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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流韶·天剑伦-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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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足,都在暗示她前世的纷繁因缘。
千万年前,帕帆提与湿婆的新婚之夜。
她躺在冰原之上,透过眼前飞扬的散发,她能看到后边耸峙的巍峨雪峰。
或许帕帆提并没有真的想到,这个离群索居在雪峰之中思索宇宙运行、人类哀苦的伟大智者;这曾流浪在人世间最贫苦、脏乱之处的孤独神祗,如今真的接受了她的爱情,和她一起沉沦在俗世的欢乐之中。
他是真正永恒不灭的神祗。诸天法界都在他的垂顾下运行。修情缘而不修出世。也许这只是他永恒修行中的一段。然而这对于帕帆提而言已经足够。
她也没有想到,在她的新婚之夜,这执掌性力的神,竟然给她了整整一年的狂欢。
他本是这种俗世狂欢的赐予者,千万年来,在雪峰之颠,独自看着世间的小儿女为此痴狂颠倒。终于有这么一天,他也放纵自己的肉体和所爱的女子一起沉沦。
整整一年。
所有的姿态,所有的背景她都已不记得,剩下的只是快乐,让神也为之颠倒炫目的快乐。他的温存、体贴,他的暴虐、恣肆,一切都成为快乐的源泉。
鼓声隐隐。
消失在远方的白马,似乎又受了神舞的召唤,缓缓向草原聚集。
这一次,它们的目的地不是草原的中心,而是那如落日一般浑圆的圣湖。雪白的马蹄,优雅的扬起,又轻轻落下,似乎连地上的一株小草,也不忍践踏。
天地间,只有鼓声铃响,和马童踏舞的节拍。其他的声音仿佛被无形的魔力过滤去了,万匹白马汇成巨流,无声无息的向圣湖涌去。一切仿佛都在敬畏的屏住呼吸,连大地的悠悠震颤,仿佛也是寂静的。
那些白马仿佛受了魔力的趋势,结队走向湖岸边。它们安然踏着湖边的残雪,向幽幽湖波进发,似乎那团幽蓝的影子,就是它们的归宿。
波光动荡,一匹匹白马矫健的身体从湖岸跃起,碰碎一湖清光,而后洁白的鬃毛在湖面分拂开来,宛如一朵白莲,开放的瞬间又已没入湖底。须臾,圆镜般的湖面,半池妖异的白莲不停的开谢着,宛如要生生不息,一直填满这生灵之湖一般。
坦达罗舞的节奏越来越快,鼙鼓和金铃都已嘶哑,马童手腕上的血花却越开越盛,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两团病态的嫣红,嘴角的笑意也透出一丝狂态。他疯狂的旋舞,血花宛如彩练一般,护持着他宛如空中坠露的身体。他决不会停止,要将整个生命的最后一分能量都绽放出来,在最高的一刻,辉煌的中止在舞台之上。
眼前的景色何等诡奇,宛然不似人间。然而相思只低头凝视着湖波,一动不动。似乎还没有从对帕帆提的回忆中醒来。
一道金光从遥远的地方透过,照到她的脸上。她宛如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的向金光来处看过去。
帝迦骑在檀华马上,缓缓向湖岸走来。弓弦从他白色的袖底张开一道青色的弧,弧的正中,一枚金色的箭头正对着她的咽喉。
湖波里的万朵莲花已经谢了,波心荡漾,夕阳无声,万匹张扬的奔马终于将自己埋葬在圣湖之底。
舞者突然停止了他飞旋的脚步,摔倒在舞台上。手腕上的鲜血,宛如两条小溪,在他身边默默围绕着。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声音。
唯有檀华马轻轻的蹄声,仿佛不是踏着地上的秋草,而是踏着半空的云朵。
帝迦宛如远古的神祗,白马白袍,眉宇间是对云云众生的淡淡怜悯,手中的长弓却是对诸天神魔的震慑。他向她行来。
“帕帆提,你觉悟么?”
第十五章、忘川
“出你的剑!”
她已经说到第三次,卓王孙还是没有动,她的眸子渐渐收缩:“难道我们不配做你的敌人?”
卓王孙摇了摇头。
女子突然笑了笑,道:“华音阁主,果然好大的架子。”
卓王孙淡淡道:“你知道我是谁?”
“尊贵的湿婆大神,无所不知……”女子双手放在胸前,默礼片刻,道:“几年前,先知日曜就告诉了我们,你会来这里。而且我还知道,在此之前,你从没有败过。不过——”她顿了顿,睁开双眼,对卓王孙道:“这次你一定会输。”
卓王孙微笑道:“这也是先知告诉你的?”
女子摇了摇头,道:“这是我说的。”
卓王孙笑道:“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还不出手?”
女子也一笑,轻轻把身子往旁边的金柱上一靠,舒了舒腰肢,道:“你要是急着要我出手的话,我反而不急了。”
她目光注视着卓王孙,道:“合欢杯前,迷尘香中,就连神也会沉醉,我偏偏不相信你会例外。”
卓王孙淡淡道:“香和酒里有毒?”
