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事记-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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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儿抱住羽安的肩膀，道：“要对自己有信心啊，来日方长，计较一时的胜负算什么男子汉！”

少年忽然停住了离去的脚步，回身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木大哥？他叫什么？”

蓝儿瞪着他，道：“你得了胜，还要羞辱人家师傅吗？”

少年摆手道：“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恰巧在找一位木师傅，如果你们认识，还劳烦帮我引见。”少年的态度彬彬有礼，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持剑时的杀戾之气也全然不见了。

蓝儿有些奇怪，问道：“你找哪个木师傅？”

少年回答：“就是木花师傅啊。”

“真是木大哥？”蓝儿吃惊地望着少年，捉摸着：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第四十五章　利剑必折

第四十五章利剑必折

木花从城里购置了茶叶，走在回茶铺的路上。道路两旁春光融融，飞鸟在林间来来往往，忙着筑窝喂雏。从带着蓝儿在这里安家算起，这已经是第十个春天了，今后要怎么办？木花和珍婆还好，只是蓝儿自己要选择自己的生活，她总是要长大的。

走到一处岔路，木花忽然改道上山，这条小路隐藏在山林间，不认真寻找很难辨认出来。顺着狭窄的小路向山上走，两边杂草丛生，不时有新生的蚂蚱从脚前跳起来。木花走到路的尽头，表情变得肃穆，他把包好的茶叶放在树杈间，避免受潮，然后就地坐了下来。

“蓝儿，我又来看你了。”木花轻轻地说，注视着身前的竖起的墓碑。

“上次我带你女儿来，你看到她了吗？她什么都忘了，我只告诉她有你这么个姐姐，她也叫蓝儿。你知道吗，她长的越来越像你了，很漂亮，也很善良。她过的很好，你可以放心。我不知道你生前爱吃什么，从馆子里随便带了几个菜。我呀？还是老样子，最近”

孤凉的坟前，孤独的男人低声倾诉着。高处的林子里，不时啼叫的黄鹂不知是不是在回应他。

木花拜祭过故人，拿着茶叶慢慢走回了茶铺。那两个孩子一定还在外面玩儿吧，木花正这么想着，就看见蓝儿站在茶铺门口向自己挥舞着双臂。

木花问道：“羽安，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羽安低着头，脸色很难看。

木花正想问问他们遇到了什么事，一个洪亮的声音就切进他的思路里：“您就是木花师傅吧？”一个少年从铺子里走过来，抱拳向木花问道。

木花打量着少年，点点头问：“你是哪位？”

少年严肃地道：“徒儿司徒渺，请木师傅收下我吧！”说着，少年蓦地跪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仅使是木花，连羽安和蓝儿也愣住了，这个自称司徒渺的少年竟然是找木花拜师的。

木花道：“你先起身。”

司徒渺道：“师傅不收我为徒，我就不起来。”

木花道：“就算要我收你为徒，也得先说清楚啊，我只是一介山野樵夫，你要我教你什么呢？”

司徒渺道：“师傅不必隐瞒，徒儿知晓师傅风云剑豪的威名，特请师父传授剑法。”

木花奇怪道：“这你从何得知？”

司徒渺答道：“不瞒师傅，是京城的零师傅引荐徒儿到这里来找您的。零师傅还说，只有木师傅您才能教导徒儿成材。”

木花摸着下巴，思索着道：“我在京城并无这样一个熟人啊。”

司徒渺有些着急，道：“就是京都十愿流的零儿师傅啊！”

木花和蓝儿大吃一惊。

“是零儿姐姐吗？”蓝儿兴奋地转身问木花道：“他说的真是零儿姐姐吗？”

木花道：“提起十愿流零儿，想必天下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羽安问道：“难道那个‘她’就是蓝儿你说过的零儿姐姐？”

“嗯！”蓝儿曾在除夕的烟花大会上对羽安讲过零儿的故事，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木花自语道：“想不到她真的成功了，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在京城开宗立派，真是不容易！”木花自语完，看着依然跪在地上，满脸期盼的少年，问道：“你想学什么剑术？”

司徒渺道：“当然是最强的剑术。”

木花反问：“什么是最强的剑术。”

司徒渺道：“最强剑就是让所有人都惧怕的剑。”

“哦。”木花沉思着，说道：“你说的剑法我不会，恐怕教不了你。”

司徒渺皱眉道：“木师傅是最强剑客，怎么可能不会最强的剑法？请木师傅不要敷衍在下！”

木花道：“我没敷衍你，我说不会就是不会，你要是喝茶这里欢迎光临，拜师就来错地方了。蓝儿、羽安，你们也进来。”木花背着手，走进茶铺。

“等一等！”司徒渺站了起来，眼含怒火，说道：“零师傅看错人了，你根本就不配教我。”

“哪里不配？”木花停下脚步。

司徒渺道：“你要真有本事，怎么不敢教我！”

