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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离去-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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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望了望顶上的艳阳,再想想吹到爽的强劲冷气,李平一很没骨气的打消回宿舍的念头。
  「哈──」又一个哈欠,嘴巴还没阖上就被捏了一把,「啊!」
  「你昨天是多晚睡啊,一直打哈欠!」李培风没好气道,「你不知道哈欠是会传染的吗?」害他也想打哈欠了。
  「没有啊,我怕起不来,10点就爬上床了,可是翻了好久才睡著。」大概是睡前那杯咖啡的关系,唉!
  可偏有人自美,李培风哥俩好地揽住他咬耳朵:「没有我就睡不著啦?」
  闻言李平一顶了这痞子一拐子,「神经病啊你!」可惜他因困意而湿润的大眼硬是削弱了气势。
  李培风笑了笑地揉乱他的发,他一直喜欢这麽做,男人天性中自有别於母性的那份柔软在看到比自己无邪天真的人时特别明显。
  几个知道自己性向的人如大头私底下调侃他,说他太偏袒小一了,这学期社团的新人不算少,他对小一就特别照顾,吉他亲自教,连非社团时间都常看到两个人在一起,少不了惹出閒言閒语,这什麽年代,有些事情脑袋一转就明白了。
  他是不可能理会别人说什麽,小一则是傻傻的,总看照自己的脸色行事,虽然有时会腻烦,心里头还是疼顾小一多点,在他看来,小一本来就是个软弱的人,就算嚷著要独立啦、要自强啦,结果还是需要有人拉著看著,只是他自己没发现罢了。
  「啊!终於开门了!」李平一叫道。
  队伍开始向前移动,空气中弥漫著肃杀之气,人人誓以抢到为数不多的座位为目标,後边的人开始推挤了起来。
  「搞什麽啊!」低啐一声,李培风就著环抱他的姿势迈进,「全校的人都跑来啦?」
  「没办法,谁叫图书馆有冷气。」C大宿舍多数是连电风扇都要自备的,更别说冷气了,夏日的房间热得是泪水汗水一起流。
  就在这关键──是否能舒爽一整天──的当头,破空而出的大嗓门更是惹来敌视的目光:「李培风!帮我占个位子啊!」
  「死大头!白目也不会看时候。」鹤立鸡群的李培风老远就看到这个损友,还是一样的厚颜无耻。
  「学长,要帮大头占吗?」李平一冷汗地发现他们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干嘛那麽好心,他想要有位子,就早点起床。」李培风很没兄弟爱的抛下一句。
  总算挤进了馆门,刷卡时眼角馀光瞥见一道削瘦的身影,他还来不及细看,就被李平一拉著往楼上冲。
  本打算拿了预借的书就走,突然念头一转,想到陆以棻跟他提的一部电影,心想回家没什麽事做,书也是习惯睡前才看的,乾脆到视听室找找那部片。
  考前的视听室空无一人,拿了碟,林予幸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影片,读了外壳的简介本有些失望,不是他感兴趣的故事,可出乎意料的,是相当引人入胜的作品。
  当黑发微卷的女孩抄了小路,吃力追赶载著未婚夫前往从军路上的小汽车时,嘴里念念有词「追上就会回来、追上就会回来」,那天真的小迷信让人有点鼻酸……
  酸涩地眨了眨眼,泪水不期然的落了下来,被一只不知何时搁在身前的掌心接了过去。
  林予幸拿下耳机,讶异非常的看著蹲坐在身侧的男人。
  「你怎麽会在这里?」
  「还真的有人看电影看到哭啊!」李培风调侃道,由下而上的视线让他可以清楚地数出那纤长的睫毛,这是他从未发现过的。
  忍住叹息,林予幸已经不想再对两人总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有所期待,他按了暂停键,「有事吗?」
  耸耸肩,李培风也说不上来为什麽。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课本,最後还是藉口讲电话,在图书馆上上下下找了一遍才在这里看到那惊鸿一瞥的人影。
