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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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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的机会,也就意味着分不到萌户,现在岚州城中也只有锦城营士卒大都没有萌户。

“是啊。咱们蜀地的好茶和绸缎,运到甘州价钱翻倍,甘州运到敦煌卖给西域人又翻倍。”军士黄睿运劲将弓拉满,锦城营与辎重营,再加上匠户营,留守岚州的军士不足千五,岚州本部前所未有的空虚。要防御外敌,又要弹压城内的数万萌户,数千工奴,容不得半点疏忽,所以萧九一回营便派人让锦城营领取守城所需辎重。萧九多次受命留守岚州,对各种事端都考虑的周到,甚至做了全城被敌人偷袭,留守军士以百人队为单位展开巷战的准备,各营治下的萌户在出征其间也有锦城营、辎重营军士所接管,锦城营的军士第一次感觉到了手下有人的快感,而且还有上百人的民户。这些民户能拉弓射箭的,全都由军士带着,日夜不停的巡逻哨卫全城。

萧九的逻辑是,切切不可让萌户们得闲,闲则生异心,恨不得将全城民户都拉去挖掘壕沟,或者加高城墙。

卷六春风不度玉门关第十二章汉人

“孩子他妈,再有半个时辰就到葫芦河了,过了河就是玉门关。”河西汉户索德波斜挎着一口大弓,腰间也有一壶箭,背着重重的包裹,回望来路,一缕缕黑烟在地平线对面缭绕不散,想到宁死也不愿离开家园的老父,心痛不止。罗婉儿抱着孩子紧紧跟在丈夫身后,索家和罗家在肃州都薄有田产,罗婉儿很得丈夫疼爱,又天生娇柔一些,不似其他妇人那样能在田间劳作,跋涉近百里,早已累得几乎虚脱,清丽的容颜更显得苍白,气喘吁吁,但听到玉门关三字,似乎又添了些精神。

往常河西汉人依附归义军之势,尚能在玉门关附近开垦耕作,此番甘州回鹘借着攻打玉门关之际,大肆烧杀抢掠一路上的汉人农庄,不少村舍男子被杀尽,连小孩也不能幸免,年轻女人则被蹂躏之后卖为女奴或军妓,烽烟处处。庄民们虽然自幼长在乱世之中,人人都有些刀马弓箭功夫,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唯有纷纷逃散,要么翻山越岭逃往敦煌,要么度过葫芦河逃往玉门关。

起初汉民逃亡时尚是成群结队的逃往敦煌,也还有些骡马,怎奈回鹘游骑一路追杀逃人,更扬言道,敦煌节度使曹家与回鹘可汗有约,打下玉门关,关城和关东汉人归回鹘可汗,曹氏只要张怀唐的人头。汉民们逃难的队伍难以抵抗如同狼群一样的回鹘人,又听说敦煌方面不再收留玉门关以东逃亡的汉人,只得舍了马车四散逃亡,能够从回鹘骑兵弓矢弯刀之下逃生者不过十之一二,这还得拜回鹘人自相争抢子女玉帛所致。

忽然,索德波凝眉顿身,西面,他已经听到了葫芦河潺潺流水的声音,但是,东面,回鹘人大声叫骂声音似乎隐隐约约随风飘来。罗婉儿紧紧依靠着丈夫,紧张地看着他的神色。索德波随即又伏地听声,轻声道:“有回鹘狗子缀上来。”见罗婉儿神色大变,又安慰道:“你且藏身到那大石头后面,一切为夫来应付。”罗婉儿依言抱着孩子躲到了旁边一块不大的岩石之后,索德波和娘俩一起隐藏住身子,把随身的箭枝从箭壶中抽出来预先放好,再偷偷探出头去往外看。此处是葫芦河故道的河滩地,颇有一些半大的岩石,人若是蹲伏下来刚好掩住身子,要站起身来却不行。

