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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作者:尼罗-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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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勤务兵拎着食盒跟随了他,和他一起去了前头的副官处。今天螃蟹多,所以大帅吃螃蟹,副官们也跟着沾了光。副官处设在府前的一小排平房里,房中没有正经的大餐桌,众人各自为战,吃得七零八落。漂亮的李副官站在窗前,吃了一下巴蟹黄。忽见马从戎溜达来了,他当即隔着半开的窗户打了招呼:“秘书长!”
  马从戎颇有风度的向他点头一笑:“爵爷呢?”
  李副官托着半只螃蟹,立刻开始东张西望的寻找安德烈。与此同时,马从戎已经迈步进了屋。副官们都很清楚他的地位与权势,所以像见了九千岁似的,乱哄哄的一起问候。马从戎一边微笑回应,一边环视了房内情形。环视完毕之后,他背着手走进隔壁屋子,见到了正在独自吃晚饭的安德烈。
  副官处的青年们都是人精,脑筋不够用的话,也穿不上一身呢子军装。安德烈自知没有资格和人精们抢螃蟹吃,所以悄悄的躲在僻静屋子里吃馒头喝菜汤。冷不防的看到马从戎进了门,他立刻起了身,走腔变调的唤道:“喵长。”
  他的中国话全是自学,近来偷偷的把李副官当成了先生。李副官嗓门亮语速快,字字句句全是滑着过去的,安德烈怎么听也听不清楚,想去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好含糊着模仿。秘书长到他嘴里,就成了“喵长”。
  马从戎笑呵呵的向他一招手:“爵爷,跟我走,今天给你开个小灶。”
  马从戎带着安德烈出了副官处,另找了一处空屋子让他坐了吃螃蟹。安德烈也不会剥螃蟹,捧着螃蟹用牙啃,咬破了壳子再吃肉,一双眼睛越吃越湿,越吃越蓝。忽然一眨眼睛,他卷翘的金色睫毛上挑了泪珠子。
  马从戎坐在一旁,见状便是开了口:“哎,怎么了?还吃出委屈了?”
  安德烈垂下了头,哑着嗓子答道:“喵长……大帅……很好。”
  马从戎一脸同情的叹了口气:“爵爷,好好干!我告诉你啊,只要你肯上进,你的前程,包在我的身上!”
  安德烈连连的点头,又抬手用袖子去抹眼泪。马从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别哭了。记住,往后秘书长就是你的靠山,要是有谁欺负你了,你来找我。”
  安德烈感激涕零,哽咽着又去啃螃蟹。而马从戎好整以暇的扭头望了窗外的风景,思绪是有条有理的分明。霍相贞在他手心里,霍相贞身边的宠臣,他也得一一的攥住。当然,凭着安德烈的资质,想必是不大适合成为新一任副官长。但是元满活着的时候愣头愣脑,也未见得如何高明。适不适合的,还不全听霍相贞的一句话?
  入夜时分,霍相贞坐在池子里泡澡。马从戎穿着裤衩蹲在池子边,手掌缠了毛巾给他搓背。搓完后背搓前胸,借着电灯光芒,马从戎用手指摩挲了他一侧胸膛,发现了几点淡淡的浅痕:“是疤?”
  霍相贞低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答道:“疤。”
  是顾承喜留给他的疤。顾承喜的牙口很好,不次于元满,一口给他咬了个记号。
  马从戎握了他的右手,右手背也有块平平整整的疤。从手背搓到小臂,再从小臂搓到肩膀,末了握着毛巾松了手,他向下说道:“大爷,换胳膊!”
  霍相贞坐在水中,池子深,水也足。清澈水面倒映了天花板的电灯光,温暖的水汽飘荡着向上蒸腾。霍相贞仿佛是从一片波光粼粼的薄雾之中探了身,金色的皮肤紧绷滑泽,肩膀胸膛流动着点点闪烁的水珠子,是真正的披星,真正的戴月。
  马从戎看得怔了,恍惚中感觉霍相贞伸手拽了自己一把,自己便像一条银鱼一样滑入水中。后背贴了霍相贞的胸膛,痛苦尚未开始,他先提前的沉迷战栗了。
  霍相贞在池子里兴风作浪,马从戎被他禁锢在了怀中,则是只能随波逐流。待到霍相贞心满意足时,他已经虚弱得只剩了一丝两气。
  霍相贞出了池子裹了浴袍,自顾自的回了卧室。马从戎把手臂横撂上了池子沿,把脸埋进臂弯里缓缓的呼吸。水已经凉了,吸收着他身体的热量。他也想走,但是腿软心慌,彻底没了余力。
  翌日下午,霍相贞从外面回来,正好遇见了要出大门的泰勒医生。三言两语的交谈过后,他这才得知马从戎生病了。不是大病,感冒发烧而已,泰勒医生给他留了一瓶退烧药片,吃过之后睡足一觉,想必也就没有大碍。
  霍相贞十分诧异,仿佛生平第一次意识到马从戎也会生病。惊讶到了极致,他亲自进了马从戎的卧室。顶天立地的站在床前,他低头和床上的马从戎对了眼。马从戎略略的有些脸红,嘴唇却是苍白。目光沉滞的望着霍相贞,他笑了一下,有气无力的开了口:“大爷回来了?”
