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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列夫·托尔斯泰]-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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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种话从您嘴里听到真是新鲜得很。”

“是啊,把一个人痛打一顿,使他以后不再做挨打的事,这是有道理的;砍掉一个对社会有害的危险分子的脑袋,这也是完全有道理的。这两种惩罚都是有道理的。可是把一个游手好闲、学坏样而堕落的人关进牢里,使他不愁衣食而又被迫无所事事,并且同极端堕落的人相处在一起,这有什么意思呢?还有,为了一点点事情把一个人从图拉省押解到伊尔库次克省,或者从库尔斯克省押解到别的地方,而国家要在每人头上花费五百多卢布①,这又有什么意思?……”——

①指流放。

“不过,说实在的,这种公费旅行人家是害怕的。要是没有这种旅行和监狱,我和您就不可能这样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了。”

“这种监狱并不能保障我们的安全,因为那些人不是一辈子关在那里,他们会被放出来。结果就正好相反,他们在那种地方变得更加罪恶和堕落,也就是说变得更加危险了。”

“您是说,这种惩治制度必须加以改进。”

“改进是不可能的。改良监狱花费的钱会超过国民教育的经费。这样就会给人民增加负担。”

“不过,即使惩治制度有缺点,也不能因此就废除法院,”

拉戈任斯基又不听内弟的话,继续讲他自己的观点。

“那些缺点是无法克服的,”聂赫留朵夫提高嗓门说。

“那怎么办?得把人杀掉?还是象一位政府要人所提议的那样,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拉戈任斯基得意扬扬地笑着说。

“是的,这样做残酷是残酷,但还有点效果。可是现在的办法呢,既残酷,又没有效果,而且极其愚蠢,简直使人无法理解,头脑健全的人怎么能参与象刑事法庭那样荒谬而残酷的工作。”

“可我就参与了这工作,”拉戈任斯基脸色发白说。

“那是您的事。但我不能理解。”

“我看您不理解的事多着呢,”拉戈任斯基声音发抖地说。

“我在法庭上看到,副检察官怎样千方百计硬把一个男孩治罪,而那个男孩只会引起一切头脑健全的人的同情。我还知道一个检察官审讯教派信徒,竟然认为读福音书是触犯刑法。总而言之,法院的全部活动就在于干这种毫无意义的残酷勾当。”

“我要是这样想,就不会干这一行了,”拉戈任斯基说着站起来。

聂赫留朵夫看见姐夫的眼镜底下有一种古怪的亮光。“难道那是眼泪吗?”聂赫留朵夫想。真的,这是屈辱的眼泪。拉戈任斯基走到窗口,掏出手帕,清了清喉咙,动手擦眼镜,然后又擦擦眼睛。他回到沙发旁,点着一支雪茄,不再说什么。聂赫留朵夫看到他把姐夫和姐姐得罪到这个地步,心里感到又难过又羞愧,特别是因为他明天就要动身,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窘态毕露地同他们告了别,便回家去了。

“我说的话多半是正确的,至少他没有话好反驳我。但我不该用那种态度对他说话。我能这样被邪恶的感情所支配,能这样得罪姐夫,弄得可怜的娜塔丽雅这样伤心,可见我这人改变得很少,”他想。

34 聂赫留朵夫准备行装。翻阅日记。押解犯人到火车站

包括玛丝洛娃在内的那批犯人定于三点钟从火车站出发。聂赫留朵夫要等他们从监狱里出来,跟他们一起到车站,就准备在十二点以前赶到监狱。

聂赫留朵夫收拾行李和文件时,看到日记,就停下来重新阅读最近写的几段话,“卡秋莎不肯接受我的牺牲,情愿自己牺牲。她胜利了,我也胜利了。我觉得她的心灵在发生变化,我不敢相信,但很高兴。我不敢相信,但我觉得她在复活。”接下去还有这样一段话:“遇到一件很痛苦又很快乐的事。听说她在医院里不规矩。我顿时感到十分痛苦。没想到我会这么痛苦。我跟她说话又嫌恶又憎恨,但我立刻想到自己,我痛恨她的那种事我自己做过多少次,直到现在还有做这种事的念头。我顿时讨厌我自己,同时又可怜她。这样一来,我心里就舒畅了。只要我们能经常及时看到自己眼中的梁木①,我们就会变得善良些。”他在今天的日记里写道:“去娜塔丽雅家。由于自满而变得不善,凶恶,至今心里沉重。可是有什么办法?明天起开始过新生活。别了,旧生活,永别了。百感交集,但理不出一个头绪。”——

①见《新约全书·马太福音》第七章第三节:“为什么看见你弟兄眼中有刺,却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

聂赫留朵夫第二天早晨醒来,头一个感觉就是悔不该跟姐夫吵架。

“就这样走掉可不行,”他想,“应该去向他们赔个不是才对。”

