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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逐晚风-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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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翩翩逐晚风
作者:雨中岚山


大夏末年,群雄并起。宣武帝白雁声提三尺青锋,以一人之身,横当天下之变,可是天不相佑,未遂而亡。
三个年轻人交错纠缠的命运,点燃了埋葬这个乱世的熊熊烽火。
盛世将倾,帝国殉亡的美,走在危险的边缘,玉碎一般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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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易得而难安。”
“功成不必在我,玉碎义不独生。”

做皇帝的要有成全天下人的胸怀,一个打下江山如何对待他的充满爱的故事~~~

内容标签:怅然若失 相爱相杀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雁声 ┃ 配角:孟子莺、萧瑀 ┃ 其它:白细柳、白琼玉、裴烈、谢玉

  ☆、第一章

  建平元年的六月,风雨交加的夏至刚过,淦京城里少有地沐浴了几日阳光,到了初九那天又下起了绵绵小雨。
  宫禁森森,长廊下一个白布深衣,缟冠素披的中年男子正在等待宣召。乌云翻墨,白雨跳珠,一会儿就打湿了他的袍袖。他仪容清爽,若有所思地望着御花园里枝干摇曳的橄榄树。风大雨大,树下落了不少尚未成熟的青果。
  他嘴里泛出一股酸涩的味道,心中更是苦不胜情。
  有宫监出来毕恭毕敬道:“丞相,陛下已经午睡起来了。”
  他略一怔忡,便一把推开面前的人,按着腰间宝剑大步流星地走进殿里。
  成朝大丞相,大将军,周国公裴烈,御赐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外面凄风苦雨,屋里也好不到哪里去。阴仄仄的大殿里面,龙椅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天子,正百无聊赖地翻看书案上的奏章。这些奏章翻来覆去都是一个腔调:周国公裴烈驱除北虏,肃清两川,有不赏之功,请陛下效仿尧舜之法,禅位于他。
  裴烈走进大殿,并不下跪行礼,只是抱拳道:“万岁……”
  他刚开口说出这一个词,那少年天子就抬起头来,扬起眉毛,懒洋洋道:“万岁?自古何有万岁天。你废话少说些吧。”
  裴烈一望见他太过相似的眉眼,心绪不宁,遂垂眸道:“臣方才接到急报,臣弟裴邵定破釜沉舟之计,三日前已渡阴平之道,兵临锦官城下,灭蜀指日可待。”
  “唔~”建平帝白琼玉应了一声,脸上也不见得有多欢喜。默了一默之后,淡淡道:“记得把朕的皇姐平安带回来。”
  “是。”
  “你要什么赏赐?”
  裴烈猛地抬头看他,目光玄远幽深,有三个字一直在他舌尖上滚动,然而天威不可冒犯。
  建平帝冷笑不语,忽然手肘一扫,将御案上一方印石扫到地上。玉石落地铿锵有声,裴烈脸色大变,飞身上前一抄在手,玉玺已经摔掉了一个小角。
  那人活着的时候对他们说:要天下获安,不要一家江山。
  功成不必在我,玉碎义不独生。
  这大殿里处处都有他的身影。
  “三日之后朕替晋国公裴邵开庆功大典。十日之后禅位与你。”建平帝面上平静无波,道:“其它的,朕也给不了你。你跪安吧。”
  淫雨霏霏,皇帝了无生趣地摊倒在高大的龙椅里,漫无边际想着心事,他今年才十六岁,做皇帝也才半年不到,就要被权臣逼着篡位,真是给祖宗社稷抹黑。
  如果时光能够退回到三十年以前,他十分好奇,他那英明神武的爹爹,大成开国皇帝,宣武帝白雁声,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做着什么,想着什么呢?
