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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名文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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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忙着买盘香,他要买那“顶干顶干的”,不顶干又回头换,或者先几天去定

着,来回是空手,而是买盘香,来回二十里。向来他同十里铺的万盛香店通买卖,

乡下东西比城里好。十里铺,倘是从东门口计算,十里。文公庙到东门口还有一里

半吧。他的庙,“一个月也没有两个人进香”,他晓得——是他说的他不晓得吗?

但他的庙一年三百六十日点盘香。盘香的功用盖等于取灯儿。文公菩萨面前长明灯

也长明着,不能拿菩萨的灯来点火,“一点点熄了呢?”还有许多事要忙。他走出

来,手上的扫帚还没有放下,刚刚吃了饭扫一扫厨房,听得门口有人说话,就走出

来。出来只看见七先生站在门口。虽然不能说他看见,因为他的眼睛不大看得见,

但说他看见七先生是可以的了。他一看见七先生就是七先生。七先生是打算进来,

看见和尚来了又不进去了。

“那个卖眼镜的又来了。”

七先生告诉和尚。

“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湖北佬没有一个好东西,先生你再也莫买他的眼

镜!”

“都赶不上我的一副好,要一串二两串钱!”

七先生的得意和尚看不见了,捏了他的扫帚转身要进去,又转过来,猛的一下

钉了七先生的脸向上看,七先生比他高一些——原来是有话说:

“七先生,你看怎么样,王小毛那孩子我劝你老人家再也莫打他,我看他简直

成了呆子!今天我上茅厕,他也跑进去了。我问是哪一个,他不晓得答应,我一看,

是他!我说你这孩子,人家问你你怎么不答应呢?他说他没有屙了,你没有屙了你

就不答应吗?要不是我仔细,一脚撞到粪缸里去了呢?”

七先生没有意见。王小毛是最小的一个学生。但他老人家今天很高兴王小毛,

见了王小毛,虽然不笑,心里很喜欢这个孩子。昨天下午王小毛家里送斤半猪肉来

了。七先生告诉来人道:“这孩子倒不是不能读书的,聪明。”张七先生有两个学

生,他们家都有钱,一个叫做冯炎生,一个就是王小毛。每逢初一十五,冯炎生同

王小毛都要“送莱先生”,即是家里做一碗菜送到学房来,或是一碗鱼,或是一碗

豆腐或海带熬肉。王小毛家里做的菜总好吃些,七先生说,这回初一,即七月初一,

王小毛没有送,今天十五,昨天他爸爸打发人送斤半猪肉来了。张七先生还同王小

毛谈了一会儿话,张大火以下都看先生同小毛说话,小毛却说不出,坐在他的位上,

他的小脑壳不知安放到哪里才好,不肯抬起来。慢慢的先生捏他的耳朵要他说了一

句,他说得好玩:

“我家杀猪,八十一斤。”

张七先生才晓得他家那一只大肥猪宰了。人家家里有猪张七先生何以晓得呢,

原来如此:文公庙门口差不多等于一个牧场,一大片荒地,长了几棵树,邻近的猪

同磨坊的驴子都在这里放,王小毛之祖母常是拿着家伙追踪一只猪。她老人家不甘

心旁人拣她的猪粪,要拿去卖钱。

这一斤半肉张七先生拿来腌起来了,就在这个十五的早晨,放学叫学生回去吃

饭,然后煮自己的饭,而且腌肉。等待吃了饭,收拾了碗筷,时候已经不早,而学

生还没有来。因为今天十五。门口听得有讨饭的叫:“师父,打发一点!”接连只

听得“师父,扫发一点!”惹得张七先生慢步走出,忙开口道:

“‘师父’!叫师娘也不打发!”

张七先生诙谐一下,心里快乐。讨饭的是一月老要来几回的一个小孩子,下穿

一条破裤。和尚有时打发一点,有时则骂,说小孩子不该讨饭。

“先生,你老人家今天打发我一点。”

“来,把裤子脱下,打屁股。”

说着做手势。相隔还有几步远。小孩笑着敲着他的讨饭的碗走了,且走且唱:

“人之初,我不读,我的丈母娘下狗儿下了一匹、狗。”

“读”,读若“偷”。他的肚子已经很饱。到和尚庙里来讨饭,是回家路过,

余兴。这时和尚正在那里端碗。“端碗”,犹言吃饭。

转瞬就是七月二十一。和尚从七月初一算起,“七月二十一,我妈的生日。”

我妈的生日其实也没有什么,反正“不能尽心,到我妈坟面前去烧香。”相隔一百

九十里。他从来不提起他的爸爸,不知何以故?也没有人间。妈妈还留了他一个忌

日,还留了他自己的生日。这回的七月二十一有了桩事,又是上茅厕,他一不仔细,

踏了一脚粪,“那一个歪屁股屙屎屙到粪缸板上!”踏了一脚粪,更是糊涂,拿手

去摸鞋子!张七先生正在那里嚷:“读熟了背!”忽然看见和尚其势汹汹的来了,

门槛以外霹雳一声——

“七先生,你看这是怎么说!”

