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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虎三山-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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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姓方的多福多寿,吉祥平安。”

南宫羽哼了哼,道:

“你是该送他这两句祝词,说起来,他的前程,可不全部毁在你的手里?”

毒魄眉梢子轻扬:

“以方久寿的条件,他在‘鬼王旗’之内能有什么‘前程’?尤其‘豹房’的任务特殊,可谓步步凶险,待久了,难保不出差错,早早脱离,是福非祸,南宫,明确的说,我是救了他!”

南宫羽揶揄的道:

“救了他?眼瞅着方久寿就得挨饿受冻了,这也算救了他?”

毒魄拂去衣袖上的一抹微尘,笑道:

“挨饿受冻,总比横死要好,何况,他身上尚有一笔底帐,若妥加运用,日子还有得过,南宫,人想活长远,就必须看得长远……”

南宫羽道:

“娘的,说来说去,好像全只你有理!”

抬头望见路边一丛青竹,竹后隐约露出一角灰石,毒魄捶了捶大腿,道:

“有点乏了,那边坐坐歇歇腿吧?”

南宫羽嘿嘿一笑:

“就他娘这么几步路就走乏了?我说毒魄,你的身子骨约摸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吧?”

毒魄道:

“不然,人要常活动,持续力才越长久,我这些日来懒散惯了,筋骨难免稍觉僵硬,不比平时那般顽健,其实只要略加锻炼,很快便可一如往昔。”

南宫羽抹了把脸,道:

“但愿是这么码事。”

这一大片竹丛,掩遮的面积还真不小,修复摇影,青碧泻地,方圆丈多的范围全拢在竹阴之下,现在已是秋未冬初的季节,不觉得那种幽凉的爽意,若是换成盛夏溽暑,这等沁心的葱郁,简直不啻人间天堂啦。

那条灰石便横在竹丛一角,石面平整光滑,显然经常有人在此慈坐,只是如今时令不对,这里倒透着冷寂荒僻了。

南宫羽首先一屁股坐了下去,顺势支起一条腿来,边懒洋洋的道:

“地方挺凉快,就是节令没凑上,这个时候坐在此处,敢情是喝风来的。”

在灰石的另一头落坐,毒魄笑道:

“暂时歇脚而已,你就少在那里挑三拣四了。”

望着头顶婆娑摇曳的竹稍,南宫羽手搭在膝盖上,咂了咂嘴:

“我说,毒魄啊,此时此地,要是再来上一壶酒,光景岂不更美?”

毒魄道:

“你就省省吧,现在喝酒,也不嫌大早了点?”

南宫正要说话,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辘辘的车轮滚动声,间或夹杂着马匹的喷息声,声音由路的那头往这头移近,沉沉甸甸的,并不算快。

毒魄背过身来,从竹丛的空隙中朝外打量,放轻了嗓调道:

“有辆篷车过来了,双辔口的,看样子、像是已经赶了不少路……”

眨眨眼,南宫羽低声道:

“听那车轴转动、牲口吃力的吁喘声,毒魄,我敢向你打包票,这辆篷车上一定载得有不少东西,只要看看东西的体积,我就能够猜出大概是些什么内容!”

毒魄失笑道:

“南宫,你这口气,完全是土匪棒老二的调调--”

南宫羽道:

“虽不是土匪棒老二,干我们这一行却得任什么江湖门道都要涉猎,不必样样精通,但须般般粗晓,否则,吃亏上当的事情就多了!”

毒魄挺腰坐正,道:

“还是少看人家为妙,搞得不好,真把我们两个当作剪径的毛贼了……”

就像是在回应毒魄的这句话,急这的蹄声宛若蓦然响起的闷雷,那么突兀的滚地而来--从路的另一个方向滚地而来,恰巧正冲着篷车的前道。

来的是三人三骑,尘沙飞扬中,三乘健马奔势如狂,霸气凝形,颇透着张牙舞爪的味道!

这三个不速之客,大概早就埋伏在前面什么地方,拿中间这段距离做为冲刺,好造成震慑声势,目标似乎便是那辆篷车。

当然,正在行进的篷车立时停止下来,并且匆忙让向路边,三人三骑呼啸而过,却在超越篷车的刹那间又掉头圈回,一前一中一后各占据点,把篷车卡在路肩。

车前座上,一个是车把式,另一个是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两入一见这等阵仗,就知道情形不妙,车把式脸色大变,急急抛缰丢鞭,双手抱头缩回座里--这是驴马行的行规,遇上强人打劫,举凡采取这种反应,便表示自己仅为雇工,与事主无涉,一般来说,摆出此等姿势,虽嫌窝囊,却也经常得以保命。

车把式能够置身事外,小伙子就难耍这一招了,因他不是车把式,他的身份容不得他临难苟免,眼见旁边的伙计豉觫在座上,他只有硬着头皮、扮出笑脸,朝马上的三位拱手哈腰:

“三位英雄好汉,小的马化龙,是‘邯县’‘正盛皮号’的管事,这边厢先向三位请安了--”

竹丛后,等毒魄和甫宫羽看清楚那三个骑士的嘴脸,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来人不是别个,竟然是“血爪金刀”屠长青,及屠长青手下,那位顶了颗西瓜脑袋的许荣,只另一员却未曾见过,招风耳、八字眉,脸孔布满麻坑,一张尊范,亦不堪恭维。

那小管事马化龙上开口,位居车前的屠长青先是阴凄凄一声冷笑,接着扬起面孔,双眼看天,用浓重的鼻音发话道:

“马化龙,咱们有桩难处得烦贵宝号帮衬帮衬,这件事,恐怕你作不了主,我看,还是请篷车里你们钱掌柜的出来见见面吧。”

马化龙犹豫了一下,赔着笑道:

“这位英雄,小的虽不是江湖人,但道上规矩尚知一二,不晓得英雄有些什么事要我们掌柜的效命?是否可先示知小的,说不定小的也能够拿拿主意……。”

屠长青脸色一沉,暴辣的道:

“混帐东西,你一个小小的管事算是老几?爷们的营生岂是你担当得了的?还不快快把钱侗那老王八蛋叫出来,莫非都想寻死?”

