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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胆丹心-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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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瞻知道他习性如此,便再问也未必肯说,但深信既有安排,真也无须顾虑,所以也不再问,又过了将近一月,果然消息传来,独臂大师已在东山太阳庵坐化,并留有遗言,自承乃系前明思宗长公主,嘱将骨塔面北而建,以示不忘君父,火化之日,当地山民,并请由太湖厅,护法拈香,恰好周浔了因大师尚未成行,雍王闻讯,又向二人道:“此人既死,二位便可专对那鱼家父女,这却省事不少,也免得为难了。”

周浔立即摇头道:“王爷千万不可轻信流言,怎么偏偏我们要拿她,恰好她便死了,这话却未必靠得住咧。”

雍王大笑道:“我也未尝不是这个想法,但这话却是从十四阿哥那里传出来的,便宫中消息也是如此,这便不会假咧。”

周浔又道:“便是十四王爷府中传出来的消息,也不可靠,王爷还须仔细才是。”

雍王大笑道:“我也是一个决不轻信谣言的人,但此讯不特出诸曹寅那老奴才的密报,江南提督并曾亲传太湖厅李家鼎当面询问过,据称确见那独臂老尼端坐禅床化去之状,并曾亲见入龛下火,收起若干舍利入塔,这岂是可以假的。”

周浔又哈哈大笑道:“老朽直言,王爷勿罪,那死的老尼,难道不会是替身么?如依鄙见,也许圣虑所在,已经有人泄了出去,那老尼故布疑阵亦未可知。”

雍王摇头道:“这却不然,那太湖厅李家鼎原曾见过那老尼数次,并没想到她是谁,但自有人在江南密奏说那老尼便是前明长公主之后,江南总督便密饬该厅严加查访是否属实,那李家鼎奉命,又以拈香之名,看过两次,是否替身,岂有看不出来之理。”周浔方才点头不语,又过几天恰好白泰官又赶回北京,诸侠暗中一问情形,才知道,独臂大师为使人深信不疑,竟用内视起龟息之法,不饮不食,呼息全停,端坐庵中,达二日之久,直等风声全传了出去,当众入龛圆寂,又停庵中一日,到得夜深无人方才出来,藏向地道,另外换上一付骨殖,下火焚化时又由舒三喜弄了个手段,将事前做好七八粒假舍利当众捡了出来,直夸老师父道德清高不已,这才骗得各方相信,那附近山民渔父更传出若干灵异之迹,遗书被地方人士在庵祖堂勒石当作古迹,原书却被太湖厅索去,呈送江南总督做了证物,江南总督又进呈御览,在这种种布置之下算是连康熙皇帝也被骗信了,才把这段心思略放,那曹寅自割发示儆之后,也不敢再贪功生事,反暗中设法使主子深信不疑,以免自己再生祸端,程子云更在十四王府,从旁设法,说服了允题,把事情缓了下来,所以天大一场风波,渐趋风平浪静,只康熙皇帝却将鱼老行刺的事,仍旧暗中严旨饬令各方务须将正从各犯拿获正法,但鱼老已深藏山腹养伤,却到哪里拿去,因此,一见雍王密折奏闻,周浔等可以限期拿获,立刻准如所请,给了半年限,并慰勉有加,雍王接旨之后,这才又对周浔了因二人言明,并嘱务在限内破案,将鱼家父女拿获,二人均一口答应,即便辞行出都,只云霄父子却深恐二人一去不回,虽在雍王面前,暗加阻止,却不料雍王转大笑道:“我岂不知他二人未必便真肯将那鱼家父女擒来,但此中自有妙用,却非贤乔梓之所能知咧。”

云霄自不便再说,云中燕又背着父亲再问,雍王方道:“此辈本来野性难驯,自无法使之完全就范,如果强留,又无人能制,一旦激变,更难免祸生肘腋,他既答应下来,便不妨一试,如果这二人真的肯去访拿鱼家父女,固然不难成擒,即使他们阳奉阴违,这风声传了出去,便那鱼家父女,不至向他们寻仇,他二人也从此为一般自命遗老顽民的人所不齿,我们把他羁縻着也未必有益,我所以如此做法实有深意,却并非便信之不疑咧。”

云中燕这才明白,却不知雍王真正用意连他也还瞒着这且不提。

在另一方面,羹尧入蜀之后,那学政衙门虽在省垣,却须向境内各地观风衡文部署稍定,正拟临按各地,借此观察山河险要,联络川中豪杰,先将那血滴子布置下去,在签押房独坐深思,忽见马天雄匆匆走进,深锁着双眉道:“小弟自相随年兄以来,实无日不以老父为念,所以一经来此,便向各有关衙门打听,据悉,他老人家不在打箭炉便在甘孜,小弟得知之后,一则以喜,一则以惧,特来禀明,前往二地一探,多则三月,无论有无确讯,均当回来再做商量,还望年兄容我一行,以安厥心。”