  =====
  大夏元帝崇明十年,青州颍川郡,初春二三月,永城郊外天气澄和,风物闲美,士子们结伴踏青,白云在天,南山在彼,一望无际的水田里波平如镜,垄苗成行。
  车马过处引得田里躬耕的许多农人直起腰来观看,但觉清香阵阵,铎铃声响,经幡浮动,均是艳羡不已。只有西北角一个穿蓝布衫的少年弯腰未起,他娴熟地拔草除螺,手臂和卷起的裤褶上都溅了不少泥水。春日暖风将他一缕头发吹下挡在眼前,他以手背拂开,顺手将一捧杂草扔在田边。
  远处传来一声“阿兄”的喊声,他方站起身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天庭饱满,眉眼入画。田埂上跑来一个女孩子,绿衣黄裳,白颊垂双鬟,手里挽一个竹篮子,两人眉眼有八九分相似,女孩子却略瘦小一些。
  邻人远远笑道:“雁声,你妹子送饭真准时。”
  那少年叫白雁声,妹妹叫白雁蓉,是一胞双生的龙凤胎,此时相视一笑。雁声拍拍手上泥,涉水过来,雁蓉伸手要来拉他,他却不欲脏了妹子的手,只在梗上轻轻一撑,一个翻身已然落在雁蓉身边。
  天气晴好,雁蓉解下腰间围裙铺在地上,从竹篮里拿出一碗胡饼一碟咸菜,又拿出陶土茶壶和茶杯。两人就在田埂边坐下。
  雁蓉双手撑在身体两边,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梯田的高处,一眼望去,田地如棋盘,人如棋子,小得像蚂蚁一样,不由叹道:“人真是渺小。夫子说,朝菌不知晦朔,蜉蝣不过三日。”
  雁声便也向前方望去,漫不经心道:“我昨夜见你在娘亲灵前跪了许久,你许了什么?”
  山间风起,松涛阵阵,鸣泉漱石,只听一个孤零零的声音道:“一愿爹爹身体康泰,二愿家人美满,三愿天下太平。”
  这日因为特意起早,饭后雁声很快就将田里的农活干完,雁蓉也在附近割采了一点春韭山菇收在篮子里,两人一起赶着上城里给父亲抓药。
  他们白家也算是当地的大族,虽起自寒门,但祖上白简在大夏朝开国之初立下赫赫战功,戎马一生,死后被封为淮南侯,风光无两。不过近世入朝为官的子弟渐少,官职渐微,及至雁声雁蓉的父亲白衡,官至永城守备,就不过为一城门吏,颇有点家道中落的意味了。
  兄妹俩手挽手走了不一会,就渐渐看见一座砖土混杂,斑驳不堪的灰墙,正中一道圆拱门,门上挂一石牌,上书“永城”二字,拱门内外人流进进出出。这日赶上集会,城门口就自发形成了一个集市。二人刚进城就被人叫住了,从城门上跑下来一个头盔歪歪斜斜挂着的乡兵,是白衡原来的下属,过来问雁声他父亲的情况。
  雁声与他寒暄两句,雁蓉提着篮子往市场边走了走。漫天的尘土中跪着坐着许多人,面前摆着杂七杂八各种物事,讨价还价的双方都是衣衫褴褛、肮脏不堪,为一个两个铜板有气无力地计较不停,看得雁蓉眼酸不已。她生于斯长于斯,就在十年前这城镇还并不是这副模样。人们穿着还算干净,不至于蓬头垢面,面有菜色,市面平靖,没有这么多的流民,物资还算充裕,鸡鸭鱼肉海陆珍馐应有尽有。
  她正要抹泪,一低头面前停了两双明黄缎子云头鞋,鞋面上绣着大大的“佛”字,面前一人道:“师兄,你看这韭芽新鲜得很。”
  雁蓉抬头见两个衣着光鲜的灰衣僧人正往她的篮子里指指点点,心中暗叫不好,往后退了半步,小声道:“这菜不卖的。”
  那人听她一说立时横眉竖眼大声道:“什么卖不卖的?佛爷要化缘你敢不给?”另一人见她把篮子直往身后藏,更是火大,一撩袖子高高扬起手来,雁蓉眼中霎时窜出一道厉光,但听一声清啸,那和尚的手瞬间被架住,一个身影闪到近前。白雁声挡在妹妹身前,一立定身子,马上收手,快得那和尚都不知道是被什么挡了一下,手臂愣是甩了个空。
  两人定了定神才听白雁声道:“佛爷慈悲,这丫头是个痴人,难以点化。”说着扯过竹篮,双手递给两个和尚:“诸苦所因,贪欲为本,若灭贪欲,无所依止。愿佛祖保佑。”
  他既舍了财物,又笑脸迎人,那两个和尚又见有城门郎跑过来,也懒得多生是非,一把抢了篮子,骂骂咧咧走了。
  雁声袖子一拂从雁蓉掌心中轻松带出一枚峨眉刺,不动声色收入怀中。雁蓉不敢看他,却盯着远去的背影目中淬火。
  当值的城门郎与白家相熟,跑过来往地上唾了一口,道:“这些老秃贼无法无天惯了,等着报应。妹子,你没事吧?”
