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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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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们知道医学界的泰斗是保尔哈威、胡菲兰德;哈维也是一位大科学家,他发现了血液循环;还有勤纳②,他教会人种牛痘。我们都知道他们,却不知道这些韦尔霍夫、克劳德·贝尔纳们,他们算是什么泰斗呀?只有天晓得了。正是这个克劳德·贝尔纳怀着敬意评价了基尔萨诺夫的著作,那时他还没毕业呢。评委们不评不行了,就授予了基尔萨诺夫博士学位,过了一年半左右,又给了他教授职称。学生们说,他一来,好教授的营垒明显加强了。他没有开诊行医,他说他放弃了实用医学。不过他常去医院,一待就是很长时间,有些日子在医院吃午饭,有时还留下来过夜。他在那儿干什么呢?他说他工作是为科学,不是为病人:“我不治病,只是观察和试验。”学生们证实了这一点,还补充说,今天只有庸医才给人治病,因为今天还无法治病。勤杂工们的看法却不同:“嘿,基尔萨诺夫把这个病人弄到自己的病房里去了,可见这病不好治呐。”他们互相谈论着,然后又对病人说:“你可有救了,很少有什么病这位医生对付不了的。他可是位高手啊。再说,他对你就像对亲生儿子一样。”——

①韦尔肖夫和克劳德·贝尔纳分别为车尔尼雪夫斯基同时代的法、德医学巨匠。

②这四人分别为荷、德、英国名医。

第11节

韦拉·巴夫洛夫娜结婚初期,基尔萨诺夫常来洛普霍夫家,几乎隔天来一次,说得更贴切些,差不多天天来,并且神速——几乎是从第一天起——就跟韦拉·巴夫洛夫娜特别要好了,好得就像眼洛普霍夫本人一样了。这样持续了有半年光景。有一次,三人都在座:他和他们夫妇俩。谈话像往常一样进行着,毫不客气。基尔萨诺夫讲得最多,可是他突然沉默起来。

“你怎么啦,亚历山大?”

“您干吗停下不说了,亚历山大·马特韦伊奇?”

“不知为什么,觉得烦。”

“您还很少这样的,亚历山大·马特韦伊奇。”韦拉·巴夫洛夫娜说。

“要是没原因,我甚至永远不会烦的。”基尔萨诺夫用一种不自然的声调说道。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了,比往常走得早些,跟往常一样,随随便便地道了声再见。

过了两天左右,洛普霍夫对韦拉·巴夫洛夫娜说,他顺便去看过基尔萨诺夫,他觉得见面的情况相当怪异。基尔萨诺夫仿佛要对他客气起来,这在他们之间完全是多余的。洛普霍夫瞧了瞧他,直截了当地说:

“亚历山大,你在生气。生谁的气?是生我的气吗?”

“不”

“是韦罗奇卡?”

“不”

“那么你到底是怎么了?”

“不,没什么。你干吗这样看?”

“你今天对我不好,你不自然,太客气了,看得出来,你是在生气。”

基尔萨诺夫开始极力地担保说,他一点也没有生气,而这恰恰确凿地表明他是在生气呐。后来他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他的态度才变得好些、自然些,正常起来了。洛普霍夫趁着他恢复了理智的时候,重又问道:

“喂,亚历山大,你说说,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想要生气。”他又令人厌恶的装模作样起来。

多么叫人费解啊?洛普霍夫实在想不起有什么地方会得罪他,而且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一向互相尊重,彼此友情甚笃。韦拉·巴夫洛夫娜也极力回想,是不是她有什么不检点,得罪了他,可她同样也想不出来,与丈夫的理由一样,她知道从她那方面也是不可能的。

又过了两天,已经连续四天没上洛普霍夫家了,在基尔萨诺夫可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韦拉·巴夫洛夫娜甚至想到:他是不是病了?洛普霍夫去了一趟,看看他是否确实得了病。哪有什么病!他还在生气呐。洛普霍夫死乞白赖地盘问他。他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开始胡扯起来,扯到自己对洛普霍夫和韦拉·巴夫洛夫娜的感情,说他十分敬爱他俩。他按理应得出结论说:他们对他并不关心,可糟糕的是他没说,在他那番咬文嚼字的谈话里竞连这样的一点暗示也没有。这位先生显然是有委屈要发泄。在洛普霍夫心目中的优秀人物基尔萨诺夫身上的这种种表现,未免太不尽情理了,因此客人对主人说道:“听我说,你我本是朋友,你这样做,难道不觉得难为情吗!”基尔萨诺夫装得很有涵养的样子回答道,这从他那方面讲也许确实是计较小事,不过假如他受了许多的委屈,他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么到底是什么委屈?”他开始列举最近使他受辱的许多事例,全是诸如此类的:“你说一个人头发颜色越钱就越近乎平庸。韦拉·巴夫洛夫娜说现在茶叶涨价了。这是针对我的头发颜色说的讽刺话。这也是在暗示我把你们吃穷了。”洛普霍夫无可奈柯;此人的自尊心强得有悖于情理了,或者说得确切些,他简直成了一个胡涂的庸人。