木花转身一笑，道：“我教你的，方才都给你看了，只是你还没懂。”

司徒渺道：“你们师徒俩只会耍嘴皮子，这也算剑法？”

木花看看羽安，问道“你们交过手？”

“弟子不才，给师傅丢脸了！”羽安恨不得在脚下挖个洞，一辈子躲进去。

木花对司徒渺道：“你和我徒弟再比试一场如何？你若胜了他，我便收你为徒。”

“一言为定！”司徒渺爽快地答道。

“木大哥。”羽安说：“我、我不是他的对手。”

木花道：“附耳过来。”

羽安靠近木花，听木花在耳边悄声低语。

“这”羽安一脸疑惑，道：“这能行吗？”

木花只道：“放心。”

两个人都做好了临战架势。

司徒渺持剑而立，等待着比试开始的号令。羽安则拿着一把长竹竿，身体虽正向对手眼睛却直直盯着远处的一处山峰。

木花站在一旁，看见两人已做好准备，举手示意道：“可以开始了。”

司徒渺胸有成足，提剑沉腰，羽安却仍出神似的盯着山尖。

司徒渺道：“喂！你看着我！”

羽安身体颤了一下，眼神依旧没有变化。

“可恶！手下败将，竟敢小瞧我！”司徒渺挥剑攻上，瞬时已到了羽安面前，剑锋直刺向羽安咽喉。

寒光之下，羽安不为所动，仿佛真的发呆了。

“小心”

“别喊他。”木花拦住蓝儿的话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司徒渺惊涛骇浪的攻势在下一个瞬间突然转为风平浪静。

“唔”喉头滚动，发出颤动的声音，司徒渺不可思议地看见羽安的竹竿已横在他胸口，若是再向前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他是什么时候？

司徒渺看向对手，却惊讶地看到羽安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远处的那座山。

司徒渺退后了两步，再次端起剑。

“吼！”一道凌厉的剑光随着卷起的疾风朝羽安劈去，快如闪电。

“嗖！”一条竹竿破空而出，划出刺耳的风声。

然后，空气再次归于平静。

司徒渺的剑还在半空，羽安的竹竿已抵在他的手腕。

“这不可能！”司徒渺转向木花道：“你教了他什么妖术？”

“羽安，你说吧。”

“是。”羽安终于收回目光，说道：“木大哥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眼神始终要盯着那边，然后只要听到剑响，就把竹竿甩出去。”

“就这么简单？”司徒渺凝眉道。

木花说：“你心里全是争强好胜，你的剑亦被心所左右，我让羽安看山，是要放空他的心，心不动，出剑必中。”

“这是什么鬼道理！”

“兵强则折，上善若水。你好好想想。”

太阳西沉，天空像是血染过。

“木大哥，他在外面坐了一天了。”

“随他去吧。”

蓝儿看着铺子外面，司徒渺坐在路上的大石头上，眼睛死死盯着地面，这个姿势已经持续一下午了。

“木大哥，我、我还配做您的徒弟吗？”羽安在木花身边问道。

“你没输在招式上，只是你功夫尚欠火候，不可急于求成。”

“那，木大哥刚才教我的”

“是心态，剑心比剑招更重要，剑招永远是死的，人心却是活的。武功的修行，便是把这种平常之心融汇进生命的运动之中。”

“弟子明白了。”

蓝儿忽然道：“木大哥，那个司徒走过来了。”

司徒渺突然站起来，径直走到木花身前，问道：“我还想请教木师傅一个问题。”

“你说。”

“什么是最强剑。”

“你说呢？”

“是、是空吧？没有最强的招式，所以也没有最强剑。”

木花道：“你说的还差一点，最强的招式是有的。”

司徒渺眼里闪出光芒来，问道：“是什么？”

木花望向天边的残阳，道出两个字：“敬畏。”

“敬畏？”

“敬畏生死，敬畏自然，敬畏对手有敬畏心的剑才会常胜，这就是用剑的最强绝招啊。”木花对司徒渺眨了一下眼睛，问：“懂了吗？”

司徒渺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他说：“我终于明白，零师傅为什么说只有木师傅能教导我了，您才是真正的剑豪。羽安，抱歉我对你说了无礼的话。”

“哪里、哪里，我也要向你道歉。”羽安低头说道。

司徒渺道：“其实，我并不是对你发脾气，我是气天下人。”

蓝儿眨着明亮的眼睛，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司徒渺道：“你们都知道桃花坡的故事吧，其实我的祖父便是平安镖局的前镖头。”

