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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里作者:priest-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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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人的错觉,此时的雾气仿佛不那么浓重了。
    小芳心疼地把大白马牵走,去处理它那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南山却在床边坐了下来,他看着褚桓即使意识不清,也紧紧地攥着那枚戒指的手,忽然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仿佛是想掰开对方的手指。
    然而这只是一个虚晃的动作,南山没有付诸实践。
    他的肩膀忽然垮了下来,松了手指的力量,最后,他只是轻柔地将褚桓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然后南山注视着褚桓,长久地发起了呆。
    等褚桓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一天一宿之后的事了。
 
    26、异界

    半夜;族长权杖立在一边;它像是怎么烧也烧不完;火苗始终着着;而木头始终不见短。
    那发散出幽光的火苗,就像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南山正坐在一张简陋的椅子上;胳膊撑着额头打盹,他眉头微皱;长而卷翘的睫毛偶尔微微颤动一下,无端将那眉目打上一圈浓墨重彩。
    褚桓愣了片刻,才发现自己是占了南山的床。
    他先是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发现中毒麻木的感觉已经基本褪了,可浑身上下依然提不起力气来。
    褚桓换了个姿势,舒展了一下酸疼的四肢,简要回顾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结果不琢磨不要紧,越琢磨他越是躺不住。
    此时他无比迫切地想要找个人,彻彻底底地问明白前因后果。
    这已经不是为了满足好奇了,褚桓需要有一个人来证明,他自己没有疯。
    不过眼前尽管有南山这个合适的人选,但他却睡着了,褚桓纠结了一会,最后心里的迫切被南山的睡颜打败了,他按捺住焦灼,没忍心打扰。
    褚桓疲惫地闭了闭眼,决定回去以后,无论如何也要找精神科看一看。
    他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发展到不敢相信自己认知的地步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褚桓不自觉地去转手上的戒指,没想到一摸摸了个空,他当时心脏跳空了一下,不知从哪来了一股力气,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直到在身边的被子里发现了那枚“逗你玩”,褚桓才舒了口气,将它重新扣回手指上,像是摸到了救命稻草。
    做完这一切,褚桓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自省起来,他感觉自己这样依托于外物有点不正常,似乎是很窝囊。
    褚桓就这样闷闷地窝囊了片刻,勉强提起精神,重拾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自我安慰地想:“算了,毕竟是老头的遗物,我好好保管也没错。”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贴住了他的额头。
    南山还是被吵醒了。
    “还是烫。”南山说着,给褚桓端来一碗水,“喝吧,喝完再睡一会,你这是毒伤引起的发烧,到了明天,差不多就会退了。”
    褚桓:“什么毒?”
    南山:“穆塔伊。”
    这个词褚桓在河里也听小秃头说过一次,他目光一转,大脑里的CPU不顾高温,□地旋转了起来——某种动物有名字,还是连小孩子也知道的名字,那它必定不是什么最近几年才出现的奇珍物种,带入河对岸的思维方式,那黑乎乎的怪物在这里,很可能是和“大灰狼”与“小白兔”差不多的概念。
    它们极其凶猛,经过短暂的交手,褚桓想不通这玩意还能有什么天敌,而且它们地行动极其迅捷。哪怕是持枪猎人,在那样高速的移动中,没受过训练的人也很难打中……况且民间自制的土步枪能不能穿透它满身的鳞甲与鬃毛还不好说。
    可是国境内突然出现这么多这么凶猛的野生动物,怎么会一直没有人知道?
    南山:“我们都听安卡拉伊耶说了。”
    褚桓一怔:“……谁?”
    南山等他喝完水,就轻轻按住褚桓的肩膀,让他重新躺下。
    这时,南山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在褚桓手上的戒指上停顿了一下,停顿过后,他收敛神色,正色说:“就是偷跑出去的男孩,族人们都很感激,等你退烧,他父母想过来对你道谢。”
    “不用谢,应该的,”褚桓摆摆手,随后,他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那个小秃头挨揍了么?”
    南山:“总要给他一些教训,不过放心吧,毕竟还小,他家里人有分寸。”
    褚桓作为一个慈祥的人民教师,闻听此言,表面上立刻应景地露出充满园丁光辉的忧虑。
    当然,面子活是面子活,他那复杂的内心世界可不怎么慈祥,始终在发着狰狞的嚎叫:“要什么分寸啊?这必须得臭揍一顿,起码打得嗷嗷哭三天才行啊!”
