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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里作者:priest-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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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桓仿佛体味出了一丝特别的意味,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废话,更来不及细想了。
    两个人飞快地穿过连片的石海,往山谷腹地方向迅疾无比地跑去。
    两条几米高的音兽动静非同小可,加上褚桓行走途中会故意制造响声,很快,腹地中隐藏的扁片人就得知了天敌的存在,尖锐的号角声连成了片。
    以音兽对声音的敏感程度,骤然陷入了这种噪声环境中,顿时愈加焦躁起来。
    这里的扁片人虽然更多,但是不成规模,毫无头绪,素质也参差不齐,有跑得快的,还有跑的慢的。
    跑得快的兵分两路,一路喊打喊杀的向着音兽奔跑了过去,另一路四散溃逃一泻千里,唯有那些老弱病残跑得慢的相当团结,统一一致地呆立在场中,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两方怪物乱成了一团。
    一个扁片人一眼看见了浑水摸鱼的两个人类,顿时准备发出警报,然而号角才抬起一半,一箭已经射穿了它干瘪的喉咙。
    甫一接触,音兽就陷入了扁片人和“疯狗”的海洋里,连褚桓和南山都被冲散了。
    南山扭断了挡在他面前的穆塔伊脖子,一回头已经不见了褚桓人影,顿时一慌,再顾不上自己还在生气不想搭理他。
    他突然毫无道理地怨恨起自己,南山想,如果不是自己把褚桓卷进来,如果在山门那边,不是自己私心作祟,几次三番地想要多留他几天,一直把人留到震动期前,甚至……如果在边界的县城里,如果不是自己明知道认错人,也硬要将人带回来……
    南山不知不觉地退到腹地边上,为了找褚桓,他不惜站在高处,将自己变成个靶子。
    就在这时,他的脚踝被小石子砸了一下。褚桓突然从旁边的山涧中冒了出来:“快快快,你爬那么高干什么,下来,还不快走!”
    两人潜在溪水中掩住自己的气味,浅的地方猫着腰蹚水,深的地方直接游,像两条滑不留手的水耗子。
    然而尽管这样,水路也并不轻松。每十来步远,他们就能听见“噗通”一声,一个扁片人或者一条疯狗落到水里,死的就算了,有时候碰上半死不活的,还要厮杀一番,还经常碰见半只的穆塔伊,一只落下来,整条溪水就都红了。
    直到这天落日西沉,两人才汤汤水水的甩脱了满腹地的怪兽。
    山涧到了下游,行将流入湍急的大河里,两个人就不敢在水里走了,一旦水深了,里面可就不一定有什么东西了,他们俩上了岸,还在满身滴水,只好不忙追人,先就地休整,将衣服晒干再说。
    褚桓扒掉浸水的破抹布一样的衬衫,又弯下腰,过于仔细地拧干自己的裤腿,把鞋脱掉扔在一边,一左一右地还给它们摆了个造型,做完这一切,他终于无事可忙了,这才仔细地擦干净眼镜片上的水,扣在一点也不近视的双眼前,好像带上了一副刀枪不入的盔甲,磨磨蹭蹭地来到了南山面前。
    南山瞥了他一眼,见没擦干净的水珠从他的头发上滴下来,顺着锁骨和胸口一路流下来,叫人浮想联翩地滑过腰线钻进裤子,顿时像被烫了一样地移开了视线。
    南山心里如同一锅乱炖,又是窘迫,又是无来由的怒火,又是莫名其妙的悔意,又是漫无边际的怅惘,不分青红皂白地混迹于一处,如胶似漆地将他拳头大的心拧成了一团乱麻。
    他不开口,褚桓就有点惴惴的,他在南山身侧站定,莫名地想起南山将他按在怀里挡住音兽攻击的那一刻,脸色几变,褚桓终于缓缓地半蹲下来,艰难地开口说:“我今天状态不佳,添麻烦了,对不起。”
    他的道歉生涩又不熟练,显然是缺乏练习。
    褚桓本是个自恋的人,自恋的人最会搜肠刮肚地放大自己的优点来自赏,纵然偶尔有些小错,也是客观环境或者别人的问题,无辜的自己是可以被原谅的,道歉算什么东西?
    当然,眼下已经好多了,因为他早就跟自己反目成仇、因爱生恨了。他心里总是怀着一股无来由的亏欠感,自己也说不清亏欠了谁,但就是不安。
    仿佛只有让他把命还来给谁,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入土为安。
    他不由自主地陷在这种病态的视角中,感觉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
    看见音兽的时候,为什么不能第一时间预判出他们是奔着人来的呢?
    那一箭有什么理由射歪了呢?
    为什么他不能再强一点,不让南山对他有那么大的不安全感,随时以为他很脆弱呢?
