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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映芳华-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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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快走!”
    乔阳尴尬地笑了笑,转身离去了。
    茗烟看着他在夜幕下坚挺又落寞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便往厨房去了。
    ……
    出了倾城阁,柳乔阳向着子卿小屋的方向望了望,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拿在手上,借着门上的灯光,仔细查看。
    是一枚做工极其精湛的金戒指,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猎豹头像,连猎豹的胡须都一根根地展现出来,工艺技术堪称完美。周围还妥帖地镶嵌着一颗颗切工杰出的水晶宝石。凭着柳乔阳经营玲珑斋多年的经验,这样的戒指绝对是价值连城,独一无二。
    柳乔阳一边用手捏着戒指,一边皱着眉头回想当时牢里的场景。
    当时,柳乔阳坐在世子旁边,精细地发现呼延恪罗趁着世子仰头喝酒的时候偷偷地往牢外看,神色极其不自然。
    顺着呼延恪罗的目光,柳乔阳发现了这枚落在离牢栏不远的戒指。虽说不远,然而却是在呼延恪罗伸手够不到的地方。
    柳乔阳当即起疑,趁着世子要离开牢房的时候,走到牢栏边上,狠狠用力,将戒指嵌到鞋底,偷偷带了出来。
    此刻才来得及细细琢磨。
    这枚戒指必定不是黑衣人带来交给呼延恪罗的,对一个将死之人,无法帮助其越狱的东西,都是废物。
    是呼延恪罗的吗?不对啊,他被抓进牢里的时候被细细搜过身,被发现这样的戒指一定会被搜走的。
    嗯……柳乔阳想起呼延恪罗头上的各种饰物,突然恍然大悟。一定是呼延恪罗的,他将此枚戒指当做饰品圈在头发上,把有豹头雕刻的一面,藏在头发里。别人看了只会以为是一个金环,不会加以注意,才让他藏到了刚才。
    那么那时,定是他要将这枚戒指交给黑衣人,却不想机关突然启动,猝不及防之下掉到了牢外……
    那这枚戒指……定是个性命攸关之物了。
    正细思及此,忽听有脚步声在靠近,柳乔阳赶紧将戒指藏进了怀里。
    侧头一看,竟然是沈洛殊和常叔向自己走来。
    沈洛殊微微一笑,拱手向柳乔阳施礼道:“柳公子有礼了。”
    柳乔阳客套地回礼道:“如果沈公子是来看望子卿的话,还是请回吧。他生了重病,此刻已经睡下了。”
    “在下并非来找子卿,而是来找柳公子你,”沈洛殊再施一礼:“有事相商。”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好商量的!”柳乔阳哼声丢下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柳公子请留步,”沈洛殊扬声道:“是关于北棘三王子的事情,想请公子念在子卿的份上帮在下一个忙!”
    “哼!”柳乔阳一听就来气,恨声说道:“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找上我了!子卿把你当知音,你却将他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卷到北棘与大庆的政治斗争中去,还因此重病不起。你到底什么居心!”
    “在下确实愧对子卿,当时却也情非得已。”沈洛殊歉然道,随即摸摸耳发,坚定地说:“虽然我沈洛殊不是什么能人,却拼死也会护得子卿的周全。”
    “沈公子自谦了。”柳乔阳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能人,没人敢称自己是能人。”
    “确实是无能之人。”沈洛殊淡然道:“否则也不会让自己手上的人性命堪忧了。在下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只是……柳公子可否帮这个无能之人一个忙?”
    柳乔阳当机就要一口回绝,话到嘴边,却不由自主地往子卿小屋的方向望了望,心中暗叹一声,随即捏了捏拳头,沉声说:“要我帮忙,可以!不过……”柳乔阳抬眼盯着沈洛殊,眼中亮光一闪:“给我个你要留下呼延恪罗性命的理由!如果我听了不满意,休想我帮你!”
