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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大树一样高by阿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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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现在有人跟我说,小孩子天真无邪、小孩子没有心机,小孩子是孤独的人们最好的心灵之友,我一定会叫他去吃屎。

  我的感冒好得很快。只能说人的命一贱起来,连感冒病毒都不屑与你为伍,他们很快举家迁出我的身体,让我连请病假的机会也没有。

  我平常连六日都要打工,在麦当劳的厨房炸薯条,好在老板的店也是全年无休的,所以我就不客气地继续把立树扔在那儿。

  立树继续在我这里住了下来。变成那样实在不是我愿意的,但是不是这样又能怎样,我的良心不容许我把他就这样丢到路边喂狗,因为总觉得这样做的话,就算在公厕里蹲马桶也有雷会从头顶劈进来。

  我真的觉得这是林秀朗这看似少根筋的家伙,精心设计的阴谋。人是很难控制自己感情的生物,某些方面来讲这也是人软弱之处。就算我再怎么防备,而立树再怎么跟他爸一样讨人厌,只要相处久了,就算是地上的一粒石子,也会跟人产生感情。

  想当初秀朗追我的时候就是这样,他想尽办法让自己二十四小时出现在我面前,我们明明念不同大学,他却可以每节下课都出现在我教室前的走廊上。

  怎么躲、怎么赶、怎么羞辱都挥之不去,到最后就只好接受了。

  秀朗还是个油里油气的大男人,立树是个孩子,成人面对孩子,本来戒心就会先少一半。我无法断言如果我再和他相处个十天半月,还能不能轻易将他还给秀朗。

  立树似乎也很知道他这种优势,也知道我是他现在能攀附的最后一根稻草。

  “陌生人”这个魔咒破除之后,立树开始采取他的正太攻势,他极尽一切所能,在我面前展现他懂事乖巧惹人怜爱的一面。

  例如每天晚上我去杂货店接他时,他总会一早就蹲在门口等我。看见我远远走过来,就立刻跳起来,跑过来牵住我的手,用三十五度仰角抬头对我说:

  “你回来了,恒恒,我们回家吧!”

  例如每天回到我那间小套房后,立树就会开始铺床。他是我见过最能干的五岁小孩,不但会自己洗澡、吃饭也不挑食,床也铺得非常专业,他把我给他的棉被当垫被用,把原来小小一张单人床扩张成双人床,再乖乖地自己窝到旁边的小角上。

  例如有一天,客户临时取消案子,我放了一上午的假,正想好好睡个大头觉。睡梦中却听见碗盘碰撞的声音,隐约还有火焰的热气。

  我吓得立刻从被窝里跳起来,冲到厨房一看,就看到立树腰间绑着一块布,手里吃力地拿着平底锅,地上有打烂的鸡蛋,瓦斯炉开着,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我……我想替恒恒做早餐。”立树低下头说。

  我勒令立树从今以后再也不准碰我家厨房,以免有天我半夜被烧死而不自知。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我进门时,他会帮我拿拖鞋,我坐在榻榻米上看报纸时,他会跑去倒水给我,我为了什么事骂他时,他就会乖乖低下头,做出深切反省的样子,一边眼角含泪一边说: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我想他应该是觉得自己做这些事,会得到大人的夸奖,说不定这也是大人教他的,比如秀朗或是他妈妈。

  但我就是那种别人越表现得要我怎么样,我就偏不顺他们意的性子。立树越要我喜欢上他,我就越有刁难他的兴致。

  他来牵我的手,我就故意越走越快,让他跟不上我,等到他跌倒还是怎样了,我再一脸嫌恶地回头跟他说:“你还没学会走路吗?”

  他想替我做家事,我就索性真的把事情全丢给他做,他搬不动拖把,也拿不了水桶。我就等他束手无策地看着我,再抢过他手上的扫具,满口嘲讽。

  “不是说要帮忙做家事吗?大少爷,怎么连个扫把都拿不动啊。”

  我其实等着他反抗我,等他露出真面目。我想他有天一定会再也忍受不了,在我面前爆发出来,甚至醒悟到这里不是他长治久安之地,自己另谋出路之类。

  但是没有,他一天比一天乖巧,还一天比一天话少。我再怎么讽刺他骂他,他除了道歉就是眼眶含泪,却又不哭出来,只是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这让我越来越对他感到烦躁,有一天他打翻了水杯,把水洒了一地,我想都没想就抓住他手臂,把他推搡到一边去,对他破口大骂。

  “你怎么这么笨啊!难怪你爸和你妈会不要你,要我是你爸也不会想养你!”

