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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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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克和蒂埃里②的著作都记载过许多。人们挤啊,尽往一个方向挤,只因没有听到说:“弟兄们,试着往对面挤”,当他们一旦听到了,就会向后转,往对面拥去。斯托列什尼科夫听说并且见过富家子弟给自己找穷人家的漂亮女孩做情妇的事,这样他也想方设法地使韦罗奇卡成为自己的情妇,他脑子里还没有想到过别的,后来他却听见另一句话:“可以娶她”,于是现在他就开始在“妻子”这个题目上动脑筋了;像以前他只琢磨“情妇”这个题目一样——

①休漠(一七一一—一七七六)英国哲学家、史学家,著有《英国史》等。

吉本(一七三七一—一七九四)英国史学家,著有《罗马帝国衰亡史》等。

②兰克(一七九五—一八八六)德国史学家,主要研究十六——十七世纪西欧政治史。其创办的“兰克学派”重视史料的辨析,但宣扬英雄史观。

蒂埃里(一七九五—一八五六)法国浪漫主义史学家,著有《第三等级史》等。

这是共同的特点,就共同性说,斯托列什尼科夫身上相当充分地体现了十分之九的人类历史。但是历史学家和心理学家说,在每一个个别的事实中,共同性的原因,由于时间、地点、种族和个人等的因素,而具有了“个性化”(用他们的话来说),重要的仿佛就是这些个性化的因素、特殊性的因素。也可以这样说,虽然所有的勺子都是勺子,但每一个人只用他的那一把,手中握着的那一把勺子来喝汤,而需要研究的恰恰正是这一把。为什么不该研究这一把?

朱丽说出了主要的一点(她似乎读过俄国小说,俄国小说总是经常提到这点的!):你越是抗拒,他越是来劲。斯托列什尼科夫习惯于想象他如何‘啮有”韦罗奇卡的情景。我也像朱丽一样,爱用粗俗的语言对粗鄙之物直呼其名,其实我们大家几乎总是在用这样的语言来思维和谈话的。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了,斯托列什尼科夫都是在忙于想象着韦罗奇卡身体的千姿百态,他希望这些图景都能如愿以偿。既然她不能以情妇的名分使之如愿以偿,那么就以妻子的名分吧。反正都一样,主要的问题不在名分,而在身体,也就是占有。卑鄙!卑鄙啊!“占有”,谁敢占有人?只能占有衣服,鞋子。纯属废话,几乎我们每一个男子都占有你们中的一个,我们的姐妹们。又是废话:你们哪里是我们的姐妹?你们只是我们的奴仆!虽然你们中有许多人都在支配着我们,这没有关系,因为有许多奴仆也可以控制自己的老爷。

观剧之后,有关千姿百态的身体的想象以空前的力量,在斯托列什尼科夫的脑海中翻腾起来。他让朋友们看过了他想象中的情妇,才发现这情妇要比他想象的好得多。因为美丽同聪明及其他优点一样,大多数人是要根据公众的评语才能准确地予以评价的。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来一张美丽的面孔之美丽处,可它到底美丽到何种程度,应当如何来判断,其等级还没有统一的证书来确定。如果韦罗奇卡坐在楼座顶层或池座后排,当然是不会有人注意她的;但当她坐在二楼包厢里时,就有许多望远镜对准了她;而当斯托列什尼科夫送她走后,返回休息厅时,听到了多少赞美她的言词啊!还有谢尔日呢?啊,这人审美品味极高!还有朱丽呢!不,碰上这种艳福,无需研究以什么名分去“占有”。

虚荣心跟情欲同时被激发出来了,但虚荣心又从另一个方面被刺伤了:“她未必肯嫁给您呢,”——怎么?不肯嫁给他?凭着这身制服和这样的家世!不,法国女人,你胡说,她肯嫁的,她这就会嫁的,一定会嫁的!

还有一个类似的原因:斯托列什尼科夫的母亲当然反对这桩婚事,在这桩婚事上,他母亲是上流社会的代表,而斯托列什尼科夫至今还惧怕母亲,他自然也会为自己对她的依赖而苦恼。“我并不怕她,我有自己的意志”。这样的思想对于那些意志软弱的人是颇具诱惑力的。

当然,他也有凭借着妻子飞黄腾达的愿望。

另外还需补充一点:斯托列什尼科夫很想见到韦罗奇卡,但他又不敢以原先的那种身份去见她。

总之,斯托列什尼科夫日益坚定地想结婚。过了一个星期,当玛丽娜·阿列克谢夫娜在星期日做完晚午祷回来,正坐在家中考虑怎样抓住他的时候,他自己却来求婚了。韦罗奇卡没有出来,他只能跟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谈。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当然说,从她这一方来看,她认为这是莫大的荣幸,不过作为一个慈爱的母亲,她必须了解女儿的意见,她请他明天早晨来听回音。