没过多久,八骑回鹘兵出现在沉沉夜色中,其中两骑后面还用绳子拖着四五个汉人女子,他们大声用回鹘语谈笑争吵,索德波听得清楚,似乎是因为刚才糟蹋汉人村庄分赃的事情。

带队的回鹘兵是个叫做吐迷度的十夫长,他这一伙出来得晚,一路上的汉人村子早已被前队回鹘兵糟蹋得一地焦土,好不容易掳掠了几个西逃的汉人,却不够分,只有再找。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这片河滩地,心道汉人必然有大量往沙州逃亡的,与其四处瞎找,不如在这里守侯,于是便招呼其它四人,寻了一处平坦的沙地,歇马宿营。他们完全没有隐藏行迹,因为河西汉人的势力要么已经投靠回鹘,要么被压制在玉门关动弹不得,四五个回鹘兵亦能在河西横行无忌。

回鹘人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对掳掠来的汉女动手动脚,行蹂躏之事。闻听不远处凄惨哭泣声与喝骂呼叫响成一片,罗婉儿不禁瑟瑟发抖,索德波额上青筋冒起,紧紧握住自己的大弓,若是眼神能够杀人,他早已将那四五个回鹘人碎尸万段。忽然,一个酒足饭饱的回鹘摇摇晃晃地朝他一家隐身的那块岩石之后走来,似乎是要小解,耳听得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罗婉儿脸色煞白,索德波回头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道:“如果那人发现我们,为夫便下手结果了他,你抱着孩儿往西跑,这里我挡着。”他一边叮嘱,一边从靴子里套出了一把漆黑的解牛腕刀握在手上,凝神听那回鹘兵的脚步声,如同蛰伏的一头豹子。罗婉儿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咬着牙点点头,却也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拿在手上,万一逃不掉,拼着一死,也不受辱。

回鹘兵的脚步越来越近,二人心跳都仿佛跟随那声音跳动不止,索德波心中暗暗祈祷那该死的回鹘兵不要到这里来,可是这块岩石似乎有些特异,他们第一时间选了此处藏身,而回鹘兵也直愣愣地朝岩石之后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他就看到了岩石后躲藏的两个汉人。这个回鹘兵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脸上的胡须尚未浓密,显得稚气未脱,所以才不好意思在其他人面前解手,要绕道岩石之后。

这般看着躲藏在岩石之后的两个汉人,有些不可思议,有些犹豫,他看到了汉人眼中流露出的恳求神色,也看到了那女人怀里的孩子,不过当他的眼神转到女人秀丽脸颊上的时候,深蓝色的眸子里原本还有的一丝稚气也转成了贪婪和欲念,他将手按在腰间弯刀柄上,作势要呼喊同伴,他要像其他回鹘部族的男子一样,蹂躏这个女人。

但厖特勒是声音还未发出便被憋在胸腔里,索德波便如一头豹子一样一跃而起,手中刀锋割断了那他的喉咙,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般发出嗤的一声。与此同时,远处回鹘人发出几声愤怒的惊呼。

索德波抬脚将厖特勒的尸体蹬开,闪身回到岩石后面,伸手抓起放在地上的大弓,回头对罗婉儿大喝一声:“走!”弯弓搭箭,刚一露头,几只回鹘人的劲箭便从头顶飞过,他这才探身出去,几乎没有瞄准便朝着回鹘营地那边放了一箭,一个回鹘兵握着咽喉惨叫着倒在地上。如神箭法令剩下的六个回鹘兵全都吓了一跳,不顾地上还留着未捆绑的汉人,全都闪身躲在了岩石后面。

索德波凭借这一箭的压制之力又从岩石后面探出身来,见所有回鹘兵都在岩石后躲避,暂时没人敢出手放箭,又回头对妻子大吼一声:“快走!”罗婉儿这才含泪抱着小孩,猫着身子,跌跌撞撞地快步朝葫芦河跑去,兴许是心绪紧张的缘故,才跑几步便被一块碎石绊了一跤,一只鞋也掉了,怀里原本熟睡的婴儿经此一跌,哇的大哭起来,罗婉儿顾不得抚慰婴儿,忍着疼痛,爬起身来继续往前跑。

