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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斜阳-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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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不是胆小的人，上过无数次战场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的人原是无所畏惧的，但是看着这双眼睛，尉迟敬德还是有些胆怯了，因为这双眼睛里所承载的不仅是一个人的怒火，更是一个王者带着骄傲的挑战。
“回去带话给你的同僚们，凡事要为自己留条后路，逼人太甚到最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雨淅淅沥沥一直在下，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欧阳明日伸手按着自己身上的几个穴位，下肢的酸疼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看来还是要服帖药才行。
正想着，却听门开了，听脚步就知道是李建成。
“太子。”
“身上不舒服？”李建成走过来，伸手替欧阳明日按摩穴位，一边用内力去熨暖，“好些了么？”
“多谢。”欧阳明日轻轻舒展开眉头，吐了口浊气。
“这是什么毛病？父皇是因为早年征战留下的旧伤，你的腿难道也是……”
“换腿之后是有这样的毛病的，况且现在这双腿几近坏死，到了这种天气有些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李建成闻言不禁皱了眉头，“那以后好了还会这样？”
“放心，”欧阳明日露出一丝笑色，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这样的小毛病，与不能行走相比已经好了太多。”
李建成闻言，眼神中微微流露出一丝心痛，欧阳明日却及时的挑了挑眉，“怎么？今天没有别的事？”
李建成果然露出些倦色，“先生，也许，我在收买人心上，确实不如世民。”
“何出此言？”
“我刚收到线报，下面又有两个人被秦王收买了。准备用我收兵的事再大闹一场。”
欧阳明日也凝了眉，“秦王挖墙角的功夫果然高明！”
太子却露出一丝苦笑，“那也是因为我不得人心。”
欧阳明日皱了眉，严肃道，“太子可还记得在下第一次教学时，你与秦王论道，后来在下说了什么？”
“百姓是水，君王是舟，舟之所为只为自身能够乘帆远航，只要水不覆舟，舟并不在意水能怎样。”
欧阳明日颔首，“不错，你以君子之行治天下原是对的，只是现在天下初定，王位未稳，有些事并不决定于你的手段，而是重在结果，秦王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比你狠，比你有手段，所以他能笼络或者说是能够‘利用’更多的人，这不是你的错，而是你们性格如此。”
李建成听了，渐渐舒展了眉头，轻轻叹息一声，道，“先生，建成幸好有你。先生是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吧？”
闻言，欧阳明日神色微微一僵，看着李建成，眼神复杂。
这雨一直缠绵了一上午，终是没有停，皇帝终于还是没有能来早朝，后来太子主持了政事，朝臣这才散去。
刚下朝，欧阳明日便被皇帝请进了寝宫。
为皇帝诊了脉，确认只是旧伤加上一点风寒，欧阳明日这才开口道，“陛下不必担心，且静心休养几天，这病很快就能痊愈。”
皇帝蜡黄着脸色躺在床上，有些撑不开眼，却还是开口道，“听说秦王收买了太子的人还要造太子的谣？”
欧阳明日低了头，道，“是的。”
皇帝一时怒起，猛烈地咳了两声，便又气喘吁吁，“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太子的意思是以静制动，既然秦王使了这样的手段，正好乘此机会多抓几个内鬼出来。只是希望陛下心中有数，知道太子并非恶意。”
皇帝摇了摇手，“你们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朕了解建成，也相信建成。”
阖眼休息了片刻，皇帝又道，“欧阳先生，朕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建成的事你要多费心，不能总是让建成处于被动的局面。”
欧阳明日明白他的意思，但又不想多做解释，只道，“这好比是一局棋，有些人喜欢直接冲锋陷阵，直取敌首，而在下喜欢步步为营，不战而屈人之兵。”
皇帝闻言，微微睁开了双眼，看着欧阳明日，那神色似是失望，似是惋惜，最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欧阳明日退下了。
28
28、第 28 章 。。。
28、
皇帝这一病，竟然缠绵病榻数日，此后不久夏至，皇帝便携了一众的皇子嫔妃去了仁智宫避暑，调养生息，只剩太子留守京中处理政事。
