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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打人爱谁谁-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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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无敌小快手任逍遥(5)
  说到这儿,我顺便讲讲剧组里的另一个剧务。任逍遥比较正常,她不抠门,也不慷慨。而那位,姓平,我们管他叫平总管,那才真是百里挑一的吝啬鬼。新鲜,我没见过这么漫画状态的人,原来吝啬和经济基础之间的关系也没那么紧密。平总管虽说谈不上富裕,可实在不至于像他表现出来的夺泥燕口,削铁针头。 
  平总管长了一张仿佛被平底锅袭击过的出奇的扁脸。平总管的姐姐大学毕业留京,在政府机关做公务员。平总管从山东临沂辞了中学老师的职位出来,先是向姐姐借住了她已经不住的一间宿舍。那栋楼是八十年代初建的,外观残旧,楼板极薄,隔壁的拌嘴声不绝于耳。平总管也有了额外收获,楼上的夫妻一云雨他似乎就得跟着共振,属于吃不着肉、干闻味儿的。“那时候,我的家属还没来北京。”平总管向我们诉苦时说道。我顶受不了他说“家属”,这个词儿经他一说,好像是跟家畜、家禽同级的。岂止家属这个词,刚来北京时,他是那笨得特别搞笑的人,据说经常口误,吃饭要餐巾纸,他隔着几桌大喊:“小姐,给我们来两包卫生巾。”他还把饮料单上的“初吻奶茶”看成“初夜奶茶”,什么眼神呀。 
  后来平总管本事挺大,把家属接来了北京。一咬牙,买了东郊的一套三居室。为了这一百出头的平方米,他欠下一笔债务,包括他姐的。“刚搬进去,心理负担重啊,每天早晨一睁开眼,就想着那么多钱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平总管说。敢情他斥资,就跟精心布置了一个自杀现场似的。 
  本来就是个仔细人,没买房前,只要平总管一早积极要求找外景地,他跑太阳底下使劲晒自个儿,我们就猜出他误涂了老婆的防晒霜,待在屋里怕浪费了成效;下午回到办公室,平总管经常把脑袋伸出去,让阳光像一只发烧的滚烫的手,继续搁在自己的额头。 
  现在还钱压力在身,平总管也不舍得打车了,纯粹是穿金鞋,把24K的金粉末都磨在了路上。他收集出租车票,充当每月的报销票据。他习惯在办公室多熬一会,看看谁能顺路带他——什么顺路,绕五里地他也说是顺路。并且他在短时间内奇怪地胖了起来,原来,他雇人开了个小餐馆。夏天扎啤卖得挺好,倘若酒进得不够就活活错过了发财机会,可客源忽多忽少,没客的时候酒富余着,剩到第二天没法卖了,只好倒掉。平总管觉得可惜,那不是相当于自己一张张地烧了钞票吗?他只好自己喝,也算不糟蹋。几个月下来,他面包似的蓬松。 
  平总管上收费厕所恨不能要开发票,然后找剧组报销。有一次跟看门人理论,平总管直到最后一刻,感觉不能坚持了,才夹紧两腿,刻不容缓凑到尿池前。没想到,拉链偏偏不争气地坏掉了,他越着急,越拉不开。两分钟过去,他忍不住“嗯”了一声,就觉得裤子内涌起一阵暖流。平总管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眼泪流下来。上面湿了,下面也湿了,他就那么双管齐下地站在小便池旁边。 
  平总管落下了毛病,老想上厕所,每次去了,却没什么成果,跟吊瓶打点滴似的。我们开会,他频频起身,晃得人心烦。剧组里的老龙在场,就爱限制平总管,有时生生拦着不让他去厕所,说这是意识作用,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有尿,让平总管锻炼锻炼,憋一憋,说不定就能把毛病治了。 
  我们在帽儿胡同吃饭,鬼饭馆连厕所都没有,还得到胡同拐角那儿。等老龙好不容易放平总管出去,不幸,平总管就跟洒水车似的,顺着裤管,在酒馆和公共厕所之间留下了斑斑点点的痕迹,把一条散步的母狗激动坏了。此后平总管再提出上厕所,谁也不敢怠慢和阻拦,我们派人扶着平总管,让他步履平稳,又一再叮嘱和鼓励平总管端住了,生怕他再洒了。可怜的平总管,他有盛不住尿的膀胱和盛不住事儿的心。我觉得再过两年,他会患上严重的神经质和强迫症,恐怕会发展到咽一口唾沫都要上厕所的地步。 
  随着经济条件的好转,辅以心理治疗,平总管终于克服了听见水滴响就想上厕所的习惯。他的焦虑症大为减轻,但还保留了吝啬的优良传统。平总管接来鳏居的老爹和自己同住,老头儿别的毛病没有,就爱关心国家大事。于是每天上班之前,平总管都先把他爱看报纸的爹带到工人体育场的人行道上。那里一溜排开,绵延半里,除了《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北京日报》、《北京晚报》、《北京青年报》、《工人日报》、《参考消息》这类大报,还有《人民政协报》、《人民公安报》、《深圳特区报》、《中国绿色时报》等等,老头随便看。省得订报在家,看上几眼,新闻纸张就变了废品,咱平总管看着心疼啊。 