两手前伸若乌龟,一若不敢沾身。眼睛虽然是钉了七先生的位置去看,而是叫

七先生看他的鞋子。张大火以下一时都住了嘴,侧耳而听,张大火则眼睛也有用处

了,因为他首先望见了窗户以外。

“那一个歪屁股屙屎屙到粪缸板上!踏我一鞋!”

孩子们一阵又嚷起来了,心里都不怕,都是一句:

“我不怕,不是我。”

张七先生嚷了一下:

“这些东西,都要打!”

和尚掉背而返了,若有所失,怎么只骂了这么几句?因为他气得好像一个蛤蟆,

一肚子气。他的一匹大黄狗沿他的踪迹舔。他仔细的想:“不是孩子的粪,孩子的

粪是哪有这么粗一筒呢?踏得我一鞋!”他归究“这个先生”,今天早晨起来不知

何以故他很恨这个先生。

晚半天学生各自还家今天不再来的时候,不知何以故和尚很是逍遥了,我妈的

生日今年也不再有了,忘记了,站在门槛以外同七先生攀谈。或日如此:十大以前

有一位乡下老太太进城,沿庙烧香,烧到文公庙,抽一张签,拿回去请她的女婿念,

是四言四句:“尔心不诚,叩我神明,斋戒沐浴,助油十斤。”所以今天兀的送二

斤香油来了——何以只送二斤?但这件事是和尚还没有十分息怒的当儿就发生了。

他站在门槛以外,问了七先生一件事,然后当面谈话。因为他在门口拾得了一条洗

澡手中,所以他问七先生,这样问:

“是你老人家的不是?”

“不是。”

“一定是哪一位乘凉的丢下的。”思忖着。

文公庙门口常有眷米的以及其他赤膊人等来乘凉。

“我伸手去摸,‘这是哪一位丢了什么东西?’——先生,你看,如今的人心

多么坏,王二家的她在那里拣粪,听见我这一说,连忙答应:‘是我丢的。’我说:

‘你丢的?你丢了什么东西?’我把手中剪在背后,她没有看清楚是洗澡手巾。

‘我的裹脚布!’你看如今的人心多么坏,喜得是一条手中不是银子!”

七先生且听且欢乐。话来话去,又提到今天上茅厕上面去了,很是一个余兴的

样子——

“先生,今天粪缸上的粪,我看不像小孩子的粪——这可应了一句俗言:‘夫

妻两个来尿,不是你也是我。’”

说着盯了七先生看,也笑。七先生笑而不答。“来尿”云者,是说睡在床上屙

尿,实际上是指十岁以下的小孩子说,若一岁两岁又不大适用,因为那是当然的,

来尿则有个责备的意思,不应该。

门口外是吴盛记的那一匹叫驴又来了,兀的一叫。和尚连忙跑去,指着吴盛记

放驴的孩子厉声说道:

“你这个驴!把我的园墙又挤塌了!你这个鸟东西!你再不好好的照管它我就

驮根棍子打!”

鸟东西躺在地下玩。骂了这几句——怎么只骂了这几句?站在那里不晓得回去

了。回去,且走,又骂:

“倒运的铺子养这么个驴,连尿也闻!打都打不走!”

“闻什么尿,和尚?”

王二家的远远的站着打趣他。

“你说闻什么尿!母驴尿什么尿!”

“这个和尚不是好和尚。”

“不是好和尚!你叫你王二把和尚赶走了他——不是好和尚!”

不屑于同王二家的多说话的一个神气,回去。

1929年

小说 柚 子

柚子是我姨妈,也就是我妻姑妈的女儿。妻比柚子大两岁,我比妻小一岁;我

用不着喊妻作姐姐,柚子却一定要称我作哥哥。近两年我同妻接触的机会自然比较

多;当我们大约十岁以内的时候,我同柚子倒很亲密的过了小孩子的生活,妻则因

为外祖母的媒介,在襁褓中便替我们把婚约定了,我和她的中间,好像有什么东西

隔住,从没畅畅快快的玩耍过,虽然我背地里很爱她。

妻的家几乎也就是我同柚子的家。因为我同袖子都住在城里,邻近的孩子从小

便被他们的父亲迫着做那提篮子卖糖果的生意,我们彼此对于这没有伴侣的单调生

活,都感不着兴趣,出城不过三里,有一座热闹村庄,妻的家便在那里。何况我们

的外祖母离了我们也吃饭不下哩。

我同别的孩子一样,每年到了腊月后十天,总是屈着指头数日子,不同的地方

是,我更大的欢喜还在那最热闹的晚上以后——父亲再不能说外祖母年忙不准去吵

闹了。我穿着簇新的衣服,大踏步跑去拜年,柚子早站在门口,大笑大嚷的接着—

—她照例连过年也不回去,这也就是她比我乖巧的好处(现在想起来,也许是我的

家运胜过她的缘故)。大孩子们赌纸牌或骨牌,我同抽子以及别的年纪相仿的小孩

——我的妻除外——都团在门口地下的青石上播窟眼钱,谁播得汉字那一面,谁就

算输。在这伙伴当中,要以我为最大量。外祖母给我同柚子一样的数目,柚子掌里

似乎比原来增加了,我却几乎耍得一文也没有。柚子忽然停住了,很窘急的望着我,

我也不睬她,仍然带着威吓的势子同其余的孩子耍。剩下的只有两只空掌了,求借

于一个平素最相信我的朋友。柚子这才禁不住现出不得了的神气喊道:“焱哥,不

要再耍吧!”我很气忿的答她:“谁向你借不成!”