  这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就算我再怎么生来没良心,也知道骂小孩归骂,骂到小孩的出身都是禁忌,会一辈子留下阴影。

  但要我和立树道歉,时机又总是不对。要是他骂回来,说什么像你这么刻薄的男人,难怪我爸会抛弃你选别人之类的,我可能还有机会找台阶下。但一来立树可能不知道我和他爸的关系,二来他是六岁小男孩,不是八点档里的情妇。

  立树听完我的话也没有太大反应,照常吃饭洗澡睡觉。只是我知道这话确实刺到他心里了,晚上他仍旧和我挤一个被窝,只是总背对着我。

  晚上我起来尿尿时,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用两只小手捏着枕头边缘,而枕头的一角已经湿了。

  我仰天长长吐了口气,瞬间有一种“我在干嘛啊?”的感觉。我承认我会这样对待立树,有一半是因为秀朗的缘故。换作路边哪个孩子,我可能都还会和颜悦色一点。

  我勉强自己养了旧情人的小孩,然后又把对旧情人的不满全发泄在小孩身上,这真是人类所能做出最低劣的行为之一了。

  这样下去不行,不要说立树受不了,我也受不了自己。如果无法将他当面还给秀朗,我考虑找个育幼院,把立树先送进去,再写封信告知秀朗,让他看着办。

  如果秀朗真的够狠心不要他,那立树也可以平安长大,应该不是每个育幼院都像连续剧演得那么黑暗,就算真的有点黑暗,也总比被我这个黑心的男人养大好多了。如果再跟我待在一起,他长大后一定和我一样性格扭曲,再被另外一个男人抛弃。

  星期五的时候,组长跟我们说上次那个幼稚园又来了案子,要我和他一起去做。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问他哪个幼稚园,组长便笑说:“就是上次那个园长啊,很高大的那个,上回我们帮他做得不错,他希望我们去清仓库,他想把他改造成孩子的图书室。”我才恍然过来,原来是大猩猩的幼稚园。

  因为只有一个仓库,所以组长只让我跟他走。我们坐上全是扫具的厢型车,到的时候,园长一如往常地站在门口迎接。见我们下车,便愣了一下,

  “只有你们二位吗?”他问。

  “只是个仓库不是吗?我想我跟正桓就够了吧,你别看这年轻人,他是我们组里最能干的,力气大办事又俐落,什么活都做得来,有他在没问题。”

  如果这样褒奖我的是鸿海董事长,而不是清洁公司组长,我会更感欣慰。

  “既然这样,我也一起帮你们做吧。今天是周末,小朋友很多下午就被接走了,比较没那么多事要做。”

  园长说着,还真过来替我们拿了拖把扫具,顺势把麻布手套戴上,还接过我手里的筒状吸尘器。

  他一近身,那种身高差就更明显了,我得仰着脖子近九十度,才能看见他的眼睛,他把头发用布挽起来,活像个工人。

  事实证明大猩猩果然不同凡响,那仓库比我想像中大,大约是一个教室的长宽。里头堆满了陈年的杂物,随便动哪一个都是尘烟弥漫。

  我们先把堆积如山的纸箱一个个卸下来,传递着搬到外头,用水洗了一次地板,再用洗洁剂拖一次,抛光机打磨,最后用同一台机器上蜡。这期间组长就和园长整理纸箱,把教室那头的大柜子搬进来,把要的东西排回架子上放好。

  大猩猩单手就可以搬两个以上的纸箱,而且他一步距离等于别人两步,这样来来回回五六趟,叠到天花板的杂物就被他清得差不多了,更可怕的是脸不红气不喘。

  他的动作也很快,反射神经一流。有一回我爬上一个纸箱山,想把最上面的箱子拿下来,结果不知为何滑了一跤,整个人从箱子上栽倒下来。

  大猩猩眼明手快,组长还没发现我跌倒了,他就一个箭步向前,两手一摊,我就稳稳地被接近他怀里。我掉下来时整个人懵住,我从以前就是这样,秀朗说我这个人看似精明,其实迟钝的要命,一遇到突发事件,总会慌得不知如何自处。

  我过了好一会儿才醒悟发生什么事,忙挣扎着了一下,大猩猩和我差不多有二十公分身高差距,我被他横抱着,脚竟然垂不到地。只觉得园长体温很高,像动物一样。

  “小心一点。”园长却只皱了一下眉,就把我轻巧地放到地上。我站直时整个脸都是烫的,我想是因为觉得丢脸的关系。

  像大树一样高 10

  “小心一点。”园长却只皱了一下眉,就把我轻巧地放到地上。我站直时整个脸都是烫的,我想是因为觉得丢脸的关系。

  我们花了一上午,只收拾了仓库的半边。原本我想这么脏这么阴暗的地方,怎么好给小孩当图书室,但这样一整顿,屋子里的气氛明快起来,空气也变得清新很多。打扫就是有这种乐趣,可以让人的心情也跟着焕然一新。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我和秀朗分手后,会选择这工作的原因之一。

  中午的时候,大猩猩带我们去吃饭。因为学生本来也不多,大猩猩就让我们和小朋友围一桌,在一大堆吵吵闹闹的小毛头间用餐。

  听大猩猩说,那间仓库本来是韵律教室,只是后来教舞的老师走了,就没在用了,渐渐也就荒废下来。他说舞蹈老师就是他母亲,这幼稚园以前是他母亲开的。

  “你继承家业?”我忍不住问他。

  “啊,可以这么说。不过其实我父亲是公务员,他一直希望我也走那条路。”

  “那你为什么不要?”