    后来褚桓就在这样咆哮的内心世界里再次昏睡了过去。
    南山站在床边,一直等他气息平稳,才轻轻执起褚桓的手,打开他的手掌。
    这是一双背面看斯文修长,正面看却很可怕的手,指缝间生着厚重的茧,掌心布满了细碎的伤痕,将掌纹也搅合成了一团乱麻。
    褚桓嘴唇干得发裂,窗外透过的冷冷的月光从他的下巴上扫过,他的颈侧有一道不知怎么留下的陈年伤疤,险些割断了此处的血管,留下了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凹痕。
    南山伸出手,仿佛想摸一摸,然而手伸了一半,又不知想起了什么,默默地缩了回来。
    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给褚桓拉了拉被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小芳正在门口等着,时而往屋里张望一眼,见南山出来,连忙站直:“族长。”
    此时除了水上,雾已经完全散了。
    正是冷月千里、山脊绵延。
    那些落光了叶子的树林没了白雾的遮挡,此时显出某种一夜缟素的凄清颓丧来。
    围着全族的骨头还插在原地充当着怪异的路灯,此时是三更半夜,但族人们还在严阵以待地巡逻,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四下寂静成一片。
    南山低声问:“守门人有消息吗?”
    小芳忙从兜里摸出了一块石头,只见有人在上面刻了一把刀,刀尖上有人用拇指抹上的一段血迹,单是这么一看,一股紧迫感就扑面而来。
    刀和血,这在任何文明中都不会是“平静安宁”的意思。
    这是守门人的警告。
    “你看。”南山将石头拢在手心,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小芳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
    此时,天上竟然挂着两轮月亮,一轮明亮一些,另一轮则黯淡些,像是月亮投在水里的倒影。
    “第二次震荡可能就在这一两天,转告春天,多准备一些食物,还有让战士们磨好自己的刀剑,今年将是一场硬仗。”
    小芳立刻点头,他抬脚要走,走了两步,又不知想起了什么,脚步微微一顿:“那个……大王大王……”
    “没事。”南山说,“已经醒过一次了。”
    小芳吃了一惊:“什么?没事?可是河那边的人长期留在我们这,不是必须要……”
    南山:“嘘——小点声,睡着了。”
    他转身往屋里看了一眼,而后压低了声音对小芳说:“我也不知道。”
    小芳想不通,于是不想了,他十分地感慨说:“反正我从没见过喝了解毒血的人还能站着走回来,他……唉,不管是什么人,反正都是条汉子,我喜欢他。族长,现在反正封山了,他也走不出去,不然你和他说说,就让他留下来吧?”
    南山微微有些出神,好一会,他才低低地叹了口气:“我试试吧。”
    小芳离开后,南山就在门口坐定,他拿出褚桓送的口琴,在夜色与月光交汇的地方,吹出了一首信手而至的小调。
    有一点彷徨。
    等褚桓的高烧彻底消退,又是几个小时后的事了。
    他上次一睁眼,看到的是月光下的南山,心旷神怡,受伤的心灵顿时有了慰藉,这回没那么好的待遇,一睁眼,就看见了趴在族长家窗户上偷窥的花骨朵。
    花骨朵正踩在她的小跟班后背上,吃力地往里张望,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刚醒的褚桓,顿时“哎呀”一声,吓了一跳。
    她正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知道要脸的年纪,没事跑到族长家偷窥男人,还被人家抓了个正着,小脸顿时就红了。
    花骨朵慌慌张张地一跃而下,将她的小跟班踩得一声惨叫。
    褚桓就听见墙角处一片“怎么了怎么了”的窃窃私语,忍不住一阵头疼。
    经过了小秃头的事,他短时间内都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个未成年人了。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族长”,就听见窗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众孩一哄而散。
    南山在门口站了一会,吓跑了最后一个探头探脑回头张望的小崽子,这才走进来。
    褚桓在不发烧不中毒的清醒状态下看见他,心里顿感一阵熨帖——他觉得这是一段偷来的时光,好像梦见开学,正痛苦的孩子一觉醒来,居然发现自己假期还剩几天的那种窃喜与快乐。
    这让他整颗心都轻快了起来。
    褚桓注意到,南山一只手端着一碗汤药,另一只手拎着一个树枝编的篮子。
    篮子里有新鲜的树叶,穿插着点缀了几朵花……嗯,大多是白花,花团锦簇中,有一条画风不怎么对劲的火腿,火腿还围着一串红彤彤的野草莓,看起来又是诡异、又是喜庆。
    褚桓从未见过这样标新立异的包装:“这是个什么风俗?”
    南山:“你救了我们族里的孩子,都是族人们送给你的。”
    褚桓难以接受地噎了一下:“礼物?”
