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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祭-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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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香雨开门进屋,这时罗兰正在给母亲梳头。林香雨一下子就乐了说,罗兰,母亲怎么样?罗兰说,哟!你这老娘啊,一会儿说没粮了,得去剜什么苦妈菜?一会儿又说要哄家雀,说是高粱通红通红的都叫家雀给弹光了,一会儿又叫快跑,大兵来了见着姑娘媳妇就撵。可有意思了。还行。我一说,就回屋坐着去了。这不?跟腚洗脸,梳好几回头了。你这老妈可真干净啊!林香雨说,是呀,我从认识咱妈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总是这么干净。对了,家里电话怎么总是占线?罗兰说,是电话没放严。
  谢天书回来了。拿着很多图纸。他说,今天可是轻松了,一点儿也不惦着老妈。如果这样,你评职称影响也不会大。
  午饭后,谢天书和林香雨都走了。
  罗兰打电话,她拨了好几次终于拨通了说:喂?听出我是谁了?你来呀?马上来,快点。没事儿。保证没事儿。他家就一个男的,刚走,上课去了。两节课呢。还剩下一个疯老婆子,啥也不明白。没事。保证没事儿。三室一厅呐。快呀?我告诉你怎么走……
  大约过了一刻钟,罗兰扒猫眼向外看着,一会儿,开门,进来一个中年男人。罗兰没让那男人说话,拉着他进来到各屋看了一遍。那男人乐得一下子搂住罗兰就啃。
  他们在床上滚着。
  梨花腋下夹着一双鞋走出来想去开门。她开不开,搞得门锁喀喀响。罗兰披散着头发跑出来,拉住梨花就向阳台上拽。梨花挣扎着。罗兰连掐带拧,还是把她拉到了阳台处。然后急忙跑回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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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花坐在藤椅上全身哆嗦着。她不断地用手抚摸着那只被掐被拧过的胳臂。梨花的两只眼睛渐渐地溢出干涩的泪水说:孩子他爹呀,我从6岁到你们家,你妈从6岁开始就掐我,掐了多少年哪?你咋不可怜可怜我呀?天浩哇,天红啊,天云哪,妈妈活不起了。没有卤水,妈投井吧……
  她夹着鞋光着脚,悄悄地往门处走。
  电话铃响。
  梨花转回来接电话说:天红啊?小点声啊!叫他们听道了打我,掐我,就像你奶奶那样掐我呀?天红啊,快来呀!
  罗兰出来了。
  梨花丢下电话歪歪斜斜地往门处跑,急忙开门。罗兰光着身子,围着一个毯子跑出来一把把梨花从门外薅回来。咣地关上门。咬牙切齿地掐。
  梨花忍受不了,突然大叫了一声说:天红啊!妈遭罪啦——电话在电话机旁边,并没有放上。罗兰和梨花撕拉着。那个男人一边穿衣服,一边从卧室里跑出来。他急忙穿鞋。罗兰还要留他,他生气地一甩,把罗兰弄得一趔趄,出去了。门咣地关上了。罗兰气得一跺脚,还要拧梨花,可是她发现自己还围着毯子就跑进屋。
  楼梯上,林香雨往上跑。那个男人从上面下来。他们擦肩而过。林香雨跑了几步之后停下来想着什么,回过头去看那男人。这时那个男人也正回过头来看他。一见林香雨在看他,就慌忙走了。林香雨想了想,开始把脚步放轻,一阶一阶地上着。林香雨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隐隐约约传出罗兰辱骂的声音。她悄悄地开锁,轻轻地开门,然后把头伸进门缝向里面看着。罗兰正在掐梨花说:你个死老太太!啥好事都叫你给搅和了!你恨人不?你进屋去!进去!梨花疼得又叫了一声说:笑笑啊?你没奶奶啦!
  林香雨冲进屋去。
  林香雨的母性突然暴发了,她狂叫一声抓住罗兰连抓带打。开始,罗兰被打得蒙头转向。后来,罗兰突然变得狂暴,没了对主人的惧怕,竟然大叫了一声反过来打林香雨。罗兰比林香雨有劲,林香雨明显打不过她。母亲扑上来挠她,罗兰抄起一个茶杯砸在母亲的脑门子上。鲜血从母亲的额头上流下来。林香雨疯了,扑上去厮打,却被罗兰打个鼻青脸肿。
  母亲倒在地上。
  林香雨也倒在地上。
  罗兰拿起自己的东西去开门。林香雨从地上跃起来,扑上去却被罗兰一推,摔在地上。罗兰出了门,回过头又朝林香雨狠狠地吐了一口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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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罗兰(3)
母亲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两只手恐惧地乱划拉。林香雨从地上爬起来,趔趔趄趄地去扶母亲。母亲却两手乱划拉。
  谢天红跑进来,她惊叫了一声说:妈!扑上去,一把把林香雨拉起来。看着母亲,妈!啊?出血啦?啊?这全身都是伤?这是怎么啦?
