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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诀-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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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本重,幸好狄云身在马上,大半力道由马匹承受了去。血刀老祖将水笙掷出之时,已先点

了她穴道,是以她只有听任摆布,无力反抗,大叫:“小和尚,放开我!”

血刀老祖向水岱疾砍两刀,又向那老道猛砍两刀,都是只攻不守,极其凌厉的招数,叫

道:“狄云乖儿,快逃,快逃,不用等我。”

狄云迷迷惘惘地手足无措,但见汪啸风和另外数人各挺兵刃,大呼“杀了小淫僧”,快

步赶来,而血刀老祖又在连声催促:“快逃,快逃!”当即一提缰绳,纵马冲了出去。本来

他和血刀老祖纵马向东,这时慌慌张张,反而向西驰去。

血刀老祖一口血刀越使越快,一团团红影笼罩了全身,笑道:“我要陪你的美貌女儿

去,不陪你这糟老头儿了。”双腿一挟,胯下坐骑腾空而起,向前跃出。

水岱救女情急,不愿多跟他纠缠,施展“登萍渡水”轻功,身子便如在水上飘行一般,

向狄云疾追。可是狄云胯下所乘,正是水岱当年花了五百两银子购来的大宛良马,脚程之

快,除了血刀老祖所乘的那匹白马,当世罕有其伦。黄马背上虽乘着两人,水岱却兀自追赶

不上。水岱大叫:“停步,停步!”那马识得他声音,但背上狄云正自提缰力推,竟不能停

步。水岱叫道:“小恶僧,你再不勒马,老子把你斩成十七八块!”水笙叫道:“爹爹,爹

爹!”水岱心痛如割,叫道:“孩儿别慌!”

顷刻之间,一马一人追出里许,水岱虽轻功了得,但时刻一久,毕竟年纪老了,长力不

济,和黄马相距越来越远,忽听得呼的一响,背后金刃劈风。他反手回剑,架开了血刀老祖

砍来的一刀,一阵风从身旁掠过,血刀老祖哈哈大笑,骑了白马追着狄云去了。

血刀老祖和狄云快奔了一阵,将追敌远远抛在后面,眼见再也追赶不上,血刀老祖生怕

跑伤了坐骑,这才招呼狄云按辔徐行。血刀老祖没口子称赞狄云有良心,虽见情势危急之

极,仍是不肯先逃。

狄云只有苦笑,斜眼看水笙时,见她脸上神色恐惧中混着鄙夷,知她痛恨自己已极,这

事反正无从解释,心道:“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要骂我淫僧恶贼,尽管大骂便是。”

血刀老祖道:“喂,小妞儿,你爹爹的武功很不坏啊,嘿嘿,可是你祖师爷比爹爹又胜

了一筹,他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仍是拦不住我。”水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并不作声。血刀

老祖道:“那使剑的老道是谁?是‘落花流水’中的哪一个?”

水笙打定了主意,不管他问什么,总是给他个不理不睬。

血刀老祖笑道:“徒孙儿,女人家最宝贵的是什么东西?”狄云吓了一跳,心道:“啊

哟,不好!这老和尚要玷污水姑娘的清白?我怎地相救才好?”口中只得道:“我不知

道。”血刀老祖道:“女人家最宝贵的,是她的脸蛋。这小妞儿不回答我的说话,我用刀在

她脸上横划七刀,竖砍八刀,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横七竖八’,你说美是不美?”说着

刷地一声,将本已盘在腰间的血刀拿在手中。

水笙早就拚着一死,不再打侥幸生还的主意,但想到自己白玉无瑕的脸蛋要被这恶僧划

得横七竖八,忍不住打个寒噤,转念又想,他若毁了自己容貌,说不定倒可保得身子清白而

死,反而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血刀老祖将一把弯刀在她脸边晃来晃去,威吓道:“我问你那老道是谁?你再不答话,