但他看了看表,发觉已经来不及了。他得赶紧动身,才不会错过那批犯人离开监狱的时间。聂赫留朵夫匆匆收拾好行李,打发看门人和费多霞的丈夫塔拉斯——他随聂赫留朵夫一起出门,——把行李直接送到车站,自己雇了一辆首先遇到的出租马车,直奔监狱。流放犯的那列火车比聂赫留朵夫搭乘的邮车早开两小时,因此他把公寓房钱付清,打算不再回来。

正是炎热的七月天气。街上的石头、房屋和铁皮屋顶经过闷热的夜晚还没有凉下来,又把余热发散到闷热的空气里。空中没有风,即使偶尔起一阵风,也只会带来充满灰尘和油漆味的又臭又热的空气。街上行人稀少,那少数行人也都竭力在房屋的阴影里行走。只有皮肤晒得黧黑的修路农民坐在街道中央,脚上穿着树皮鞋,用铁锤把石子砸到热砂里。还有一些脸色阴沉的警察,身穿本色布制服,挂着橘黄色武装带,没精打采地换动两脚站在街心。还有一些公共马车丁丁噹噹地在街上川流不息,车厢向阳的一面挂着窗帘,拉车的马头上戴着白布头罩,两只耳朵从布罩孔里露出来。

聂赫留朵夫坐车来到监狱,那批犯人还没有出来。在监狱里,从四点钟起就开始移交和验收犯人。这工作很紧张,到现在还没有结束。这批流放的有六百二十三名男犯和六十四名女犯,都得按名册一个个核对,把有病的和体弱的挑出来,统统移交给押解队。新来的典狱长、两名副典狱长、一个医师、一个医士、一个押解官和一个文书,都坐在院子里靠墙阴凉处的一张桌子周围,桌上放着公文簿册和办公用具。他们逐一报出犯人名字,一个个进行审查,问话,登记。

现在桌子已有一半晒到阳光了。这里很热,没有风,站在周围的犯人又不断吐出热气,弄得更加闷热难受。

“怎么搞的,简直没有个完了!”押解官又高又胖,脸色红润,肩膀耸起,胳膊很短,一面不住地吸烟,从小胡子里吐出一团团烟雾,一面说。“可把人累死了。你们这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人?还有好多吗?”

文书查了查名册。

“还有二十四个男的和几个女的。”

“喂,怎么不动了,过来!”押解官对那些挤在一起还没有验过身分的犯人吆喝道。

犯人们已站了三个多小时队,头上太阳直射,又没有地方遮蔽。

这项工作是在监狱里进行的,大门口照例站着一个持枪的哨兵,还有二十辆光景的大车停在那儿,准备装载流放犯的行李和体弱的犯人。街道转角处站着一批犯人的亲友,等待犯人出来再见一面,要是可能的话,再说几句话,递给他们一点东西。聂赫留朵夫就挤在这批人中间。

他在这儿站了将近一小时。门里终于响起了铁镣的哐啷声、脚步声、长官的吆喝声、咳嗽声和人群低低的谈话声。这样持续了五分钟光景。在这段时间里,几个看守在小门里进进出出。最后传出了口令声。

大门隆隆地打开来,铁镣的哐啷声更响了。一大批穿白军服掮枪的押解兵走到街上,在大门外整齐地排成一个圆圈,显然这是他们干惯的事情。等他们站好队,又传出了一声口令。男犯人头发剃光,头上戴着象薄饼一般的囚帽,背上背着袋子,两人一排,困难地一步步拖着脚镣走出来。他们一只手扶住背上的袋子,另一只手前后摆动。先出来的是苦役犯,都穿着灰色的长裤和囚袍,囚袍背上缝着一块标志苦役犯的方布。他们当中有年轻的,有年老的,有瘦的,有胖的,有白脸的,有红脸的,有黑脸的,有留小胡子的,有留大胡子的,有不留胡子的,有俄罗斯人,有鞑靼人,有犹太人,个个都哐啷啷地拖着铁镣,拚命挥动一条胳膊,仿佛要走到远处去,但走了十步光景就停住了,听话地四人一排,依次站好。随后,大门里又涌出一批剃光头的男犯。他们也穿着囚服,但没有戴脚镣,只是每两人用一副手铐锁在一起。这是流放犯……他们同样迅速地走出来,站住,四人一排站好队。然后是各村社判处的流放犯,再后面是女犯,也按同样的次序,先是穿灰色囚袍、系灰色头巾的女苦役犯,然后是女流放犯,以及穿城里服装或者乡下服装自愿跟随丈夫一起流放的女人。有几个女犯手里抱着娃娃,用囚袍的前襟包着。

跟女犯一起走的还有一些孩子,包括男孩和女孩。这些孩子象马群里的小马一样,夹在女犯中间。男犯们默默地站在那里,只偶尔咳嗽几声,简短地说一两句话。但女犯的队伍里却话声不断。聂赫留朵夫自己觉得看见玛丝洛娃出来,但后来在人群中又找不到她了。他只看见一群灰色的生物,丧失人类的特征,而那些排在男人后面、带着孩子和袋子的女犯,更是丧失了女性的特征。