  “因为我喜欢小孩啊。”

  大猩猩忽然笑起来,而且是极为灿烂的那种笑。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很难相信这样种未进化完全的灵长类,可以露出这样充满母性光辉又带有一点腼腆的笑。

  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你叫正桓?刚刚听鲁先生这么叫你。”

  我不敢直视他的笑容,别过头吃义大利面。没料到他忽然问起我,害我差点呛到。

  “嗯,对,吴正桓。桓是木字边,就是很常被念成恒的那个桓。”

  “我叫昭商,杨昭商。昭和的那个昭,商是商人的商。”

  大猩猩朝我伸出手来,我只好和他握了一下。同时也有点纳罕,没想到灵长类有一个这么风花雪月的名字。

  “我六十五年次的,你呢?看起来是七年级的。”大猩……杨昭商问我。

  “不,我秋天就要满三十三了,六十七年次。”我难掩哀伤基调地说着。如果不是遇上了秀朗,我这年纪,就算没有抱着孙子回去看两老,只怕身边也有个定下来的人了。

  杨昭商听了似乎颇为惊讶,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这时餐厅外却传来哭声,有个小男孩一路从走廊那头冲过来,边跑还边哇哇大哭。

  我看他下半身光溜溜的,裤子竟然挂在脚踝上。他一边哭一边就扑进了杨昭商的怀里,这大猩猩还真的很受小孩子欢迎。

  “怎么了,阿勇?”他皱了一下眉,叫那个孩子的名字。

  小男孩抬起头来,我发现他就是那天在操场上,跌倒还哭个不停的男孩子。他长得比这年纪的孩子都要苍白瘦弱。

  “昶育脱……脱我裤子……”

  杨昭商一把抱起小男孩,替他把裤子穿好。这让我松了口气,虽然我没有恋童癖,但看见小男孩的鸡鸡在那里晃来晃去,还是有几分尴尬。

  “为什么昶育要脱你裤子?你们吵架了吗?”杨昭商问他。

  “他说我……说我……我是女生……要……检查……”叫小勇的男生抽咽着说。

  我听见鲁组长“噗”地一声,差点把口里的海带芽汤喷出来。我默默地扒了口义大利面,这种事在小男生社交圈里常有,以前我待的那所小学就常发生,只是被脱裤子检查的人通常是我就是了。

  小学被脱裤子,中学就进化成要我在大家面前自慰射精,以确定我那根真的能用。到了高中,我不得不在上课时提前溜出教室,以防放学后被人拖进暗巷里肛掉。

  秀朗在我大学毕业那年,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我得了“隐疾”,得以逃脱兵役的魔掌。否则我想我的人生,一定还会有更多更新的体验。

  杨昭商把那个脱人裤子的小男生也叫来,让两个人并排站在他面前。叫昶育的男孩子长得高头大马,一看就是早熟的小毛头。两个好像都是大班的学生,和立树同年。

  昶育不情愿地低着头,杨昭商问他:“为什么脱别人裤子?”声音很温和。

  “因为他不敢倒着溜滑梯!”昶育嘟着嘴指控,好像这是一项重大的罪行。

  “为什么他不敢倒着溜滑梯,你就要脱他裤子?”杨昭商耐心地问。

  “倒着溜滑梯又没什么,他是胆小鬼所以不敢!”

  餐厅里的小女生边吃边旁观,这时几个人围一起咯咯笑起来。那个叫小勇的男生一直低着头,用手拉着围兜兜的边缘,好像都是他的错一样。

  我看得有几分刺痛,彷佛看到小时候某部分的自己,只能赶快低头猛吃义大利面。

  “那你要脱园长的裤子才对。”

  杨昭商蹲在小男生面前,很严肃地开口,“因为园长也不敢倒着滑溜滑梯。”

  那个叫昶育的孩子似乎大为震惊,“园长不敢倒着滑溜滑梯吗?”

  “对啊,园长一坐到溜滑梯上就发抖,光是溜下来就觉得很恐怖。”

  杨昭商做出害怕的样子,“你觉得园长也没有小鸡鸡吗?”

  “可是小勇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还不敢玩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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