  霍相贞俯视了盖着厚被的马从戎,不知为何,对于此情此景不能吸收理会。抬手向后一捋新剃的短头发,他又十分严肃的挠了挠后脑勺。像要审贼似的,他沉声问道:“你现在……觉着怎么样?”
  马从戎答道:“没事儿,昨晚儿冻着了。刚吃了泰勒医生的药,睡一宿就能好。”
  霍相贞双手叉腰,在床前又横挪了一步。外面的形势已经是瞬息万变了,他可禁不住家中也生变故。又因为马从戎一贯不生病,所以他隐隐的有些恐慌,很怕马从戎会像元满一样说没就没。眨巴着眼睛看了对方片刻,他一时间无话可说,悬着一颗心转身走了。
  马从戎也没指望他会关怀自己,所以安安然然的闭了眼睛要睡。一觉睡到了天黑,他朦朦胧胧的正是要醒不醒,忽然听得房门开了。有人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床边,不必睁眼,听也听得出那是霍相贞来了。
  马从戎立刻就醒透了,然而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倒要看看大爷会作何举动。哪知霍相贞直接把手指伸到了他的鼻端。确定了他还有气之后,霍相贞直起腰,转身又走了。
  马从戎领略了他这个新式的探病方法,笑也不是,气也不是。睁开眼睛翻了个身,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马从戎神清气爽的出了门,正遇上霍相贞拿着几张纸往餐厅里走。两人迎头打了个照面,霍相贞站住了,上下的端详马从戎,看他脸皮也白了,嘴唇也红了,还和先前一个样。
  马从戎照例是未语先笑:“大爷,您看什么呢?”
  霍相贞开了口:“好了?”
  马从戎一点头:“好了,本来也不是大病。”
  霍相贞不再多说,径直的进了餐厅。端端正正的在首席位子坐了,他把手中的几张纸摊在桌面上,一边喝粥一边看。马从戎跟了进去,一直走到了他的身边:“大爷,看什么呢?”
  霍相贞低声答道:“战报。”
  马从戎也放轻了声音:“忙公务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吃完了再瞧吧!”
  霍相贞收回了目光:“不看了,没什么可看的。天天打,没变化。”
  马从戎笑道:“陆军长不是已经进河南了吗?”
  霍相贞用筷子搅了搅碗中的热粥,垂着眼帘答道:“早进了,没有用,不是冯的对手。连毅现在是按兵不动,连毅一动,他马上就得完。”
  马从戎看他悲观,便想宽慰一句:“陆军长何至于那么不堪一击?”
  霍相贞冷哼一声,端碗喝了一大口粥:“陆永明一辈子就认识两样,一是佛经,二是鸦片!”
  话音落下,他抬头看了马从戎一眼。这一眼的力道很足,带着洞察一切的意思,但是不凶狠,没有杀伤性。
  一眼过后,他沉默了,继续喝粥。
  马从戎骤然一惊,心想大爷到底知道了多少?到底容忍了多少?
  仿佛为了忏悔或者弥补一样,他下意识的抬手抚摸了霍相贞后背,一下一下,顺毛摩挲。喉咙有些紧,干巴巴的不痛快。他暗暗的咽了口唾沫,随即转移了话题:“大爷近来,不上战场了吧?”
  霍相贞把空碗向旁一递:“不上。”
  马从戎给他盛了一碗粥,同时松了一口气。不上好,枪炮无眼,多么危险。
  霍相贞心不在焉的连吃带喝。方才拿话诈了马从戎一下,没诈出结果。没结果总好过坏结果,时常打家贼似的对着秘书长动武,其实也是件不大像话的事情。但秘书长又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隔三差五的给他几分颜色,他会立刻蹬鼻子上脸。
  霍相贞在家中安安稳稳的住了,遥遥的控制着陆永明军。安稳到了十一月,河南形势陡然生变,连毅的护国军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革命重任,一声不响的也参了战。
  陆军一败涂地,仓皇撤出河南。陆家大少爷陆健儿死在了战场上,陆永明本人也是身负重伤。刚刚退入山东地界,陆军残兵又陷入了护国军的包围圈,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不顾安如山和马从戎的劝阻,霍相贞带兵启程,前往了山东——他要把陆永明救回来,顺带着和连顾二人算算旧账!


  90、一家三口

  连毅踩着满地的薄雪往院子里走,冻硬了的马靴底子踏了青石板路,走出一步一声响。冬季天短,看时间还是下午,然而天光黯淡,隐隐的已经现了暮色。一开房门进了屋,他在小客厅里转了个弯,径直先进了相连着的卧室。
  卧室里从早到晚总烧着炉子,永远温暖如春。白摩尼似乎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坐在床边正在换鞋。抬头面对连毅起了身,他脸蛋红扑扑,眼睛水汪汪,两道长眉蹙着,正是个泫然欲泣的模样。张开双臂向前一扑,他搂着连毅的脖子探了头,用舌头堵住了对方的嘴。而连毅顺势抱了他的腰,先是亲得津津有味,可是不过半分钟的工夫,他向后猛一仰头,随即拦腰抱起了白摩尼,一把将人扔上了大床。抬手一抹嘴唇,他吸着凉气笑骂:“小兔崽子,你吃什么了?”