  地毯掩去了足音,专注盯著萤幕的人没发现他的来到,本觉得自己窥探般的行径太没志气也太没道理可循,却在晶莹水光滑出时忍不住伸手接了去,手指磨了磨掌心,还留有微微的湿意。
  被他目光中的灼热烧痛了眼,将视线转回定格的影像,林予幸重新戴上耳机,按下Play键。
  见状,李培风不发一语,只是拉了张椅子坐,跟著戴上另一副耳机。
  萤幕上,法语特有的软呢、泛黄处理的画面、悠扬动人的配乐,讲的是一段等待。镜头走过残酷破碎的战场,走过市井巷弄,穿插著青梅竹马的美好记忆──初夜时的甜美、在钟上刻上相爱的痕迹。
  一次大战分开了许多相爱的男女,有人因受不了爱人的冤死而成为复仇使者,到死都无法得到救赎;有人却能平静以对,原谅了这样的时代,如女主角。
  最後,那称不上崎岖的小径却让女主角走得格外缓慢,就在教堂花园里的露天平台,细碎的阳光洒在一道专心的身影,那是她坚持的漫长等待。
  摸索著坐下,当灰蓝的眼眸投在她脚上的铁架时,失去记忆的他问起「你的脚会痛吗」,那甜美的小脸默默不语,笑著流泪,极为满足与喜乐……
  林予幸看著变黑的萤幕发怔,只觉得一股暖流在胸口萦绕不去,彷佛生命中的曲折被一一抚过,熨成一片平宁,因车祸惨死的父母、求之不得的初恋……曾经为之翻腾绞痛的面容都淡成镜花水月。
  恍惚中,他被一股力量拉了过去,在极近的距离下,他看不清那双深邃黑眸中的暗潮汹涌,唇被接近暴力的吸吮,尝到了腥甜味和咸涩,原来他已泪流满面。
  曾经依恋的每张脸在记忆中褪色的同时,有张他至今仍看不透的脸却强势地往心版上烙,烧灼的痛让他像困兽一样嘶鸣。§ § §
  「平一?」
  「表哥?」李平一怪叫道,又意识到他的音量太大,连忙压低嗓音:「你居然也来图书馆?」
  罗丏问也不问就往他旁边的空位坐下,「废话,我还知道要念书,OK?」
  「喂,这位子有人,你找别的地方坐啦!」
  「谁啊,你同学?」罗丏随手翻了翻桌上的原文书,封底上的名字顿时让他变了脸,「你还跟这痞子混在一起?」
  「什麽混,我们是一起来念书的!」李平一真搞不懂,就算两个社团有龃龉,表哥有必要私底下连听到学长的名字也气愤填膺的模样吗?
  苦恼的捏了捏眉心,罗丏向来是有话就说、直肚肠的人,对这个备受呵护、不解世事的表弟却常常有口难言。
  「平一,你还是少跟李培风在一起,对你只好不坏。」
  「学长有什麽不好?他教了我很多。」当然还有说不出口的性爱,李平一咬唇想著。
  「你你你!」轻戳著他的头,罗丏重重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我是很认真的,李培风这个人……」
  唉!叫他怎麽说才好,单纯又善良的平一搞不好还以为是他思想污秽。
  「到底是怎样?」李平一开始不耐了起来,此时又想到两人正在谈论的对象已经离座好一阵子了。
  不是说去讲电话吗?怎麽好像去了有几十分钟了?
  「他是……他是gay啊!」gay就是爱男人,gay就是看到男人会有性冲动,gay就是会把你这种清纯少男吃掉啊!罗丏在心中哀嚎。
  若他知道他「单纯」、「善良」兼「不解世事」的表弟早就被拆吃入腹,不晓得会是如何的鬼哭神号。
  「唔,那又怎样?」不能说不惊讶他的消息灵通,毕竟C大不像某些大学有同志组织或团体,周遭的人谁是谁不是,又怎会轻易知晓。
  「那又怎样?当然是离他越远越好啊!」
  「表哥,你歧视同性恋哦?」李平一半是玩笑半是试探道。
  「别给我扣这麽一顶帽子!」罗丏轻敲那被主人暂忘的硬皮原文书,「不管李培风是不是gay,我都不希望你跟他来往。」
  「为什麽?」
  「你们根本是不同圈子的两个人,他是出了名的放荡爱玩,能不能顺利毕业都不知道,你才大一,应该多认识其他朋友,免得被他带坏了!」
  「你又不认识学长,怎麽知道他会带坏我?」李平一不悦的板起脸,「你看我有被带坏吗?」
  「我是不了解他,还很讨厌他。」罗丏实话实说,「但你是我表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阿丏!」喊出好久没叫的腻称,李平一压抑著心中的郁闷道:「我不是不相信你。」
  好烦,为什麽要跟他说这些?他崇拜、喜欢学长,学长应该也是喜欢他的,那麽两个人在一起,高兴就好,又没有妨碍到别人,干嘛要理会这些无聊的毁谤!
  学长到底跑哪去了?
