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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面爱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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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平并不是只玩曼恩所在的游戏。太鼓大人是他玩得最频繁的消遣。这样的游戏应该永远不会从他的掌机里删除。等车;坐地铁;在不感兴趣而且不会挂科的课堂上;等泡面的间隙里。他都会来一盘。
  对于曼恩来说;只要是机器开着;他就能从一片漆黑的前后台程序交接的甬道里听到声响。他会穿着随意的便装;把身体卡在后台大厅的门缝里;歪过脑袋磕在门扇边上;懒懒地听。
  他像那只没有听觉的蝴蝶犬;为了让主人在回家的那一刻就得到最热烈的欢迎。他宁愿几乎一刻不离地用头顶着主人离开的门板。曼恩和那只狗狗最相似的不过;心中单纯到强大的愿望和情感;抵过了他对外界的诱惑。
  他觉得;有泽平的;就是世界;就是一切。
  慢慢地他也分辨得出哪个声音是什么游戏;猜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时间什么情境。细致到从游戏的音乐里判断他得了多少分;又丢了多少分。他闭着眼睛静静听;不愿错过一点。
  那些夹杂在游戏音乐里;更远的地方发出的声音;来自泽平。有时是自言自语;有时是哼哼着的背景音乐;有时是气急败坏地粗口。什么都没关系;只是想要听到更多。
  曼恩自觉自己是比蝴蝶犬幸运的。因为他去过外面的世界。如果在动漫店的日子勉强算半次;那么剩下的半次;要托泽平的福气。在和程序的对话框的字幕众多的口不对心中;也有那么一两次的幸运。
  曼恩说他通过屏幕其实是可以看到和泽平一样的世界的。泽平则提议把这个名为〃外出〃节目拉上下午茶的日程。在泽平的角度看来;曼恩是程序;它所谓的〃看〃也是程序的一种。
  但他还是很尽心地给PS机充满了电;放进了背包里;带着他出门了。
  于是在名为曼恩的程序里;又多了一份被珍贵保管名为〃外面的世界〃的记忆。
  一只举着PS机对着外面;泽平手很容易累;也很容易遭受奇怪的眼光。于是他把PS机打开;放在被背包垫高的膝盖上。窗外的反光遮盖了屏幕上曼恩的脸;但他几乎可以想象到他惊奇得合不拢的嘴。
  有些享乐;在进行之时;反而沉默。
  出门前;曼恩刚好在交接上一向任务。后台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进度条是他所有噩梦的来源之一。他常常幻想自己是Bromley Marks或者星美的记录仪*里那些被悬挂着的废弃的人体。会被抛弃;然后进入无限黑暗的轮回。因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如此
  的相似——具有人形,却未被赋予人性。他觉得自己仿佛处于社会和道德成型之前的苍白期;心脏搏动却无异于草木。
  他安静地坐在下午茶室里;沉默地看着支起手肘的泽平和一小片窗外的景色。似要把那一片片漂浮的云都烙进心底;哪怕他们看起来;也就和被写在自己房间的窗外的随即数据相同;甚至;相素还差些。
  泽平走路有晃手的习惯;这导致曼恩有点晕。但他扒着屏幕的窗口;还是认出来了。他很熟悉的;这里。
  '贰'