吐迷度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悔恨,这厖特勒乃是部落贵人的儿子,血脉可以追溯到高贵的王族,谁知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折在了葫芦河的河滩上,就算将这个汉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补偿他犯下的过错。河西胡汉杂居,彼此都听得懂对方的语言,他听到那汉人叫自己家人逃跑,心中便知此人势单力孤,虽然箭法厉害,却也不足为惧。吐迷度对地上仍然吓得浑身打颤的汉人女子喝道:“快过来,不然我便射死你。”他有心以这些俘虏为肉盾,迫近那汉人,寻常汉人百姓多有弓弩厉害的,近身功夫却难以和他们这些成日好勇斗狠的部落战士相比。

那被他吆喝的汉人女子心知这胡人是要拿自己做肉盾,居然硬挺着蹲伏在地上不动弹,眼眸中的神色也从凄怆变得有几分坚定,河西汉人与异族相互攻占数百年,即便是女子也有一丝硬气。吐迷度见她不肯依从,心中大怒,他藏身的这处虽然不探出身子便无法向索德波射箭,可射杀这些汉女却是易如反掌,当即一箭射出,正中那宁死也不过来的汉女的胸口,顿时将她射死当场。索德波在远处解救不得,心中大恨,唯有暗暗祈祷自己妻儿及时度过葫芦河,回到玉门关汉人地界,至于这玉门关能守得几时,河西汉人活一日便算赚了一日,太远的将来也无暇顾及。

吐迷度又依次胁迫其它几个汉女,居然无人愿意主动走到岩石之后为回鹘兵做围攻同胞勇士的肉盾,她们都是战利品,适才为了立威而射死一人,吐迷度却不能将其全部射死,只得作罢,高声叫道:“我数一二三,婆闰,比栗,独解支和我一起出来放一支箭,然后冲上去杀了他,伏匐、宗难搭好弦,那汉人射出箭后你们依次放箭掩护,定要让他没有再发箭的机会。”他这话用回鹘语高声喊出,那汉人虽然也能听得懂,但众寡不敌,摆明了欺负他势单力孤。

说完,吐迷度当即沉声喝道:“一、二,”他自己却将手中的弓箭放下,抽出了弯刀,“三!”吐迷度的身形稳稳的藏在岩石后面,当听到比栗捂着喉咙倒下去的声音之后,他才闷吼一声,伏着身躯猛然往前冲去。

不能不说,吐迷度虽然不是个勇猛的战士,却足够狡猾,伏匐、宗难的箭法虽然不像那汉人那般精熟,交替放箭却稳稳地将他压制在岩石后面,直到婆闰,独解支挥舞着弯刀和索德波战作一团,吐迷度稍微掉在了后面,他凝神一看那汉人的身手,不过是庄稼把式而已,看来只是一个农闲时多练弓箭的普通汉民,近身战斗,婆闰和独解支足以收拾他,吐迷度心中不禁为死掉的厖特勒感到不值。他抬头看了看尚未跑远的汉人女子,她跑得甚是匆忙,只怕过了葫芦河,便又要多费一番功夫。吐迷度舍不得涉水过去捉拿她,便提脚赶了上去,他要在她过河之前把她截住,然后当个该死的汉人的面刺死他的孩子,蹂躏他的妻子,再砍下他的脑袋为厖特勒报仇。

注1:史载,吐蕃人在河西对待汉民“大掠河西鄯、廓等八州,杀其丁壮,劓刖其羸老及妇人,以槊贯婴儿为戏,焚其室庐,五千里间,赤地殆尽”。回鹘后来依附吐蕃,仇杀之事,大同小异。

