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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符-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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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谷唳魂的表情不但是严肃,更在严肃中流露着极度虔诚谨敬的神色,非只他的模样如此,端木子厚亦是相同的反应。

观颜察色之下,玄三冬不由倏然一凛,这间卧室,莫不成就是“大虎头会”的老当家端木尚英的寝居?

谷唳魂蹑着手脚来到床前,先将两边的帐幔掀起钩住,在房中微弱的光线映照下,一位须眉皆白,衰弱惟悴的老人正倚枕而卧,老人的形容非常削瘦,脸上皱纹深刻摺叠,皮肤松弛下垂,完全是一副油枯灯尽的写照,不寻常的却是他那一双眼角斜升的凤目,光芒灼亮,炯炯有神,锐利如两柄足透人心的利剑,现在,这双棱棱有威的眼睛就凝注在谷唳魂的面庞上,毫不稍瞬!轻轻缓缓的,谷唳魂在床前踏垫跪下,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隐的激动与伤感:“老爷子,我回来了,老爷子的交待都已办妥,大少主与癫痴师父也一同赶回来听候老爷子差遣,共维大局床上的端木尚英眨眨眼睛,向下身看了看,谷唳魂立刻会意,起来将床头的棉枕垫高,扶着老当家斜靠枕上,然后,垂手站到一边。

癫痴和尚趋前两步,双手合十,真情流露:“阿弥陀佛,老友别来竟是历经劫难,上天慈悲,对老友却何其不仁?”

在癫痴和尚的沉缓低语中,端木子厚扑前跪倒,泪流满面,咽泣着颤声低嚎:“爹,爹爹啊……”

端木尚英的视线又瞥向谷唳魂,显然含有询问之意,谷唳魂躬身道:“‘火云符令’已在‘妙香山’呈交大少主。”

目光望在癫痴和尚脸上,端木尚英十分艰难的翁动着口唇,像在和自己僵木的声带挣扎:“老癫……老癫……”

癫痴和尚赶快趋前,强扮笑颜:“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用多说,一切全有谷唳魂和我帮着张罗!”

端木尚英起了一阵痰咳,谷唳魂迅速为老当家背后胸前一阵搓揉,癫痴和尚皱着眉道:“唳魂,你们当家的说话如此艰困,已有多少日子了?”

谷唤魂一边将端木尚英的姿势调整得更舒服些,边神情阴暗的道:“是最近大半年来的事,在我离开堂口的时候,老爷子还能勉强用简单的句子表达心意,不想经过这段辰光,竟是每下愈况……”

癫痴和尚轻叹一声,俯下身道:“老友,眼看着一场江山之争即要爆发,你有什么话待告诉我?”

端木尚英双目倏睁,努力牵扯唇角,把一张干黄的脸孔涨得透了紫赤:“遵……遵传统……整……整纲纪……”

癫痴和尚肃穆的道:“你的意思,是要子厚接位,并惩处那些心怀二志,兴风作浪的人?”

端木尚英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缓慢又沉重的点了两下头。

略一迟疑,癫痴和尚接着道:“对于你那位二夫人与端木子刚,却待如何发落?”

憔悴的老脸上掠过一抹悲凉及痛苦交融的神色,端木尚英的视线却望向肃立一侧的谷唳魂,癫痴和尚心中一动,试探着问:“你是说,一切由唳魂代你裁夺?”

端木尚英闭闭眼睛又睁开,表示不错,谷唳魂连忙形容惶恐的道:“老爷子,我不能僭越——”

目光中宛似爆出一溜火焰,端木尚英怒瞪着谷唳魂,谷唳魂心头一凛,只好默然退回;癫痴和尚接着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当然依照你的意思去做,这里我要补充一点我的看法,老友,你的见解绝对正确,维道统、正纲纪,就应该这么办!”

端木尚英的表情中展现着慰藉,他逐一注视着床前的几张脸孔,脖颈间突出的喉结急速颤动:

“你……你们……保……保重……”

癫痴和尚和悦的笑道:“老友,且请宽心养歇,静候佳音,我们必将全力以赴,尽扫妖氛,还你清平世界、明朗乾坤。”

于是,端木尚英枯槁的面孔上浮起一丝苦涩的笑颜,疲倦的合上两眼,谷唳魂与端木子厚双双上前,轻轻把枕头摆平,使端木尚英舒适的仰躺下来。



 第89页

八十九

静立在房间一角的席双慧和玄三冬,这时才敢稍稍吁一口气,颇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癫痴和尚向谷唳魂点点头,低声道:“唳魂,可以开始了。”

谷唳魂道:“我们从前面侧门出去,在正式动手之前,我还有些话要向‘飞龙队’交待。”

癫痴和尚示意谷唳魂先行,谷唳魂昂首阔步,推开卧室房门跨到外间,外间布置成小花厅的格局,一名黑衣黑靴的彪形大汉正笔直站在小花厅的门边,谷唳魂这一跨出,尤其身后头尚跟着另一串人,不由把那黑衣大汉吓了一跳,他在俄顷的惊愕之后,也同时看清楚了各人的面目,那种迷惘诧异的神态,就更像大白天里遇到鬼了:“首座,这不是谷首座么?你你你……你却是如何进来的?”