  雁蓉应了一声,偷眼看兄长,雁声面无表情。
  自佛化被于中原,已历十世。形象塔寺,所在千数。元帝渡江以来佞信佛教,为求往极乐世界,到处兴建宏丽的寺庙,靡损无极,僧尼十余万,泥沙俱下,搜刮钱财,民不堪其扰。夏朝律法规定,僧尼犯法,只以寺院内律处置,而平民伤僧尼,则会加重刑罚。雁蓉自知一气之下差点铸成大错,等着兄长与人道别,跟在后头也不敢言语。
  人群散去,城门下靠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头上裹着毡帽,帽檐低得遮住了半张脸,胡子拉碴,怀中抱一把剑,先前准备出城,却被雁声啸声所吸引,停下脚步,又看见兄妹两人私底下的动作,只觉好笑,轻嗤道:“好一对有趣的双生花。”
  灰蒙蒙的街道上,雁蓉奋力追上兄长,吐舌讨好道:“阿兄,峨嵋刺还我,下次不敢了。”
  雁声停步看她一眼,目中含笑,道:“路有不平事,提刀上酒楼,你有什么不敢的。这东西危险,我先收着,回家再说吧。”
  雁蓉随他走了一段,忽然大叫一声,惹得周围众人注目,雁声无奈道:“又怎么了?”见她眼眶通红带着哭腔道:“我临走时把钱袋也放在竹篮里了,给阿爹买药的钱。”
  雁声这下也傻了,怔忡过后,见妹妹噙着一包眼泪快要把银牙咬碎,便叹口气,拉着她手道:“走吧,我有办法。”说着拉着泪眼朦胧的妹妹拐进一条小巷,巷底有一家店铺,招幡上有个“当”字。
  白雁声入了当铺,解下腰间一柄黑沉沉的短剑,递了上去。铺中这时无人,雁蓉止泣怯怯道:“阿兄,这是白家祖传的宝剑,还是当我的飞雁同心玉吧。”说着从胸口扯出一截红绳,绳子末端栓了块羊脂白玉环佩,环中镂雕一双雁儿,翎羽相叠同心同飞穿环而过。
  雁声赶紧拦住她,塞回去,道:“娘给你的嫁妆,不要轻易示人。”两兄妹拉扯间,头上柜台拍出一串铜子:“八百钱。”
  买了药天色渐晚,兄妹俩又赶紧往城外的草堂赶。春天的傍晚,微风和煦,虫声新透,雁声一路上听雁蓉唠唠叨叨:“什么鬼当铺,不识货,才八百钱”,唇边始终凝着一丝笑意。他与雁蓉一胞双生,眉眼不及雁蓉艳丽,性子却更为温润,两人形容都肖似母亲,好似观音座下童子,是这永城远近有名的“人样子”。
  回家的路上,雁蓉在草丛里发现一只血迹斑斑的山鸡,欢呼一声,提起双脚一阵乱晃,那山鸡被野兽袭击勉力逃至此处,本就奄奄一息,被她一作弄,挣命几下白眼一翻,干脆死了。雁蓉把山鸡用围裙包了,一路蹦跳回家。
  永城外南山下有一个小小村子,因居住人多为白姓,被称为“白家村”。白雁声家三间草堂就在这村里。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院中一阵婴孩的啼哭声,雁蓉往东厢厨房,雁声往堂屋去。
  厨房里黑魆魆的,只灶头那火光一片,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正在灶后叉草烧火,身上还背着个襁褓。看见雁蓉回来,赶忙从灶后跳了出来。雁蓉见他满头稻草泼猴子似得,一边卷袖一边道:“这里我来烧,雁峰你过去刷锅,雁行怎么了,是饿了还是你欺负他了?”
