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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颗子弹(完结)作者:萧咒-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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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陆星。
  宁奕惊得目瞪口呆,握住鼠标的手无意识地颤抖,为什么学长的照片会在陶远明的电脑里?为什么?
  照片上,陆星站在一处窗子前,阳光静静地洒在他的身上,使他裹上了一层淡金色的粉末,静谧安和的微笑挂在嘴角,陆星温柔地看着镜头,似乎拍照的人与他关系匪浅。
  然后是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天气,永远不变的主角,永远不变的温柔眼神和安静笑容。
  有几张拍的还是陆星看书的样子,白色的衬衫显得他高贵优雅,不食烟火。陆星曾为了安安静静看会儿书而四处躲避女孩儿们的追求,那么又是谁竟被允许站在他身边,随意拍照?
  所以……是陶远明?
  照片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这点。可是陶远明是怎么认识陆星的?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朋友间会拍摄那么多单人照片吗?还加密?
  宁奕的脑内暴风骤雨般地卷集着信息,无数残破的碎片飞入他的脑海,陶远明的言语神情,一举一动,全在不经意间汇聚到了一起。
  就像拼图一样,看似凌乱,终究可以形成整体。
  0617……
  “0617……”宁奕喃喃自语,他反复念着这四个数字,霎间茅塞顿开,0617;6月17日,这是陆星的生日啊。去年陆星还无意间跟他提起过,说自己的生日要明年快毕业时才过。
  可是他永远过不了毕业时的生日了。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陶远明爱着陆星?他们是那种关系?
  可是为什么陆星丝毫没有露出形迹呢?难道是陶远明疯狂地单恋着陆星?虽然觉得很难相信,但是宁奕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他知道陆星一向很受欢迎,男女通吃未尝不可。如果陶远明真的单恋陆星,而最后因爱生恨也不是不可能。
  再加上陶远明看的那些书……宁奕带着惊恐的眼神瞟了一眼那些书籍,心中愈发恐惧。难道从陆星遇害那天起,陶远明一直在自导自演?他既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又隐忍故作坚强,即便查到他的头上,他也能搬出充分的理由开脱罪责。
  这些天自己一直和杀人犯住在一起?
  这么一想,宁奕胆战心惊,他关了文件夹,慌里慌张地搜寻自己的稿件,终于在下一个盘里发现了自己的存稿,于是火速发了邮件,然后关了电脑。
  陶远明杀了陆星……他杀了陆星……
  这个念头盘踞在宁奕的脑中,久久无法散去。
  傍晚,陶远明平静地回来了,他依然按照往常的习惯,开始翻书复习。宁奕躺在床上装睡,他知道陶远明不会打扰他,可是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翌日清晨,宁奕起床时发现陶远明已经不在了。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开窗户,寒凉的风吹了进来,楼下的大树刚刚抽芽,依然单薄萧瑟。
  宁奕洗漱完毕后走出了天幕楼,他打着伞沿着风灵湖边的大道走着,准备吃个早饭去上课。
  走了不过半分钟,他便看见一堆人围在湖边,打着伞叽叽喳喳在议论什么。走近点,发现竟还停了辆警车。
  “打捞队来了,终于来了!”有个男生激动地说。
  “天哪,那个人泡在湖里多久了?为什么现在才发现?”有个女生惊呼。
  “要不是我室友发疯拿望远镜乱望,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湖中心漂着个死人!那么小一点肉眼哪能看得清啊!”知情人士疑神疑鬼地说。
  宁奕听见这些话,不由得止住了脚步,他举着伞围过去,几乎所有路过湖边大道的学生都被吸引过来了。
  大家看着一只船划到了湖中心,从湖里拖起了什么东西。岸边的人不停地发出“好可怕好恶心”的惊呼声。
  船划了回来,打捞的几个人联手把捞起来的尸体拖到了岸边的草坪上,拖得不好尸体还是背面朝上,于是有人扯了一把,把尸体的正面翻了过来。