注2:唐朝东收京师,借兵回鹘,约曰:“土地、人众归我,玉帛、子女予回纥。”除了无耻,我想不到其它词汇形容这个所谓中原朝廷,所谓正朔,不过是狗屎而已。

卷六春风不度玉门关第十三章风烛

罗婉儿抱着婴儿扑扑跌跌地逃,气喘吁吁,跑掉了鞋袜也顾不得拣,被河滩地上遍布尖利碎石,光脚被刺得血肉模糊也顾不得痛。只偶尔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儿,适才大哭了几声之后,似乎又闭着眼睛睡过去了,这苦命的孩子,跟着爹娘逃亡了几天,就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小脸满是灰尘,甚至有些憔悴。身后歹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一片粼粼波光的葫芦河仿佛就在眼前,却总是跑不到。

吐迷度带着一丝狞笑紧紧在后面追,他甚至有些享受这猎取的过程,尤其是刚刚在这妇人的丈夫手中吃了一个大亏。吐迷度打定主意,如果那个汉人没有被伏匐和宗难杀死的话,就一定要在他面前狠狠的蹂躏这个女人,眼看离那妇人只有几步之遥,她在前面跑动的姿态清晰可见,虽然衣衫简陋,却掩不住身段婀娜,细细腰肢随着奔跑的节奏急促扭动,甚至风气中也带着一股脂粉和汗水混合的味道,吐迷度心中欲念大炽,一面跑一面将手中的弯刀插入刀鞘,腾出了一双手来,作势朝那妇人后背按去。

正在这时,一支箭带着劲风,啪的一声将吐迷度的脖子穿了个通透,还来不及叫喊一声,回鹘十夫长便像一根木头似得倒在了河滩地上。只顾奔跑逃命罗婉儿犹未察觉,抱着小孩而拼命奔逃,清冷的夜气呼呼地灌进了她的胸腔,仿佛整个胸膛都要爆炸开来一般疼痛,但这个柔弱女子还是咬着牙坚持朝葫芦河奔去。葫芦河的对面,是汉人的城池,生存的希望。跑到河边,也不顾深浅,抱着婴儿便举身跳了进去,以她的心意,便是被水淹漠,也比落在回鹘人手中好。

葫芦河水深而急,岚州骠骑营百夫长冯博放箭射倒那回鹘兵,见奔逃的妇人举身跳河,顿时就被湍急的河水冲歪了身子。冯博心道不好,急速催动坐下骠骑,马蹄踏入了河水当中,激起水花四溅。这河水乃是祁连山雪水所化,虽然时值初夏,却也寒冷异常,马儿不安地打着响鼻喷着白气,冯博轻轻用手抚摸爱马的脖子,催促它奋力朝那妇人落水的方向淌去。

冯博身后,紧跟着九骑骠骑,玉门关归义军骑兵奉令援救四面八方被回鹘人追杀的汉民,,这个十人队已经整整在奔波了一个白日,傍晚时分将一批汉民接回玉门关后,只草草给马儿上了一次料,便又连夜出动。一路上听那些汉民述说回鹘兵的暴行,河西村落经此一劫已是十室九空,敦煌城迫于回鹘诸部的压力闭门不纳,汉民们都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宽不过一两百里的河西走廊,现在宛然成了回鹘兵杀戮汉民的猎场。

好容易逆着水流来到那妇人跟前,只见她整个人已经给河水冲倒,娇弱的身躯几乎全在水面之下,却高高举起怀中的婴儿,让他有一口气,多活过一刻。冯博心中感动,当时一把将罗婉儿拉到马上,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四蹄连蹬,深一下乾一下地上了岸。此时那四个正在围杀索德波的回鹘人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呼哨着退后,不顾已经快要撑不住的索德波,相互掩护着退后上马欲逃。

骠骑营乃久战劲旅,骑兵罗铁锤、丁克侠等不待冯博发令,一见这伙回鹘兵人少,顿时催马急赶上去,回鹘人返身射出好几轮箭,都被熟悉草原骑战的骠骑兵或躲或挡,反而给他们拉近了距离。距离一近,双方战力上更见差距,追至六七十步之遥时,骠骑营骑兵方才以随身骑弓放箭,将这四个回鹘兵射杀当场。

索德波一手扯开夹袄,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他虽然习得弓马,今番却是第一回和人动手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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