  重逢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子的。
  是闭上眼静静去听;能听见时间沙沙流过指缝的挽留;和它们带走的喜怒哀乐微小的回响的时刻。
  回过神的时候;曼恩觉得自己正坐在一个熟悉的位置上。高度略有不同;被支撑135度角的PS机让自己的视线可以轻易看到从前从未注意过的;被吊顶上隐藏的水管浸斑驳了的天花。泽平把机器放在这里的时候;随手挽了帘子。他透过半垂下来的门帘看过去,能看到半个人影站在柜台前。他穿着和上上周一样的浅色帽衫,□是条浅色的牛仔裤,像是在窗外的阳光中被退完了色一般。旧了的裤头有些松,垮垮的挂在胯上。嗯,也可能是他从前比较胖的缘故…………但现在身材是刚刚好。
  屏幕上的小人儿歪过头,钩起了嘴角,看到了它想要看到的;他完整的背影。
  曼恩满足地把头抵在屏幕的边框上;眼角余光里是曾经摆放娃娃曼恩睡床的架子;那里空空如也;精致的;棺材一样的小盒子不知去了何处。它是唯一能证明时间流动的罪证。是所有自己欲望的起源。
  否则曼恩会惊恐以为自己不过庄周梦蝶了一场。
  就如把存档的记忆拿出来播放一样;曼恩似有预感;以至于下一幕发生的时候;他并没有太意外。那时的泽平和此刻的他一样:背对着曼恩;长腿交叉;袖口卷到手肘。虽然曼恩还是比较喜欢他穿帽衫装成好孩子;但不得不承认;他穿衬衫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泽平的注意力被一款新的RPG包装吸引走了;心不在焉地和老板搭腔〃。。。〃和在小屋子安抚自己的人;声音一样随意;柔软;神情却判若两人。
  曼恩闭了闭眼;一面庆幸自己得到了他那么不为人知的一面;一面可惜那并不是他的全部。他手中包装模糊的游戏;仿佛那即将被填满的进度条。
  曼恩觉得;那沉默的金属色;仿佛是用自己消耗殆尽的生命和照实不存在的血肉填合的。。。
  突然就那么吝惜给予了。他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不可控制地捏紧了拳头;在一屋子娃娃中;心凉如同死物。
  '叁'
  该来的还是会来。速度快得难以计量。
  曼恩对陪伴他两周的〃恋人〃鞠了躬;说出了最后一句台词〃谢谢您一直以来的陪伴。希望我们能在现实中再度相遇。再见。〃
  低头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泪花砸进了大理石黑白格纹的地面;砸出了大片细碎而晶莹的光影。他张张嘴;后悔了。那嘲讽的吐槽却终究不能再说出口。
  '真实讽刺啊。。。明明期待着在现实中相见;却说さようなら。怎么可能再相见呢。。。'不能说的只是言语;可是无论用什么方式;表达出来的〃我喜欢你〃。在泽平看来;都不过是程序吧。
  所以;结束啦;结束原来不是电视上说的痛彻心扉;不是少女大颗大颗的泪珠。 而是仿佛钝锈不堪的大般若长光在心口来回切割;已老钝的刀仿佛一折就曲;可实质却是每一下残缺的刃都生生将心口细嫩的肌腱划得淋漓。
  那样显著的;被不公对待的感觉又浮上心头。寻找出路的愿望那么急切;从今往后那漆黑的屏幕都再不会亮起;空旷的黑暗中无论传来什么游戏的音画都不会是期盼的尽头。让被抛弃的人难过地紧捂心口;仿佛稍一不留意;就有什么不好的心绪偷溜出去。接下来几天;曼恩都陷在泥沼一样极度绝望的无措里;自己窝在黑黑的角落。泽平的声音在也勾补起他任何一点希望。四周原先美好的一切;都是墙。他们被程序刷新;只有曼恩死死守在存档中不愿意离去。笼中鸟原来不可怕;可怕的不过是某一天发现身体根本忘记飞过的痕迹。
  (*Bromley Marks:电影《黎明时分》里血族养殖人类虚构的国家企业。