尽管在监狱的围墙里已清点过全体人犯,押解兵又重新点了一遍人数,核对了一下。这次清点花的时间特别多,因为有些犯人走来走去,影响了清点工作。押解兵破口大骂,把犯人推来推去。犯人听凭摆布,但怒形于色。押解兵重新点了一遍。等到重新清点完毕,押解官又发出一声口令,人群里顿时骚乱起来。那些身体虚弱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争先恐后地往大车那边跑去,先把袋子放到车里,然后爬上车去。接着爬上车去就座的有抱着啼哭的奶娃娃的女人,兴高采烈地抢着座位的孩子和脸色阴郁、神情沮丧的男犯。

有几个男犯脱下帽子,走到押解官跟前,请求他什么事。聂赫留朵夫后来才知道,他们是要求坐车。聂赫留朵夫只看见押解官一言不发,也不看要求的人,只顾自己吸烟,后来忽然对那犯人挥动他的短胳膊,那犯人怕挨打,慌忙缩起光头,拔脚跑开。

“我要叫你尝尝当贵族老爷的滋味,好让你一辈子记住!

走着去!”押解官嚷道。

只有一个戴脚镣的颤巍巍高个子老头得到押解官的准许。聂赫留朵夫看见他脱下薄饼般囚帽,画了个十字,向大车走去,可是他那衰老的腿拖着锁链,爬了好久都爬不上车。

幸亏车上有个女人抓住他的一只手,总算把他拉上去了。

等那几辆大车都装满袋子,被允许乘车的人在袋子上坐好,押解官才摘下军帽,用手绢擦擦前额、秃头和又红又粗的脖子,然后画了个十字。

“全体,开步走!”他喊着口令。

士兵们肩上的枪铿锵作响。犯人们脱下帽子,有几个用左手画着十字。送行的人大声叫嚷,犯人们也大声叫嚷着回答。女人中间有的号啕大哭。整个队伍就在穿白军服的士兵包围下走动起来,脚上的锁链扬起了尘土。带头的是士兵,后面是戴脚镣的犯人,四人一排,然后是流放犯,然后是村社农民,每两个人铐在一起,然后是女人。后面是装着行李和身体衰弱的人的大车,其中一辆车上有一个女人,裹紧衣服,不住地尖叫和号哭。

35 囚犯列队经过城市。遇见一辆豪华的马车

队伍非常长,前头的人已经走得看不见了,后面装载行李和老弱病残的大车才刚刚起动。等大车一起动,聂赫留朵夫就坐上马车,吩咐车夫赶上队伍,看看在男犯中间有没有熟人,并在女犯中找到玛丝洛娃,问问她有没有收到送去的东西。天气更热了,空中没有风,上千只脚扬起的灰尘,一直飘浮在街心走着的犯人们头上。犯人们走得很快,聂赫留朵夫的马车驾的不是快马,费了好大工夫才赶到队伍前头。一排又一排模样古怪的可怕生物,迈动上千只穿着同样鞋袜的脚,合着步伐摆动空手,似乎在给自己鼓气。他们人数那么多,模样那么单调,又处在那么古怪的特殊条件下,以致聂赫留朵夫觉得,他们仿佛不是人,而是一种可怕的特种生物。直到他在苦役犯中认出凶手费多罗夫,在流放犯中认出滑稽家伙奥霍京和一个求他帮过忙的流浪汉,才改变了这种印象。犯人几乎个个回过头来,斜视着那辆赶上他们的轻便马车和车上那个不断打量他们的老爷。费多罗夫扬了扬头,表示他认识聂赫留朵夫。奥霍京挤了挤眼。不过他们两人都没有点头,认为这是犯禁的。聂赫留朵夫走到女犯旁边,立刻认出了玛丝洛娃。她在女犯的第二排。这一排边上走着一个女犯,红脸庞,黑眼睛,短腿,模样难看,把囚袍前摆掖在腰里,她就是俏娘们。她旁边是个孕妇,勉强拖着两腿走着。第三个就是玛丝洛娃。玛丝洛娃肩上掮着袋子,眼睛瞧着前方,脸色镇定而坚毅。这一排的第四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穿一件短袍,象农妇那样扎着头巾,步伐矫健,她就是费多霞。聂赫留朵夫跳下马车,向女犯队伍走去,想问问玛丝洛娃有没有收到东西,她身体怎样,可是在队伍这边走着的一个押解军士一发现有人接近队伍,立刻赶过来。

“不行,老爷,接近队伍是不允许的,”他走过来,大声说。

军士走过来,认出聂赫留朵夫(在监狱里人人都认识聂赫留朵夫),就把手举到帽沿上敬了个礼,在聂赫留朵夫身边站住说:

“现在不行。到火车站就可以了,这儿是不允许的。别掉队,快走!”他对犯人们吆喝道。接着不顾天气炎热,抖擞精神,迈着穿漂亮新皮靴的脚颜元(1635—1704)清哲学家、教育家。字易直,又字,快步跑到原来的位子。

聂赫留朵夫回到人行道上,吩咐车夫赶着马车跟在他后面,自己就同队伍并排走去。队伍不论走到哪里,都引起人们的注意,大家看到它又是同情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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