  李平一想去找人,又怕两个位子都空著会被占去,加上罗丏跟他说了这些不中听的话,他平时笑眯眯的脸黯淡不少。
  罗丏见他脸色不好看,摇摇头,「算了,听不听在你,总之你有点分寸吧,别做出让人担心的事。」说完便走了。
  望著又空了的座位,李平一忽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沮丧地趴在桌上,窗外的阳光刚好照在方才被罗丏翻看的原文书上。
  「也讲太久了吧……」喃喃低语道。
  结果,直到图书馆闭馆,李培风都不见人影,带来的背包还是李平一先提了回去,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
  最後一科考试是系主任的翻译理论,当多数人已经回家过暑假、全校放空时,却仍有数十人得在星期六来校应考,李平一是其中之一,但他从没像今天这麽迫不及待,因为李培风也修这堂课。
  自从上周末李培风无故而别後,他们俩就没见过面,先别说手机打不通,社团因为考试而停练,期末考周课表大乱,各科教授的考试时间不定,几次堵人都扑了个空,加上他自己也得腾心力在准备考试上,期末考的占分比例之高足以决定整学期的成绩,公事私事齐来搅和让他这个星期熬得特别辛苦。
  在发试题卷跟答案卷的空档,李平一看到了坐在前门边的熟悉背影,望了望黑板正上方的时钟,他想著该写快点好先出去等人,心口因为紧张感而有力收缩著。
  监考的助教喊了「开始」後,整间教室除了纸张翻动跟疾笔作答的声响,安静极了,李平一试图将心思全放在考卷上,耳边只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彷佛寂然了一个世纪长,倏地一阵桌椅拖扯声,他抬头一看,只见扎著马尾的高大男人交了卷便从前门离开,错愕之馀,李平一顾不得还有一小题没写,匆匆收拾了东西也跟著交卷离开。
  也不过慢了几步,出来时走廊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懊恼之际,突然他想到在外租屋的李培风向来以机车代步,今天应该也是骑车来。
  果然,才到停车场,李平一远远的就看到李培风牵了机车,见状他欣喜的就想叫人──
  「学……!」
  声音哽在喉头,脚步也慢了,不知道为什麽,他就是喊不出声。
  从他这个方向,可以看见学长递了安全帽给一个人,那个人他记得,看起来三十来岁、应该是教职员之类的,他问过学长,但学长没说。
  皱著眉,李平一不知道该怎麽去想眼前的画面,很不搭调的两个人,却是第二次瞧见他们在一起了。
  年长的男人摇头没接过安全帽,不知道说了什麽後,学长又把机车停回原处,然後跟男人出了停车场,见他们朝这方向走来,他下意识躲进一旁的建筑死角。
  没多久,阳光拖曳下的影子映入眼帘。比较靠近自己的男人穿得不若上回正式,浅蓝的短袖衬衫让他看起来比印象中瘦,但也比印象中高,似乎只比学长矮了半个头;而那个他记挂多日的人,依旧精神奕奕的侧脸,毫无半分为期末考憔悴的模样。
  眼看沉默的两个人走过眼前,然後渐行渐远,李平一心中的怪异感却越升越高,从阴影处探出身,方才因死角而看不见的地方,才这麽望一眼便明明白白。
  那两人的右手跟左手,是握在一起的。
  倚著墙,汗水从额际滑下,他却连擦汗的力气都没有,向来得意於左右眼一点零的良好视力,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希望自己是个瞎子。
  恍恍惚惚的往宿舍走去,只觉胸口被那双交握的手烧灼出一个个红点,刺痛刺痛著。
  他不懂,不过才几日没见,为何一直都是他握著的手却松开了。

  第六章

  好烫!
  挣扎了几次却被紧紧握住的右手像有股火在掌心,烧得他不知所措。
  即使是觉得失去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太多徬徨,更没有眼泪,相反的,心中有种迟来的了然。
  试图动了动手指便反制於另一股力量,抬眼看那张漂亮的侧脸,林予幸这次的惶恐比以往都深。
  他不懂,曾经主动松开了的手,为何又来握著他的?
  「喂!」右手被拉了下。
  林予幸眨眨眼,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不知何时正对著自己,漆黑的眸子闪著促狭。
  「你又发什麽呆?」
  我也不想总在你面前发呆啊!林予幸苦笑想。
  「你的车停哪里?」
  「那边。」手往深蓝色的轿车指去。
  实在不意外李培风认不得他的车子,他可能连他的床单是什麽颜色都不记得。
  「Audi A8?」看著眼前崭新的车款,再想到自己的破机车,李培风顿时有些不是滋味,「真不愧是大学教授啊!」
  手总算被放开了,按了中控锁,林予幸拉开车门:「先上车吧。」
  李培风坐在副手座上,看林予幸发动引擎、俐落倒车的熟练,霎时间,以前从未深思的差异处一一浮现。
  以往两人相处时,他总是主导的一方,对林予幸态度上的暧昧他心里有数却又不想点破,他喜欢,甚而可以说是享受被喜欢多一点的感觉,一直以来他都是被喜欢的那方,也习惯当被爱的那方,如此也就不容易受伤。
  在曾有过的任何一段关系中,他都不想有太多牵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有承认也就不需要有愧疚。
  於是,跟小一在一起时很自然的忘了林予幸的存在,也只有在面对男孩的撒娇或黏人时会想起某个人的恬静,可那只是转瞬之间罢了,他没想过会有回头一的一天。
  如果那次文学讲座的相认是他的无聊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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