大家愕然了。

“这么说，你的祖父就是为村民献身的义士？”蓝儿问道，手指不自觉地动了两下，似乎想拿笔记录下来。

“是，所以我才痛恨那些和村民一样没有反抗勇气的懦夫。我自幼学习家传剑法，认识到剑法永无止境，所以才远上京城，希望得到高人指点。我的愿望便是练成举世无双的剑法，学习我的祖父，为天下行侠仗义。并且让所有人知道，人是应该有勇气反抗自己的命运的！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强大才是硬道理，忽略了人如果没有敬畏之心，强大只会使人变得疯狂。一把利剑，所向披靡，杀至最后，只会变钝、折断，人也是这样。”

木花心里很欣慰，说：“你想学习什么招式？我会倾囊相授。”

司徒渺摇了摇头：“多谢木师傅好意，我已经不需要了。”

羽安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司徒渺道：“游历天下，向天地学习怎么做一名真正的剑客。”

珍婆做好晚饭，五个人一起围着桌子吃过饭，司徒渺便要告别了。

“天已经黑了，明早再走吧。”蓝儿建议道。

“从日落走到日升，有一次这样的体验也是好的。”司徒渺婉言谢绝了。

“对了，这里有一封信，是零师傅托我交给你们的。”司徒渺从怀里掏出信件，递给木花。他挠着后脑勺说：“白天只想着拜师了，把信的事忘了。”

木花看着眼前憨厚的少年，手里捏着薄薄的信封，心里道：零儿，你没看错人，他日后必成大材。

“再会啦！”

“再见！”

“路上顺风啊。”

“我还会回来看望大家的。”

今日的挥手告别，充满无限真情。连少年自己也不知道，多年以后江湖上会出现一个“天地剑豪”，他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心怀天下，成为一代剑侠。听过他事迹的人都会说，他有一把天地间最强的剑，那就是敬畏众生，他的名字叫做：司徒渺。

第四十六章　京城擒贼

第四十六章京城擒贼

时间是早晨。

颠簸的马车终于停下了，从车帘里探出一位清秀可人的少女，少女向前方张望着，欣喜地呼喊：“羽安，快看！我们到京城了！”

“真的，这就是京城啊！”一个俊朗的少年在少女身后探出上半身，眺望的目光里闪动着兴奋。

“你们坐好了，要进城了哦。”马夫是个中年男子，戴着一顶斗笠遮阳，只能看见脸上的髭须。

“知道了，木大哥！”

少年少女重新坐进马车，车轮缓缓滚动起来，向着前面映在朝阳中的巨大城郭驶去。

事情还要从零儿托司徒渺带来的那封信说起。零儿在信上告诉木花他们，自己已在京城开设了十愿流武馆，因武馆事务繁忙难以脱身去看望他们，如果他们方便，随时欢迎他们来京城叙旧游玩。得知零儿在京城开设武馆的消息以后，蓝儿便吵着要去，木花也想带蓝儿出去见见世面，上京的事便被提上了日程。羽安向云府告了假，也想和木花一起上京，云少爷放了羽安的假，还送了一辆马车。珍婆放不下茶铺的生意，执意留下来。于是，木花、蓝儿、羽安三人便乘车启程了。

进了京城，木花先驾车找了一间酒楼休息，带着羽安和蓝儿吃些早饭。出发时还是春季，如今已经过了立夏了。蓝儿穿了一身轻盈的碧绿色衣裙，每走一步，下身的裙摆便偏偏起舞，像是荷塘中随风摆动的荷叶，走到哪都让人感到吹来一股清风，夏暑也解了三分。羽安披了一件天蓝色的短褂，里面是轻薄的白色单衣，腰上系着褐红织锦的腰带，佩着从不离身的宝剑。木花的衣衫依旧朴素，只是把洗的看不出颜色的布衫挽起袖口，当做夏衣。

三人进了酒楼，小二殷勤地给安排了座位。

“店家。”木花点完饭食，问小二道：“您知不知道京城有家十愿流武馆在哪里？”

店小二歪头想了想，说道：“您要是问饭馆，京城里上百家没有小的不知道的，这武馆您得去武馆街去打听。”

“多谢了。”

“您有什么吩咐再叫小的。”小二说着退了下去。

羽安有点好奇：“木大哥，你怎么不问问店家武馆街在哪？”

木花道：“十多年前我来过京城，别的地方不知道，武馆街蒙着眼睛都找得到。”

“这样啊。”

“对了，羽安。我一会儿去打听武馆的位置，你和蓝儿先留在这，等我回来，不许乱走。”

羽安还未答话，蓝儿便拉住木花的袖子，道：“让我和羽安在附近走走吧，街上好多好儿的，我刚才都没看够呢。有羽安保护我，木大哥就放心吧。”蓝儿说着，冲木花挤着眼睛。

“不行。”木花摇头道：“京城里鱼龙混杂，你们两个孩子出门我绝放心不下。何况京城的街道情况复杂，早上赶集的人又多，不熟悉路的人极易迷路，所以你和羽安还是好好在这里等我回来。等我们和你零儿姐见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