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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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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这是事先说好的!”他用汉语喊了一遍,王直恍若不闻,李扎勒灿不得已,又声嘶力竭地高喊了数声,王直才退了回来,冷眼扫视下,李扎勒灿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却听王直沉声道:“送这个胡儿下去。”,李扎勒灿顿时高兴得两声道谢,王直也不看他,转身又投入战团。

赵炅远远看见居然有军将沿着云梯退向城下,勃然大怒,暴喝道:“还未鸣金,那擅自逃走的是谁人,临阵脱逃误朕大事,定要满门抄斩!”说完呯的一声将手中茶杯摔到地上,茶水四处飞溅。潘美心中也甚奇怪,攻城士卒都是选锋死士,断无临阵脱逃地可能,便叮嘱手下属吏去问个清楚,曹翰就在城楼下面督战,这擅自退下城头的军将,必定会被绑到曹翰那里问罪。不多时,属吏回报,潘美方秉道:“陛下,那退下城头的军将不是禁军将士,乃是契丹迪里都指挥使李扎勒灿,仰慕天朝礼仪教化,临阵脱离敌营,愿为我朝子民。”他心知这李扎勒灿便是事先与王侁约好的内应,此刻城门不得,也就不提这茬。

此时城头宋军也渐渐死伤殆尽,虎捷军校尉王直与两名军卒最后战死,尸体被砍成几块抛下城来,城头上契丹兵哈哈大笑,将宋军攻城的云梯一一推到在地,又把檑木滚石不住地朝下施放。原本聚集在南门之外的宋军不得不向后退出数百步,城下空余一地尸首狼籍。

眼看夺城大事不成,久历军戎,晓得厉害的王侁手脚冰凉,赵炅却沉着脸一直不开口。前面督战的曹翰见御营既不鸣金,也不击鼓,只得组织军士再行强行攻城,一波波的虎捷军将士扛着云梯上去,又被城头箭羽滚石打下来,城下的尸体越垒越高。“够了!今日到此为止。”赵炅终于下令道,从旁边侍立的潘美、石守信、陈德,前面督战的曹翰,连同指挥攻城的校尉、都头,忐忑不安主地扛着云梯准备死攻城头的士卒,全都暗自松了一口气。此时幽州城下的禁军,大半倒是参加过寿春、太原诸回攻打坚城的悍卒,训练有素,此刻一听退兵,便前队便后队,弓弩朝城头掩射,铁骑军上前防止城中辽兵趁势冲出来,有条不紊,不多的功夫,数万大军从城下退得干干净净。辽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挽回了败局,自然欢喜高呼,声音传入赵炅驻跸的华严寺中,令官家的脸色更显阴沉可怖。

见潘美、曹翰不暇解甲,便匆匆进来请罪,赵炅犹自气愤难平,今日乃大好的破城机会,生生给这些个作战不利的将领给耽误了,他甚至怀疑,是否曹翰怀有二心,还和那些大兄遗下的诸将打算拥立德昭,不欲自己凭借着经略幽燕的武功一举确立正统地位,不过这些想法,即便是身为天子,却也不能找人商量,只能冷冷看着两个汗流浃背地将领跪伏在地上,许久,赵炅才平复了胸中的怒火,沉声道:“这幽州城墙高大,守军悍勇,辽人的援兵又云集外围,不知两位爱卿有无尽快攻破城池的法子?”潘美和曹翰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做声,连太原都攻打了四次才告破城,幽州坚固不下太原,兵将勇悍亦不下太原,今日有内应相助都不能攻下此城,乃是天意,谁又能拍胸脯说有甚么法子能打下幽州!

卷七笑谈渴饮匈奴血第三十八章心贼

赵炅见潘美曹翰二人沉吟不语,心中更怀疑诸将有意懈怠,怒火暗炽,他思索片刻,沉声道:“金陵城破,全赖穴地以攻,朕已分遣殿前班卫士勘察幽州左近地势,已知幽州城池东南角土质松软,利于掘进,正是曹卿与米信所部屯驻之地,曹卿便亲自都督部属,穴地攻城,旬日之内,必破幽州!”