许多糖果当中,我最爱的是饧糖。每逢年底,外祖母把自己家的糯谷向糖店里

去换,并且嘱咐做糖的师父搓成指甲大的颗粒;拿回家来,盛在小小的釉罐里,作

我正月的杂粮。柚子本不像我贪吃,为我预备着的东西,却也一定为她预备一份。

外祖母当着我们面前点罐子,而且反复说道,反正只有这么多,谁先吃完了谁就看

着别人吃。我心里也很懂得这话里的意义,我的手却由不得我,时刻伸到罐子里拿

几颗。吃得最厉害,要算清早打开眼睛睡在床上的时候——这罐了个就放在床头。

后来我知道我的罐子快完了,白天里便偷柚子名下的。柚子也很明白我的把戏,但

她并不作声。末了仍然是我的先完,硬闹着把柚子剩下的拿出来再分。

外祖母的村庄,后面被一条小河抱住,河东约半里,横着起伏不定的山坡。清

明时节,满山杜鹃,从河坝上望去,疑心是唱神戏的台篷——青松上扎着鲜红的纸

彩。这是我们男孩子唯一的游戏,也是我成年对于柚子唯一的贡献。放牛的小孩,

要我同他们上山去放牛;他们把系在牛鼻上的绳索沿着牛头缠住,让它们在山底下

吃草,我们走上山顶折杜鹃。我捏着花回去,望见柚子在门口,便笑嘻嘻的扬起手

来;柚子趁这机会也就嘲弄我几句:“焱哥替芹姐折花回来了!”其实我折花的时

候,并不想到柚子之外还有被柚子称作“芹姐”的我的妻。柚子接着花,坐在门槛

上唱起歌来了。

杜鹃花,

朵朵红,

爷娘比我一条龙。

哥莫怨,

嫂莫嫌,

用心养我四五年;

好田好地我不要……

……

“柚子只要好妆奋!”我得意极了,报复柚子刚才的嘲弄。

抱村的小河,下流通到县境内仅有的湖泽;滨湖的居民,逢着冬季水浅的时候,

把长在湖底的水草,用竹篙了卷起,堆在陆地上面,等待次年三四月间,用木筏运

载上来,卖给上乡人做肥料。外祖母的田庄颇多,隔年便托人把湖草定着。我同柚

子毕竟是街上的孩子,见了载草的筏,比什么玩意儿都欢喜,要是那天中午到筏,

那天早饭便没有心去吃。我比柚子固然更性急,然而这回是不能不候她的,有时候

得冒火,帮着她拿剪刀同线,免不了把她芹姐的也误带了去。白皑皑的沙滩上,点

缀着一堆堆的绿草;大人们赤着脚从木筏上跨上跨下;四五个婀娜的小孩,小狗似

的弯着身子四散堆旁;拣粪的大孩子,手里拿着铁铲,也愉个空儿伴在一块。这小

孩中的主人,要算我同柚子了,其余都是我两人要来的。这湖草同麻一般长,好像

扯细了的棕榈树的叶子,我们拾了起来,系在线上,更用剪刀修成唱戏的胡子。这

工作只有柚子做得顶好,做给我的好像更比别人的不同,套数也更多哩。

我小时欢喜吃菜心——现在也还是这样,据说家里每逢吃菜心的时候,母亲总

是念我。四月间园里长一种春菜,茎短而粗,把它割下来,剥去外层的皮,剩下嫩

的部分,我们叫菜心;烹调的方法,最好和着豆粑一齐煮。这固然也是蔬菜,却不

定人人可以吃得着;外祖母园里采回的,可说是我一人独享的了,柚子名义上虽也

同坐一席。外祖母欢喜上园割菜,太阳落山的时候,总是牵我同柚子一路去。说是

割春菜,不但我喜得做猪崽叫,在外祖母也确是一年中最得意的收获;柚子呢,口

里虽然说,“你有好的吃了”,仿佛是妒我,看她遇见一棵很肥硕的,却又大大的

喊起“焱哥!焱哥”来了。

夏天的晚上,大家端竹榻坐在门口乘凉;倘若有月亮,孩子们便部跑到村东的

稻场——不知不觉也就分起男女的界限来了。女的在场的一角平排坐着,一会儿唱

月亮歌,一会儿做望月亮的游戏:从伙伴中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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