洛普霍夫回家的时候甚至挺伤心:他看到自己所挚爱的人身上的这一面,感到很痛苦。当韦拉·巴夫洛夫娜问起他了解的情况时,他伤感地回答说,这件事最好别再提了、基尔萨诺夫讲了些叫人不快的蠢话,他恐怕是病了。

过了三四天,基尔萨诺夫大概回过味了,知道他的怪话是多么庸俗不堪了。他来到洛普霍夫家,态度挺好,后来竟还谈论起了自己的庸俗。他在韦拉·巴夫洛夫娜的言谈中发现,她并未从丈夫那儿听到他的那些蠢话,他衷心感激洛普霍夫能大事化小,便自动地把一切都告诉了韦拉·巴夫洛夫娜,以此对自己进行惩罚,他感动得道了歉,还说当时他病了。然而结果又搞得一团糟。韦拉·巴夫洛夫娜试着劝他不要再谈这些,说这是小事。他却紧抠住“小事”这字眼,又像跟洛普霍夫交谈时那样俗里俗气,扯起小事没完:他很委婉、很巧妙地加以发挥,说这当然是‘小事”,因为他深知自己在洛普霍夫夫妇心目中的地位是无关紧要的,不过他也不配得到他们的更多的注意,等等。所有这些话都说得很隐晦,很巧妙,是用最客气的充满敬意和忠诚的词句暗示出来的。韦拉·巴夫洛夫娜听见他说这样的话,也跟先前她丈夫一样无可奈何了。他离开之后,他们才记起在他明显地变俗气以前好几天,他就有些怪异了。当时他们没有察觉,也不理解,现在,早先的这些怪话总算弄明白了,其实与现在的味道一个样,不过不那么明显罢了。

此后基尔萨诺夫倒也常来,但是原先那种单纯的关系已难以维持了。从一个正派人的面具后边伸出了那么长的一只驴耳朵,而且为时好几天,洛普霍夫夫妇对这位往昔的朋友的敬意几乎丧失殆尽了,即使这只耳朵能永远藏匿起来也无济于事,何况它时不时地还要露出来。虽然露得不那么多,并且急急忙忙就缩回去了,但毕竟是猥琐的、丑陋的、庸俗的。

不久,他们对基尔萨诺夫果然冷淡下来,而他确实也有错误,无法叫洛普霍夫夫妇欢迎他了,于是他不再上他们家了。

可是他在一些熟人家中碰到过洛普霍夫。过了些时候洛普霍夫对他的厌恶淡薄了:他还不错,还算正常。洛普霍夫开始去看望他。过了一年,他甚至重又来洛普霍夫家串门了,他依旧是原先那个出色的基尔萨诺夫了,还是那么单纯正直。但是他来得次数很少,显然是因为他不堪回首自己那段愚蠢的往事。洛普霍夫几乎忘记了这段故事,韦拉·巴夫洛夫娜也忘了。可是一度破裂的关系并没有恢复。表面上他和洛普霍夫仍然是朋友,而且洛普霍夫确实一如既往地敬重他,时常去他家里。韦拉·巴夫洛夫娜原先对他的好感也有所恢复,不过她很少碰到他。

第12节

现在,洛普霍夫的病——还不如说是韦拉·巴夫洛夫娜对丈夫的过分疼爱——却迫使基尔萨诺夫天天来洛普霍夫家,交往十分密切,这前后有一个星期之久。他懂得,当他为了抢着替韦拉·巴夫洛夫娜值班而决定和他们共度几个夜晚时起,他就踏上了一条对自己危险的道路。将近三年前,当他在自己心中发现了爱情的征兆以后,他倒能够坚决采取一切必要的办法制止它的发展,他为此而高兴过,自豪过。他觉得这样做的结果很好。当时有两三个星期,他心心念念着洛普霍夫家。不过即使在那段时期,他因意识到自己在斗争中的坚定性而获得的快乐,仍然大于失魂落魄的痛苦。过了一个月,痛苦完全消失了,就只剩下了对自己的正直态度的满足感了。他的内心是那么恬静,那么安溢啊。

现在的危险却比当时大。这三年,韦拉·巴夫洛夫娜在精神上当然成熟了许多。那时候她还是个半大孩子,可今非昔比,现在她所唤起的感情已不再像一个人对于自己喜欢同时又能逗乐的小姑娘那种开玩笑似的眷恋感情了。她不但精神上成熟了:如果说成年女子的美才是真正的美的话,那么,我们北方的成年女子更是永存美丽不减色,一年胜似一年。的确,这个岁数中的三年生活,会使人在灵魂里、眼睛中、面貌和整个人身上的许多美好的东西成熟起来,只要这个人是美好的,他的生活也会是美好的。