我一刀便划将下来了。你答不答话?”水笙怒道:“呸!你快杀了本姑娘!”血刀老祖右手

一落,红影闪处,在她脸上割了一刀。

狄云“啊”的一声轻呼,转过了头,不忍观看。水笙已自晕了过去。血刀老祖哈哈大

笑,催马前行。狄云忍不住转头瞧水笙时,只见她粉脸无恙,连一条痕印也无,不由得心中

一喜,才知血刀老祖刀法之精,实已到了从心所欲、不差毫厘的地步。适才这一刀,刀锋从

水笙颊边一掠而过,只割下她鬓边几缕秀发,肌肤却绝无损伤。

水笙悠悠醒转,眼泪夺眶而出,眼见到狄云笑容,更是气恼,骂道:“你……你……你

这幸灾乐祸的坏……坏……坏人。”她本想用一句最厉害的话来骂他,但她平素从来不说粗

俗的言语,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凶狠恶毒的句子来。

血刀老祖弯刀一举,喝道:“你不回答,第二刀又割将下来了。”水笙心想反正一刀已

然割了,再割几刀也是一样,叫道:“你快杀了我,快杀了我!”血刀老祖狞笑道:“哪有

这么容易?”嗤的一声轻响,刀锋又从她脸颊边掠过。

这一次水笙没失去知觉,但觉颊上微微一凉,却不感疼痛,又无鲜血流下,才知道这老

僧只是吓人,原来自己脸颊无损,心头一喜,忍不住吁了口长气。

血刀老祖向狄云道:“乖徒孙,爷爷这两刀砍得怎么样?”狄云道:“刀法高极啦,当

真了得!”这两句话确是由衷之言。血刀老祖道:“你要不要学?”狄云心念一动:“我正

想不出法子来保全水姑娘的清白,若是我缠住老和尚学武艺,只要他肯用心教我,没功夫别

起邪念,我就好想法救人。可是那非讨得他欢喜不可。”便道:“你这刀上功夫,徒孙儿羡

慕得了不得。你教得我几招,日后遇上她表哥之流的小辈,便不会再受他欺侮,也免得折了

你师祖爷爷的威风。”他生平极难得说谎,这时为了救人,这句“师祖爷爷”一出口,自己

也觉肉麻,不由得满脸通红。

水笙“呸”了一声,骂道:“不要脸,不害羞!”

血刀老祖大是开心,笑道:“我这血刀功夫,非一朝一夕所能学会,好罢,我先传你一

招‘批纸削腐’的功夫。你习练之时,先用一百张薄纸,叠成一叠,放在桌上,一刀横削过

去,将一叠纸上的第一张批了下来,可不许带动第二张。然后第二刀批第二张,第三刀批第

三张,直到第一百张纸批完。”

水笙是少年人的心性,忍不住插口道:“吹牛!”

血刀老祖笑道:“你说吹牛,咱们就试上一试。”伸手到她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水笙微

微吃痛,叫道:“你干什么?”血刀老祖不去理她,将那根头发放在她鼻尖上,纵马快奔。

其时水笙蜷曲着身子,横卧在狄云身前的马上,见血刀老祖将头发放在自己鼻尖,微感

麻痒,不知他捣什么鬼,正要张嘴呼气将头发吹开,只听血刀老祖叫道:“别动,瞧清楚

了!”他勒转马头,回奔过来,双马相交,一擦而过。

水笙只觉眼前红光闪动,鼻尖上微微一凉,随即觉到放在鼻上的那根头发已不在了。只

听狄云大叫:“妙极,妙极!”血刀老祖伸过血刀,但见刀刃上平平放着那根头发。血刀老

祖和狄云都是光头,这根柔软的长发自是水笙之物,再也假冒不来。

水笙又惊又佩,心想:“这老和尚武功真高,刚才他这一刀若是高得半分,这根头发便

批不到刀上,若是低得半分,我这鼻尖便给他削去了。他驰马挥刀,那比之批薄纸什么的更

是难上百倍。”

狄云要讨血刀老祖喜欢,谀词滚滚而出,只不过他口齿笨拙,翻来覆去也不过是几句

“刀法真好!我可从来没见过”之类。水笙亲身领略了这血刀神术,再听到狄云的恭维,也

已不觉过份,只是觉得这人为了讨好师祖,马屁拍到了这等地步,人格太过卑鄙。

血刀老祖勒转马头,又和狄云并骑而行,说道:“至于那‘削腐’呢,是用一块豆腐放

在木板之上,一刀了削薄它,要将两寸厚的一块豆腐削成二十块,每一片都完整不破,这一

招功夫便算初步小成了。”狄云道:“那还只初步小成?”血刀老祖道:“当然了!你想,

稳稳的站着削豆腐难呢,还是驰马急冲、在妞儿鼻尖上削发难?哈哈,哈哈!”狄云又恭维

道:“师祖爷天生的大本事,不是常人所能及的,徒孙儿只要练到师祖爷十分之一,也就心

满意足了!”血刀老祖哈哈大笑。水笙则骂:“肉麻,卑鄙!”

要狄云这老实人说这些油腔滑调的言语,原是颇不容易,但自来拍马屁的话第一句最难

出口,说得多了,居然也顺溜起来。好在血刀老祖确有人所难能的武功,狄云这些赞誉倒也

不是违心之论,只不过依他本性,决不肯如此宣之于口而已。

血刀老祖道:“你资质不错,只要肯下苦功,这功夫是学得会的。好,你来试试!”说

着伸手又拔下水笙一根头发,放在她鼻尖上。水笙大惊,一口气便将头发吹开,叫道:“这

小和尚不会的,怎能让他胡试?”

血刀老祖道:“功夫不练就不会,一次不成,再来一次,两次不成,便练他个十次八

次!”说着又拔了她一根头发,放上她的鼻尖,将血刀交给狄云,笑道:“你试试看!”