潘美与曹翰见赵炅阴沉着脸,连具体如何攻城都谋划好了,不敢违逆,曹翰更是心下计较,不管穴地攻城是否见效,总好过像今日这般蚁附攻城,将军卒的性命白白抛在坚城下面。潘美曹翰告退后,赵炅越思越怒,连摔两个茶盏,卫士禀报王侁带迪里都指挥使李扎勒灿求见,赵炅正在气头上,只是不见。

当夜,曹翰都督士卒开始挖掘地道。此时幽州不比后世那般干旱,反而气候湿润,水源充沛,周围密布湖泊沼泽,曹翰士卒掘地三尺,居然挖出数只穴居在烂泥中的鲜活螃蟹。士卒不明所以,将此螃蟹呈于曹翰,曹翰正为这穴地攻城的圣旨而腹诽,便叹道:“螃蟹原本是生在水里的物事,现在却地上挖掘到,这是喻示吾等居于不当之地,螃蟹有许多脚,这是喻示幽州军援兵众多,而且来得极快,蟹者解也,这是天意要我军班师回朝啊!”

当夜,曹翰这犹如神棍俯身一般的言论竟在禁军中传遍,太原战后原本就厌战思归的各部禁军更加军心沮丧,就连赵炅亲自统带的御营班直也颇有出口怨言的,因为人言汹汹,众怒难犯,似崔韩、王侁等力主经略幽燕,又有监视众军之责的臣僚,也不敢向官家禀明此事。唯有赵炅越挫越勇,居然亲自被坚执锐,带领殿前班直日夜督促各部禁军攻打幽州。

众将自太原出征以来,奔波劳苦不得休息,整顿部属侦伺敌情也懈怠了许多,原先曹翰米信等将还会派骑兵监视幽州北面山口,防止辽人骑兵渗透偷袭,但这几日曹翰也令铁骑军回营,协助虎捷军一起挖掘地道,并对军卒言道:“圣上金口玉言,着落我等穴地攻城,焉能分兵四处游荡。”

“军心越来越不稳,计算时日,辽人的援兵也就在这几日内,于伏仁轨有消息吗?”陈德陪着赵炅等大宋君臣在幽州城下督战回营,便问张仲曜道。

“白羽军已经过了新州,”张仲曜禀报道,“进入辽人地界后,遇见奉命转运军粮的杨延昭,杨延昭料到于伏仁轨是来接应主公脱险的,没有阻止,还派了两个向导给他们带路。”陈德闻言点点头,叹道:“代北杨氏父子握兵,俱是有机谋,有气度的大将之才,只是出身河东,禁军派系的排挤,赵氏和文官的猜忌,难有出头之日。杨氏对我安西军素有恩义,日后必当报之。”

张仲曜又道:“于伏将军来报,自从白羽军脱离夏州军北上后,李继奉方面对白羽军似有不满,李继迁更在积极说动李继筠讨伐地斤泽。”“哦?”陈德沉吟道,“夏州这几条狼,日子久了,不敲打一番便又要出来咬人。骠骑军可先行靠近定难五州北边,准备接应白羽军。此间事了,吾亲自对付党项李氏这几条饿狼。”

张仲曜记下陈德命令,正欲继续汇报西域教戎练锐等军形势,牙军在外通报王侁求见,陈德还未答话,便听外间大声嚷嚷起来,似是王侁在高声斥责阻止他进入陈德营帐的军士。寓居汴梁以后,王侁登门道歉,陈德也未理他,谁知此公居然锲而不舍,在这幽州军中也厚颜求见上来,陈德苦笑一声,如今幽州城迁延未下,王侁在官家面前失宠乃是尽人皆知的事情,陈德也不虞他有甚么阴谋诡计,挥挥手,命带他进来。