    南山终于从眼观鼻、鼻观口的状态里抬起头,睁眼看了褚桓,他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也很难从褚桓一句话、一个肢体语言里揣摩出多深的含义来,但他跟从了自己的直觉。
    南山抓住褚桓的胳膊,皮肤触手处冰凉如水,他试探着栖身上前,飞快地揽住褚桓的后背,给了他一个一触即放的拥抱,然后暗自庆幸自己被水泡成一团的长发纠结着垂在脑后身侧,门帘似的能挡住他一切不该红的地方出现的红晕。
    褚桓一僵,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南山族长竟是如此的不拘小节,然而他眼□上衣服单薄,裤子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基本遮不住什么,一举一动得暴露在南山眼里,他只好强行按捺住自己的浮想联翩,假装正直地干咳一声:“你那个……他们明天会在哪等我们?”
    南山听他干咳,自己嗓子也有点痒,于是干涩地说:“中游附近吧,我让他们往下游方向去了,差不多一天的脚程。”
    褚桓点点头——他们先前本来是奔着河流上游的方向,后来临时改道往下游走,等于绕了一大圈,恐怕会多走出几天的路程。
    上游浅浅的平均水深根本养不出这音兽这种庞然大物,它们必然是出于某种原因,刚迁徙过来,他们必须得去下游查看一下那里发生了什么。
    这些理由褚桓不用问也心知肚明,因此一时间,两人间就没有话说了,忽然,他们俩同时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我去生点火。”
    话音一撞,又一起尴尬地闭了嘴。
    褚桓觉得这次真不是自己浮想联翩,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某种暧昧难言的氛围。
  
    39、异界

    褚桓喉头微动;南山却在盯着他……或者说;是在逼视着他;像一条盯紧了猎物的猎豹;眼珠动也不动。
    纵然他们语言交流起来总是有一些鸡同鸭讲的障碍,然而行为与表情却是普世通用的;南山的眼神让褚桓一阵心悸。
    他胸口陡然一热,流经的血液全无幸免;无一例外地被加热到滚烫,他感觉自己那一身沉甸甸的骨头陡然轻了两斤,脚下无根;几乎快要飘到空中去了。
    褚桓一个恍惚就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周遭忽而如沐春光,而他无法抑制地心驰荡漾。
    他缓缓地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仿佛是在等南山的许可。
    南山不言不动,任他的手一寸一寸的抬上来,逡巡在自己的脸侧。
    然而褚桓始终是没有孟浪,他那不合时宜的君子病忽然之间又发作了,他只是用手背极轻柔地在南山的脸上蹭了一下,仿佛拂过绝世珍宝上一点尘封的灰尘,而后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无声无息的,褪去了所有伪装、满不在乎与漫不经心的。
    像薄薄的霜雪在晨光下悄然融化。
    南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守山人年轻族长的强壮是不言而喻的,他的手掌像是箍紧烧红的烙铁,带着某种不顾一切的灼热。
    南山将他的手握得越来越紧,想说些什么,可是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突然脸色一变,蓦地松开褚桓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跳进了冰凉的山涧中。
    雪白的雪花四溅,南山将自己整个人沉进了水里,水面几乎没过了他的下巴,他睁着一双仿佛跳跃着十万大山与其中所有走兽飞禽的眼睛,再不掩饰眼神中野心勃勃的渴望,南山盯着褚桓,黑亮如洗的眼珠随着他移动,显得有点眼巴巴的。
    褚桓先是一愣,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略微发热,他就想起方才那段动辄被“疯狗”穆塔伊的血糊一脸的水路。
    头天褚桓还跟着笑话过在众人面前失态的二踢脚是毛头小子,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穆塔伊的血有一点发甜的腥,仿佛有点类似鹿鞭鹿血,比那些要再浓烈一点,但是也没有武侠小说里一媚三千里的“春/药”那么神奇的立竿见影。
    不过褚桓早就不是血气方刚的青少年了,在冷感谣言的风口浪尖上屹立多年不倒,又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纵然不慎喝了几口血水,作用始终是有限的。
    就是看着南山,他觉得有点心浮气躁。
    褚桓就着冰冷的山涧洗了把脸,两人面面相觑,不免都有些窘迫。
    褚桓没忍住笑出声来,与此同时,他一颗心几起几落,骤松骤紧,到最后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成年男人心智,沉沉地稳定下来。
    他毕竟已经不是不顾一切,可以青春肆意的年纪了。
    褚桓不打算、也没精力和什么人逢场作戏,更从未将南山视为什么干柴烈火的艳遇,他觉得自己大概从见南山第一眼就喜欢,喜欢得久了,不免就珍重起来。
    褚桓觉得自己身无长物,所能给对方最大的不辜负,就是从一开始就审慎以对。
    他利索地收拾了柴火,好在打火机的防水功能没有掉链子,不怎么费力就将火堆点了起来,褚桓把手虚虚地在火上搭了一下,感觉南山的目光追随了他全程。
    褚桓的目光跳过火苗,对水里的南山说:“冷了就上来,都知道怎么回事,不用不好意思。”
    南山在水里动了动,估计是还没冷下来,只好继续在水里泡着。
    他们随身带的干粮都在大山那,两人眼看着也跑了一天,都饿了。
    好在山上除了盛产野生怪物之外,还有不少正常的野生动物,褚桓侧耳听了一阵,敏锐地捕捉到山林中一阵扑簌簌的动静,他飞快地抄起弓箭,拉弓射箭一气呵成,只听“噗嗤”一声响,一只山鸡大的鸟被射穿了颈子,跌了下来。
    褚桓抓起大鸟冲南山晃了晃:“这个没有毒吧?”