  《星美451的记录仪》:大卫米切尔小说《云图》中的第四篇章。                    
  

☆、Act。8水晶鞋与入场券

  Act。8水晶鞋与入场券
  '如何为了得到灵魂承受光的那一面;我想以你也已经体会到那黑暗的一面了。
  恐惧 妒忌 愤怒 渴望歧视。。。
  即使背负这些;你也仍想追逐吗'
  '壹'
  往后重新;我才能够理解瑟西话语里的无奈。那时的我太过仓促而胆小。
  我的未来和过去;在我生命的两端隐隐藏匿紧贴黑暗。可这黑暗之处却从未带给我半点亲近感;我曾问过自己;是不是对泽平过分的亲近;让我对其他的所有的存在都那么有意识地疏离。
  可人类的本质却如同附耳的恶魔;告诉我;疏离是本质;而亲近;那是妄念。我怀揣着我的妄念与心跳。又一次踩在这被打扮得如同废弃童话世界的地方。
  〃你频繁地回来;我就当你是不再那么排斥这个充满妄念的地方了。你。。。!〃大头的娃娃在我看来仿佛已经是和我不同种类的生物。当然;我知道这只是拥有之后;所谓优越感在作祟。爱丽丝一向和我意见不合;可我并不讨厌她。某种程度上和瑟西相近;它们并不着急着摆脱娃娃的躯壳;也不是那么地渴望被爱。
  她换了个复古的发型;卷成长统得红发垂在肩上;细碎的干花插在发间。她惊诧得绕着我旋转了一周,我仿佛能嗅到她发蜡的浓烈熏香。
  爱丽丝捂着嘴;几乎不敢相信;她颤抖着不知所措。语气近乎指责〃你。。。你这不是造孽么! 〃这个表情在她的大脑袋上被无限放大;我明白她的惊讶;侧过头;还是挂在原处的巨大的雕花镜子里一如既往。上面只映出我一人的身影——没有灵魂的物体;镜子是无法照耀的——可那从游戏里带出来的身躯从侧面看来近乎平面。我干涩地笑笑;连我自己都听得出笑声中的不以为意〃这姑且也算一种躯壳;何必不满。〃
  我学着舞会上自封的绅士们;为爱丽丝做了个她从未看到过的流畅的;邀请的姿势。随即牵住她覆盖下来的小手〃有得必有失。〃爱丽丝满脸难以置信;还发着愣;任由我牵引了一阵;终于在舞池的边缘停了下来。她声音有些颤抖;失控的情绪让她面部有些扭曲;她压低声音说〃曼恩。你不必作贱自己。从我来到这里不到必然我根本不想回到我原来的身体里去。那就是个牢笼。我期待着它的残破和毁灭;之后我将迎来自由和重生。〃
  我任由她说到激动处就甩开自己的手;力道虽轻我却不曾挽留;我问她〃重生在这里这里有什么〃我在心里懂得她和那些在阴影处看着我的玻璃球眼珠一样;在嘲笑我;做了笔那么不划算的交易。仿佛我再出现在这里;被抛弃就已成定局。我强迫自己不能因为拥有了独立意识便可以纵
  容自己轻视任何〃别人〃;只得仍然目不转睛看着爱丽丝。
  她盯着我已经可以灵活对光线作出反应的双眼;才说〃有酒。有男人。也有歌和舞蹈。〃她的表情在说:这有什么不好我越过她步入舞池。我能够自由地旋转;我能感受到晕眩;可我却不开心。
  周围的目光里剥离了好奇只有疏离。这不是我想要结果。原先如设想中的;孔雀抖开华丽如同幻境的屏障的局面并未出现。心里有声音安抚地在说;没关系没关系怀疑也是人的本性之一。毕竟曼恩你只是少数愿意舍去树脂的躯壳;追求精神上无限自由的。。。。
  我站在熙攘的舞池里;习惯性地捏紧了拳头。原先在一瞬动摇了的心神;被掌心传来的疼痛收敛。那痛便是我此次来的愿望;或者说;奢望。
  '贰'
  一道色彩斑斓的水带着流溢的香气;随着瑟西指尖的指引;道;从我前面的空间哗哗流过;空气中没有任何轨道;它们却准确地转了个弯;流进了我面前的琉璃高脚杯。我沉默望着面前琉璃杯。这场景似曾相识;或者说;完全就是从另外一个空间原封不动地照搬过来的。