  母亲叫了一声说:天红啊——就哭起来。
  谢天红站起来怒吼:香雨,我和二哥一直觉得不对劲,一直怀疑你们给咱妈气受,原来你竟敢打我妈!我要不是亲眼看见还不敢信。伸手叭地打林香雨一个嘴巴子,自己的眼泪也下来了,我就这么一个老妈,你知道我这老妈在旧社会受过多少苦哇?你知道我这老妈是怎么把咱们带大的?你竟然背着咱们虐待她。好狠心啊!又是一个大嘴巴。
  林香雨一直没有反应过来,既吃惊又痛苦地瞪着眼睛看着谢天红说:姐你委屈我了。
  谢天红指着香雨说:我要是真冤枉了你,到那天姐姐给你下跪。姐姐给你磕头!你给我滚!天书要不跟你离婚,我就跟他对命!说着把林香雨推了出去。
  林香雨捂着脸,大哭着跑了出去。
  谢天红坐在地板上一边掉眼泪,一边气得呼呼喘。后来她用手四下划拉,她的眼睛又看不见了。
  谢天书回来了,他大吃一惊:怎么啦?
  谢天红说:天书,你要是不和林香雨离婚,我就不是你姐姐!
  谢天书急了:到底怎么啦?
  谢天红说:你媳妇竟敢打我妈!你回去看看打成什么样子啦?上回二哥说咱妈要跳楼我还不敢信,这回是我亲眼看见的,叫我打跑啦!
  母亲还靠墙坐在地上。谢天书跑过去看看母亲,摸摸母亲的额头,又看看母亲的胳膊和身上。他把母亲扶起来,送进母亲的卧室。
  谢天红这一动气,眼睛彻底看不见了。她不想让四弟知道,趁四弟忙活母亲,自己摸到门走了。
  一边给母亲的额头上了药,一边问说:妈,罗兰呢?


  母亲说:叫你媳妇打跑了。
  谢天书说:叫香雨打跑了?她打她干什么?
  母亲说:她带回来一个野汉子。
  谢天书没听懂说:带回来一个野汉子?谁带回来一个野汉子?
  母亲说:谁?还有谁?谁能往咱们家领野汉子?
  谢天书的脸一下子红了说: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着?
  母亲说:还能叫你看见哪?你回来前那个汉子早跑了。
  谢天书已经给母亲上完药,烦躁地在屋地走了一阵,想再问,又没问。他开始打电话说:楚画,你今天是什么班?休息呀?我到单位去一下,你能不能替我看一会儿母亲?那好。先谢谢你了。他又挂电话,约定和蔺院长谈话。
  
2 油布包
林香雨离开家后在街心公园里徘徊了一阵,心里平静了一些。她又回了楼房。家里没人,母亲躺在床上,细看却没有睡。林香雨轻轻地叫了一声妈。母亲坐起来看了她一阵子说:哟,香雨呀?母亲说着下地,有些晃晃悠悠的,是吃了镇静药。林香雨扶住母亲,看着她脸上和身上的伤。母亲打了一个咳声说,咳,妈知道,乌拉草死了,死了就再也活不了了。想也白想。妈就不想了。天云回来了。就剩天奎和桑葚了。天奎不知天南海北,可桑葚就在狐仙台。妈想去找哇,老了,腿脚不灵了,走不动。香雨,你替妈找找哇?天奎和桑葚总堵在妈的心坎里是块病。
  林香雨问:妈,要是找到桑葚,您老的病就能好哇?
  母亲说:妈这些日子一直不悠作,不就是想桑葚吗?你要是能替妈把桑葚找回来,妈这病就一准好了。香雨,妈求求你,把桑葚找回来。啊?
  林香雨说:好吧。我去。
  林香雨相信如果能够找到桑葚,妈的病的确能好。只要妈的病好了,一切都烟消云散。她打了车来到原桑葚家。闵老太太还认识她。听牛地他妈说,上回你们真就搁瓜窝棚那找到老妈了?林香雨说是,并且对闵大娘表示了感谢。然后说明来意。闵老太太说,桑葚啥也没留下呀?这一阵子,牛地和牛地他妈也老来打听。
  林香雨问:牛地和牛地他妈?他们是谁?
  闵老太太说:哟?你还不知道哇?人家可是对你们有恩。
  林香雨说:对我们有恩?