未过几天太平日子，果然有人检举太子私赠甲胄，行谋反之事。
皇帝拿了折子看了半晌，眉头越皱越紧，终是一语不发，走了出去。
李元吉拿了折子，看了几眼，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又是你！”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竟然一语不发转身向门外走去。
李元吉气的冒火，一把上去抓住李世民的衣领，“是你，一定是你！”
李世民看着他，半晌，撇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是我。”
李元吉脸上青筋暴起，眼色十分狰狞，“你这个混蛋！”
李世民挥开他的手，转过身去，“不过迟早的事罢了。”
李元吉听了，脸色渐渐发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难道我们像小时候一样相亲相爱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
李世民闻言，苦笑一声，“早已回不去了啊，元吉。”
李元吉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扯出一点笑意，转身要走。
看着他的身影，李世民忽然生出一股无法言说的心痛，想起那日欧阳明日所说“不过是想要死心罢了”，只是真到了要死心的地步，自己终究还是舍不得。
“元吉，”李世民忽然疾走两步，双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热切和渴望，“元吉，你留下来，跟着我，好不好？大哥能给你的我都能给，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站在一起玩在一起，好不好？”
李元吉脸色惨白，眼神凄凉，“我有三个兄弟，之前元霸死了，今天又死了一个，如今，我只剩下大哥了。”
李世民猛地一震，刚才还火热的心仿佛被扔进冰天雪地里，僵作一团。
推开李世民，李元吉才走几步，忽听身后李世民大吼，道“迟早有一天我要你求我，求我让你留在我身边。”
李元吉转首，看他双目赤红，身体不可抑制的抖个不停，冷笑一声，“就算我死，也不会求你。”
说罢径自出了门，骑上马，狂奔出了行宫。
听风阁里，欧阳明日看了太子带来的密信，抬眼看向李建成，“秦王操之过急了。”
李建成弯腰打量着放在窗台上的醉牡丹，一派镇定，“是啊，大概是元吉的缘故。”
“不过也好，”李建成笑着起身，“早来早知道，这些人既然选择了世民，早打发了也好。过些天我得动身去仁智宫一趟，世民既然花了心思，我也不好不陪着演一场戏。”
欧阳明日皱眉沉思道，“这次皇上怕是动了真怒，若是能借此机会拿了秦王的兵权再好不过。”
李建成摇头，“只怕难，世民一向小心，他既然敢这么做，自然选好了替罪羊，万不可能查到他身上去。”
欧阳明日颔首，“所以，大概要借场东风了。”
李建成忽而一笑，道，“我只是想，既然他对我帐下的人这么有兴趣，我不妨再大方一点。”
正说话间，忽然听窗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李建成皱了眉，正要出手，忽然从醉牡丹的花盆后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李建成和欧阳明日对视一眼，顿时失笑。
李建成走到窗口探出身子，却见那孩子踮着脚，手指头在花盆里抠啊抠的，感觉到头上一片阴影，不禁抬了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李建成。
李建成“啧”了一声，长臂一伸就把孩子抱了进来，“瞧瞧你，脏成什么样子了，都是泥，有什么好抠的？”嘴上说教着，脸上却是一片笑色。
那孩子举起手中一串黑糊糊的东西，李建成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刚才挖出来的？”
孩子被建成脸上夸张的惊讶之色逗得咯咯直笑。
一被放下地，便径直扑到了欧阳明日的身上，脸在他腿间轻轻地蹭着撒娇。
欧阳明日的脸上也是柔和的笑意，看着他手上的泥印，便掏出干净的绢子替他擦起手。
那孩子顺势将手里的东西捧到欧阳明日的眼前，献宝似地巴巴看着明日。
“这是什么？”
用绢子擦了擦，原来是一条用贝壳穿成的项链，只是贝壳残缺不全，穿的也乱七八糟，一看便是孩子的玩物，只是……
“怎么在花盆里？”
那孩子口齿不甚清晰地解释着，“爹爹给宝宝，宝宝、宝宝藏在盆里。”
“你藏的？”欧阳明日面露疑色，这盆花自买来就没有动过，难道……
“这莫不是当初花摊老板的孩子？”建成也惊讶道，“这还真是缘分哪。”
欧阳明日把孩子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摸了摸孩子的脸蛋，“想爹爹么？”
孩子抬眼想了一会，疑惑道：“想？”
欧阳明日这才想起他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只是“想”这么抽象的词一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给孩子描述。
