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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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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滑故也,岂敢及郑?”传令:“住军于延津!”弦高称谢而退。西乞、白乙问孟明:“驻军延津何意?”孟明曰:“吾师千里远涉,止以出郑人之不意,可以得志。今郑人已知吾出军之日,其为备也久矣。攻之则城固而难克,围之则兵少而无继。(兵不可以勒远,正是为此。)今滑国无备,不若袭滑(河南偃师府店镇)而破之。得其卤获,犹可还报吾君,师出不为无名也。”是夜三更,三帅兵分作三路,并力袭破滑城(河南偃师府店镇)。(强兵在境而不知防,宜其被灭。)滑君奔翟(山西临汾北)。秦兵大肆掳掠,子女玉帛,为之一空。史臣论此事,谓秦师目中已无郑矣。若非弦高矫命犒师,以杜三帅之谋,则灭国之祸,当在郑而不在滑也。有诗赞云:

千里驱兵狠似狼,岂因小滑逞锋铓。
弦高不假军前犒,郑国安能免灭亡?

滑自被残破,其君不能复国。秦兵去后,其地遂为卫国所并。(不劳张弓只箭之力而得一国之地,卫国是天上掉下来的造化。)不在话下。

却说郑穆公(姬兰)接了商人弦高密报,犹未深信。时当二月上旬,使人往客馆,窥觇杞子、逢孙、杨孙所为。则已收束车乘,厉兵秣马,整顿器械。人人装束,个个抖擞。只等秦兵到来,这里准备献门。使者回报,郑伯大惊。乃使老大夫烛武往见杞子、逢孙、杨孙,各以束帛为赆。谓之曰:“吾子淹久于敝邑,敝邑以供给之故,原圃(郑囿名。河南中牟西北)之麋鹿俱竭矣。今闻吾子戒严,意者有行色乎?孟明诸将在周、滑之间,盍往从之?”杞子大惊,暗思:“吾谋已泄,师至无功,反将得罪,不惟郑不可留,秦亦不可归矣。”乃缓词以谢烛武,即日引亲随数十人,逃奔齐国(山东临淄)。逢孙、杨孙亦奔宋国(河南商丘)避罪。(不曾被晋国杀了,大是侥幸。)戍卒无主,屯聚于北门,欲为乱。郑穆公(姬兰)使佚之狐,多赍行粮,分散众人,导之还乡。郑穆公(姬兰)录弦高之功,拜为军尉。自此郑国安靖。

却说晋襄公(姬欢)在曲沃(山西闻喜东北)殡宫守丧,闻谍报:“秦国孟明将军,统兵东去,不知何往?”襄公大惊,即使人召群臣商议。先轸预已打听明白,备知秦君袭郑之谋,遂来见襄公(姬欢)。不知先轸如何计较,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晋襄公墨缞败秦 先元帅免胄殉翟

