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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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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女独取此玉,弄之不舍,因名弄玉。稍长,姿容绝世,且又聪明无比。善于吹笙,不由乐师,自成音调。穆公(嬴任好)命巧匠,剖此美玉为笙。女吹之,声如凤鸣。穆公钟爱其女,筑重楼以居之,名曰凤楼。楼前有高台,亦名凤台。弄玉年十五,穆公欲为之求佳婿。弄玉自誓曰:“必得善笙人,能与我唱和者,方是我夫,(十五岁女孩,即老脸如此乎,可谓无耻,非佳女也。)他非所愿也。”穆公使人遍访,不得其人。忽一日,弄玉于楼上卷帘闲看,见天净云空,月明如镜,呼侍儿焚香一柱,取碧玉笙,临窗吹之。声音清越,响入天际。微风拂拂,忽若有和之者。其声若远若近。弄玉心异之,乃停吹而听,其声亦止,余音犹袅袅不断。弄玉临风惘然,如有所失。徙倚夜半,月昃香消,乃将玉笙置于床头,勉强就寝。梦见西南方天门洞开,五色霞光,照耀如昼。一美丈夫羽冠鹤氅,骑彩凤自天而下,立于凤台之上。谓弄玉曰:“我乃太华山之主也。(若真是天仙,何必如此。)上帝命我与尔结为婚姻,当以中秋日相见,宿缘应尔。”乃于腰间解赤玉箫,倚栏吹之。其彩凤亦舒翼鸣舞。凤声与箫声,唱和如一,宫商协调,喤喤盈耳。弄玉神思俱迷,不觉问曰:“此何曲也?”美丈夫对曰:“此《华山吟》第一弄也。”弄玉又问曰:“曲可学乎?”美丈夫对曰:“既成姻契,何难相授?”言毕,直前执弄玉之手。(天仙举动大不老成。)弄玉猛然惊觉,梦中景象,宛然在目。

及旦,自言于穆公(嬴任好)。乃使孟明以梦中形象,于太华山访之。有野夫指曰:“山上明星岩,有一异人,(安知不是妖怪?)自七月十五日至此,结庐独居,每日下山沽酒自酌。至晚,必吹箫一曲,箫声四彻,闻者忘卧,不知何处人也。”孟明登太华山,至明星岩下,果见一人羽冠鹤氅,玉貌丹唇,飘飘然有超尘出俗之姿。孟明知是异人,上前揖之,问其姓名。对曰:“某萧姓,史名。足下何人?来此何事?”孟明曰:“某乃本国右庶长,百里视是也。吾主为爱女择婿,女善吹笙,必求其匹。闻中下精于音乐,吾主渴欲一见,命某奉迎。”萧史曰:“某粗解宫商,别无他长,不敢辱命。”孟明曰:“同见吾主,自有分晓。”乃与共载而回。孟明先见穆公(嬴任好),奏知其事,然后引萧史入谒。穆公坐于凤台之上,萧史拜见曰:“臣山野匹夫,不知礼法,伏祈矜宥!”穆公视萧史形容潇洒,有离尘绝俗之韵,心中先有三分欢喜;乃赐坐于旁,问曰:“闻子善箫,亦善笙乎?”萧史曰:“臣止能箫,不能笙也。”穆公曰:“本欲觅吹笙之侣,今箫与笙不同器,非吾女匹也。”顾孟明使引退。弄玉遣侍者传语穆公曰:“箫与笙一类也。客既善箫,何不一试其长?奈何令怀技而去乎?”(想亦急于要嫁,不能复执前志矣。)穆公(嬴任好)以为然,乃命萧史奏之。萧史取出赤玉箫一枝,玉色温润,赤光照耀人目,诚希世之珍也。才品一曲,清风习习而来。奏第二曲,彩云四合。奏至第三曲,见白鹤成对,翔舞于空中;孔雀数双,栖集于林际:百鸟和鸣,经时方散。(安知不是障眼戏法,如孙行者毫毛之类耶?)穆公大悦。时弄玉于帘内,窥见其异,亦喜曰:“此真吾夫矣!”