  意外插进个平总管,我是有目的的。世间事,无巧不成书,包括任逍遥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能和这个钱包上安密码的家伙扯上关系。 
第六章
无敌小快手任逍遥(6)
  门铃响了,时间是五点二十七分,任逍遥不用透过门镜,就知道来人是谁。 
  他把门反锁,脱下外衣,进厕所打开水龙头,舒肤佳香皂在掌心里快速旋转,水流哗哗地响。然后他用蓝白格毛巾擦净手指间的水珠,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把任逍遥拦腰抱住,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肋骨攀援上升。他是她的五点钟情人。 
  在法文里,有个词专门用于描述这种关系:是在下午五点到七点之间,是在下班后、回家前的黄昏时间里会面的恋人。他们的交往仅仅持续一个小时:他和她Zuo爱,带她达到高潮,然后马上离开。甚至高潮的涟漪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任逍遥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正在恢复消失的体力和智商,她就听到了下床的脚步声,听到把避孕套冲进马桶的水响,听到抖动衣服的声音,听到皮带上的金属扣发出微弱的碰撞……若有若无的一个礼貌性的吻,落在额角。然后她听到拧开锁舌的声音,听到大门重新被撞上,听到真空的声音——那是嗡嗡的回响,只诞生于寂静。 
  他当然是一个已婚男人。 
  任逍遥是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认识他的。最早见他,任逍遥觉得他是一个典型的公务员形象,说话谨慎而得体,是符合社会要求的、经过教育培养和机关训练的一个标准件。他的气息是一个平静的现实主义者的气息。一种衣柜的气息,格子众多,内部码放整齐,每天要做的,是从中找出体面的衣装,配合形影不离的公事包,从家庭步入某个正式或非正式的场合。在热烘烘的、散发汗臭的人群中,他力争自己没有体味。但是如果肯于翻找,你会发现衣柜底层,也许叠着一套腥红的华艳睡衣。所以,在认识的三个月时间里他不露声色,后来一次直至夜深的活动他把任逍遥送回家,发现她的男友出差去了,接过任逍遥递过来的一杯水,他把手伸进了她的内衣,无敌小快手毫无设防,她没有做出与平时速度一致的反应,很快,她发现自己已经在承担对方的体重了。 
  他是那种男人,你没有感觉的时候,他干渴得要命,恨不得作法,向雷公祈愿;一旦你的情感洪水真来了,他会先乘着诺亚方舟,带着他的妻儿和财产,逃走前不忘焚毁他可能成为证据的所有材料。他不断地在欲火中烧和波澜不惊之间,维持微妙的平衡。他要的,是一份安全无害的感情生活,像饭后甜品,有它增加趣味,没它不会失落。 
  任逍遥的同居男友这个星期去山西平遥拍片,再过几天才回来。五点钟情人到来之前,任逍遥已经给男友打了问安电话。她一开始就清楚自己的位置,更明白她的五点钟情人永远活动在禁区之外。她要的不过是他的身体,一个定点发动的马达,连噪音都会在限制的时间内结束。天黑了,任逍遥已经习惯独自感觉,暮色中的湿气渐渐渗入窗户的缝隙。 
第六章
无敌小快手任逍遥(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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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人佩服她的嗅觉和敏感。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仔细验查,果真少了两只。她清楚地记得上次的余数,现在,数目不对了。包装盒上一对激|情洋溢的泳衣男女照片,让她格外不愉快。某种焦灼的情绪涌来,她不安地在房间里走动,微火炙烤着她的心,她走到厨房,喝了几大口冰水。镇静一下,她要自己克制,然后她拿起听筒,打电话。果然,又不在服务区。她想他一定是在开机状态卸下了电池。想了想,她回到卧室,拉开抽屉,再数一遍,没错,就是少了两只安全套。 
  她不明白丈夫为什么非要从家里取走安全套。他不会放在女方家里吗?肯定是因为不太方便。那么,女方也是有家庭的?丈夫从来不在外留宿,除了要对自己掩盖的原因之外,是不是,也因为女方并非独居? 