话说中军元帅先轸,已备知秦国袭郑之谋,遂来见襄公(姬欢)曰:“秦违蹇叔、百里奚之谏,千里袭人。此卜偃所谓‘有鼠西来,越我垣墙’者也。急击之,不可失!”栾枝进曰:“秦有大惠于先君,未报其德,而伐其师,(有报德二字在心,自是君子。)如先君何?”先轸曰:“此正所以继先君之志也,先君之丧,同盟方吊恤之不暇。秦不加哀悯,而兵越吾境,以伐我同姓之国,(晋、郑俱姬姓)秦之无礼甚矣!先君亦必含恨于九泉,(却也有理。)又何德之足报?且两国有约,彼此同兵。围郑之役,背我而去。秦之交情,亦可知矣。(此事自是秦人不是,怪不得他说。)彼不顾信,我岂顾德?”栾枝又曰:“秦未犯吾境,击之毋乃太过?”先轸曰:“秦之树吾先君于晋,非好晋也,以自辅也。君之伯诸侯,秦虽面从,心实忌之。今乘丧用兵,明欺我之不能庇郑也。(这句又是见情见理之言。)我兵不出,真不能矣!(勇士不肯让人,只为怕人说他不能二字耳。)袭郑不已,势将袭晋,谚云:‘一日纵敌,数世贻殃。’若不击秦,何以自立?”赵衰曰:“秦虽可击,但吾主苫(音山)块之中,遽兴兵革,恐非居丧之礼。”先轸曰:“礼,人子居丧,寝处苫块,以尽孝也。翦强敌以安社稷,孝孰大焉?诸卿若云不可,臣请独往。”胥臣等皆赞成其谋。先轸遂请襄公(姬欢)墨缞'音催'(以黑墨染缞服。)治兵。襄公曰:“元帅料秦兵何时当返?从何路行?”先轸屈指算之曰:“臣料秦兵,必不能克郑。远行无继,势不可久。总计往返之期,四月有余,初夏必过渑池。渑池乃秦、晋之界,其西有崤山两座,自东崤至于西崤,相去三十五里,此乃秦归必由之路。(便克了郑,亦必须从此地回来,总是躲不过的。)其地树木丛杂,山石崚嶒,有数处车不可行,必当解骖(音餐,驾车的马匹。在两旁的称骖马;在中间驾车辕的称服马)下走。若伏兵于此处,出其不意,可使秦之兵将,尽为俘虏。”襄公(姬欢)曰:“但凭元帅调度。”先轸乃使其子先且居,同屠击引兵五千,伏于崤山之左;使胥臣之子胥婴,同狐鞫居引兵五千,伏于崤山之右;候秦兵到日,左右夹攻。使狐偃之子狐射姑同韩子舆,(韩简子。)引兵五千,伏于西崤山,预先砍伐树木,塞其归路。使梁繇靡之子梁弘同莱驹,引兵五千,伏于东崤山。只等秦兵尽过,以兵追之。(前后左右,都安放得停停当当,无一毫罅'音下,裂也'漏了。)先轸同赵衰、栾枝、胥臣、阳处父、先蔑一班宿将,跟随晋襄公(姬欢),离崤山二十里下寨,各分队伍,准备四下接应。正是:“整顿窝弓射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

再说秦兵于春二月中,灭了滑国(河南偃师府店镇),掳其辎重,满载而归。只为袭郑无功,指望以此赎罪。时夏四月初旬,行及渑池,白乙丙言于孟明曰:“此去从渑池而西,正是崤山险峻之路,吾父谆谆叮嘱谨慎,主帅不可轻忽。”孟明曰:“吾驱驰千里,尚然不惧,况过了崤山,便是秦境。(只是过不得,便还在晋家,奈何!奈何!)家乡密迩,缓急可恃,又何虑哉?”西乞术曰:“主帅虽然虎威,然慎之无失。恐晋有埋伏,卒然而起,何以御之?”孟明曰:“将军畏晋如此,吾当先行。如有伏兵,吾自当之!”乃遣骁将褒蛮子,打著元帅百里旗号,前往开路。孟明做第二队,西乞第三队,白乙第四队,相离不过一二里之程。

却说褒蛮子惯使著八十斤重的一柄方天画戟,抡动如飞,自谓天下无敌。(若在地上,却也还未可知。)驱车过了渑池,望西路进发。行至东崤山,忽然山凹里鼓声大震,飞出一队车马,车上立著一员大将,当先拦路,问:“汝是秦将孟明否?吾等候多时矣。”褒蛮子曰:“来将可通姓名。”那将答曰:“吾乃晋国大将莱驹是也!”蛮子曰:“教汝国栾枝、魏犨来到,还斗上几合戏耍,汝乃无名小卒,何敢拦吾归路?快快闪开,让我过去。若迟慢时,怕你捱不得我一戟!”莱驹大怒,挺长戈劈胸刺去。蛮子轻轻拨开,就势一戟刺来。莱驹急闪。那戟来势太重,就刺在那车衡之上。蛮子将戟一绞,把衡木折做两段。莱驹见其神勇,不觉赞叹一声道:“好孟明,名不虚传!”蛮子呵呵大笑曰:“我乃孟明元帅部下牙将褒蛮子便是!我元帅岂肯与汝鼠辈交锋耶?汝速速躲避,我元帅随后兵到,汝无噍(音叫)类矣!”莱驹吓得魂不附体,想道:“牙将且如此英雄,不知孟明还是如何?”遂高声叫曰:“我放汝过去,不可伤害吾军!”遂将车马约在一边,让褒蛮子前队过去。蛮子即差军士传报主帅孟明,言:“有些小晋军埋伏,已被吾杀退。可速上前合兵一处,过了崤山,便没事了。”孟明得报大喜,遂催趱西乞白乙两军,一同进发。

