒之甚。）如此，则魏王必疏无忌而夺其权。信陵君（姬无忌）不用事，天下诸侯，亦皆解体。吾因而用兵，无足为吾难矣。”秦王（嬴子楚）曰：“卿计甚善！然魏既败吾军，其太子增犹质吾国，寡人欲囚而杀之，以泄吾恨，何如？”蔡泽对曰：“杀一太子，彼复立一太子，何损于魏？不若借太子使为反间于魏。”（从里面打出来，更恶更妙。）秦王（嬴子楚）大悟，待太子增加厚。一面遣细作持万金往魏国行事；一面使其宾客皆与太子增往来相善，因而密告太子曰：“信陵君在外十年，交结诸侯，诸侯之将相，莫不敬且惮之，（即借实事说入，令人易信。）今为魏大将，诸侯兵皆属焉，天下但知有信陵君（姬无忌），不知有魏王（姬圉）也。虽吾秦国，亦畏信陵君之威，欲立为王，与之连和。信陵君（姬无忌）若立，必使秦杀太子，以绝民望。即不然，太子亦将终老于秦矣。奈何！”（利害切身以动之。）太子增涕泣求计。客曰：“秦方欲与魏通和，太子何不致一书于魏王（姬圉），使其请太子归国？”太子增曰：“虽请之，秦安肯释我而归耶？”客曰：“秦王之欲奉信陵，非其本意，特畏之耳。若太子愿以国事秦，固秦之愿也，（又用他离间信陵，又要他以国服事，正是一计两用。）何患请而不从哉？”太子增乃为密书，书中备言诸侯归心信陵，秦亦欲拥立为王等语，后乃叙己求归之意，将书付客，托以密致魏王（姬圉）。于是秦王（嬴子楚）乃修书二封，一封致魏王归朱亥之丧，托言病死；一封奉贺信陵君，另有金币等物。
却说魏王（姬圉）因晋鄙宾客布散流言，固已心疑。（可笑。）及秦使捧国书来，欲与魏息兵修好，叩其来意，都是敬慕信陵之语，（稍明白人，自然就知是故意了。）又接得太子增家信，心中愈加疑惑。使者再将书币，送信陵府中，故意泄漏其语，使魏王（姬圉）闻之。却说信陵君（姬无忌）闻秦使讲和，谓宾客曰：“秦非有兵戎之事，何求于魏？此必有计！”（明白人自然一看便破。）言未毕，阍人报秦使者在门，言：“秦王亦有书奉贺。”信陵君曰：“人臣义无私交，秦王（嬴子楚）之书币，无忌不敢受。”（先已看破，便自然不堕计中。）使者再三致秦王之意，信陵君（姬无忌）亦再三却之。恰好魏王（姬圉）遣使来到，要取秦王（嬴子楚）书来看。信陵君曰：“魏王既知有书，若说吾不受，必不肯信。”遂命驾车将秦王（嬴子楚）书币，原封不动，送上魏王（姬圉），言：“臣已再三辞之，不敢启封。今蒙王取览，只得呈上，但凭裁处！”魏王（姬圉）曰：“书中必有情节，不启不明。”乃发书观之，略曰：
公子威名，播于天下，天下侯王，莫不倾心于公子者。指日当正位南面，为诸侯领袖；但不知魏王（姬圉）让位当在何日？引领望之！（这书还算老实，不会把坏话说煞也。）不腆之赋，预布贺忱，惟公子勿罪！
魏王（姬圉）览毕，付与信陵君（姬无忌）观看。信陵君奏曰：“秦人多诈，此书乃离间我君臣，臣所以不受者，正虑书中不知何语，恐堕其术中耳。”魏王（姬圉）曰：“公子既无此心，便可于寡人面前，作书复之。”即命左右取纸笔，付信陵君（姬无忌）作回书。略云：
无忌受寡君不世之恩，糜首莫酬，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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