穆公(嬴任好)复问萧史曰:“子知笙、箫何为而作?始于何时?”萧史对曰:“笙者,生也;女娲氏所作,义取发生,律应太簇。箫者,肃也;伏羲氏所作,义取肃清,律应仲吕。”穆公曰:“试详言之。”萧对曰:“臣执艺在箫,请但言箫。昔伏羲氏,编竹为箫,其形参差,以象凤翼;其声和美,以象凤鸣。大者谓之,‘雅箫’,编二十三管,长尺有四寸;小者谓之‘颂箫’,编十六管,长尺有二寸。总谓之箫管。其无底者,谓之‘洞箫’。其后黄帝使伶伦伐竹于昆溪,制为笛。横七孔,吹之,亦象凤鸣,其形甚简。后人厌箫管之繁,专用一管而竖吹之。又以长者名箫,短者名管。今之箫,非古之箫矣。”(按:今箫起于汉、晋之间,秦时安得即有此箫,其妄可知。)穆公曰:“卿吹箫,何以能致珍禽也?”史又对曰:“箫制虽减,其声不变,作者以象凤鸣,凤乃百鸟之王,故皆闻风声而翔集也。昔舜作《箫韶》之乐,凤凰应声而来仪,凤且可致,况他鸟乎?”萧史应对如流,音声洪亮。穆公(嬴任好)愈悦,谓史之:“寡人有爱女弄玉,颇通音律,不欲归之盲婿,愿以室吾子。”萧史敛容再拜辞曰:“史本山僻野人,安敢当王侯之贵乎?”(前既现梦,此复推辞,其假可知。)穆公曰:“小女有誓愿在前,欲择善笙者为偶,今吾子之箫,能通天地,格万物,更胜于笙多矣。况吾女复有梦征,今日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之日,此天缘也,卿不可辞。”萧史乃拜谢。穆公命太史择日婚配,太史奏今夕中秋上吉,月圆于上,人圆于下。乃使左右具汤沐,引萧史洁体,赐新衣冠更换,送至凤楼,与弄玉成亲。夫妻和顺,自不必说。

次早,穆公(嬴任好)拜萧史为中大夫。萧史虽列朝班,不与国政,日居凤楼之中,不食火食,时或饮酒数杯耳。弄玉学其导气之方,亦渐能绝粒。萧史教弄玉吹萧,为《来凤》之曲。约居半载,忽然一夜,夫妻于月下吹箫,遂有紫凤集于台之左,赤龙盘于台之右。萧史曰:“吾本上界仙人,上帝以人间史籍散乱,命吾整理。乃以周宣王(姬静)十七年(…811)五日,降生于周之萧氏,为萧三郎。至宣王末年(…781),史官失职,吾乃连缀本末,备典籍之遗漏。(周朝史书,并无萧氏撰修,其妄可知。)周人以吾有功于史,遂称吾为萧史。今历一百十余年矣。上帝命我为华山之主,与子有夙缘,(不知怎生样一个夙缘,说得甚是鹘突。)故以箫声作合,然不应久住人间。今龙凤来迎,可以去矣。”弄玉欲辞其父,萧史不可,曰:“既为神仙,当脱然无虑,岂容于眷属生系恋耶?”于是萧史乘赤龙,弄玉乘紫龙,自凤台翔云而去。今人称佳婿为“乘龙”,正谓此也。是夜,有人于太华山闻凤鸣焉。(凤是怎生鸣法,其妄可知。)次早,宫侍报知穆公。穆公(嬴任好)惘然,徐叹曰:“神仙之事,果有之也!(即或有之,我亦疑是妖怪伪托。)倘此时有龙凤迎寡人,寡人视弃山河,如弃敝屣耳!”命人于太华踪迹之,杳然无所见闻。遂立祠于明星岩,岁时以酒果祀之。至今称为萧女祠,祠中时闻凤鸣也。(总是一篇傅会诞妄之词,殊不足信。)六朝鲍照(415~470南朝宋,字明远,东晋义熙元年出生于北海郡'今连云港市云台区',东海'今属江苏'人)有《萧史曲》云:

萧史爱少年,嬴女恡(音吝,同吝)童颜。
火粒愿排弃,霞雾好登攀。
龙飞逸天路,凤起出秦关。
身去长不返,箫声时往还。

又江总(519~594南朝陈大臣,字总持,祖籍济阳考城'今河南兰考')亦有诗云:
弄玉秦家女,萧史仙处童。
来时兔月满,去后凤楼空。
密笑开还敛,浮声咽更通。
相期红粉色,飞向紫烟中。

穆公(嬴任好)自是厌言兵革,遂超然有世外之想。以国政专任孟明,日修清净无为之业。未几,公孙枝亦卒。孟明荐子车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并有贤德,国中称为“三良”。穆公皆拜为大夫,恩礼甚厚。又三年,为周襄王(姬郑)三十一年(…621)春二月望日,穆公坐于凤台观月,想念其女弄玉,不知何往,更无会期,蓦然睡去。梦见萧史与弄玉,控一凤来迎,同游广寒之宫,清冷彻骨。(萧史既是太华山主,何得又引丈人游广寒?纯是诞妄。)既醒,遂得寒疾,不数日薨,人以为仙去矣。在位三十九年,年六十九岁。穆公(嬴任好)初娶晋献公(姬佹诸)女,生太子罃(音英,同罂),至是即位,是为康公。葬穆公于雍(陕西凤翔)。用西戎之俗,以生人殉葬,凡用一百七十七人。子车氏之三子亦与其数。国人哀之,为赋《黄鸟》之诗。诗见《毛诗·国风》。后人论穆公用“三良”殉葬,以为死而弃贤,失贻谋之道。惟宋苏东坡学士有题秦穆公墓诗,出人意表。诗云:

橐泉在城东,墓在城中无百步,乃知昔未有此城,秦人以此识公墓。昔公生不诛孟明,岂有死之日,而忍用其良?乃知三子殉公意,亦如齐之二子从田横。古人感一饭。尚能杀其身。今人不复见此等,乃以所见疑古人。古人不可望,今人益可伤!

话分两头。却说晋襄公(姬欢)六年(…622),立其子夷皋为世子,使庶弟公子乐出仕于陈(河南淮阳)。是年,赵衰、栾枝、先且居、胥臣先后皆卒,连丧四卿,位署俱虚。明年,乃大搜车徒于夷,(晋地。)舍二军,仍复三军之旧。襄公欲使士縠(音胡,有皱纹的纱)、(士会之父。)梁益耳(梁弘族。)将中军,使箕郑父、先都(先轸子。)将上军。先且居之子先克进曰:“狐、赵有大功于晋,其子不可废也。(择帅以才,不当论先世之功也,此语殊未妥。)且士縠位司空,与梁益耳俱未有战功,骤为大将,恐人心不服。”(四句却说得是。)襄公(姬欢)从之。乃以狐射姑为中军元帅,赵盾佐之;以箕郑父为上军元帅,荀林父佐之;以先蔑为下军元帅,先都佐之。狐射姑登坛号令,指挥如意,傍若无人。(即此便知射姑不特无大将之才,亦无其器。)其部下军司马臾骈谏曰:“骈闻之:‘师克在和。’今三军之帅,非夙将,即世臣也。元帅宜虚心谘访,常存谦退。夫刚而自矜,子玉所以败于晋也,不可不戒。”射姑大怒,喝曰:“吾发令之始,匹夫何敢乱言,以慢军士?”叱左右鞭之一百。(自大人最恨的人,教他谦下。)众人俱有不服之意。再说士縠、梁益耳闻先克阻其进用,心中大恨。先都不得上军元帅之职,亦深恨之,时太傅阳处父聘于卫(河南滑县),不与其事。及处父归国,闻狐射姑为元帅,乃密奏于襄公(姬欢)曰:“射姑刚而好上,不得民心,此非大将之才也。臣曾佐子余之军,与其子盾相善,极知盾贤而且能,夫尊贤使能,国之令典。君如择帅,无如盾者。”襄公用其言,乃使阳处父改搜于董。(今汾阴县有董亭。山西临猗西北)狐射姑未知易帅之事。欣然长中军之班,襄公呼其字曰:“贾季,(食邑于贾,字季,故曰贾季。)向也寡人使盾佐吾子,今吾子佐盾。”(不先下易帅之令,而临时退之,却亦令人面愧。)射姑不敢言,唯唯而退。襄公乃拜赵盾为中军元帅,而使狐射姑佐之,其上军、下军如故。赵盾自此当国,大修政令,国人悦服。有人谓阳处父曰:“子尽言无隐,忠则忠矣,独不虞取怨于人乎?”处父曰:“苟利国家,何敢避私怨也?”次日,狐射姑独见襄公,问曰:“蒙主公念先人之微劳,不以臣为不肖,使司戎政;忽然更易,臣未知罪。意者以先臣偃之勋,不如衰乎?抑别有所谓耶?”襄公(姬欢)曰:“无他也。阳处父谓寡人言吾子不得民心,难为大将。是以易之。”(进言不避私怨,臣之忠也,漏言而使人怨之,全是晋襄不是。)射姑嘿然而退。