  白家老三撇嘴道:“不是,方才他尿我身上了。”
  雁蓉便使唤他先去给老幺换尿布,雁峰出去前看见灶台上的布包,伸手去掀,叫雁蓉打了一下手,不过他还是看见了那只死鸡,高兴非常,道:“阿姐,哪里来的?不是不许杀生吗?”
  三年前元帝为立功德曾下禁杀令,禁断一切渔猎行为,是以今朝集市上百姓的菜篮里不见半点活物,贵族们享受着豁免权,仍然大鱼大肉,贱民只好陪着这虔诚的佛教徒茹素三年,个个面露菜色。更有猎人、渔民无以谋生,痛苦不堪。
  雁蓉一边麻利烧火一边哼道:“死的,路上捡来的,不要白不要。”
  雁声入了堂屋,先给娘亲上香。他母亲也是北地的名门闺秀,生双胞胎时大出血,没挨过兄妹俩满月就走了。抚养他们长大的是母亲带过来的滕妾,兄妹俩懂事后做了白衡的续弦,生下了雁峰、雁行两兄弟,十几年操劳过度,去岁也染病去世了,留下雁行还不满周岁。
  上完香后他去后屋给白衡请安。屋里点着豆油灯,昏昏黄黄,映得眠床上的病人面容更加憔悴。白衡早年秉承白家“马上挣功名”的传统,随军征战也小有名气,恰逢北虏肆虐,元帝三迁,过江诸人,不敢言兵,他又得罪了上司,被逐出军来,只好回家乡做了小小的守备。早年行伍间落下病根,后又转成痨病,十分棘手。
  雁声入屋时正好听见他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连忙跑过去替他爹抚背揉胸,把今日城门下乡兵说师爷同意过几日去支薪水的事情说给他听。白衡不过四十出头,染了这病,却似年过半百一样老态龙钟,一抬眼看见雁声腰间空荡荡,因问道:“你随身的剑呢?”
  雁声习惯性往腰间摸了一摸,才想起留在当铺了,一转念道:“今日下田干活,起得早忘带了。”
  他爹点点头,嘱咐他道:“我们白家是武将后代,不可学那些个浮浪士子,傅粉施朱,动静间做妇人状。剑法要常练,三日不练,手生荆棘。”
  雁声点头称是。过了一会,雁蓉烧好饭菜端进来,放在屋中蒲席上,每人一碗麦饭,一碟咸菜,几个胡饼,一大盆莫名的汤,汤面浮着层油,散发着一阵诱人的香味。
  雁峰跪在蒲席上咽了一大口口水,但是不敢动筷。雁蓉拿了个胡饼,盛了碗汤,放在盘子上端过来给白衡。雁声扶白衡坐起来,白衡道:“这是什么汤?”雁蓉低声道:“鲜菇鸡子汤。”
  白衡喝了一口,眉头皱起来,肃然道:“你杀生了?”
  雁蓉求救似得望向雁声,雁声道:“是路上捡的山鸡,死了多时,不碍事的。”
  白衡本是病中精神不好,这时目光却忽然锐利起来,雁蓉不敢啃声,只低着头。白衡一挥手打落食盘,汤水洒了雁蓉一身,喝到:“不尊君命,不听父言,不忠不孝,不守妇道,我白衡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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