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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色怀春-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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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大哥哪里的话,若是我将他从你心里拔掉了,怎么现在差儿在你府里,我这儿却是个不知从哪来的假货?”南宫淮想尽力不去看景春脸色,但眼角视线里,灰烬般塞满了景春的气息。只是景春的头发覆住脸,倒真不能看得分明。
  “是了。从你让景儿去看差儿,从你正大光明地为他建了座宫殿,我就该知道,你发现了。以前你总想把他包裹在你的世界里,怎肯拿出来让他人看到呢。。。”朱云的话,不知是说给南宫淮的,还是说给自己的。
  景春只觉心下一片寂寂,他坐在寒凉的地板上,脚已冷到麻了。
  “夫人!”一壮汉禀报:“火里的人,怎么烧不掉!”
  愕然抬了头,景春眼光闪过一丝亮。他向前爬了几步,依旧是匐在昭信脚边:“姨娘!”他颤声喊到。
  昭信妖艳的唇色红欲滴血,抬目看去,火中人果然毫发无损。她只顾阴笑,缓低身去看景春:“景儿,想让我留了她性命么?”
  景春呆呆盯着火苗,看火光越蹿越高。
  “姨娘想了个法子,不知景儿想不想听?”
  景春瞳里的火焰疯逛地舞蹈,似是要烧进他灵魂里。
  “你娘啊,定是在冰里呆久了,冻得慌。不怕,叫人拿水煮了,再烧!”
  景春忽地发笑了,他放开昭信的脚,呆坐着。目光滞滞,嘴角含笑。
  “原来如此。”南宫淮松出口气来,笑道:“火里的,是差儿的双胞胎妹妹?怎的,差儿不告诉我?”
  朱云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唇,才能让笑容完整些:“差儿说,他虽是要死的,却不想害得家人同他陪葬。伊宫已经赔了去,断不能叫卿儿也跟着遭殃!”
  “哦,原来如此。差儿的妹妹,望卿?差儿原来告诉我,她已死了?却其实,是下嫁于你。”
  “差儿要我将人好好保护起来。”朱云笑得惨淡,刚才的得意,早荡然无存。
  “你就这么保护?让自己的妻子对她锉骨扬灰么?”南宫淮忽然累了,景差那人,却仍是无心的。再怎么爱着自己,信任,是万万给不全的。
  朱云惨笑:“淮弟,你该懂,越是爱,越是恨。”
  是了,景差那人的狠,若不是爱上他的人,是不明白的。
  【3】
  大锅抬了来,里面烧了沸水,滚滚冒着热气。
  “夫人?锅太小,人装不全。”
  昭信只笑:“那便将人砍了,总装得下吧!”
  眼前的一切是什么呢?昭信以为,心里该是解恨的,却空落落,更空了。她亲眼见着望卿终是毁在自己手里,隔了十七年,终是自己将那人彻底毁了。
  笑,却溢不出半点。
  她哪是恨锅里的人呢?她恨的,是站在一边,到此时,心里念里仍装着景差的丈夫——朱云。
  朱云有句话,说进了自己心里:越是爱,越是恨。
  其实,跟望卿,跟景春,断是没关系的。
  自己,却回不了头,在这条路上,漫荡了太久。早已迷失了。
  沸水直煮的人发了胀,昭信才叫停。煮过后,终是能烧了。火光缥缈了一会儿,人也就烧得面目全非了。
  幼年,昭信刚嫁给朱云,幸福是唾手可得的。朱云那时,待景差是知己,待自己是良妻。三人造了坐竹院,生活清平却快活。
  是什么变了?
  望卿嫁了来,夫君再不去自己屋里。
  昭信曾到望卿院里探过,心想,若朱云真爱着望卿,自己就放手又如何。
  “不像!不像!”
  听到的,却是打骂声。
  院里,望卿弹着筝,眼间隐隐有泪。朱去坐在一侧,怒气全写在脸上。
  看到望卿的脸,昭信刹时间,才明白了。
  自己的丈夫,从来,爱的,都只有那个叫景差的男子。
  自己不过是替身。而望卿,有着与景差几乎一模一样样貌的人,更是作了替身罢。
  后来,望卿抑郁而终,留了个孩子,取名景春。
  到底是上天作弄。
  昭信侧身去看景春——这孩子,与其说相像与母亲,不如说,更像景差。。。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真相(下)

  【1】
  望卿的尸体终是成灰,混在焦黑的木屑里,辨都辨不清。
  “好了。接下来,就该陛下了。”朱云挥退南宫淮身边的几位手下,自己亲手抓了南宫淮,作势要往火里推:“我原本计划,让你和‘差儿’同葬。可惜,你已知道火里的人不是差儿,,不过没关系,死却还是要死的。”
  南宫淮被一路押到新架的火堆前。他回眸望去,伊宫已是泪流满面,眼里带恨带怨。而景春呢?!小景儿,你低着头,想些什么呢?
  火花越发近了,灼灼的热气直扑到南宫淮眼里,他觉得连眉毛也是烫的。
  “放手!”