谷唳魂瞄一眼对方绣缕于胸前的那条猩赤飞龙图案,淡淡的道:“久不相见了,尤大钊,你先别管我是怎么进来的,你们头儿在何处?”

那叫尤大钊的“飞龙十将”之一,赶忙又向癫痴和尚与端木子厚见过礼,才惴惴不安的道:“林头儿到膳堂吃饭去了,外面大厅正由施青松和胡海轮值,首座可吩咐他们两个去叫唤林头儿……首座,你们,呃,可是打后院窗户翻进来的?”

谷唳魂摇头道:“不是,后院墙高三丈,且绕竖得有铁钩刺丝,加上你们‘飞龙十将’不分日夜的派人巡守,又如何得以轻易进人?”

尤大钊搔着头道:“原是不错,近几日来更添加了两条凶猛无比的豹犬帮着守卫,但……

首座,你们一大票人马草木不惊的都进来了,却也是事实啊!“

谷唳魂沉着脸道:“我知道你们职责攸关,不过我的困难与立场你们也十分清楚,非常时期只有用非常手段行事,顾不得那般周全了;老爷子已有谕令下来,尤大钊,你马上去传林蔚进见,我在前面大厅等他!”

尤大钊犹豫着道:“可是,首座……你也晓得我们‘飞龙队’是老爷子的贴身近卫,责任全在于维护老爷子安全,其他的事,我们恐怕不方便插手……”

哼了哼,谷唳魂的腔调冷了:“我并没有叫‘飞龙队’去跟着卖命,我只是令你去传唤你们头儿,我有话要交代,尤大钊莫非我还指挥不动你、抑或你就能以代表你们头儿林蔚?”

癫痴和尚两眼瞪起,低喝一声:“还不快去?”

尤大钊不敢再多说什么,赶忙把通往大厅的沉厚栗木门打开,门边上,另两条黑衣汉子早就满脸狐疑的守在那里了,尤大钊凑到他两个伙计身旁,压着嗓门咕哝了一阵,其中一个微微点头,如飞而去。

另一个黑衣汉子似是有些不大甘服的直望着谷唳魂,既不过来行礼,甚至连招呼都不打,颇透着几分敌意,端本子厚不禁有气,他一向不善虚饰,心火上升,便已形于颜色!

谷唳魂当然看得出端木子厚的不快!他抛了个眼色,轻轻的道:“大少主且请息怒,不必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强敌当前,存亡之秋,先办正事要紧,等江山底定,有的是时间整顿教训!”

咬咬牙,端木子厚恨声道:“简直目中无人到了极处,嚣狂至此,岂可轻饶?”

谷唳魂平静的道:“至少他们对老爷子还算忠心耿耿,大少主,待我们全军出动之际,老爷子安危堪虑,尚有赖‘飞龙队’的人马出力效命,减我后顾之忧!”

癫痴和尚颔首道:“唳魂的话不错,子厚不可造次!”

大厅门外人影连闪,先前出去传话的那个黑衣人已经转回,后面还跟着另一个宽脸膛大块头的魁伟汉子,这汉子抢上两步,冲着谷唳魂、癫痴和尚、端木子厚三人唱名行礼,倒底是身份不同,举止也比较周全。

谷唳魂缓缓的道:“林蔚,外面的情况如何?”

这宽脸膛的大汉,正是“飞龙队”十将中的为首者:“人熊”林蔚,他也不再虚套,直来直去的道:“回禀首座,二当家他们早已严阵以待,布置就绪,只等着一决雌雄了!”

谷唳魂毫无表情的道:“我旗下的人马可已在严渡回来之前撤出?”

林蔚道:“不但‘黑旗堂’的弟兄已经撤走,连‘蓝旗堂’的人马也在玄堂主率领之下不知去向,首座,想都是首座预先做的安排?”

谷唳魂道:“不错,严渡一朝折返,即表示他们阴谋不曾得逞,回过头来准备孤注一掷,我岂可任由他们将我方实力逐一吞噬、各个击破!”

林蔚搓了搓手,哈下腰道:“首座,我们‘飞龙队’的立场,相信首座必能了解,老爷子的安危,乃是我们的重心所系,这次内哄,除了维护老爷子的责任,恐怕我们无力顾及其他——”

谷唳魂冷冷的道:“把你请来,就是要告诉你这句话,林蔚,老爷子的安全,便重托‘飞龙队’各位了!”

干笑一声,林蔚忙道:“原是份内之事,敢不尽心尽力?”

谷唳魂转向癫痴和尚及端木子厚,神情凝重:“时辰到了,师父,大少主,请。”

一行人出了大厅,穿越广阔的前院,在林蔚亲送下经过那道高大坚实的围墙自侧门跨出,侧门亦是铁铸的,在他们身后铿然闭拢,似乎便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了。



 第90页

九十

端木子厚停步回头,有些伤感的道:“第一次,我觉得爹的‘虎庐’距着我竟这么遥远又陌生……”

谷唳魂苦涩的一笑:“如果大事不成;大少主,你就会越发有这种感触了。”

癫痴和尚大声道:“不要说这些丧气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大家豁力而上,至不济也要同那些叛逆贼子玉石俱焚,想捡便宜、挑现成,我老和尚头一个就不答应!”