狄云接过血刀,向横卧在身前的水笙瞧了一眼,见她满脸都是愤恨恼怒之色,但眼光之

中,终于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她知狄云从未练过这门刀法,如果照着血刀老祖的模样,将这利刃从自己鼻尖掠过,别

说鼻子定然被他一刀削去,多半连脑袋也劈成两半。她心下自慰:“这样也好,死在这小恶

僧的刀下,胜于受他二人的侮辱。”话虽如此,想到真的要死,却也不免害怕。

狄云自然不敢贸然便劈,问道:“师祖爷爷,这一刀劈出去,手劲须得怎样?”血刀老

祖道:“腰劲运肩,肩通于臂,臂须无劲,腕须无力。”接着便解释怎么样才是“腰劲运

肩”,要怎样方能“肩通于臂”,跟着取过血刀,说明什么是“无劲胜有劲”,“无力即有

力”。水笙听他解说这些高深的武学道理,不由得暗自点头。

狄云听得连连点头,黯然道:“只可惜徒孙受人陷害,穿了琵琶骨,割断手筋,再也使

不出力来。”血刀老祖问道:“怎样穿了琵琶骨?割断手筋?”狄云道:“徒孙儿给人拿在

狱中,吃了不少苦头。”

血刀老祖呵呵大笑,和他并骑而行,叫他解开衣衫,露出肩头,果见他肩骨下陷,两边

琵琶骨上有铁链穿过的大孔,伤口尚未愈合,而右手手指被截,臂筋被割,就武功而言,可

说是成了个废人。至于他被“铃剑双侠”纵马踩断腿骨,还不算在内。血刀老祖只瞧得直

笑。狄云心想:“我伤得如此惨法,亏你还笑得出来。”

血刀老祖笑道:“你伤了人家多少闺女?嘿嘿,小伙子一味好色贪花,不顾身子,这才

失手,是不是?”狄云道:“不是。”血刀老祖笑道:“老实招来!你给人拿住,送入牢

狱,是不是受了女子之累?”狄云一怔,心想:“我被万震山小妾陷害,说我偷钱拐逃,那

果然是受了女子之累。”不由得咬着牙齿,恨恨地道:“不错,这贱人害得我好苦,终有一

日,我要报此大仇。”

水笙忍不住插口骂道:“你自己做了许多坏事,还说人家累你。这世上的无耻之尤,以

你小……小……小和尚为首。”

血刀老祖笑道:“你想骂他‘小淫僧’,这个‘淫’字却有点不便出口,是不是?小妞

儿好大的胆子,孩儿,你将她全身衣衫除了,剥得赤条条地,咱们这便‘淫’给她看看,瞧

她还敢不敢骂人?”狄云只得含含糊糊地答应一声。

水笙怒骂:“小贼,你敢?”此刻她丝毫动弹不得,狄云若是轻薄之徒,依着血刀老祖

之言而行,她又有什么法子?这“你敢”两字,自也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中虚声恫吓而已。

狄云见血刀老祖斜眼淫笑,眼光不住在水笙身上转来转去,显是不怀好意,心下盘算:

“怎么方能移转他的心思,别尽打这姑娘的主意?”问道:“师祖爷爷,徒孙这块废料,还

能练功么?”血刀老祖道:“哪有什么不能?便是两双手两只脚一齐斩断了,也能练我血刀

门的功夫。”狄云叫道:“那可好极了!”这一声呼叫却是真诚的喜悦。

两人说着话,按缰徐行,不久转上了一条大路。忽听得锣声当当,跟着丝竹齐奏,迎面

来了一队迎亲的人众,共是四五十人,簇拥着一顶花轿。轿后一人披红带花,服色光鲜,骑

了一匹白马,便是新郎了。

狄云一拨马头,让在一旁,心中惴惴,生怕给这一干人瞧破了行藏。血刀老祖却纵马直

冲过去。众人大声吆喝:“喂,喂!让开,干什么的?”“臭和尚,人家做喜事,你还不避

开,也不图个吉利?”

血刀老祖冲到迎亲队之前两丈之处,勒马停住,双手叉腰,笑道:“喂,新娘子长得怎

样,俊不俊啊?”

迎亲队中一条大汉从花轿中抽出一根轿杠,抢出队来,声势汹汹地喝道:“狗贼秃,你

活得不耐烦了?”那根轿杠比手臂还粗,有一丈来长,他双手横持,倒也威风凛凛。

血刀老祖向狄云笑道:“你瞧清楚了,这又是一路功夫。”身子向前一探,血刀颤动,

刀刃便如一条赤练蛇一般,迅速无伦地在轿杠上爬行而过,随即收刀入鞘,哈哈大笑。

迎亲队中有人喝骂:“老贼秃,你瞎了眼么?想化缘也不拣时辰!”骂声未绝,那手持

轿杠的大汉“啊哟”一声,叫出声来。只听得拍、拍、拍、拍一连串轻响,一块块两寸来长

的木块掉在地下,他双手所握,也只是两块数寸的木块。原来适才这顷刻之间,一根丈许长

的轿杠,已被血刀批成了数十截。

血刀老祖哈哈大笑,血刀出鞘,直一下,横一下,登时将那汉切成四截,喝道:“我要

瞧瞧新娘子,是给你们面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众人见他青天白日之下在大道之上如此行凶,无不吓得魂飞魄散。胆子大些的,发一声

喊,四散走了。一大半人却是脚都软了,有的人连尿屎也吓了出来,哪敢动弹。

血刀老祖血刀一晃,已割去了花轿的帷幕,左手抓住新娘胸口,拉了出来。那新娘尖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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