  “哇——”四周一片哗然。
  泡肿的尸体涨得衣服都鼓鼓囊囊的,死猪肉般白色的皮肤湿漉漉地暴露在空气里。
  很多女生把眼睛遮了起来,害怕做噩梦。
  宁奕踮着脚勉强看到了躺在草地上的尸体,间隔几秒,他慢慢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瞳孔急缩。
  伞,无力地坠落在地上。
  雨直接淋在了他的身上。
  “黄小飞……”

  第十七颗子弹

  黄小飞死了,他那张发胀的脸在雨中不断地被冲刷,四周围观的人对着他的尸身指指点点,有些人带着怜悯,有些人带着恐惧,还有些人带着嘲讽。
  宁奕只是透过一条人缝儿呆呆地看着黄小飞,只觉得昨日还与他说着话的鲜活的人,此时却成为一具冰冷丑陋的尸体,令人难以置信。
  黄小飞说他要成为探知真相的人,然而离那句话说出还未到二十四个小时,他的生命却以猝然凋谢。
  不知道他的皮肤是否泡得发酥,拿手指戳一下就能烂成一个小洞。不知道他的指甲是否已经胀得脱落,十指尖上已然光秃秃一片。他会不会长出青黑的尸斑,犹如海底游弋的怪鱼。
  光怪陆离的想法飘荡在宁奕的脑子里,雨水已把他浇透,然而这种程度的寒凉无法凝固他的恐惧。
  指尖已经兴奋到发颤。
  完了,他的恶疾又要发作了,死亡的甜蜜在诱惑他,那种无力的悲戚犹如一双女人手在爱抚他的身体,好似嗑药上瘾,欲罢不能。
  宁奕的伞跌落在脚边,上课的书也扔在草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献给了黄小飞,无人在意他。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这种内心搏动挣扎的过程实在是痛苦不堪,宁奕很想不顾一切地奔向死亡的怀抱,可是他记起他对聂扬帆的承诺。他活在这个世上二十二年,聂扬帆是唯一一个拯救过他生命和灵魂的人。从来没有谁那么那么关心他,就连陆星也不曾。学长对谁都很温柔,那是他的习惯。聂扬帆不同,对他的关照只是针对他,这让宁奕感到窝心。
  前前后后,由于狂热的自杀倾向他已经失信于聂扬帆四次,他不想再让那人失望。
  宁奕痛苦而愤怒地跪在地上,把拳头捶在了泥地里,溅起了些许泥点。站在他前面的同学惊怪地转过来看了他一眼,骂道:“神经病啊!”
  是,他是神经病。唯有精神上的疾病是身体无法控制的,就像癫痫患者无法克制抽搐,老年人无法逃脱阿兹海默症的魔爪。
  宁奕不停地捶地,试图缓解那种强大的欲望,他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透过无数条腿看见了躺在那里的黄小飞,他死了,但他很安详地闭着眼,死前的痛楚早就消失不见。
  死的安逸……
  警察们还在走来走去调查取证,不知道聂扬帆在不在其中,可能不在吧,哪有每次突发案件都能遇见他的?
  说不定这一次寻死,可能成功呢?
  这种荒唐的念头一旦出现,便如野草疯长,迅速爬满了宁奕的脑子,藤尖锐利地钻入脑缝,嵌进了回路。
  “啊——!!”
  他大喝一声,崩溃地窜了起来,以迅雷般的速度往风灵湖跑去,冲刺到湖岸边便纵身一跃,噗通一下跳入湖中。
  只听得一声巨大的水声,大家反射性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色的背影迅速地沉入了水中,涟漪广晕,气泡泛起,但很快雨水抚平了这一切。
  “有人跳湖啦——救人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朝天干嚎了一嗓子,这下所有人才明白过来,刚刚那个白色的入水的东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套着塑料雨衣正在记笔录的聂扬帆停下动作,就问:“出什么事了?”
  “有人……有人跳湖了!”有个男生结结巴巴地说,他被眼前的一切吓傻了,因为没人跳下去救人,那道白色的影子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卧槽!”
  聂扬帆一把撕开塑料雨衣,把警帽一甩,往前冲两步就跳入了水中,沉下去救人了。雨势愈发有滂沱之意,岸边的人惊惶地盯着水面,好像此时大家都忘了身边还躺着一个死人。
  水底是灰色的。
  宁奕任由自己沉下去,沉下去,睁开的眼从一开始的酸疼逐渐适应水底的气压,鼻子下、嘴巴里不断地吐出气泡。身体轻飘飘的,虽然在水下,但是好似在天堂。
  风灵湖很深,大概有三四米的深度,宁奕感觉自己好像触底了,随之而来的窒息感剥夺了他的思想,他开始扼住自己的喉咙,本能地求生。
  可是谁会来救他呢?过了这么久,都没人跳下来,说明不会有人救他的。他该安心,他一心求死,大家都是在成全他呢,不是吗?