且说莱驹引兵来见梁弘,盛述褒蛮子之勇。梁弘笑曰:“虽有鲸蛟,已入铁网,安能施其变化哉?(可见晋之胜秦,全是地利。)吾等按兵勿动,俟其尽过,从后驱之,可获全胜。”

再说孟明等三帅,进了东崤,约行数里,地名上天梯、堕马崖、绝命岩、落魂涧、鬼愁窟、断云峪(音遇,山谷),(好名色!)一路都是有名的险处,车马不能通行。前哨褒蛮子,已自去得远了。孟明曰:“蛮子已去,(岂知正不曾去。)料无埋伏矣。”吩咐军将,解了辔索,卸了甲胄,或牵马而行,或扶车而过。一步两跌,备极艰难。七断八续,全无行伍。有人问道:“秦兵当出日行,也从崤山过去的,不见许多艰阻。今番回转,如何说得恁般?”(问得大是。)这有个缘故。当初秦兵出行之日,乘著一股锐气,且没有晋兵拦阻,轻车快马,缓步徐行,任意经过,不觉其苦。今日往来千里,人马俱疲困了,又掳掠得滑国(河南偃师府店镇)许多子女金帛,行装重滞。况且遇过晋兵一次,虽然硬过,还怕前面有伏,心下慌忙,倍加艰阻,自然之理也。(说得明白,不然便令人有矛盾之疑。)

孟明等过了上天梯第一层险隘,正行之间,隐隐闻鼓角之声,后队有人报道:“晋兵从后追至矣!”孟明曰:“我既难行,他亦不易。但愁前阻,何怕后追?(两桩都有,怕是不怕?)吩咐各军,速速前进便了!”教白乙前行:“我当亲自断后,以御追兵。”又蓦过了堕马崖。将近绝命岩了,众人发起喊来,报道:“前面有乱木塞路,人马俱不能通,如何是好?”孟明想:“这乱木从何而来?莫非前面果有埋伏?”乃亲自上前来看。但见岩旁有一碑,镌上五字道:“文王避雨处。”碑旁竖立红旗一面,旗竿约长三丈有余,旗上有一“晋”字。旗下都是纵横乱木。孟明曰:“此是疑兵之计也。事已至此,便有埋伏,只索上前。”(这却是没有得说的,只怕上前不得耳。)遂传令教军士先将旗竿放倒,然后搬开柴木,以便跋涉。谁知这面晋字红旗,乃是伏军的记号。他伏于岩谷僻处,望见旗倒,便知秦兵已到,一齐发作。秦军方才搬运柴木,只闻前面鼓声如雷,远远望见旌旗闪烁,正不知多少军马。白乙丙且教安排器械,为冲突之计。只见山岩高处,立著一位将军,姓狐名射姑,字贾季,大叫道:“汝家先锋褒蛮子,已被缚在此了。来将早早投降,免遭屠戮!”原来褒蛮子恃勇前进,堕于陷坑之中,被晋军将挠鉤搭起,绑缚上囚车了。(其行速者,其被缚亦早。)白乙丙大惊,使人报知西乞术与主将孟明,商议并力夺路。孟明看这条路径,只有尺许之阔。一边是危峰峻石,一边临著万丈深溪,便是落魂涧了,虽有千军万马,无处展施。心生一计,传令:“此非交锋之地。(他不与你交锋,只是欺你个不能走耳。)教大军一齐退转东崤宽展处,决一死战,再作区处。”白乙丙奉了将令,将军马退回。一路闻金鼓之声,不绝于耳。才退至堕马崖,只见东路旌旗,连接不断,却是大将梁弘同副将莱驹,引着五千人马,从后一步步袭来。秦军过不得堕马崖,只得又转。此时好象蚂蚁在热盘之上,东旋西转,没有个定处。

