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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经年(完结)作者:九雪掌柜-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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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跟你无关。”思琪面如冰霜,声音坚硬冰冷。她一个起身,对阿九低了低头,道,“既然事情已了,九公子,我先走了。”
  阿九长吁一口气,道:“我也没事了,一起走吧。”他对殷洛道:“这处院子便送给殷洛你了,权当诊金。”
  “不用了,你也帮我办了事,那就算两清了。”
  阿九也不多言,只道:“好吧,那就当我借给你住,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走了。”说完,径自带着思琪离开。
  傅静拍拍殷洛的肩膀,安慰道:“哎,思琪就是这样,冷冰冰的,对谁都不苟言笑,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件利器,杀人的利器。不像我们云玘,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喜欢她的男人能排好几条街呢!”他弯着眉眼,得意洋洋着,换来云玘没好气的娇嗔:“少在这瞎扯!要我说呢,我们的静公子才是风华无双,不论男女一律秒杀呀!”
  傅静厚着脸皮嘿嘿笑着:“过奖,过奖。”
  云玘皮笑肉不笑,咬着牙道:“没夸你!”
  “哦,”傅静拿手指在鼻下搓了搓,神情委屈。
  他们二人调笑,殷洛却没心思参与。方才听了傅静的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和楚暮白是再遇不到了。自己死了一了百了,而他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娶妻生子,继承家业。就算不娶殷碧晴,也会有别的女子。这样想着,还是殷碧晴来得好些,既是表兄又是堂姐夫,还亲上加亲呢。
  “殷洛,怎么了?不舒服吗?”傅静担忧地看着一脸苍白的殷洛。
  “没事,我去药庐了。”殷洛摆摆手,站起来的时候身子摇晃了一下,傅静伸手去扶,却见殷洛已经大步走了出去。“喂!那这个怎么办?”傅静抱着装着人头的黑盒子在后面大喊。
  殷洛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跟那些死老鼠一起处理了吧,麻烦你了。”说完还鼓励似的拍了拍傅静的肩。
  看着殷洛远去的背影,傅静吸吸鼻子,对云玘抱怨道:“我是不是不该今天来的?”
  云玘嫣然一笑:“不啊,我觉得你是来对了。”
  傅静:“……”
  转眼已至五月中,小院里芍药花开得正艳。殷洛替傅静施完最后一针,连同药方一起,给完他最后一瓶药。
  他这两日呕血呕得厉害,胃里反酸,带着血腥味,脊背处火辣辣地疼。全身血红,好似脱去一层皮,皮肤像是变成透明,下面的肌肉血管经脉清晰可见,十分可怖。早在一个月前殷洛就已经重新戴起面纱,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露出的一双眼球血丝遍布。
  傅静此次不似平时,停留了好几日。殷洛问起,他笑了笑,道:“这两日要去那里了吧?我送你过去。”殷洛看了看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这日,几人收拾好行装,行了两三个时辰,到了一处庭院。这处院子比之前阿九那处要小的多,不过也精致许多。
  “要不要休息一日?”傅静看着扶着门板有些疲惫的殷洛问道。
  殷洛直了直腰:“不必了,带我去那里吧。”
  “……好吧。”
  三人到一处房间,推门进去,里面有一个大浴池,深约一人高,几乎占了整个房间,池边沿上每隔约莫一步半的距离放着一盏烛台,共十二盏,池子四角摆着香炉。除了这些,房间里面别无他物。
  云玘将水池放满了水,又从殷洛的药箱中取出十二根细长蜡烛,通体幽绿如翠玉。她一根根地摆好点燃,又拿出四盘猩红的盘香,仔细地摆到香炉中,却不急点燃。随后小心地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盒中装满一颗颗细小的褐色圆球,仔细看,像是干枯的长草绕成一团。她转头看了一眼殷洛,后者点了点头。云玘深吸一口气,将盒中的褐色草球尽数倒入池中。草球一遇水,倏然伸展开来,变成一条条的细草丝。这些草丝似有生命一般,开始互相缠绕,胀大,每根竟有筷子般粗,水蛇般地不停扭动着。须臾间占满整个水池。
  云玘打了个寒战,起身对殷洛道:“好了,你……这就要下去?”
  殷洛默默看着满池清水与像怪物一样的金蛭草。半晌,对云玘一笑,道:“云玘,这几月一直有你照顾我,我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我药箱里的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不过是一些药,好在效果还不错,你若是需要就拿走吧……”
  “你怎么还跟我如此见外?”云玘一瞪眼,晶亮的眼眸透着一股风情,“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了!”
  殷洛飞去一个白眼:“什么好姐妹!小爷是男的,瞧你也不像一般女子,我们是好兄弟还差不多!”