那孩子却自顾说道，“喜欢爹爹，”说完，看了看明日，又趴在明日身上亲了一口道，“喜欢哥哥。”
欧阳明日一愣，那孩子却又一溜烟的爬下去跑了出去，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闲不住。
回过神来却见建成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建成上前两步，忽然弯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低声道，“你对他很温柔，可是对我很凶。”（这不是建成说的，是看官们说的，╮（╯▽╰）╭）
欧阳明日唇边挽起笑意，眼中却闪过一抹狡黠，“太子也想有那样的待遇？”
建成看着他的眼睛，半晌，佯装失落，叹息一声道，“算啦，建成还是比较喜欢真实的先生，先生要发脾气要打人，只管做便是了，我不想先生委屈。”
过了些时日，建成果然去了仁智宫，只是脱了朝服，着了布履，一副请罪的模样。
皇帝见了，斥了声：“胡闹！”便命建成又换了衣服。
建成转身对李世民一笑，李世民脸色木然，只当没看见。
事情果然如建成所料，皇帝处理了几个涉及其中的大臣，对太子谋反的罪名却只字未提。
不久，一直不动声色的秦王终于爆发了怒气。
李建成冷笑着看着面色赤红的秦王，“天命？这话也是你该说的？”
秦王慢慢平复下来才明白自己做了怎样一件蠢事，只是刚才在李建成激将之下，为了驯服烈马几次被摔下马背，不仅摔了秦王的面子，也彻底摔出了他的怒火。
凭什么？凭什么大家都向着李建成？
父王是这样，元吉是这样，来了个欧阳明日也是这样。自己究竟哪一点不如他？不过是比他小了几岁，凭什么就要把江山拱手让给他？
这次谋反的罪名，虽然原先也不指望就此扳倒太子，但总归不合礼法，略有惩处也是理所应当，父王却连提都没有提，显然一副极其信任的样子。
凭什么？！
正是因为这怒火，也是因为那人在这些天视而不见的刻意忽视，让秦王一向自以为傲的忍耐之术忽然失了作用，才会蹦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皇帝尚且在位，就算太子也不敢轻易说“天命在此，上天护佑”，他一个秦王却说了这样的话，传进父王的耳中，不知又该惹出什么大麻烦来。
只是再懊悔，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么多双耳朵听着，当真是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大胆逆子！”皇帝果然勃然大怒，摔了杯子，仍喘的厉害。
“父皇息怒，世民一时不察，父皇莫要气坏了身子。”
皇帝平复了几分，再转眼去看跪在地上的建成，道，“你还替他求情？”
建成低首，“建成不是为世民求情，而是希望父皇保重龙体。”
皇帝叹了口气，道，“也许当初，把欧阳明日找来，是朕错了。”
李建成一惊，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看着他，口气中有掩不住的失望，“你原本就是个仁厚的孩子，朕当初用父子情手足义打动他，让他涉足你们中间，希望能够给你些帮助，却没想到今日，正是因为他而束缚了你。”
“父皇，不是这样的……”
“罢了，你下去吧。”
建成还待再说，皇帝却摆了摆手，满脸倦色命人摆驾回了寝宫。
想起刚才皇帝说话的语气，李建成不禁惴惴，心中不安，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皇帝动了真怒，几日不曾接受秦王的觐见，内宫还不断传出消息来，说皇帝是要罢了秦王。
朝堂上的气氛霎时紧张了起来。
却正在这个时候，突厥突然来犯，气势汹汹，数万大军直待挥师南下。
秦王府的将领们顿时松了一口气：秦王这是绝处逢生哪！要说对付突厥，必然要秦王出马。
果然，突厥凶猛，侵犯了边境几次毫无收势，皇帝不得不再次任命秦王，率军抵抗突厥。
秦王勇猛，帐下又是猛将云集，到了边境，未几日便传出突厥退兵的消息。
至此，秦王一党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秦王败退突厥的消息传来之后几日，长安城闯进来一骑飞骑，直奔城东的听风别苑而去。
欧阳明日正在书房卜算，这几日天气阴沉，看不到星象，心中却常常有烦躁之感，今日正要卜上一卦，却听不武禀告有四方城使者来到。
欧阳明日心中一突，没来由的产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士兵虚脱的几乎是被不武抱进来的，见了欧阳明日，忽然悲鸣一声，哭道，“国师，四方城没了。”
欧阳明日手中铜钱叮地一声掉在桌上，“你说什么？！”
“呜呜，国师，四方城没了，被大唐灭了……”
欧阳明日脸色煞白一片，不武见了心中一跳，踢了踢那士兵，道，“先别哭了，把事情说清楚。”
那士兵揉了揉眼睛，还止不住啜泣声，“前些时候突厥进犯大唐，城主不想趟浑水，便紧闭了城门，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后来唐朝的秦王去了，突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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