    南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问“不然呢”。
    褚桓:“……”
    他以为是“遗体告别”加“节假日上坟上供”一条龙服务。
    还得是喜丧。
   
    27、异界

    “你身上有好多旧伤;”南山把药碗放下;“这是长者替你熬的药;喝下去会好一些。”
    褚桓探头看了一眼所谓的“药”——要说这是一碗泔水;估计猪都得起兵造反。
    他皱着鼻子闻了闻,深切地感受到了离衣族那血脉里流传的黑暗料理天赋。
    哦……春天大姐除外。
    褚桓喝之前屏住了呼吸;充分调整了自己的心理状态,可他还是低估了长者的杀伤力;由于不堪这样惨无人道的虐待,他的整条舌头都罢工了,褚桓忙端过枕边的一碗水;大口灌了下去压抑住反胃,继而虚弱地问:“我……我是不是勾引了你家长者的老婆?”
    南山一本正经地回答:“没有,长者的老婆死了十五年了。”
    他说完,大概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思考了几秒之后回过味来:“你刚才是在开玩笑?”
    褚桓:“……”
    南山仔细回味了一下,认真地分析了语境,搜索出记忆:“我明白了,你刚才说的是 ‘杀父夺妻之恨’吧?”
    经过了一系列复杂的阅读理解,他终于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活生生地笑出了时过境迁的味道。
    褚桓无奈极了。
    他感觉自己躺了一天一夜,已经基本恢复了体力,于是爬了起来。
    由于身上的衣服当时已经不成样子,所以族人们替他脱了下来,修补清洁后叠好了放在枕边,他眼下基本是光着的。褚桓迟疑了片刻,用很短地时间飞快地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身材,自我感觉还不错,于是放心地掀开被子,丝毫也不避讳南山,拉过衣服慢条斯理地往身上套。
    “如何以最帅的姿势穿衬衫”,这曾经是褚桓青春期时期的一大主要研究课题。
    这导致南山替他擦洗上药的时候都没多想什么,此时忽然觉得有些不能直视,看了两眼就局促地移开了视线。
    “既然孩子送回来了,那我得走了。”褚桓一边扣衬衫的扣子一边说,“你们这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德鲁伊?”
    南山眼观鼻鼻观口的说:“穆塔伊。”
    “嗯,就是那个,这名字什么意思?”
    “意思是‘风的怪兽’。”
    褚桓:“疯的怪兽?疯狗?唉,不管是什么吧,反正都快成灾了,为什么会这么严重?它们是从哪来的?有天敌吗?平时会不会造成人员伤亡?”
    “有,”南山说,“每年都会死人。”
    褚桓动作一顿:“为什么不向当地政府或者驻军请求援助?”
    南山:“不行的。”
    褚桓:“为什么不行?”
    南山似乎是坐在那里组织着语言,试图解释这件事,最后失败了,于是他站起来,对褚桓说: “你跟我来。”
    南山将褚桓带到了远离聚居地的一个山洞处。
    穿肚兜的长者正站在门口,面带审视地打量着褚桓。
    他的目光饱含刺探,让人十分不愉快,褚桓微微皱皱眉,但受到“尊老爱幼”的行为准则所限,他又觉得自己不便跟这么一个黄土埋到脑袋顶的老东西一般见识,于是只是客气礼貌地点头打了招呼:“长者。”
    长者不理他,只是看向南山,嘴角往下撇着,行动慢吞吞的,胸前的兜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把壳背在了前面的乌龟。
    “你是族长,我管不了,你自己决定吧。”他说着,从洞口取下火把,率先走了进去。
    南山拉了褚桓一把,拽着他跟着长者走了进去,跳动的火苗照亮了山洞,褚桓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随后陡然一凝——他看到洞口的墙上挂着一杆步枪。
    那是一把布满了岁月痕迹的步枪。
    南山双手把枪取下来,递给褚桓,褚桓端在手里仔细打量了片刻,低声说:“五六半。”
    长者:“这是一种能在很远的地方把野兽打死的武器。”
    他虽然从没有听过褚桓的课,却能说一口怪腔怪调、但颇为流利的汉语。
    褚桓礼貌地纠正:“我们一般管它叫枪,步枪——方便的话,我能不能问一下它是哪来的?”
    长者从肚兜里拎出一小截不知是什么的草,塞进嘴里吧嗒吧嗒地嚼,像一只脾气不怎么样的老山羊:“当时南山还没有出生,连他的阿妈都才刚刚长大没几年,那一天大雾铺满了族里地土地,正是震动期的头一晚。”
    这老山羊的用词让人费解,褚桓只好打断:“不好意思,什么期?”
    这是在说地震高发季节么?
    长者斜睨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样无知有些不满,但碍于南山族长在场,他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昨天就是震动期的第一天。”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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