  从大学同班到现在,他们在一起已经快二十年了。她了解他,和别的男人不同,他要是有外遇一定是要用安全套的,而且自带,否则,他不放心。他是整齐的,注重生活程序的,正因此他也是乏味的,让她失望的。然而,这种生活的变化比一成不变,更让她失望。 
  直觉告诉她出了问题,她没流露任何态度上的变化。她一声不吭地继续留意。她发现每个星期平均少一点五个安全套。也有的时候,安全套一个星期都没有减少一个——这下,她连对方的生理周期也知道了。 
  一切令她如此厌恶。但她就不开口质问丈夫。这是一种享受吗?看着一个与自己生活了快二十年的人做戏,煞有介事地扮演一个严谨甚至稍嫌刻板的公务员,扮演一个负有责任感的丈夫和父亲?她曾经怀疑自己多虑,但后来她看穿了一切,持续转移的安全套象征着某种感情历险。尽管他仔细地掩藏得那么好。绝对有一个女人,也许就在他下班回来之前的短暂时光,和他有过一场秘密的身体约会。 
  她曾在侄女的书架里看到一本书,书名忘记了,但作者记得,是小仲马写的,那句话更记得清楚:“婚姻的锁链是如此沉重,乃至于必须靠两个人才能承担得起,有时候得靠三个人。” 
  她发现自己总在重复某个动作,比如一再检查东西的数目,比如一再打开冰箱,掰出冰块,放到白开水里一饮而尽。凉水的低温,使她眼眶感觉一阵紧缩和疼痛。眼眶的疼痛过去以后,她肚子里又是一阵绞痛。她喘着气,蹲下身,手指扒着桌角。 
  几个小时以后,她进了协和医院急诊室。诊断结果,是她患了肠梗阻。当她丈夫匆匆赶到医院,她不想说话,别过头,闭上了眼睛。 
第六章
无敌小快手任逍遥(8)
  办完事回来,剧组的车拐了个弯儿,平总管让我们陪他办点儿事,一会儿就行。到了楼下,平总管打开后车箱,他把水果篮提在手里。芒果、布朗、提子、洋桃、小凤西瓜……估计是谁送的,平总管自己才舍不得花这么多钱。花倒是顺路从花市上现买的,康乃馨本来就便宜,又稍微过了点新鲜劲,给打个狠折。平总管让任逍遥和我一人拿着花,另一人拿了给他外甥的玩具,三个人一起上了楼。 
  平总管说他姐病了,肠胃方面出了毛病,刚出院不久,他得过来看看。 
  我真讨厌他姐家的装修风格,所谓欧式装修,这几乎是我顶顶忍受不了的最装丫挺的一种风格。人家老外房子大,从卧室到厨房恨不得都得骑自行车,欧式就欧式了,看着合适。这屋的室内面积也就90多平方米吧,也欧式,沙发没型,却装模作样地挂着丝穗。客厅里发现了一个明晃晃发光的物体,原来穿衣镜周边镶一圈灿黄。茶几下面,停着两辆遥控车,遥控板倒扣在地上。 
  女主人带了点病后的倦容。她长得挺像蝌蚪的,脸庞又圆又大,身子却细细的。再看看,其实她的脸更像土豆,不仅肤色像,连上面的斑点也像。为了见客,她可能稍稍收拾了一下,粉没擦匀,仿佛菜叶上残余着农药。她和平总管长得不像,虽然都不好看,可是两种类型的不好看。 
  平总管和他姐说话,我东张西望。任逍遥进门寒暄了两句,就不再说话。这种沉默一直保持到回到汽车里,回到剧组。 
  沉默的原因是很久以后才被知晓的。衣架上那件深蓝色的风衣似曾相识,无需凑上前去辨认,任逍遥发现了更为确凿无误的证据。一家人的合影,大概是前两年照的:女主人要比现在丰满,脸上滋润得多;男孩的嘴兜齿,眉型很像父亲;至于男孩父亲,不用观察和描述,任逍遥对这张脸很熟悉——无数次临近自己的脸,他是她的五点钟情人。 
  会面的一方在明处,一方在暗处。这次会面的半年以后,五点钟情人的老婆和情人同时离开了他。 
  平总管形容他的蝌蚪姐姐,听起来简直像一位从感情废墟中站立起来的女英雄。他前姐夫多次恳求复婚,希望老婆能原谅他。看着前夫随着泪水掉下来的鼻涕,然而平女士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这时候,她才明白,感情的一次小小偏离,本来不足以宣判婚姻的死刑,她其实对丈夫失望已久。他的故作端庄,他的小埋伏,他所谓的事业进取心,不过是对处长职位暗怀觊觎之心。想起大学时候他作为学生会主席,显出远比同龄人出色的镇定和怀有远见。什么时候他变成了这副样子?还偷鸡摸狗起来,让人不耻。她的梦想破灭了,但破灭的性质不同。在这件事暴露之前,他是作为一个肥皂泡破灭的;而后来的他,是作为一个鼻涕泡破灭的……除了破灭本身,还让她多了羞耻。平女士身材弱小,但志向绝不渺小,她冷笑几声,拽着儿子,义无反顾,扬长而去。 
  要说五点钟情人也够冤的,和无敌小快手任逍遥的纠葛其实连一场壮怀激烈的恋爱也谈不上,就被老婆抓住把柄,搞得自己家破人亡。五点钟情人最后一次到任逍遥家里,同样选择了习惯时间,下午五点半左右。在分手的时刻里,他同样没有捞到安慰和便宜。他说:“我们不是一路人,注定是不做夫妻的。你要是我兄弟多好呀?我们可以常常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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