说罢,忍不住一双虎目泛出泪水来,羹尧忙道:“马兄纯孝,弟所深知,既有消息,自当一行,老伯大人如在这两地,小弟必当设法,稍遂吾兄之愿,焉有不允之理,不过这两个地方,均属汉番杂处,这一路上也不易走,两位罗贤弟,既系川中知名之士,对于这条路或较明了,不妨请来一谈,大家再为斟酌。”

天雄忙又躬身道:“年兄如此关切,小弟自是感激,那罗家兄弟,我已问过,并抄有详细路引,和各地特异风俗禁忌,得此已不难前往,就再问也是枉然,小弟思亲心切,既已得讯,万不忍再行延缓,还请不必顾虑,容我即日启程才好。”

羹尧见他满脸惨痛之色,便不再相强,只命人取了三百两银子来道:“既如此说,马兄不妨立即动身,这些许银子暂充盘费,还望早去早回,如和老伯大人遇上,请兄代为请安,容再设法,先行迎至此间,徐图赦罪之策,否则,他老人家既然落在这川边一带也不难寻觅,马兄自己还须保重。”

天雄也不推辞,接过银子,便去结束,准备牲口上马,等他走后,羹尧到底放心不下,忙又请来二罗一问,那罗轸不禁失声道:“马兄当真已经走了吗?此事他倒确实和我商量过,但那甘孜已到本省边境,不但汉番杂处,而且风俗各异,语言不同,便有遣戍流人,一时也难寻着,何况青海诸番,形同化外,他又不善番语,这却不妥咧。”

羹尧连忙命人追赶,但天雄已经去远,再也追不上,只得托二罗通知两地江湖朋友随时照料,一面又设法行文各地方官和土司衙门相助,官私双方进行以免意外,但心中始终悬念,当晚回到上房之后,恰好中凤和小香二人对弈,谢五娘在一旁观局,一见他进来,连忙推过揪枰全站了起来,中凤首先笑道:“大人今天脸色为何这等沉重,是有什么心事吗?”

接着又笑道:“体制不可不重,如今我们该叫大人咧!”

孙三奶奶一面送上茶来,一面也一眨母狗眼笑道:“姑奶奶,这不用你吩咐,俺一到这里便早改了口,叫姑老爷大人咧!”

接着又道:“大人的心事俺知道,八成是出了冤枉大案啦,你不见那戏文上但凡出了冤枉事,当大人的,全得私访伸冤吗?”

中凤连忙笑喝道:“你又没规矩咧,大人的事,用得着你管吗?何况他管的是生考取士的事,怎么会扯到这个上去咧。”

孙三奶奶碰了一个钉子,放下茶碗,把舌头一伸,便退了出去。

小香不由抿嘴一笑,正待和谢五娘一同告辞出去,羹尧呷了一口茶笑道:“师姐怎也未能免俗起来,不过我今天的确心中有事倒是真的。”

说着,便将天雄寻父的事一说,小香不由道了一声:“可惜。”接着又道:“这位马爷倒真是一位孝子,只可惜我是一个女人,不便同行,否则我倒愿意和他一同上路,也回到我那老家去看上一看,略展先母之墓,也稍尽人子之责。”

说罢不由黯然,羹尧忙道:“马姐放心,小弟在此,至少也得住上三年,但有机缘,终必使你如愿便了。”

接着又将天雄急于成行,二罗劝阻未能的话说了。中凤点头道:“这也难怪,他本是一个天性纯孝的人,既已略知消息,焉有不急之理,不过川边一带,汉番杂处,也委实可虑,你至少也该着人陪同前往才是,否则这条路却真不易通行咧。”

马小香却双娥微耸道:“我说一句,你两位可别恼,这条路险峨崎岖则有之,却不在汉番杂处,就我所知,这一带虽多生苗、藏人和回民,还有番人,种族虽然不同,也许他们生性不免犷悍,为人倒大都朴质淳厚,其实难处的,却是往来其间的汉族莠民,和背了风火,逃窜入山的大盗,这些人士都是亡命之徒。一面假汉人权势以欺骗愚弄番人,一面又挟番人自重,以抗官府,甚至串通不肖官吏,无恶不作,坏就全坏在这些人身上。”

羹尧微笑道:“我不想马姐竟如此熟悉边情,据我所知正相同,他日如果边陲有事,倒不可不求教了。”

小香玉颊微红道:“我虽出身回族,自幼离乡,哪里会知道得这等详细,这全是我那姑父平日对我说,你要求教,还该求他去才对。”

接着又道:“据我所知,从这里向打箭炉一带去,一路上就有好几个这等人物,二爷虽然不管军民,但对这些人还须留意才好。”

中凤笑道:“你既知道,何妨且说出来大家听听,一旦有事也好做个准备,只可惜那位马爷走得太快,要不然,如果告诉他一声,不也可以沿途打听,多个趋避吗?”