  闵老太太:嗯呐。上回你家那丫头来这儿找奶奶,过小桥前正涨水,你丫头趴小桥上哭了一夜,叫秋傻子雨拍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正赶上牛地上学,救了她,还把她救回家打了好几个钟头滴流。临走,你丫头还给牛地500元钱。
  林香雨想起了那个又高又瘦的大男孩。想起车开时,林香雨问他是谁?笑笑把头往椅背上一靠,闭上了眼睛没回答的情景。笑笑趴小桥上哭了一夜,叫秋傻子雨拍了一夜。这是怎么样的情景啊?林香雨心里一阵寒冷。第二天早上正赶上牛地上学,救了她。这事笑笑一字没提过。笑笑绝对不会只给他500元钱就完了。林香雨突然意识到笑笑长大了。笑笑有了自己的心事。也是她最近只顾老妈,忽略了笑笑的心理成长。林香雨明白,作为母亲,从今以后,她心里应该有个又高又瘦的大男孩。他叫牛地。
  据闵大娘说,当初有人揭发谢天奎当了国民党兵,桑葚死等他谁也不嫁属于反革命,被斗得死去活来,一天夜里偷着搬走了。谁也不知道她的下落。林香雨上下琢磨这屋子发现不了什么。她到外头看看。她围着房子看,在窗框旁边的墙处发现有一块砖显得特别大。林香雨扭头问闵大娘。闵老太太说,那里原先八成是天祖牌,后来不信迷信就封上了。林香雨问是你们家封上的吗?闵老太太说咱搬来前就这样。林香雨仔细看,用手在砖上抹了抹,好像有字。她掏出手帕掸了掸,字迹有些清楚了。她用手指顺着凹下去的沟划动,竟然写出了天奎两个字。她一惊。说,大娘,对不起,我想把这块砖起下来。您老看行吗?闵老太太给她拿来了一把韭菜镰子。林香雨顺着砖缝把泥抠掉,然后一点点把砖提出来。
  里面是空的。
  林香雨把手伸进去,竟然摸出一个油布包。
  林香雨没有打开那个油布包,她想应该当着母亲和丈夫的面打开它。她相信它一定是桑葚留给天奎大哥的信物。那里必定有非常宝贵的东西和信息。
  林香雨回家开开门,谢天书在门里说:我不想让你继续陷在家庭泥潭里。你解脱了。星期六让笑笑一个人回来陪母亲睡一宿。从现在起,你不能走进这个家。他说完咣的一声关上门。
  林香雨一哆嗦,潸然泪下。她晃晃摇摇地下楼,几次要摔倒。
  她回到租房处一头扑到炕上哭起来。
  
3 爹,你得老年痴呆症啦
林香雪第一次到姐姐的租房处,一看像贫民窟,就火了。进屋子一看姐姐趴在炕上眼睛都哭肿了,更火了。问什么也不说,她来找谢天书。


  谢天书也在闹心。一见林香雪一脸怒气,也没说话,拿起笔来想画画《奶奶》,也画不下去。林香雪坐在沙发上没好气地看着他。
  林香雪问:有件事问问你……
  谢天书边画边抢着说:你姐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一猜中,倒是出乎林香雪的意料。她张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谢天书说:有件事我问问你,我妈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林香雪说:什么?想了想到梨花的房间去了。梨花睡在床上,林香雪走进来,哈腰仔细地看老人的脸。梨花的脸上也是伤。林香雪疑惑地回到书房,重新坐在沙发上,蹙眉想着,摇摇头:不可能。
  谢天书说:我也认为不可能。
  林香雪说:我姐和大姨都不是这种人。
  谢天书说:对。不过,自从我母亲得了老年精神病以后,不但母亲不正常,全家都不正常了。一切都不正常了。
  林香雪说:就剩你正常了。就你想的对?一般情况下,在艺术上有才气的人,在政治和生活上往往是呆子。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这回你再猜猜是什么问题?
  谢天书说:肯定是政治和生活方面的问题,因为在这方面我是呆子,所以猜不出来。
  林香雪说:你们为什么分居?
  谢天书说:以前是为了既照顾母亲,又培养孩子,现在又增加了新的内容。
  林香雪说:有了新内容?这个新内容是什么?
  谢天书说:新内容就是我妈和你姐脸上的伤。
  林香雪说:该不是那个楚画吧?
  谢天书摔了画笔说:你放尊重点!
  林香雪笑说:哎?我还头一回见你来气。我就爱看你生气的样子。你生气的时候才有点关东汉子的气味。不过摔画笔就不如举大刀……她的手机响了,姐呀?我是在这儿。别难为他?我哪敢哪?人家正向我发脾气呢,画笔都摔了。什么?你要是肯跟我说清楚,我还能来问他吗?人家都考虑要不要你了,你还护着他,贤惠过分了吧?好了,听你的。关了手机。对谢天书说,走了。我姐不准我跟你吵。走到门口又回过身说,不送送啊?来了不说话,走了也不送,生气了也要有点风度嘛。美协主席,大学教授先生,你说是不是?说着咣地关上门走了。
  谢天书坐下来生气。他想起波留洛夫的油画《庞培的末日》,一切都要坍塌。
  电话响。谢天书拿起来说:什么?电话欠费623元4角?谢天书拿着电话发呆,623元4角?怎么这么多?
  林香雪下楼时遇见笑笑嘟嘟着嘴上楼。她甚至没有看到老姨便直接开门进去。林香雪转回跟进来。她没有脱鞋,就站在门口看着。谢天书刚放下电话,扭头见笑笑。女儿是哭泣过的样子,每个泪痕都是问号。
  谢天书先问:笑笑,你回家打长途了?怎么欠费六百多元?
  笑笑不回答,却问:爹,妈怎么脸上,身上全是伤?眼睛都哭肿了?怎么回事?
  谢天书不回答,把放在门处的一箱方便面搬进厨房。
  笑笑到奶奶屋看看说:咦?奶奶的脸上怎么也是伤?身上也是伤?爹,这是怎么回事?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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