    “好!”沈洛殊爽快答道:“不知你想不想先听一个故事。”
    一旁的常叔闻言,突然有些紧张,不安地说:“公子……”
    “无妨。”沈洛殊对常叔摆了摆手,道:“我相信柳公子是个明辨是非的人。”随即伸手做出请的动作,对柳乔阳道:“柳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第三十四章  陈年旧事 (3137字)

三人来到一个无人之地。
    沈洛殊抚着耳发望着天上的月,神色竟然是难得的忧悒。
    柳乔阳看着沈洛殊,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自从沈洛殊撒手疾风堂之事以来,柳乔阳和他其实并无多少交集。只因慕成佑的关系,柳乔阳也对沈洛殊之事悉数洞知。
    慕成佑的父亲,威远将军慕起在外征战十数年,粮草辎重的补给,大军的征集派送都是由朝中权势滔天的枢密使顾亭章一手掌控。慕成佑回到平阳以后,表面上是倚靠在严明堂的麾下,其实背地里一直受顾亭章的培养和提拔,暗中为三皇子夺嫡积蓄财力人脉。而这个顾亭章正是本朝三皇子的舅舅。
    这个顾大人既是皇亲国戚,又官居要职,几乎就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手遮天了。可偏偏就有人跟他过不去,要跟他对着干,而这个人的来头也不小,权势也很大。这人便是当朝宰辅李谦。李谦总以国库亏空,民怨沸腾之由,多次阻碍顾亭章征兵抽粮,更数次上书光武皇帝,希望大庆与北棘停战议和。更重要的是,李谦虽没有明确表态,私下却与大皇子相交甚笃。
    面前的这个沈洛殊,一直称李谦为世叔。由此可见,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借着宰辅李谦的权势,再加上沈洛殊自己天资聪颖,博学多才,短短时间内,一跃成为大庆典卿,内政与外交,他都要插一手。据说,光武皇帝私底下非常赏识此人。
    慕成佑与沈洛殊,便无可避免地成了彼此道路上的阻碍。两年来,两人暗暗较劲,斗智斗勇,都想将对方一除而后快,可惜,都没能成功。
    私卖辎重东窗事发后,罗入景出逃北棘,柳乔阳在慕成佑的帮助下,做了平阳疾风堂堂主,暗中也成为慕成佑的助力。所以,虽然沈洛殊不再过问疾风堂之事,甚至有默许之意,柳乔阳对沈洛殊却一直保持着警惕,敬而远之。
    如果不是因为子卿,柳乔阳绝对不会和一个敌手站在一起,听他的请求。
    可是,就是因为子卿,柳乔阳心里也不想呼延恪罗送命。只是,他还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更无法拒绝的理由,去做背叛慕成佑的事。
    柳乔阳在等沈洛殊开口,等这个理由。
    “这一切都要从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宴会说起。”沈洛殊开口道。
    柳乔阳不说话,静静等沈洛殊说下去。
    “前朝,大庆,喀什乌和北棘三国和平共处,互利共生。一年,三国君主齐聚平阳,宴会上,陌荻公主一曲一字琴曲折服了所有与会之人。更由于公主绝世的美貌,令喀什乌王一见倾心,求皇帝赐婚。皇帝舍不得爱女,一时没有答应。”
    “这本来没什么,怪就怪在第二天,北棘王也向皇帝请求赐婚,而且态度非常坚决。一时之间,皇帝左右为难。”
    “宰相杨廷之觉得事有蹊跷,认为宴会结束后的那个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北棘王求婚。所以向皇上进言,让皇上将陌荻公主默许给喀什乌王,自己领命查明北棘王之事。谁知,北棘王回国以后,对杨廷之的觐见总是推三阻四,到底没见到北棘王一面。而北棘王却在陌荻公主婚期定下之时,突然发兵南下,攻打北戍。”
    柳乔阳皱着眉头道:“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北棘王突然改变态度?”
    沈洛殊微微一笑:“这也是杨廷之的疑惑,可惜当时陌荻公主婚期已近,杨廷之是主事人,没有办法继续呆在北棘查明真相,阻止两国交战,只好先回大庆,想等公主在喀什乌安全完婚后再作理会。”
    “然而,陌荻公主却在去喀什乌的路上暴毙。喀什乌因此与大庆断了通商往来。一件事,使得三国的关系风云突变,皇帝痛失爱女,主事宰相杨廷之左迁闲位。不到一年,年事已高的前朝皇帝驾崩。当今圣上登基之时,杨廷之被人诬陷谋权篡位,关入水牢。”
    “水牢?”柳乔阳不由说出声来,那个地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就是被关在那个地方,静芸为了救自己偷了钥匙,才有了后来的事:“这么说,他冤死水牢?”
    沈洛殊轻轻摇摇头,笑道:“你是第二个从水牢里脱身的人,杨廷之是第一个。”
    “这样……”子卿的父亲王尘风正是牵连进了杨廷之谋权篡位一案,才落得满门抄斩的结局,没想到,杨廷之却幸运地逃了出来,柳乔阳心中唏嘘不已。
    柳乔阳想了想,又忽然心生疑窦:“你怎么对这些事情知道得这么详细?”
    沈洛殊清冷秀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家师逃到江南时,恰遇沈家灭门惨祸,在尸体遍横的沈家发现了还有一丝尚存的我,怜我身世,收我为徒。”
    “原来……杨廷之是你师傅。”
    沈洛殊淡淡一笑,清俊秀逸,继续说道:“家师对当年因和婚之事处理不善而导致北棘与大庆数年征战一事耿耿于怀,无奈身为逃犯,加之年事已高,不能有所作为,于是对我倾囊相授,嘱托我替他完成心愿。”
    “什么心愿?”