  该来的,还是来了。
  朱云甚至是未回头,匕首已□背里。血喷溅出去,合成一滩。
  刚才还忠心耿耿的下人们,覆手在脸上一翻,人皮面具落下,却原来是夏候浅的死士们。
  而插那把匕首的,是太后娘娘——窦姬。
  “淮儿?当年为娘的将景差尸体送到朱云府里,你可生为娘的气?”窦姬凝眉看南宫淮,以为,哪怕南宫淮是震怒,也是好的。
  南宫淮却静静地在死士的帮忙下解了绑在身上的绳子,像是无事人般,抱了手看戏态度。
  七年前,景差死后,朱云曾来找过窦姬。那时窦姬被贬去看守景差尸体,自然,能助朱云将景差的尸体运出去。
  其实,景差在死前就已与她说好,将自己的尸身运出宫。他需要死得彻底,彻彻底底,连尸首也不能留在南宫淮身边。这样,才能将自己连根地、狠决地从南宫淮心里拔去。
  窦姬知道,自己杀了景差,不论是否是景差授意,南宫淮此生都不会再原谅自己了。她不配为娘,也不是南宫淮的娘,但此时,她心心念念着,却是南宫淮还能认自己就好了。
  “贱人,去死。敢伤我夫君!”
  措手不及间,却是昭信跑上前一推,连带着自己和窦姬,摔进了大火里。
  窦姬的身体迅速被火舌吞咽了,火热的疼痛尖刺般戳着自己每一寸皮肤。她和昭信互相推搡着,在火堆里无望地挣扎着。隔着火焰,她努力去看南宫淮,那个她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孩子。她隐约可以见到泪光,隐约可以见到一丝的心疼,却无法分辨,那是来自自己记忆里会哭会笑的南宫淮,还是如今高高在上的淮南帝。
  自己是否,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该将一个无辜的孩子,带入莫名的帝王之争。她还能记起,小时候,南宫淮读书不用功被张禹责骂,会哭着鼻子跑来自己身边。一边抽泣着,一边用小手拉着自己的裙摆,奶声奶气地喊着“娘、娘。。。”
  是多久了呢?!再不曾听到他口中说出“娘”这一个字了。
  而昭信,不过是求一死。她默然地任着火焰烧着脸庞,“滋滋”地爆出油炸般的声音。她不禁笑了,她从不像景差,也从不曾在朱云心中担过一分的重要。现今,怕连死,也撩不动那人一丝一毫的心弦了吧。。。活着,只能恨。死了,或许还能够争得心中半点原谅。反正,也不过是得不到爱的一个人,得不到爱的一生。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过后,只余沉寂的暮色。一天,也近过去了。
  火堆里,藏了三个女人的灰烬,此刻,混搅在一块儿,早随风扬了。
  南宫淮站在那堆黑焦的灰烬前,淡道:“窦姬,既然我贬你去看管了差儿,便还有什么猜不到呢!”
  末了回头看向伤重的朱云,沉了脸笑着:“朱大哥就先在地牢待着,好好养伤。”
  回过头,看到伊宫也被松了绑。伊宫只推开了身边的死士,踉跄地去看景春。南宫淮才回了神——景春,一直在这儿。
  “公子!公子!”伊宫吓得手抖不停,她不管过去,过去的过去。人已逝,徒留念想。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弟弟,失去了妹妹,如今留下的这个,是她唯一的亲人。死,也得护着。
  景春冠已散,长发覆面,表情未变。依旧含笑,瞳仁里闪着光,神态呆滞。
  “景春。”伊宫换了人名喊在嘴里,景春还是不闻。
  过了很久,天色暗了,景春才开口。
  “小时候,姨娘总说我是娘亲拣来的。姨娘说,父亲不爱娘亲,又怎会生下我来。”
  南宫淮是想走的,脚步却沉了千金,迈不动。
  他还记得景春第一次见去见‘景差’时,拉着伊宫直问“像么?像么?”的场景。
  昭信与朱云结合多年,未有孩儿。望卿,虽也只是替身,却有个孩子,便也是让人妒嫉的。昭信的话,只是气话。可幼年的景春,又哪里懂得分辨。
  “娘亲死后,烧了灰供在家里,父亲总去看,时常一待就是整晚。我猜,爹爹定是爱娘亲,才能如此。”
  南宫淮听着,却只是想:原来差儿早化了灰,怕也再见不到了。
  “后来,才知道,那罐子里的却不是娘亲。”话似未尽,景春闭了闭眼:“陛下!”他抬头,向南宫淮看去。南宫淮整个人站在门阶处,月影笼进来,只打了阴影在景春身上。
  你原是知道的!
  你故意让我进宫,故意引出事来!
  你让我爹和上官大人抓了把柄,却是暴露出他们自己!