是年秋八月,晋襄公(姬欢)病。将死,召太傅阳处父,上卿赵盾及诸臣,在榻前嘱曰:“寡人承父业,破狄伐秦,未尝挫锐气于外国。今不幸命之不长,将与诸卿长别。太子夷皋年幼,卿等宜尽心辅佐,和好邻国,不失盟主之业可也。”群臣再拜受命。襄公遂薨。(晋襄颇可有为,可惜死得太快。)次日,群臣欲奉太子即位。赵盾曰:“国家多难,秦、狄为仇,不可以立幼主,今杜祁之子公子雍,见仕于秦,好善而长,可迎之以嗣大位。”群臣莫对。狐射姑曰:“不如立公子乐。其母,(辰嬴。)君之嬖也。乐仕于陈,而陈素睦于晋,非若秦之为怨,迎之,则朝发而夕至矣。”赵盾曰:“不然。陈小而远,秦大而近。迎君于陈不加睦,而迎君于秦,可以释怨而树援,必公子雍乃可。”(虽似有理,然轻率而虑不周到,宜其事之不成。)众议方息。乃使先蔑为正使,士会副之,如秦报丧,因迎公子雍为君。将行,荀林父止之曰:“夫人、太子皆在,而欲迎君于他国,恐事之不成,将有他变。(看得明透。)子何不托疾以辞之?”先蔑曰:“政在赵氏,何变之有?”(谁知他自亦作不得准。)林父谓人曰:“‘同官为僚。’吾与士伯(先蔑字。)为同僚,不敢不尽吾心。彼不听吾言,恐有去日,无来日矣。”不说先蔑往秦。且说狐射姑见赵盾不从其言,怒曰:“狐、赵等也。今有赵其无狐耶?”亦阴使人召公子乐于陈,将为争立之计。早有人报知赵盾。盾使其客公孙杵臼率家丁百人,伏于中路,候公子乐行过,要而杀之。(是何理也?赵盾缪矣。)狐射姑益怒曰:“使赵孟有权者,阳处父也。处父族微无援,今出宿郊外,主诸国会葬之事,刺之易耳。盾杀公子乐,我杀处父,不亦可乎?”乃与其弟狐鞫居谋。鞫居曰:“此事吾力能任之。”与家人诈为盗,夜半逾墙而入,处父尚秉烛观书,鞫居直前击之,中肩。处父惊而走,鞫居逐杀之,取其首以归。阳处父之从人,有认得鞫居者,走报赵盾。盾佯为不信,(这却算能处大事。)叱曰:“阳太傅为盗所害,安敢诬人?”令人收殓其尸。此九月中事。

至冬十月,葬襄公(姬欢)于曲沃(山西闻喜东北)。襄夫人穆嬴同太子夷皋送葬,谓赵盾曰:“先君何罪?其嫡嗣亦何罪?(问得有理,实难回答。可见赵盾当日轻率太甚。)乃舍此一块肉,而外求君于他国耶?”赵盾曰:“此国家大事,非盾一人之私也。”葬毕,奉主入庙。赵宣子即庙中谓诸大夫曰:“先君惟能用刑赏,以伯诸侯。今君柩在殡,而狐鞫居擅杀太傅。为诸臣者,谁不自危?此不可不讨也!”乃执鞫居付司冠,数其罪而斩之。(处之镇静而从容,便不劳力而定,且无他虞,此事颇有大臣风力。)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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