    南山摇摇头。
    褚桓:“好,你往上游去一点。”
    然后他就着山涧中飞快地潺潺而过的活水,熟练地把大鸟开膛破肚,收拾干净,架在火上烤起来。
    天光渐渐黯淡,水里泡了半天的南山忽然开口问:“今天那一箭,你为什么打偏了。”
    褚桓手里的动作一顿,他本能不想回答,却也知道自己不能永远懦弱地逃避这些问题,好一会,他说:“慌了。”
    南山目光一沉:“因为袁平?”
    褚桓既然向他开了这个口,反而坦然下来,他点了个头,用刀在大鸟身上切了几刀,把它架在了火堆上慢慢地烤。
    南三酸得不屑遮掩,一目了然:“为什么你一见他就慌?”
    褚桓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南山一接触到他那耐人寻味的目光,一身的火烧顿时热到了脸上,立刻就想将自己往水里埋,埋到一半,他又十分莫名其妙,感觉自己好像被褚桓一个眼神调戏了。
    “我躲躲闪闪的干什么?”他这么想着,顿时理直气壮几分,将端正宽阔的肩膀胸膛露出来,往岸边靠了靠。
    褚桓说:“我见他有什么好慌的?就是还不习惯,经常忘了他已经死了,一看见这个新生的守门人,就感觉回到了很久以前……唔,我应该慢慢会习惯的。”
    南山端详着他,不知为什么这一次,穆塔伊的血对自己的影响格外大,他看着褚桓常年被衣服遮住的身体,看着他说话间微动的嘴唇,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心里好像被小刷子一下一下地挠着,总是搔不到痒处。
    他不知自己是饿了还是怎么的,看着褚桓,顿时生出一个“真想尝尝”的念头来。
    南山意识到自己歪了的心思,立刻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当机立断地收回自己的目光,非礼勿视地问:“你们那边的‘婚约’是怎么样的?”
    “麻烦得很,”褚桓仔仔细细地翻着火堆上的烤肉,靠距离调整着火候,“先要去一个叫民政局的地方登记,让人家发一个小本给你,证明婚姻成立——哦,当然,现在那边只登记一男一女的婚姻,其他的暂时不归他们管——然后还要发请帖,邀请亲朋好友,定酒店,请主持婚礼的司仪……”
    南山先开始还在随着他的描述认真盘算着什么,到最后几乎被这些繁文缛节惊呆了。
    “总之办一次婚礼需要很多钱,很长时间,有时候还需要请一些专门做这件事的人来代为操持,但是……”褚桓将烤肉翻了个个,轻轻地笑了一下,“即使这么郑重这么麻烦,还是有很多人结了又离婚。”
    南山:“离婚是什么意思?”
    褚桓想了想:“按你们的话说,应该是‘解除婚约’吧?”
    南山急道:“婚约怎么能解除呢?那是生死契约。”
    褚桓挑了挑眉,有点自嘲地说:“那完了,我们那估计一天会死很多人。”
    两人一在陆地上,一在水中,针对巨大的文化差异,两厢无语良久,直到褚桓把肉烤得外焦里嫩。
    他先仔细地挑了块最好的肉,掰下来,细心地用厚厚的叶子包住一端的骨头上,方便人手拿,这才递给水里的南山。
    南山终于在变成一只水鬼之前,慢吞吞地从水里爬了上来,他带着一身凉意在褚桓身侧坐下,接过烤好的大鸟肉,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他所不了解的世界:“那都是为什么要解除呢?”
    “为什么的都有,”褚桓说,“总的来看,要么是过不下去了,要么是谁心里有了别人。”
    褚桓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南山的父母。
    一个颇具个人魅力、但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男人,独自一人在边境附近游荡,具备超出常人的研究水平,药理药物方面能有一定造诣,通过长者的描述,那个人针对守门人的屠杀听起来不像一时起意,时间地点全都周全得很,应该是蓄谋已久,他兼具胆大、心细、狡诈、冷酷、行动力极强几大特点。
    以上种种,针对那个人的身份,褚桓觉得最靠谱的猜测就是逃到边界的制毒犯。
    但他没和南山提,只是觉得故事里的女人很可惜,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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