危险挺大,但仅仅对他基尔萨诺夫来说才有危险。对韦拉·巴夫洛夫娜有什么危险呢?她爱她的丈夫。基尔萨诺夫不至于浅薄和愚蠢到认为自己是洛普霍夫的危险的情敌,他并非出于一种假谦虚才不这么想。因为但凡认识他和洛普霍夫的正派人,都把他们同等看待。而在洛好霍夫方面却已有着一个无法估量的优势:他已经赢得她的爱,是的,他赢得了她的爱,他已经完全占有了她的心。她业已作出了选择,而且对这选择感到很满意、很幸福,她不可能有寻找一个更好的丈夫的想法。难道她还觉得不好吗?就是想到这一点都是可笑的。为她和洛普霍夫担心,这不过是来自基尔萨诺夫方面的荒唐的虚荣心作祟罢了。

那么,难道由于害怕造成一个荒谬绝伦的误会,为了不叫基尔萨诺人泛问一个月,最多两个月——难道由于害怕误会,就让一个妇女心烦意乱意识流又译“意识之流”。美国哲学家詹姆士最先使用这,每夜守在病床旁边,冒着害重病的危险吗?难道为了使自己的平额生活免受短暂的小干扰,就让另一个同样可敬的人受到严重的损害吗?这未免不正派,而不正派的行为,比那场其实并不艰苦的自我斗争更令人难受得多,他必须坚持这场斗争,斗争的结果是他对自己的坚定性感到自满自足,这是没有疑问的。

基尔萨诺夫这样思考着,他决心赶走韦拉·巴夫洛夫娜,不叫她担任不必要的值夜班。

需要值夜的时期过去了。为了合乎情理,不因突然断绝往来而引人注目,最近基尔萨诺夫还需去看望洛普霍夫夫妇两三次,以后隔周去一次,再后隔月,再后就隔半年了。然后便可推说工作太忙,使这种疏远具有充分的理由。

第13节

基尔萨诺夫的一切都像他料想的那么顺利。旧情复萌,而且较前更为炽烈;不过他与这种感情作斗争时无需经受任何炼狱式的折磨,还是挺轻松的。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病愈后的一周当中,基尔萨诺夫这已经是第二次来访了,他将坐到九点钟左右,足矣,也合情合理。下一回他要过两周再来,也就差不多实现了预期的结果。现在却必须再坐个把钟头。本周内他已把激情的发展抑制了一半,再过一个月,一切就都会过去了。他很满意。他无拘无束地进行谈话,竟为自己的成功而窃喜,他自鸣得意起来,随之变得越发无拘无束了。

洛普霍夫头一次出门订在明天,因此韦拉·巴夫洛夫娜心情特别对,她似乎比病愈者本人更高兴,并且确实更高兴。他们谈到这次生病,对病很不以为然,用戏谑的口吻称赞韦拉一巴夫洛夫娜作为妻子的自我牺牲的美德,她为那不值得担忧的事而担忧,几乎搞垮了自己的身体。

“你们笑话我吧,笑话吧,”她说,“但是我知道,如果你们自己处在我的地位,也非这样做不可。”

“别人的关心对一个人影响多大啊,”洛普霍夫说,“当他看见人家为他担惊受怕的时候,连他自己也受到一定的迷惑,以为他不知要多么小心谨慎才行。其实两三天前我就可以出门了之说。围绕治学方法,朱讥陆为“唯我独尊”,实为禅学;陆,而我还是继续待在家里。今大早上我本想出去,为了更加保险,我就又推迟了一天。”

“对,你早就可以出门了。”基尔萨诺夫证实道。

“我把这叫做坚忍顽强,老实说,我对这都烦透了,恨不得马上跑出去。”

“我亲爱的,你坚忍顽强是为了让我安心啊。你既然那么希望能赶快结束隔离,我们真的现在就跑出去吧。我马上要去工场待半个小时。我们一道走,你病后第一次串门就去看我们那个小团体,真是对她们太好了。她们一定会觉察到的展中第一次成为真正科学的形态。辩证法的涵义也在唯物主,而且对你的这种关怀感到非常高兴。”

“好,一道走。”洛普霍夫说,他那高兴的神情溢于言表,因为他今天便能吸到新鲜空气了。

“瞧我这个主妇办事有多得体,”韦拉·巴夫洛夫娜说,“我也没想想,您亚历山大·马特维伊奇也许根本就不愿跟我们一块去呢。”

“不,这蛮有趣,我早打算去了。您这主意好。”

韦拉·巴夫洛夫娜的主意确实好。女工得知洛普霍夫病后第一次串门就是来看她们,果然很满意。基尔萨诺夫对工场确实很感兴趣,具有他那种思维方式的人对它不可能不感兴趣。要不是有个特殊原因妨碍了他,他一开始便会成为工场中一名热心的教员。半个小时——也许是一个小时——不知不觉地过去了。韦拉·巴夫洛夫娜领着他到各个房间四处参观。他们从食堂回工作间的时候,一个原先不在工作间的女工向韦拉·巴夫洛夫娜走过来。那女工跟基尔萨诺夫对视了一下:“娜斯坚卡①!”——“萨沙②!”然后就拥抱起来了——

①娜斯坚卡,娜斯塔霞的爱称。

②萨沙,亚历山大的小名。

“萨申卡①,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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