“嘿,我这姑娘韦拉真了不起。”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对丈夫说,事情的急转直下使她喜出望外,“你瞧她怎么样把这小子抓到了手里!当初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出个什么主意才好!我原来以为,要再钩住他还得好一番折腾呢!我还以为事情叫她给弄糟了呢!可她,我这宝贝,结果不但没弄糟,反倒安排得好好的。她知道该怎么做。真机灵,没有话说。”

“老天让这黄毛丫头长了见识。”巴威尔·康斯坦丁内奇说。

他在家庭生活中很少起作用。但是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严格维护各种好的传统,所以在向女儿宣布求婚消息这样隆重的时刻,她指定丈夫担任理应属于一家之主和家长的光荣角色。巴威尔·康斯坦丁内奇和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像登上了隆重庆典的席位似的,在沙发上坐下了,然后才派玛特辽娜请小姐来拜见。

“韦拉,”巴维尔·康斯坦丁内奇开始说,“米哈伊尔·伊凡内奇给我们面子,他向你来求婚了。我们回答说,我们做父母的心疼你,不能勉强,虽然从我们这方面来说是很高兴的。我们一向认为你是个听话的好女儿,你要相信我们的经验,我们不敢向上帝祈求得到这样的好女婿。你同意吗,韦拉?”

“不。”韦罗奇卡说。

“你说什么,韦拉?”巴威尔·康斯坦丁内奇喊了起来,“事情已经这样明显,所以没问太太该怎么做,他就喊叫了。

“你疯啦,傻瓜?你敢再说一遍,混账!忤逆!”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离座,举着双拳冲着女儿吼了起来。

“不行,妈,”韦拉说着,站了起来,“如果您敢碰我,我就离开家;您要关我,我就跳窗。我知道我拒绝求婚,您会怎样对付我,我已经想好办法。您坐下待着,不然我就走。”

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又坐下来。她想:“我好糊涂,前门没上锁,插销一拉就开,抓不住她的,她会跑掉,她本来就是个烈性子。”

“我决不嫁他,我不同意就结不成婚。”

“韦拉,你疯了?”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大声喘着气说。

“这怎么行?明天我们怎么答复人家?”父亲说。

“你们没有得罪他,是我不同意。”

这场争吵持续了两个钟头左右。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简直气疯了,她握紧拳头十几、二十回的吼叫,但韦罗奇卡总是说:“别站起来,不然我就走。”他们吵来吵去,毫无结果。最后还是玛特辽娜进来问开不开午饭,馅饼早已烤好,这场争吵才算告终。

“晚上以前再想想,韦拉,还是改变主意吧,傻瓜!”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说,随后向玛特辽娜低声叮嘱了几句。

“妈,您想背着我搞什么名堂吧,拿下房门钥匙啦,或是诸如此类的事。什么名堂也别搞,搞了会更糟。”

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只好告诉厨娘:“别搞了。”她想:“好凶啊,这个韦尔卡!要不是他为了这张脸孔才想娶她的话,我非打她个头破血流不可。现在哪能碰她?一碰,这该死的,会自毁破相的!”

他们去吃午饭。午饭时都沉默不语。饭后韦罗奇卡回到自己房里。巴威尔·康斯坦丁内奇照例躺下睡午觉。但是他没有睡成:他刚要睡着,玛特辽娜就进来说,房东家仆人来了,女东家叫巴威尔·康斯坦丁内奇马上去见她。玛特辽娜像山杨树叶似地浑身发抖,她为什么事要发抖呢?

第08节

既然这个祸是她惹的,请问,她怎么能不浑身发抖呢?她刚一把韦罗奇卡叫去见爹妈,就马上跑去告诉房东家厨子老婆:“你们家少爷向我们家小姐求婚啦。”她俩叫来女房东的小丫头,骂她不仗义,至今守口如瓶。小丫头摸不着头脑,她挨骂是因为隐瞒了什么呢,她可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等她们告诉了她以后,她说:“我压根没听说过。”由于冤枉了她,她们向她道了歉。她跑去把这消息告诉大丫头,大丫头说:“我也压根没听说过,这显然是他瞒着他妈偷偷干的,只要安娜·彼得罗夫娜知道了,我也一准知道。”接着就去禀报太太。这就是玛特辽娜干的好事!“我这根该死的舌头,把我害得够呛!”她想,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准会追查是谁走漏的消息,可是玛丽娅竟忘记了追查。

安娜·彼得罗夫娜和大丫头单独在一起时,唉声叹气,还昏倒两次,真是悲痛欲绝了。她派人去找儿子,儿子来了。

“米舍尔①,我听到的消息是真的吗?”她用悲愤交加的声调说——

①米舍尔即米哈伊尔。

“您都听到了什么,Maman①?”——

①法语:妈妈。

“我听说你向我们管理人的那个……那个……那个……女儿求婚啦?”