    沈洛殊轻轻吸了一口气,面色倏地变得认真凝重,眼眸明亮笃定。
    “还天下和平。”
    沈洛殊的声音不大,然而这句话在宁静的夜里却让人听得既清晰又坚定,清越的声音仿佛带着柳乔阳穿越时空,看见一个儒雅清贵的须眉老者,怀揣着对天下兴亡的责任与抱负,坚定地对沈洛殊嘱托道:“还天下和平。”
    柳乔阳的心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有的人,心中的世界很小,想来想去,想的都是自己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就像自己一样。有的人,心中的世界却很宽广,为着黎民百姓的利益,天下苍生的幸福,就如杨廷之杨大人一样。
    可惜,可叹,甚至可笑的是,这样一个忧国忧民的贤者,却最终在官场中落了个谋逆之罪,不得不让人唏嘘感慨。
    再看沈洛殊,虽然他的眸子仍然冰冷锐利,整个人依旧如天边水月般清傲,在乔阳眼里,此时,却有了别样的解读。
    比自己还小几岁,却默默肩负着这样一个重担,无形之中,让他本就清瘦的身形尽现孤独寂寞的意味。这样的孤独与寂寞,只是因为站得太高了,看得太远了,低头看看底下的芸芸众生,只能无奈。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懂。
    柳乔阳轻叹一口气,问道:“那这些与留下呼延恪罗的性命有何关系?”
    沈洛殊神色缓和,淡淡一笑:“如今北棘王大限将至,却还未立储,导致三个儿子的明争暗斗。而这三个王子中,大王子勇猛无脑,二王子阴翳狠绝,只有呼延恪罗有勇有谋,并且对大庆怀有善意。”
    “所以?”
    沈洛殊抚着耳发幽幽道:“所以我要留住他的性命,帮助他当上北棘王。但前提是,他必须答应我,当上北棘王之后,与大庆永世修好。”
    原来做的是这样的打算,柳乔阳不禁有些佩服沈洛殊。然而想了想,又皱眉道。“他现在当然可以答应你,怎么保证他当上王以后不反悔?”
    “所以我要他一样信物。”沈洛殊答道。
    “什么信物?”
    “一枚戒指,豹师见那戒指如见人。如果他将这那枚戒指交给我,我就不会担心他会反悔!”
    柳乔阳心中一凛,莫非……就是自己怀里的这一枚?
    柳乔阳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你答应了……”沈洛殊嘴角浮起一抹笑,不疾不徐地说道:“如今唯有你能接近呼延恪罗而不被怀疑。洛殊想请你帮我带出那枚戒指。之后,我自有办法救人。在下知道,这实在是个不情之请,你会因此愧对慕……”
    不待沈洛殊说完,柳乔阳从怀里掏出戒指扔给他:“你要的是这个吧,我从牢栏外捡到的。”
    沈洛殊接住戒指,拿在手中一看,眼眸里不由闪过一丁亮光,抬眼看柳乔阳,有些迟疑地说:“那慕成佑那边……”
    “事后,我自会向他负荆请罪!”柳乔阳坚定自若地答道,说罢转身离去。
    沈洛殊在他身后躬身施礼:“洛殊多谢柳公子相助。”
    柳乔阳身形微滞,淡淡说了一句:“我不是为你。”便走进了无边的夜幕之中。

  ☆、第三十五章  一较高低 (1406字)

次日。
    慕成佑一行人守在大牢外,直等到夜幕降临,月照屋檐,才等到姗姗来迟的传诏大臣。
    慕成佑带领众人,齐跪下地恭敬听旨。
    传诏大臣清清嗓子,慎重威严地沉声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查,敌寇王子呼延恪罗战死北棘,卿等失察,冤及无辜……”
    什么?!
    慕成佑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扬起脸来盯着传召大臣。
    “着卿即刻放人,既往不咎。”传召大臣不为所动,声音洪亮威仪:“钦此!”念罢,卷起圣旨,捧于慕成佑面前,扬声道:“世子,还不快谢恩领旨!”
    慕成佑倏地站起来,一把夺过大臣手中的圣旨,扯开细看,生怕错过每一个字。
    “世子不跪恩谢旨,是想藐视当今圣上吗?”清越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不疾不徐,气定自若,还隐隐带着讥讽。
    “沈大人。”传召大臣及周围侍卫闻声赶紧回身施礼。
    沈洛殊淡淡地点点头,算是回礼。对身旁的常叔轻声道:“去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
    “是。”常叔低声应道,闪身入牢。
    慕成佑狠狠地握住圣旨,走到沈洛殊面前,低声质问道:“沈洛殊,你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让皇上指鹿为马!”
    沈洛殊故意做出些许吃惊的表情,朗声说:“什么!世子说皇上指鹿为马!”
    “哼!”慕成佑讥讽地哼了哼,不再追问。再说,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了。
    此时,常叔扶着头疾复发的呼延恪罗从大牢里出来,走到沈洛殊身边。
    “我们走。”沈洛殊淡然道,随即偏头对慕成佑施礼道:“多谢世子这两日对在下朋友的尽心照顾。”波光流转的眼里带着笑意,嘴角轻轻勾起,似轻蔑,更似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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