  “哼!”云玘假装生气,片刻又柔软下来,道,“你之前跟我说的,我都记住了。殊蛇血烛每日不间断,销神香每三日正午一燃,共十二次。金蛭草在燃香期间会开花,若是……”云玘突然顿住,有些不忍说下去。
  “若是金蛭草的花凋谢后,我还没醒过来,那就把销神香的灰沫倒入池中,等金蛭草枯死,就将我的尸身连同我的琴一起火化,”殷洛一脸淡笑着补充,神色自然,好似说的并不是他自己。他顿了半晌,忖了忖,道:“到时候,还要麻烦云玘你让人将我的骨灰送回无忧谷了……”
  他缓缓将全身衣物脱去,一步一步地走进水池。金蛭草像是饿极的狼狗遇上了一块鲜肉,疯狂地缠满殷洛的全身,将一端尖利的触尖扎进他的身体,肆意汲取着他身体里的血液。吸了血的金蛭草褐色褪去,渐渐通体呈黄。满池的褐色须臾间变成一片金黄。
  殷洛只在一开始时感觉一阵剧烈的痛意,随后很快全身麻木,手脚躯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最后逐渐失去意识,陷入黑暗。
  云玘一脸担忧,对身旁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傅静道:“公子,你说他能醒过来吗?”
  傅静叹道:“云玘啊,你家公子不是神仙,不是我说能醒就能醒的。”他转了身,道,“这里交给你了,我也要走了。”
  “公子,”云玘忙拉过他的衣袖,带着恳求道,“你能不能去明栈……”
  傅静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面色也苍白不少。他苦笑道:“明栈?云玘,你真是太高看我了,就算我能进去,恐怕也没命出来。你莫要忘了,我那一身的毒,可都是拜明栈那位主子所赐。”
  “对不起!公子,”云玘猛然想起傅静在明栈的遭遇,要在平时,准确地说,是在没有认识殷洛之前,她绝对不会对傅静说出刚才那样的话,做出那种请求。在她眼里,傅静的生命安全与命令高于一切,虽然傅静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随和的,但自己从来不会面对面地对他开玩笑。细细想来,殷洛来了之后,自己照顾他,对他好的初衷是因为他替傅静解了缠身许久的毒,心有感激,却没想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也改变了许多。她单膝跪地,道:“公子恕罪!是云玘思虑不周,请公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忘了云玘方才的话吧……”
  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轻笑,云玘疑惑抬头。傅静扶起她,温和道:“没关系,我知道你关心他,我也是。殷洛是我的恩人,也是朋友。云玘,你也是,你跟我这么多年,在我眼里,你不止是我的下属,还是我为数不多的知己。我记得我早就说过,你我之间无需那般客气。只是每次说完你还是那样恭敬谨慎。像现在这样轻松一点不是很好吗?”他轻轻拍了拍云玘的肩,“照顾好他,也照顾好你自己。若有事,不管何时,一定要通知我,明白吗?”
  “是。”云玘心中暖意融融,有些激动道:“公子也要保重自己。等一个半月后,云玘一定回到公子身边,替公子分忧。”
  傅静满意一笑,翩然离去。
  金蛭草一日比一日灿金地耀眼,半月后开始长出花芽,几日后已是含苞待放。再七八天后便陆陆续续地开了花。食人精血之后盛放的血色花瓣,鲜红夺目。
  云玘每日去看殷洛两次,直到燃完最后一盘销神香,看着最后一朵金蛭草花凋零,凋谢后的花朵依然保持最盛时期的鲜艳。一眼望去,满目艳红,仿佛一池鲜血。
  云玘等了五日,殷洛仍然没有要醒转过来的迹象。给傅静的飞鸽传书中,她第五次心情沉重地写下:还未醒。收到回信的时候,她几次展开又折回,不敢去看,只怕这冷冰冰的白纸黑字无情的让她放弃等待。不过还好,这次傅静仍是让她等自己回来。
  两日后,在云玘的焦急企盼中,傅静终于出现。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一身黑衣,身段高挑的蒙面女子。两人一进门便直奔殷洛所在之处。
  殷洛全身缠满金蛭草浮在水面,像一只被裹起的大茧,只露出了脸部鼻子和嘴的部分。女子皱眉,拿起池边烧得不足一寸的绿烛,道:“什么东西?”她的声音不大,听上去有些低沉沙哑,少有女子的温婉,有些偏于中性,隐隐含着魄力。
  云玘虽不知她是谁,还是认真回道:“是殊蛇血烛,每日不间断地点;香炉里是销神香,殷洛说三日一燃,共计三十六日,如今已经燃完七日了。他说,金蛭草的花一谢,若他还没醒来,就是,就是……”
  “我知道了。”女子挥挥手打断她,自顾自的言语起来,本无情绪的语气中夹着一丝生气与埋怨,“臭小子!几年没管,胆子越来越大,上房揭瓦还不够,连命都玩起来了!”她随手扔掉正在燃烧的绿烛,捧起池角落的香炉,将炉内的褐色灰粉尽数洒入池水中。水中的金蛭草一触及销神香灰,就如游鱼脱离了水在烈日下暴晒,眨眼间便从粗如手指萎缩成细如发丝,颜色也变成之前的褐色。
  云玘见她竟倒了香灰,急急要去拦,被傅静挡住,他冲她摇了摇头。“这位……夫人,”她这般打扮,云玘辨不出年纪,心里还掂量一番,“您能救他吗?”