  我用手指敲敲桌面;想要改变一下剧情的走向。可脑中却浑浑噩噩;仿佛着魇一般;只浮现出关于命和运气的悖论;至于想要说什么;却全然没有头绪。
  面前的高脚杯发出液体规律回荡的轻微声响;因为里面突然多出来了一汪摇曳的水分;而投映在纯白桌布上的光斑。也开始化作从蜡烛上逃出来的光的精灵;细小的生命在桌子上翩翩跳着有规律的舞蹈。
  〃曼恩。。。〃
  我听到那仿佛叹息一般的开场白;叹口气。知道;是轮回开始了。
  瑟西她在长桌的另一头,展开苍白的双手对我做出欢迎的姿态。〃欢迎回来;我的小羊。来说说;你仍然会回来。。。。是为了什么样的愿望〃
  我抬头看她;她依旧自说自话仿佛程序;熟络地走着她规定的形式;压根没在等待我任何的回答。先前和爱丽丝的争执;让我始终面色不善;瑟西挑起眉毛看我。说〃还在生爱丽丝的气〃
  她说;这里的每个娃娃都有自己的过去;在瑟西讲述的过程中,我能看到那些属于她的记忆在眼前幻灯片一样地闪过。漫长的橱柜里的黑暗;丢掉的眼珠的空洞眼眶;大雪的夜晚。那是个很老套的洋娃娃被抛弃的故事。
  我心中莫名的不爽渐渐平息下来;也许是瑟西故事里有漫天的大雪降下来的缘故。原先爱丽丝式理论中的许多不可理喻;似乎都能够理解少许了。
  看到我皱着眉怔怔地思索;瑟西仿佛完全明白我脑海中所想。道:〃我知道你的执著;我也从不会阻拦任何人。只有一个
  问题;需要你认真地回答。
  拥有灵魂的感觉如何〃
  生命拥有体积;拥有层面。所以必然有了光和影。中立对于人类的心来说;不过是善恶的界定罢了。
  如何;情绪变成了难以控制的东西;你开始会做噩梦;会对未来有胡思乱想;会为了结果违背所谓的本心;如何
  为了得到灵魂承受光的那一面;我想以你已经体会到了。
  恐惧 妒忌 愤怒 渴望歧视。。。
  即使背负这些;你也仍想追逐他吗
  瑟西双手交握放在下颌;我从她的没有眼神的眼中读出了她未出口的那句话。
  〃如何你还有机会选择。〃
  有那么一瞬;我觉得自己和俄狄浦斯拥有相同的命运。所恋慕是自己的出处;宁愿违背德理也止不住脚步;所仇视是原则;大口吞咽着它带给我的恶果;在体内转化成又复成就他的因。我说〃在回归坟墓之前;没有断言能说明幸福。 〃
  瑟西笑了。准确的说是;我觉得她笑了。她爽快地说;好;那么作为你坚定的礼品;〃达成你愿望的药水;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喝掉它。回去安静地等待礼物的降临吧~〃说着她抬手在右耳侧击掌;那杯中静止的液体瞬间变成一种仿佛流质金属的珠灰蓝。
  '三'
  叫醒我的;是久违的任务信息。
  睁眼的那一瞬恍惚;让我直接掠过了昨晚酸涩的药水;和这几日近乎绝望的空虚的煎熬。错觉自己;回到了那段有他陪伴的充实的日子。
  站在已经熟悉的场景了;等着黑暗里四面八方的门扇依次打开;然后那些和自己一样打扮得男孩子走了出来;它们动作僵硬仿佛失去了细节那样不自然;我安静站着;对他们的动作几乎熟络得可以模仿。
  灵魂永远没有固定的状态;稳定的膨胀;说明了成长。
  通常情况下;人类的躯壳只会用掉整个生命进程四分之一左右的时间;就能完成生长。随后即是漫长的衰老。可灵魂和其中的意识;却终其一生都在增长。
  我站在巨大的屏幕前;看着那张自己深深眷恋着;却依旧没办法触碰的脸孔。心里的悸动却不再乱窜仿若失控;而是缓缓流淌。我似乎是已经拥有了太多心境地起伏;在付出和得到之间权衡了太多;再相遇;这样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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