女子摇摇头,道:“天下奇毒虽多,但是对某些人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就算有,也难免不被事先看出来。但有一种东西不一样。”她对他嫣然一笑,道:“它随着人类一起诞生、生长,植根人的心灵深处,永远难以排遣,你越想摆脱它,就陷得越深——那就是欲望。”
“欲望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比如春药,可以勾动人的情欲。服下之后,克制的办法不是没有,但只能依仗自己本身的意志,和修为内力无关。虽然某些时候,修为高的人意志也会更强,但不是绝对的。总而言之,在这种诱惑下,人是平等的,绝顶高手和普通人并无太大的区别。因此,每一代总是有一些表面上很正义、地位也很崇高的人,经不住色欲的诱惑,败坏了一世英名。当然,这种诱惑有时不见得要借助药物,感情是一种更隐秘、更有效的毒药,也许为情而铸成大错的人比单纯迷恋美色的人更让人同情、尊重,然而实际上,情欲和性欲并没有高下之分。欲望就是欲望,错了也就是错了。”
她抬头仰望着碧蓝的穹顶,道:“这座殿堂是欲望的宫殿,每一处富丽堂皇都是一种镜子,能洞悉人所有的欲望——最基础的和最深沉的。白象身上的体香并不是一种春药,它比春药要奇妙的多。春药只能引动人的情欲,而它能引动一切欲望。你心中想要什么,它就让这种所想慢慢变得强烈,越来越重,直到让你无法思考别的事情。而你,现在最大的欲望就是安眠……你一路追踪到此,已经很累了,不是么?那为什么还不沉睡?这里有最温暖的被褥,最柔和的夜风。”她微微闭眼,似乎在轻嗅这暖腻的香味,温柔的声音似乎在引导他的睡意。
然而,卓王孙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变。
良久,女子长叹了一声,道:“你为什么要强迫自己清醒呢?清醒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卓王孙淡淡道:“我怕我睡着之后会更痛苦。”
女子嫣然道:“你不想睡,就陪我再聊聊也好。”她将目光转向屋角的酒柜:“而这十潭合欢之酒,则是一个朋友,用记忆之泉为我们酿造的。”
卓王孙道:“记忆之泉?”
女子秀眉微挑,似乎有一些伤感:“天下万物,莫不相生相刻,四道圣泉中,象泉为忘却之泉,狮泉则为记忆之泉。酿酒给我们的那个朋友曾对我们笑着说,你们不是怕把对方忘了么,喝过狮泉河酿成的酒,就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朋友已经死了,你杀了他。他要是没有死你就不会来到这里,这些都是注定了的。我们喝了这酒十年,我们之间的每一刻,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人能比我们更幸福了。但是我们还是不敢去喝象泉的水,因为我们不知道,这能记起一切的狮泉,和能忘记一切的象泉,到底哪一个的力量更大……”
她摇了摇头,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良久才道:“你也喝了这记忆之酒,是不是现在已经想起了很多事?又想沉睡,又不断的记起一些痛苦的事,这种感觉应该很奇妙吧?”她眸子中盈盈含笑,注视着他。
“这种感觉会奇妙到让人发疯,所以劝你还是睡了好。”她又叹息道:“我们在这里住了十年,之所以还没有疯,是因为我们的欲望很单纯,而且我们疯狂的顺从情欲。你不同,你的欲望太多,太复杂,还要强迫自己与之对抗……折磨自己,这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你如此聪明,何不看的透一点?”
卓王孙依旧没有动。然而他已经感到自己心意已经乱了。无数纷繁芜杂的琐事,宛如沉渣泛起般涌上心头,而心却已不堪重负。
他有生第一次感到疲惫原来是如此强大,强大到他已无法集中一点的精力,甚至连控制周身气脉的运行这种最自然的事,也变得困难无比。
“当一个人的意念已经无法凝聚的时候,他的内力、剑术都会无法运转,变成空中楼阁。想必这个道理阁主一定明白,然而自身亲历,却是头一次吧?”她的笑意越来越浓,宛如和情人低语,却哪里有半点敌对的征兆?然而她长袖微微退下,一柄绯红的弯刀已悄然握在手中。
突然,她的情人怒道:“你到底要和他说到什么时候?”
那女子皱起眉,回头看着他,道:“我在等他体内的记忆之酒发作,怎么,你等不及了?”
那男子重重冷哼一声:“从他进来,你就絮絮叨叨到现在?到底是想杀他,还是想找个人聊天?”
那女子一拂袖,弯刀赫然在掌,她冷冷笑道:“杀了他?他的武功实在你我之上,你难道不明白?我刚才本可趁他心意烦乱之时出手,却被你打断,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子道:“要出手你何必等到现在?难道是舍不得。”
那女子柳眉一挑,顿时满脸怒意:“你说什么?十几年和你朝夕相对居然怀疑我?你莫不是在这地底给闷疯了?”
那男子冷笑道:“既然你早就计划好了,现在时机也正是成熟,为什么还不动手?”