王侁一身白色儒衫,迈步进来便大声抱怨道:“陈兄官居节度,手握雄兵,便如此相待故人么?”张仲曜见他装疯卖傻,微笑不语,陈德沉声道:“王大人此言差矣,宿卫职责所在,纵使德之至亲来访,未经通传,卫士照样要阻止他入内的。”王侁故作讶然道:“当真,若是有贵胄王公一意要闯入将军营帐,一时又不能通传,难道你这卫士还要杀人不成?”陈德此刻无暇与他打机锋,面沉似水,端起茶盏又放下,冷冷道:“军中但行军法,莫说是王公贵胄,就算是皇。。。亲国戚,冲撞军营,卫士将他立斩刀下,也无甚错处。”

此时帐中的气氛已冷到极点,半晌,王侁方才叹道:“陛下若有陈兄的杀伐决断,何至军心溃散如此。”陈德也不接茬,只听他言道:“昔年杨修由鸡肋猜出魏武有退军之意,自以为才智过人,吩咐从人准备行装,且将此意四处宣扬,魏武不管平日如何优容与他,事涉军心,亦立斩之。如今曹翰掘地得蟹,胡言乱语,军中四处传播,失了战心,陛下竟毫无所为。契丹人尚且云集在幽州外围,元气未失,北伐大军自己军心已丧,万一有事,怎堪一战!若是此战败北,辽人怨恨幽燕父老夹道相迎王师,报复之举必然是无所不用其极,百姓苦矣!”

陈德听他语气中竟有忧国忧民之思,自己亦颇觉有愧于心,连日来他带着三百安西牙军坐视宋军顿兵坚城,几乎是等待着宋军被辽人一举击溃的时机,作为一个汉人,他自己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最终的对和错罢了。看见冒死攻城的宋军在幽州城下死伤枕籍,而自己却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牺牲最终都是白费,陈德总有些惭愧,每当此时,他只是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本应该发生的,我只是没有阻止它发生而已。驱使这些军人去牺牲的不是我,是赵炅。”

“陛下没有责罚曹翰,兴许是不知此事罢了,并不像王兄你想象那样。”陈德沉吟着缓缓开口道。王侁眼神依旧沉痛,叹道:“如此则更甚,曹翰如此妄语怪论,而官家左右皆为他掩饰。可见十万大军,想要继续攻打幽州城的,唯陛下一人而已,如此军心,若是契丹人来攻,只怕一触即溃。”他顿了一顿,喝了一口茶水,意犹未尽,又道:“昔年高平之战,满朝元勋旧臣皆反对世宗皇帝亲征,禁军控鹤都指挥使赵晁进言,世宗立即将他囚禁在怀州。樊爱能、何徽等有避战之举,世宗当即将其及所部军将七十余人斩首,整肃军纪,朝廷军纪为之一整,此后则无役不从。为将帅之道,定下策略便当全力施为,杀伐决断,焉能为他人左右!”

陈德听他越扯越远,说得意兴昂扬,口沫横飞,渐渐有些不耐,咳嗽一声道:“当此非常之时,非常之地,王兄来访,究竟所为何事?”王侁本来还要长篇大论,被他打断,颇有些尴尬,便道:“陈兄好眼力,竟然看出吾是有求而来。”他把手中茶杯放下,叹道:“陈兄也知道,此番大军北伐,圣教子弟为朝廷探军情,指道路,备酒食,甚至说动幽燕一带辽军归降,是出了大力的。若是此番朝廷不能收复幽燕,辽人随之而的报复,却也甚是可怖。”

“朝廷已有万一幽燕未克,便将将汉家百姓护送回中原的打算,王兄你又不是不知?”陈德道。

“虽然朝廷有此意图,但中原各州府都视圣教为妖邪一流,对圣教教徒多有限制,百姓们冥顽不灵,也时常做些伤害圣教之事,而且中原人对幽燕汉儿也多有歧视,所以,吾这厢恳求陈兄,看在祆教当年为陈兄效过一些绵薄之力的份上,允许幽燕的祆教教徒转道中原,投奔安西军治下各州。”王侁求到陈德这里来也事出无奈,幽州不能攻克,赵炅答应让祆教成为一种和佛道一样公开的信仰的允诺看起来遥遥无期,契丹贵人大都信佛,在幽燕之地对祆教徒的限制原本就很严厉,此时要报复祆教徒助宋北伐,手段肯定是残酷无比。