  可是好像还有什么忘记了,他没来由地心塞,感到苦楚,感到愧疚。
  忘记了谁……一个不该忘记的人……
  他闭起眼,空落落地接受了死亡的侵袭,在他意识迷离之际,他似乎受到了一股水波的推攘,随后他的手被什么东西抓住,一个劲儿地往上拖,往上拽。
  可是他已经支撑不住了,白眼翻起,即将窒息而亡。
  然而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住了他的嘴,把氧气渡给了他,催醒了他的心肺,给了他一点意识。
  宁奕被聂扬帆抱住腰,迅速地游出水面,两个人破水而出,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岸上的人见他们出来,都响起了欢呼,聂扬帆身上的警服变成了黑绿色……紧紧地贴在身上,非常难受,动作也施展不开。然而他还是咬紧牙关把宁奕拖到了岸上。
  奄奄一息的宁奕像条溺水的鱼,这当然是个奇怪的比喻,然而真实,苍白的他虚软地倒在草地上,白色透明的衬衣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他骨瘦如柴的身体。
  聂扬帆又恨又气地喘着粗气,俯下身立马给他做了人工呼吸,雨水顺着嘴唇流进了口腔里,带着一股淡淡的甘甜。
  宁奕被输了气,即刻呛出了湖水,咳嗽着趴在了草地上,四周的人都呼了口气,放下一颗心来。
  聂扬帆脱下自己的警服,甩在了地上,一旁的刑警立马替他拾起收在了手臂上。
  “咳、咳!——”
  宁奕咳得好像要把肺吐出来,聂扬帆不顾他虚弱的身体,一把拽过他的胳膊,狠狠地赏了他一拳,这下宁奕歪过头彻底地晕死了过去。
  “小聂,你怎么打他?他才刚刚醒过来啊!”张达文指挥手下把黄小飞的尸体抬进了车里,转身就看见聂扬帆粗暴的行为。
  聂扬帆体力急速下降中,冷冷地说:“他活该!”
  说着他弯下腰,把宁奕抱了起来,一步一晃地走向了警车。
  宁奕再次醒过来时,觉得自己的脸颊好像肿了,动一下就痛,他睡在一张小的可怜的钢丝单人床上,身上裹着极厚的毛毯,底下光溜溜的。
  恰好有人推门进来,看见他醒了,颇为和善地笑了笑:“小同学醒了?”
  “嗯……这里是?”宁奕想碰又不敢碰自己的脸,犹犹豫豫地拿手摸着。
  张达文笑了:“你当这里是哪儿,这里是警察局!你自己跳的湖你不记得了?”
  这下宁奕全想起来了,他居然又没死?那么又是谁救了他?
  “那谁……”宁奕刚想问,就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张达文回首一望,叹道:“正好,救你的人来了。”于是他慢悠悠地离开了。
  聂扬帆在警局的浴室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可算是把糟糕的心情洗脱了不少,不过他还是放心不下宁奕,走过来看看。
  宁奕看见聂扬帆的那一瞬,居然害怕得往后缩了缩,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宿命。
  “聂大哥……”
  聂扬帆听见他可怜巴巴的喊声,不为所动地坐在凳子上,“有事?”
  宁奕伤脑筋地想着该如何挽救这种场面,他本来就是个不善于思考人际关系的人,写的小说也被读者称为“孤单的世界”。
  “我不该跳湖……”
  “狼来了的故事听过没?”聂扬帆打断他。
  “听过。”
  “知道最后那个放羊的小孩儿怎么样了?”
  “活着……”
  “你!”聂扬帆胸腔里憋着一股火气,“但是他的羊都被狼吃了!告诉你,你是那些羊,不是那个小孩儿!”
  宁奕听得出聂扬帆对他的失望,其实他对自己也很失望,“我看见黄小飞死了,然后那种想寻死的冲动又涌了上来,我努力了很多次,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可是……可是……”
  “别可是。”
  说话的并不是聂扬帆,而是从门外走进来的白诚凛,他带着理解的笑容:“聂警官,你不能这么要求他,他是个精神病患,你懂的,精神病人要是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那就不叫精神病了。”
  宁奕感激地看着白诚凛,后者走到他的身边,摸摸他的头发,“这头发还没干透呢,姓聂的帮你洗了澡居然不帮你吹头发。”
  闻言宁奕大骇,“帮我洗澡?!”
  聂扬帆这时突然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粗声道:“我不帮他洗澡,他还不得风寒?这么大个人,洗起来多不容易你知道么?”
  “我又没养这么大的一个儿子,我不操心。”白诚凛耸耸肩,“我是来告诉你黄小飞的死因的,属于纯正的溺水身亡,没有其他伤痕。”
  “没有打斗的伤痕之类的?”
  “没有。”
  “反正他不像是自杀。”聂扬帆肯定道,一个昨日还扬言要破案的人,怎么会那么快去自杀?一定是有人谋害他。
  “快去把裘杰传唤来。”他有重大嫌疑。
  宁奕忍不住出声叫道:“等等!我有线索!”
  聂扬帆和白诚凛两个人同时看向他,“什么线索?”
  宁奕握紧拳头,忍住颤抖,说道:“我……我觉得我室友有杀人的嫌疑。”

  第十八颗子弹

  之后宁奕犹犹豫豫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聂扬帆登时一扬眉,兴味盎然道:“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可是为什么我们查找不到任何关于他们两人交往的痕迹呢?”
  白诚凛摸着下巴沉吟道:“兴许是有人故意抹去他们之间的关联呢?可能是陶远明本人?”
  “不会吧,那他电脑里的照片也应该删去,否则若是查到他的头上,他一定会败露痕迹。既然他的杀人计划那么周详,定然不会落下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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