孟明教军士从左右两旁,爬山越溪,寻个出路。只见左边山头上金鼓乱鸣,左有一枝军占住,叫道:“大将先且居在此,孟明早早投降!”右边隔溪一声炮响,山谷俱应,又竖起大将胥婴的旗号。孟明此时,如万箭攒心,没摆布一头处。军士每分头乱窜,爬山越溪,都被晋兵斩获。孟明大怒,同西乞、白乙二将,仍杀到堕马崖来。那柴木上都掺有硫黄焰硝引火之物,被韩子舆放起火来,烧得“焰腾腾烟涨迷天,红赫赫火星撒地。”后面梁弘军马已到,逼得孟明等三帅叫苦不迭。左右前后,都是晋兵布满。孟明谓白乙丙曰:“汝父真神算也!(不是他神,还是你自己着鬼。)今日困于绝地,我死必矣!你二人变服,各自逃生。万一天幸,有一人得回秦国,奏知吾主,兴兵报仇,九泉之下,亦得吐气!”西乞术、白乙丙哭曰:“吾等生则同生,死则同死,纵使得脱,何面目独归故国?”(这个却原有些意气。)言之未已,手下军兵,看看散尽,委弃车仗器械,连路堆积。孟明等三帅无计可施,聚于岩下,坐以待缚。晋兵四下围裹将来,如馒头一般,把秦家兵将,做个馅子,一个个束手受擒。杀得血污溪流,尸横山径;匹马只轮,一些不曾走漏。髯翁有诗云:

千里雄心一旦灰,西崤无复只轮回。
休夸晋帅多奇计,蹇叔先曾堕泪来。

先且居诸将会集于东崤之下,将三帅及褒蛮子,上了囚车。俘获军士及车马,并滑国掳掠来许多子女玉帛,尽数解到晋襄公(姬欢)大营,襄公墨缞受俘,军中欢呼动地。(略将就些,有好些人在那里含着眼泪哩。)襄公问了三帅姓名,又问:“褒蛮子何人也?”梁弘曰:“此人虽则牙将,有兼人之勇,莱驹曾失利一阵,若非落于陷坑,亦难制缚。”襄公(姬欢)骇然曰:“既如此骁勇,留之恐有他变!”唤莱驹上前:“汝前日战输与他,今日在寡人面前,可斩其头以泄恨。”莱驹领命,将褒蛮子缚于庭柱,手握大刀,方欲砍去,那蛮子大呼曰:“汝是我手下败将,安敢犯吾?”这一声,就如半空中起个霹雳一般,屋宇俱震动。蛮子就呼声中,将两臂一撑,麻索俱断。莱驹吃一大惊,不觉手颤,堕刀于地。(如此将官,太没体面。)蛮子便来抢这把大刀。有个小校,名曰狼曋,(音审。)(曋:日所次隅。隅即“失之枺纾罩S堋敝纾瑬|隅就是太陽剛從枺叧鰜淼臅r間,次隅也就是比枺绲臅r間稍晚,大概就在“食時”。古時將一天分為夜半(子時)、雞鳴、平旦、日出、食時、隅中、日中、日昃(昳)、晡時、日入、黃昏、人定(亥時))从旁观见,先抢刀在手,将蛮子一刀劈倒,再复一刀,将头割下,献于晋侯(姬欢)之前。襄公大喜曰:“莱驹之勇,不及一小校也!”乃黜退莱驹不用,立狼曋为车右之职。狼曋谢恩而出,自谓受知于君,不往元帅先轸处拜谢。先轸心中,颇有不悦之意。(狼曋却有不是,不可但怪先轸。)

次日,襄公(姬欢)同诸将奏凯而归,因殡在曲沃(山西闻喜东北),且回曲沃。欲俟还绛(山西汾城)之后,将秦帅孟明等三人献俘于太庙,然后施刑。先以败秦之功,告于殡宫,遂治窀穸(zhūn xī 埋葬)之事。襄公墨缞视葬,以表战功。母夫人嬴氏,因会葬亦在曲沃,已知三帅被擒之信,故意问襄公曰:“闻我兵得胜,孟明等俱被囚执,此社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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