那女子转身,上前了两步又突然止住,回头道:“你那么急着想我动手?”她冷哼了几声,道:“我看你是等不及,想借他的手杀了我,然后就可以独自进入永生之河了。”
那男子也怒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女子轻笑道:“谁知道……”她声音突然转厉:“谁知道这十年你和我朝夕相对,为的是陪我,还是等待永生之河的开启!”
那男子道:“永生!是你时时刻刻不忘永生,永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女子冷笑道:“没意义?我看你是觉得和我一起永生没意义,干脆想借此机会杀了我吧?”
男子喝道:“胡言乱语!”
女子道:“这十年来你早就厌倦我了!你一次次的说,如果我们回到外边会怎样,我就知道,你早就厌倦了!”
那男子一时无语,突然咬牙道:“果然没有一种情缘能天长地久,我们也不利外!你既然觉得如此,那不如我先出手!”他的身体陡然跃起,当空划过一道凌厉的光芒,双拳向卓王孙袭来。拳风凌厉,尚未沾身,已激得他的青衫猎猎作响。
卓王孙心中烦乱,几乎是随手出掌迎击。而他全身真气,运转到了胸口之时,心神突然一散,真气也随之一滞,再也提不起来。
对方那凌厉之极的劲气已悍然攻至胸前!
卓王孙脑中纷乱如麻,宛如有千万种想法在彼此牵制、撕扯,嚣叫,一时竟无法应对。
砰然一声巨响。他护体的真气本能反弹,和那人的拳风生生撞在一起。四周的帷幔、垂花都被撕得粉碎。
卓王孙胸前一滞,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对方的劲力还在源源不断袭来,他借力往后一跃,将力道化开。这一跃足有五六丈,轻轻凌空飘下,尘埃不起,丝毫不觉狼狈。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简单的一击,虽未能让他受伤,却已让他心力交瘁。
对方武功虽然很高,而且还带着难以言传的诡异。但比起自己平生所遇对手而言,还是差了不少,只是自己体内内息明明远强于对手,却偏偏不能聚力。
他倚着身后的柱子,不再强求集中念力,而是任凭多年修习形成的本能,缓缓调整内息,然而倦意仍如潮水一般涌来,不可遏止。
那人追了几步,突然欺身而上,双拳并出。
卓王孙一皱眉,身形往旁边一闪,那人一拳击在金柱上,顿时满天金粉飞扬。那柱子质地极为坚硬,那人手掌也被震破,鲜血嘀哒而下。然而他毫不在意,又扑了上来。
卓王孙只避不攻,渐渐往后退去。大殿中浓香越来越盛,他的身法也渐渐慢了下来。那人却步步进逼,双拳虎虎生风,虽未必有多少赏心悦目的变化,却简单实用,每一招都取向要害。
卓王孙还在后退。他心中烦乱之极,实在想将此人一招立毙,而身上的真气却有无论如何也聚不起来,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因为此时,情绪越多,中毒也就越深。
突然,一道微红的光从他身后无声无息的袭来。
他心念一动,微一侧身,一柄绯红的弯刀,如一段饮涧彩虹一般从他身侧滑过,衣角顿时被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那女子持刀,微笑着看着他,道:“你还能躲多久呢?为了你,我们十年的夫妻居然失和,所以,你还是死了好,不过我一定会很轻的,轻到连死了也不会感到痛。”
话音未落,两人突然夹击出手。
刀光弯出一轮红月,又渐渐拖长、变软,飞舞不定,宛如天魔女手中的彩练,向他咽喉之处卷舞而来。而另一侧,拳风猎猎,声势真如开天辟地一般,笼罩他周身大穴。
这一刚一柔两种武功,正好配合无间,顿时威力提高了不止一倍。看来他们在地底十年,并不仅仅是沉沦于情欲。
两道力量纠缠交错,向卓王孙袭来。方要沾身,卓王孙身形突然向高处跃起,而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在空中折回,轻轻横掠开去。
卓王孙落在酒柜旁边,微微有些喘息,手心中也有了冷汗。而他身后追击之力,瞬时来不及回撤,砰的一声巨响,全数击在一坛水晶酒坛上。
那酒坛造型浑圆,能将巨力均匀分散开去,加上水晶质地极硬,一时竟然没有碎裂,而是晃了几晃,向后倒去。这一下,竟然连带反应,十坛水晶酒坛一个靠着一个,纷纷倾倒而下!
哗的一声脆响,十坛美酒如数倾出。浓香扑鼻,十股颜色不同的溪流缓缓汇合,然后汇成一股说不清色泽的巨流,向大殿中心淌去。瞬时,已经濡满了整个地毯。
殿中寂静无声,酒香和白象的体香突然浓烈了许多,沉沉扑面而来。众人心中都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突然,一声诡异的律动透空传来。
这种律动一声接着一声,开始很慢,很微弱,而后渐渐变快,变强,在空寂的大殿中听来极其刺耳。
那男子喃喃道:“什么?”他脸上掠过一丝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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