“是的,Maman。”

“也不征求母亲的意见?”

“我想得到了她的同意以后再征求您的同意也不晚。”

“我想,你得到她的同意会比得到我的同意更有把握吧。”

“Maman,现在的规矩是这样:先征得女方的同意,然后再告诉自己的亲属。”

“你认为这是规矩吗?好人家的子弟要娶个不清不白的女人,做母亲的也得同意——恐怕你认为这也是规矩吧?”

“Maman,她可不是什么不清不白的女人。等您了解了她,您就会赞成我自己做主的这桩婚事啦。”

“‘等我了解了她’!我这辈子不想了解她!‘我会赞成你的婚事’!我不许你再想这门婚事,不许你有任何的想法!你听见了吗,我不许可!”

“Maman,这不合现在的规矩。我又不是小孩子,得您牵着我的手走路。我自己知道何去何从。”

“唉!”安娜·彼得罗夫娜合上了双眼。

米哈伊尔·伊凡内奇在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朱丽和韦罗奇卡面前早已甘拜下风,因为她们是聪明而刚毅的女人。可是在这里,论聪明才智,双方正好势均力敌,如果就意志力而言,母亲方面略占优势,但儿子脚下有着坚实的基础,虽然他至今还怀有惧怕母亲的习惯心理,但他们双方都牢牢地记得:女房东并非真正的东家,只不过是东家的母亲而已;女房东的儿子并不只是东家的儿子,而且是真正的东家。因此女房东才故意迟迟不说“我不许”这句决定性的话,她尽量拖延谈话,希望在进行真正的交锋之前,儿子能不战而退或被拖垮。可是儿子已经走得太远,不能回头了,他必须坚持下去才有出路。

“Maman,我向您担保,您不可能找到比她更好的媳妇了。”

“孽障!你是要妈的命!”

“Maman,让我们冷静地考虑考虑。早晚我都得结婚。结了婚的要比单身汉开销大。我也许娶来了这样一个姑娘,全部的房租收入只够我俩的开销;可要是娶了她呢,她准是个孝敬您的媳妇,我们还可以照旧和您生活在一起。”

“孽障!你是要我的命!给我走开!”

“Maman,您别生气,我没有什么错。”

“要娶个下贱女人,还没有错!”

“好,Maman,现在我要走了,我不愿意当着我,人家用这类言词来称呼她。”

“你是要我的命!”安娜又昏过去了,可米舍尔却走了,庆幸自己能够鼓起勇气,闯过这关键性的首场交锋。

安娜·彼得罗夫娜看见儿子已经走了,便停止了昏厥。儿子完全不服管了!母亲说:“我不许,”他竟然回答:“房产是归他的。”安娜·彼得罗夫娜想了又想,然后向大丫头倾诉了自己的苦衷,面对此情此景,大丫头完全赞成女东家对管理人女儿的轻蔑态度,安娜·彼得罗夫娜跟她商量了商量,就派她去找管理人。

“我一向对您很满意,巴威尔·康斯坦丁内奇。可是现在发现了个阴谋,这很可能伤咱们的和气,尽管您未必参与了这个阴谋。”

“夫人,我没参与,我没过错,苍天在上。”

“我早知道米舍尔在向您女儿献殷勤。我没有于涉,因为年轻人不找点乐子就没法活。我对于年轻人的胡来能谅解,但是如果损坏了我们家族的名声,我可不能容忍。您的女儿怎么敢有这种非分之想?”

“夫人,她决不敢有非分之想,她是一个孝敬父母的姑娘,我们教育她为人要谦恭。”

“那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夫人,她决不敢违抗您的旨意。”

安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难道会这么顺利?

“您应该知道我的旨意……我不能答应这门怪异的、可以说是不体面的婚事。”

“这我们知道,夫人,韦罗奇卡也知道。她就是这样说的,她说:我不敢惹夫人生气。”

“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夫人,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对我太太表示了他的想法,我太太跟他说: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明天早晨以前什么答复也不能给您。夫人,我和我太太本打算来见您,统统禀报给您听,可当时就像现在这么晚了,我们不敢惊动夫人。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走了以后,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了韦罗奇卡,她说:我完全赞成爸爸和妈妈的意见,我们就连这种念头也不应该有。”

“那么,她倒是个通情达理的诚实姑娘?”

“可不是么,夫人,真是个孝敬的姑娘!”

“好,我听了很高兴,我们可以照旧友好相处了。为这事我要赏您的,我马上就赏您。从裁缝家旁边的前门那道楼梯上去,在二楼,不是有一套房子空着吗?”

“再过三天才能空出来,夫人。”

“您给自己住吧。您可以花一百来卢布装修装修。我还要每年给您加二百四十卢布薪水。”

“请允许我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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