陈德以目光征询张仲曜的意见,见他并无反对之意,便点头道:“河西陇右一带地广人稀,正需要吃苦耐劳,敢战乐死的幽燕汉儿去开垦,不过这些祆教弟子到了安西军下辖的军州,便须受到宗教裁判所的约束,那些个画符施水的荒唐事情可是要受到裁判所严惩的。”

王侁点头道:“此节裁判所中的圣教长老对吾早有交代,吾祆教子弟也不屑为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陈德答应得干脆,他反而有些赧颜,拉杂着说了些不着边际的感谢言语,便告辞离去。

张仲曜面带喜色,道:“恭喜主公,吾等正思量着如何招来幽燕汉儿去河西开垦,这王侁便送上门来。幽燕汉人不下两百万,其中信奉祆教的颇多,汉人相互间攀亲带故,倘若十停中有一停的幽燕汉人迁移到河西去,对吾安西军便是不小的助力。”他出身归义军,长年来颇为西域的胡化而苦恼,要驱除胡化,唯一良策便是大量从中原迁移汉人过去充实,招徕民户,买入奴隶,都在所不惜。

卷七笑谈渴饮匈奴血第三十九章虚实

太平兴国四年七月五日晚,在炎热的天气里苦斗整日的辽宋双方暂且罢战休兵,韩德让与耶律学古一起巡视城头。被宋军的攻城弩箭和石弹破坏得不成样子的城垣后面,汉营兵忙忙碌碌地搬运箭支、滚木、礌石,少部分受伤的体弱的则来来回回地往浸泡在血水里的城墙上撒着草木灰,城中好几处被宋军火箭点燃的火头还未扑灭。

“韩大人,上京的援军,究竟何时能至?”遥望西北,一轮单薄的上弦月,伴着一颗孤星,就如现在幽州的情势一般,让人不住的彷徨。韩德让深吸一口夜气,对耶律学古笑道:“骑军从上京过来,快的话,五六日便就到了,也许援军已经隐没在这连绵的群山中间,等待时机,给宋人致命的一击。耶律大人身为皇亲贵胄,先入幽州,对守御南京是有大功劳的,大人飞黄腾达之日,不要忘了德让啊。”他脸上虽然是淡淡的,口中开着玩笑,心里却是比耶律学古更是焦急,只因他参与了更多辽国高层的争权夺利,知道皇帝身边契丹贵族弃幽州如鄙履一般的心态,对这些贵人而言,幽燕之地,不过是随时南下劫掠的汉地而已。

耶律学古顺着韩德让目光遥望北面群山,忽然惊喜地看到一些晃动的光点,以他目力和经验,那是移动的骑兵高举的火把在晃动,北面那处乃是耶律奚底和耶律沙的部属,连日来被宋军压制得不敢靠近幽州一步,自保尚且不及,夜间举火挑衅这种事情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援军,上京的援军到啦!”即便身份高贵如耶律学古,也忍不住大声高呼起来,此时幽州城投瞭望的汉营兵也发现了北面群山中闪烁的火把,犹如一条长龙般从漆黑一片的夜色山峦中缓缓跃出,越来越多,最后竟然铺天盖地的弥漫开来,如果不是疑兵的话,能造出这么大声势来的,至少有十万骑兵。

“援军来啦!”“幽州有救了!”城头汉兵相互只见惊喜地大声互相告诉着,朝着北面那声势浩大的行军队列指指点点,就算暂时卧伏在城墙里侧的伤兵也勉力撑起身子来,面带喜色朝着北方瞭望,一时间,幽州城头欢声雷动,不少士卒甚至拔出固定在城垛上的灯笼火把,朝着北方摇动相应,那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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