小香忙又笑道:“其实我也不过听姑丈说过,语焉不详,只略知姓名而已,据他老人家说,这其间,最凶悍的是甘孜的霍如松,最狡诈的打箭炉的刘长林,其声势之盛,便各地土司也不过如此,其余较差的便难尽举了。”

谢五娘不禁点头道:“前在黄草坡,我也曾听丁家夫妇说过,这一带藏有不少江湖人物,这刘长林本系一个不第秀才,也练有一身好功夫,又略通医理,最初只在雅安一带行医卖药,后来仗着交游广阔对番民又肯略施小惠,才渐渐出了名,偏又从番民手中得来一批金沙,他一有了钱,又仗着钱,交接官府,勾结各地酋长土司,才越发显赫起来,也慢慢养成骄横不法,据说他除在川边大侠方天觉手下丢过一次大人,以致相互成仇而外,官民汉番,几乎无人敢惹,那你便可想见了。”

羹尧忙道:“这方老前辈,原也师门至友,和马老前辈镇山、罗老前辈天生,有川中三友之称,我全非设法一一拜见不可。”

谢五娘笑道:“那马罗二位全有家有业,你要见他们毫不为难,只要肯降贵纡尊登门求见便行,那位方大侠,却和这二位不同,他已遁入玄门,算是一位游方道士,行踪固无一定,又是一位名在海捕的人物,你却到哪里寻他去?”

中凤不由一怔道:“这位方老前辈昔年也是太行山朱公座上宾客,据家严说,他老人家外号玉面专诸,一时曾有璧人之目,怎的暮年也竟戴上黄冠做了游方道士咧?”

五娘又笑道:“人生本来彩云易谢,华年不再,红颜皓首只一转瞬,你当你这一副花容月貌能有多时吗?”

接着又道:“此君昔从永历帝南征,曾经夜入吴三桂大营,行刺未果,他原就是雅安人,永历帝殉国,他回到故乡,又联络忠义之士,仿照江湖开山立柜之法,在各地先后成了一百多处义社,外面练拳御盗,实际却以反清复明为号召,不想急功太甚,又品流不齐,被人把他卖了,弄得身在海捕,出头露面不得,他一怒之下,一面清理门户,将那卖他的人士给宰了,不稳的人也清了出去,所有社友全隐藏起来,这一来,声势虽然大减,却遮掩了官中耳目,但对他本人却追捕更急,所以逼得他也走上了丁老道那条路,出家当了道士,你是清廷学政要想见他,怎会容易?”

说着,不由感慨系之道:“人心思汉,天不祚明,我们这些人也全老了,这以后匡复大任,便全在你们少年一辈身上了。”

小香忙道:“你老人家怎么忽然又发起这些感慨来,须知虽曰天命实关人事,万里山河,一旦光复,本非易事,全仗大家不堕此志才行,我之所以要从你老人家学艺,便是为了先把我们那上下北塔庄光复过来,这点小事尚属不易,何况九州之大,老少无关宏旨,此志却不可颓丧咧。”

五娘不由扶着她的肩胛笑道:“你这话也有理,算师父我又说错了,天不早咧,我们也该先回去睡觉才是。”

说着便告辞一同回房,第二天羹尧又派出人去追天雄回来,但终没追上,接着不多时,便须赴各地观风,除携了二罗、周再兴、费虎和幕客邹鲁等人,分临各府表面衡文试士而外,每到一处,暗中必托二罗先容,微服拜访遗老逸民,观察山川险要,这天来到灌县,出题试士之后,那公馆设在城南一家显宦别墅之中,颇极庭园花木之胜,又值秋高气爽,当地县官张筵款待之后,又看了一会书,已是二鼓之后,不禁略有倦意,正待解衣就寝,猛听那院落之中有人大喝道:“什么人,竟敢夜入行辕,你打算干什么,还不与我快些滚了下来。”

羹尧那口宝剑,原是时刻不离,闻声立即掣剑在手,一口将灯吹灭,走出上房,向院落外面而来,只见明月在天,万籁俱寂,只邹鲁一人正在院落当中站着,忙道:“邹兄曾有所见吗?贼人现在何处咧?”

邹鲁笑道:“大人受惊了,晚生适因陪侍赴席,多吃了一杯,起来小泄,好像看见这上房屋上,似乎来了一个贼人,所以冒叫了一下,但转眼不知去向,也许我一时眼花亦未可知,倒惊动大人了。”

羹尧见他脸上毫无惊慌之色,对答之间颇极从容,身上又衣冠齐楚,并不像个睡起初醒的模样,不由暗中诧异,但因他系自己好友胡期恒所荐,文章书翰极好,不便追问,只有笑道:“这一天月色之下焉有眼花之理,邹兄一路同来,当知一般江湖宵小对年某结怨已久,也许就是此辈又前来骚扰亦未可知,如再有所见,却不必惊慌,只说一声,小弟便知所备了。”

说着又笑道:“邹兄但请就寝,即使贼人再来也属无妨,小弟固然略解技击,却不至便为所伤,便随行各人也颇有健者,你不见侯威和秦岭群贼吗?他不来便罢,只一来,那便无异自投罗网咧。”

正说着,倏听房上一阵冷笑道:“姓年的,你别吹着玩,你那随行各人,连你那小老婆算上,除谢老婆子也许还有两下,其余各人,我还没放在眼睛里,不信你且试试看。”

说着,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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