  白摩尼在床上打了个滚,也是哈哈的笑,一边笑一边喘,把话喘成了断断续续:“辣、辣椒……”他一口一口的吸气,舌头简直不敢往嘴里收:“是辣椒……”
  连毅最怕吃辣,此刻他来不及宽衣解带,慌忙转身从桌上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的喝了一气凉开水。喝完之后再倒一杯,他转身走到床前,把茶杯递给了白摩尼:“小王八蛋,真他妈坏!”
  白摩尼坐起身,接过茶杯慢慢的喝,且喝且抬了眼,对着连毅笑。连毅穿了一件黑色大氅,带着一圈毛茸茸的貂皮领子,如今正对了墙上的玻璃镜子,他一边解大氅,一边微微低头细细的照。白摩尼旁观片刻,忽然说道:“再照也是那么几根毛!”
  连毅笑模笑样的抬手一捋背头:“就剩这么几根毛了,还不得早晚多瞧瞧它!”
  白摩尼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攥了拳头轻轻捶腿:“你上午不是说要上战场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连毅把大氅往屋角的衣帽架上一挂,然后转身走到了床旁坐下:“副司令去,总司令就不去啦!”然后他扭头对着白摩尼一笑:“总司令老了,少跑一趟算一趟。”
  白摩尼含笑问他:“知道自己老了,怎么还老不正经啊?”
  连毅侧身面朝了他,又把一条腿盘上了床沿:“儿子,我要是真正经了,这屋里还有你的地方吗?”
  白摩尼把空茶杯放到了他的腿上:“老狐狸,少讲歪理。”
  连毅握了茶杯一咂嘴:“唉,没大没小,惯坏了。”
  把茶杯送回桌上,连毅脱了军装换了便装。白摩尼在床上摆开烟具,呼噜噜的一口气吸了三个烟泡。末了推开烟枪半躺半坐了,他又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半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他往地上弹了弹烟灰:“这回的土好。”
  连毅背着手,在地上踱来踱去,踱到最后停在镜子前,他下意识的又开始审视自己微秃的前额:“印度货,当然好。”
  白摩尼懒洋洋的又问:“你不来一口?来的话我给你烧。”
  连毅抬手摸了摸尚存的美人尖,然后偏了脸,从镜中端详了床上的白摩尼。白摩尼长长的仰卧着,粉面桃腮,眉目如画,天生带了一点妆容。仿佛意识到了连毅的窥视,镜中的白摩尼忽然一撩眼皮,对着面前袅袅的烟雾笑了一下。
  连毅收回了目光。一年了,对这小子还没有腻,简直是个奇迹。再不腻的话,恐怕就要生出几分半真半假的情意了。
  白摩尼见他不回答,于是追问了一句:“到底要不要?”
  连毅摇着头转了身:“先不忙着烧烟,咱们好好的躺一会儿。忙了大半天,我也累了。”
  白摩尼在烟灰缸里按熄了烟头,后脑勺枕了连毅的手臂。先前他总当连毅是个不可理喻的老妖怪,然而如今朝夕相处了小一年,他发现连毅也是个人,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温柔和蔼,总是笑眯眯的没脾气,堵他两句损他一顿,他也不往心里去。坏处则是翻脸不认人,上个月院子里也不知是谁冲撞了他,他甩手一枪,把人打了个脑浆迸裂,现在外头那青石板地上还冻着一点除不净的残血。
  白摩尼仰面朝天的躺了一会儿,然后翻身把脸埋进了连毅的胸膛:“你们总得和我大哥打仗吗?”
  连毅扯过一条毯子,先给他盖:“想霍静恒了?真想的话,我把你送还给他。放心,顾承喜不敢拦,我能给你做主。”
  白摩尼没敢沉默,立刻答道:“我没想,你也别送我。我姓白,不姓霍。”
  连毅笑道:“这怎么了?气哼哼的,你和霍静恒还有仇吗?”
  白摩尼不耐烦的一蹬腿:“我就是不想见他,明白了吗?原来大哥总管我,好容易我造了一次反,还让人骗得稀里哗啦。顾承喜倒是得了便宜,掉过头对着大哥开了战。你说我还怎么见他?明摆着的事儿,你就非得让我再说一遍,烦人!”
  这一番话说得一气呵成,仿佛全部发自内心。连毅听了,便是笑问:“那你往后,就是跟定我了?”
  白摩尼将一条手臂搭上了他的腰:“走着瞧吧,谁说得准?”
  连毅给他掖了掖毯子角,又低头嗅了嗅他的头发。白摩尼是软的香的,无须保养调理,是个天生的尤物,因为残了一条腿,行动不便,所以格外的像一株花草,原地不动,专供赏玩。
  连毅忙军务知道累,躺下反倒又精神了,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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