  你是皇帝,何等聪明。
  景差用了一生教会你何为无心,我怎么傻到不相信呢~~
  这许多的话,景春想一一给南宫淮说了。最后,也只是瞧着他,瞧着瞧着,景春眼里黑漆漆一片。开始,他以为是天黑了,到后来,连声音也听不见,他才意识到。
  自己,怕是。。。死了吧。
  【2】
  上官鸿试图轼君篡位一案终告了一段。南宫淮略惩罚了几位大臣,其他人也相安无事了。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肃静。
  唯一改变的,是张禹被罢了官。
  南宫淮与张禹促膝长谈了一晚,张禹出宫时,心里霍然开了道口,亮光照进去,再多情愁都淡了。
  南宫淮说:“以前,由着你和景差闹,是淮儿我的错。天下已是淮儿的了,姓谁名谁,淮儿不看重。差儿的事,如今算了了,隔了这许多年,伤了许多人,淮儿还是放下了。往后,淮儿想认真当这皇帝,不为谁,只为着自己。”
  张禹在乡下建了府院,平日里和乡人说说话,种些菜,日子倒淡泊。他常念着首诗,背着锄,在田间地头走着。
  “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来时欢喜去时悲,合眼朦胧又是谁?”
  身形远远看去,佝偻消瘦,隐隐反而透着矫健。
  伴着流水声,消弥于清山绿水间。
  【3】
  伊宫手撑着头,在桌边睡着了。一时犯了恶梦,猛地醒来,急忙瞧榻上看去。榻上空无一人,她便急了。一边大喊着公子,一边跑出门阶。
  寒蝉宫里,如往常般,空空荡荡。
  淮南帝刚踏进寒蝉宫,便听到伊宫疯了般的叫喊。他倒不急,拦了正‘发疯’的伊宫,低声道:“我去便罢,你回屋烧桶热水,他肯定着凉了。”
  伊宫刚才还六神无主,见了南宫淮,也静下来了。行礼她是已不会再行了,嘴上的话,却还是到位的:“谢陛下。”
  淮南帝将人送走后,自己去了主殿。
  寒冰造的房间里,冰石棺材旁,几日来,总躲着个小小的身影。
  “景春?”淮南帝放软了声音,
  人影动了动,似是缩得更小了。
  淮南帝看着像小动物般的景春,心又软了一层。
  踱步过去,蹲下身来,将小小的人儿裹到自己毛皮的披肩里。人早冻得没了意识,轻而易举就被抱了起来。
  回了屋,伊宫打来热水,刚才还安安静静的人却突然动了起来。
  “火,有火!”
  一见伊宫拿着热手帕朝自己走来,景春就慌张了。吓得赶紧捉住南宫淮,头直钻进南宫淮怀里。
  那日后,只要见着有热气的东西,景春一定安静不了。
  “景春,听话。”伊宫怒沉着脸,语气不容置疑。她不懂,事情都到了这地步,她也求过南宫淮将她和景春放出宫。但,莫说景春赖在寒蝉宫里不走,就连南宫淮,也跟魔障了般不放人。
  “热。。。热水。。。”景春指着屏风另一侧的装了热汤的浴盆,苍白的脸上一片荒凉:“煮。。。煮了。。。”
  话,再不能完整地说了。总是一个词儿,一个词往外冒。
  南宫淮紧了紧手臂,将人抱住。
  伊宫却怒了:“陛下,不管你抱得有多么紧,公子也是感觉不到暖的!”
  南宫淮一听,震了震后,松了手。
  是的,他周身冰寒,哪是现在景春受的了的。
  伊宫算是手脚并用,用腿夹着景春狠狠按到床上,才得以顺利地将热帕子覆到景春身上。景春挣扎到最后,累了脱了力,也不再动。脸上泪痕斑斑,嘴里喃着:“烫。。。烫。。。”
  其实哪里烫呢?!
  伊宫觉得自己直要哭出声来。
  一盏茶的功夫,景春身上总算有点暖了。
  伊宫去换水,回来后,无奈地发现,刚暖的身子,又冰凉回去了。
  那日后,景春只要身上有了力气,一定要跑到主殿里,待在冰窖般的房间,倚靠着那口空了的棺材。
  伊宫不停地去劝,他也不动。后来,冻得没了知觉,昏了过去,伊宫才得以将人抱回了屋。
  就连吃饭,景春也喊着“烫烫。。。”不肯将饭吞下去。
  南宫淮请太医来诊,太医只说:“公子是魇着了,光是药石不管用。”但要怎么治才能好呢?!连太医也开不出方子。
  只是,见天地凉着,有热度的东西都不碰,景春的身体可是吃不消的。
  日渐衰弱下去,人也连带着瘦了。
  南宫淮有时在景春床边守着,脑子里老浮现着当年抱着景差时,景差一直说:“放不下了,放不下了。”的场景。
  执念这个东西,能要了人命。
  南宫淮抚着景春的脸,想:自己怕是把这个孩子一生的念想,都毁了。
  他其实,只想见见自己的母亲,只想守着自己的母亲。又有什么错呢?
  “吃饭!”
  南宫淮想忍着不发怒,手拿着汤勺将饭递过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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