憋了老半天的玄三冬立时接腔:“大师父说得是,人要全黑了心肝去伤天害理,假若尚能兜转玩妥,世间也就没有公义黑白可讲了,老天有眼,必将报应不爽!”

忽然,席双慧暗里扯了谷唳魂一把,目光流转,神色戒备:“附近有人——”

癫痴和尚呵呵笑道:“不错,而且人数不少,这样正好,该来的原该早来。”

夜暗中,像迅速吐放的花蕊,一朵朵赤红的焰苗从四周纷纷闪亮,有灯笼、有火把、也有粗大的牛脂蜡烛,于是,原来的昏暗朦胧已被逐走,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通明,恍若白昼般的通明,成排成队的汉子们,完全是一色一式的黑衣黑巾黑靴——“大虎头会”的制式穿着,而且已经布妥了阵形,四四方方的阵形,单只留着面向‘虎庐’的一个缺口。

站在方阵中央的,有那容貌清奇飘逸、颔蓄三绺青须的“大虎头会”二当家“剑胆”任雪樵,有那身着灰素衣裙、面如满月、丰腴白皙而气度雍容的端木尚英继室李湘云,也有那生像英俊峥嵘、形态高傲不群的端木子刚,当然,更缺不了严渡。

谷唳魂视线流转,低沉的道:“师父,情况还不算太坏。”

癫痴和尚的面孔,在一片青赤光焰的照耀下狞猛如狮,他镇定的道:“你看出了什么端倪?”

谷唳魂轻声道:“他们排出来的阵势只有两旗人马,除了严渡自己的‘紫旗堂’之外,仅得罗向敢的‘黄旗堂’兄弟,由此可见,翁悦三的‘白旗堂’及花昭的‘青旗堂’仍在观望之中,还不敢公然响应谋反,这对我们大有裨益,至少减去了部份压力!”

癫痴和尚颇为兴奋的道:“好极了,如今算起来应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你不是也有两旗人马在手么?”

点点头,谷唳魂道:“且看刑堂的动态如何,万一他们站在任雪樵和二少主那边,我们的处境就会十分艰苦了!”

双目瞪起,精芒如电闪射中,癫痴和尚重重的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风既起,我们还管它吹的是什么风向?”

这时,端木子厚在低促的道:“谷首座,任雪樵向这边走过来了,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无论什么场面,在开场之前,大部有段开场白,谷唳魂知道任雪樵也不会例外,问题在于这个场子一旦扯开,他委实不晓得还有什么言语能以济事?

任雪樵潇潇洒洒的走近,又潇潇洒洒的停步,举手投足之间,从容不迫,仿佛不是横在一场生死血战之前,而只是把晤老友那般轻松自在,他先含笑向癫痴和尚见礼,再招呼过端木子厚,然后,才目注谷唳魂——显然他颇为清楚欲对阵营的主角是谁——神态安详的道:“谷首座,这些日来出生入死,历尽艰险,也真叫辛苦你了。”

谷唳魂冷漠的道:“不敢,比乃全拜二当家所赠,侥幸过关,只是上邀苍天见怜,留我残命,能以回来为正义公理做个见证罢了!”

任雪樵不愠不火,仅乃炉火纯青的笑了笑:“观点不同,立场有异,其实谷首座你未免有些想他不开,当家的与二夫人是夫妻,大少主与二少主又都是当家的嫡亲骨血,谁来接任都不出当家的端木一系,说起来我们只算外人,争来争去,还是为他们一家子在争,因此你我之间的曲直,也就很难断言了。”

谷唳魂面无表情的道:“二当家此言,恕我不能苟同,所谓朝庭有法、江湖有道,我们虽然身在绿林,同样该论传规、重纲纪,上下既分,进而才长幼有序;老爷子人尚健在,且神智清明,二当家就逾越本份,公然抗令,以首领之尊破坏体制,分裂组合,却托词为端木一系争权益,这个权益,未免争得有些暧昧离谱了!”

任雪樵缓缓的道:“我说的句句是实,何来暧昧离谱之处?”

谷唳魂道:“方才我业已明言,上下既分,进而才长幼有序,二当家违背老爷子逾令,就是不分上下,阻止大少主接位反拥二少主继承,就是长幼无序,如此逆经叛道,如何叫人心服?”

脸色微微起了变化,任雪樵的声音也高了起来:“谷首座,不论怎么说,我们为的都是端木一家,并不曾吃里扒外,打谱另起炉灶,大任当前,唯有才者据之,子刚二少主才德双修,文武皆全,为什么不能执拿大位?”

谷唳魂冷冷的道:“因为能够作主决定这件事的人不是你,是老爷子;二当家,你身为龙头佐辅,居然另怀私心,用种种手段方法阻扰正当权位转移,更不惜引发连番血战以图达成你的目的,这等恶劣行为,已不止是离经叛道而已,正确的说,就是谋反!”任雪樵忽然仰天长笑:“就凭你一个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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