  “先帮我把他弄出来。”女子的声音又恢复之前的疏离冷漠。
  金蛭草枯萎后,殷洛的身子才渐渐显露出来。皮肤不似入池时那般,已然恢复了最初的苍白,依旧没有血色。胸前的肋骨根根突起,脸颊的凹陷比之前更深,整个人就似一副白骨外直接包了层皮,很难让人相信他还能活着。
  女子用手探了探殷洛的鼻息,又替他把了脉,随后一把橫抱起他,对傅静道:“带我去一个干净的房间。”一番动作间,云玘发现这个女人左手的小指少了一截。
  将人放下后,女子又走笔如飞地写下几张药方,吩咐两人去抓药。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匆匆赶回来时,殷洛身上已插满了银针。
  三人忙忙碌碌一整天,终于有了片刻的空闲。云玘拉着傅静到门外不远处,悄悄问道:“她是谁啊?”
  傅静疲累一笑:“说来话长了。她是何人,我现在还不确定,只是猜测罢了。”说完他附在云玘耳边说了一句话。
  “什么?!”云玘一时震惊,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小声道,“怎么可能呢?!那个人不是……”
  傅静立刻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云玘突然意识到什么,目露慌色:“公子,你去了明栈?!”
  傅静点点头,见云玘瞬间一脸担忧,又想了想,道:“你不用担心,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跟你说。”说罢,拉云玘坐到一边细细述说。
  那黑衣女子只待了半月不到便离开了。
  殷洛是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月才醒过来。起先每日只有一两个时辰不在昏睡中,且神智还不清醒,只喂得进汤药。过了一个月,清醒的时间逐渐增多,只是四肢仍然僵硬无知觉,下不了床。
  那时候傅静遇上了一些事,非常棘手,云玘不得不离开,一去就是大半年,临走前把殷洛托付给了一个平日里十分信任的心腹。
  殷洛身体好转得很慢。等他终于能勉强下地时,已然接近年关。殷洛住的院落位于近郊的一处村落,这个地方虽然人口不多,只有三十多户人家,但此时家家户户都挂起富有寓意的年画,贴上精巧细致的窗花,张灯结彩,白日里宰鸡又宰鸭,街上随处可见追逐嬉闹纵声欢笑的孩童。殷洛一个人坐在窗边,空气中是浓浓的年味,也使他的心底温暖了不少,面上染了些许的笑意。。
  粗粗一算,已经近一年没有见过楚暮白了。上一次知道关于他的消息,还是在几个月前清醒过来的时候。据云玘说,两人婚期本订在七月初,可不知为何取消了。不过令人不解的是,殷碧晴在那之后竟然搬入楚家,住了下来。从她在楚家的行事作风看,俨然是个当家主母的样子。殷洛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毕竟他没有在自己生死未卜的时候跟别的女人洞房花烛。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是深春初夏之交。小院中的金黄的茼蒿菊开得正盛,娇小的花朵一簇簇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花卉,但看上去令人十分舒心。傅静推着他到院中晒太阳,常年不见阳光,殷洛的皮肤苍白得可怕。
  “你不是能走了么,干嘛还要坐轮椅?”傅静将他安置好,自己在石桌旁坐下。
  殷洛拍拍轮子,道:“习惯了,反正这玩意也挺好用的。”
  “惰性不改!小心好了的腿也给你废了。”
  殷洛一脸的无所谓又理直气壮:“我是病人,本就不能太辛苦。而我又是大夫,知道这样不会残了的。”
  傅静懒得跟他扯,想了想,道:“我说,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这样下去有什么不好嘛?”殷洛边伸懒腰,边打了个大哈欠,口齿不清道:“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先住个两三年的,等我养好了身子再说。”随即突然想到什么,半认真道:“喂,你不会是想让我卷铺盖滚蛋吧?这院子你不是已经送给我了吗?现在是我的,我说了算……”
  傅静好笑道:“我什么时候说送你了?那是阿九说要送你之前的那个院子,你不是拒绝了么?哦,我忘了,你醒来后脑子有点不太好使。”
  “放屁!你才脑子坏了!哼,小气!抠门!”
  “是是是,我本来就很穷,不节俭一点怎么吃得饱?”
  殷洛立马表现出一副我一百个不信的样子:“哈?你一个青楼老鸨也喊穷?油水都被你捞尽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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