马化龙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只好连声回诺,战战兢兢的从前座爬下,绕到车后,向垂挂着车帘的车内说话:

“大掌柜……我们遇上麻烦啦,人家非请掌柜的出面不可,你老是不是能出来拿几句言语?眼前的场面,小的怕是顶不住……”

车帘掀起,一个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的胖子探出身来,这人穿着团寿字的青夹袍,头扎方绸中,一腿跨过车的后档板,大概因为心情紧张而使重心稍偏,整个人竟跌将出来,要不是马化龙能及时拖了一把,险些便摔个四脚朝天。

鞍上,屠长青注视着越趄来到近前的胖子,摹地大喝一声,宛著霹雳:

“你就是‘正盛皮号’的钱侗?”

胖子混身的肥肉骤然抽搐,眼皮急跳,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脸色也即刻由红转青,模样像是随时都可瘫痪下去,一边的马化龙瞅着不对,赶紧抢前两步,揽腰扶肩,这才勉强把胖子扶住。

………………………………………………

风云阁 独家连载

牧虎三山……第二十章:螳螂黄雀计

第二十章:螳螂黄雀计

屠长青目光锐利的俯视着瑟缩惊惧,早已心胆俱寒的这个胖子,又杀气腾腾的叱喝:

“我在问你话,你是不是钱侗?‘正盛皮号’的大掌柜钱侗?”

胖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透着哭腔答应:

“是……是……我是钱侗,我就是……钱……钱侗……”

“嗯”了一声,屠长青冷森森的道:

“这一趟,你领着你店里的马管事,带了多少银子去北边批皮货呀?”

打了个寒噤,钱侗慌乱的道:

“没带多少银子,这位好汉爷,我们确实没带多少银子……”

屠长青阴着面孔道:

“说好听一点,是我们几个兄弟向你告帮,说得难听一点,这就叫‘打劫’,钱大掌柜,你做了多少年买卖,总该明白什么叫打劫吧?”

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原来的红光,早不知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钱侗张口结舌的道:

“好……好汉爷,好汉爷……可怜我们是小本生意,本轻利薄,实在经不起折损,求求好汉爷高抬贵手,你就放过我们吧……”

屠长青大马金刀的道:

“行,人可以走,车上的东西留下!”

钱侗粗浊的喘着气,呻吟似的道:

“好汉爷……你这不是在要我们的命么?店里一年只进两次货,全是拿上半年的本利贴在下半年上,轮流滚动,才能维持糊口,若好汉爷将我们这点底钿通通搜刮了去,我们还怎么去做生意啊……?”

屠长青怒道:

“钱侗,我操你的祖宗八代,你他娘把我当成三岁的小孩哄?谁不知道‘正盛皮号’是‘邯县’最大的皮货庄,也是顶为殷实的富商巨贾责想在大爷面前哭穷装蒜,你门都没有,捞你这一票,在你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根本算不得什么,若是再要拖拖拉拉,不干不脆,就休怪大爷翻脸无情,财命兼收!”

钱侗不禁号了起来:

“高抬贵手啊,好汉爷,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光天化日之下,你不能就这么强抢强要,莫非你就不怕王法治你?”

扭头望了望顶在篷车中间的许荣,屠长青的一张马脸上居然露出一抹笑意:

“这老王八蛋八成是脑袋有毛病,在这种情况下,他竟还给我提王法、论道理,我操他娘,我要是在乎这些,今天尚会来截他的车?”

许荣晃了晃他的西瓜头。

不怀好意的狞笑起来:

“头儿,姓钱的要钱不要命,敬酒不吃吃罚酒,头儿放他的生路他犹不领情,我看哪,他是非等人头落地,才肯认命!”

屠长青猛的咆哮如雷:

“钱侗,是么?你是非等人头落地才肯认命么?”

钱侗一个劲的在发抖,上下两排牙齿“咯”“咯”交颤,连胖脸上的五官都走了位,马化龙紧紧挽扶着他,边低促的在他耳旁央告:

“掌柜的,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如今我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不交出银子,一朝惹翻了这三个凶神恶煞,手起刀落之下,大伙通通玩完,到了那时候,钱也没了,命也没了,还图个什么指望?掌柜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钱侗汗出如浆,吁吁喘着:

“可是……可是……化龙,这么一来,我们的血本就全泡了汤了……”

马化龙也急得全身冒汗。

他焦的不安的道:

“大掌柜,你老看看,眼前的局面,由得了你顶抗么?到头来除多赔两条人命,仍然落个一场空,你老做了一辈子的生意,怎么不掐指算算,划得来、划不来?”

钱侗定了神,直愣愣的瞧着马上那三尊凶煞,忽的双颊往上抽紧,两眼涌出痛泪,他用衣袖掩遮面孔,哽咽着声音道:

“罢、罢、罢……我认命就是,车上装有现银一万五千两,另一个皮搭裢里是一千两小金钞子,要拿,你们都去拿吧……”

屠长青斜着眼道:

“就只这些?”

吸了一口凉气。

钱侗抖索索的道:

“好汉爷,这是我们全部的家当了,刨根挖底都给了你,莫不成你还嫌少?”

屠长青重重的道:

“不错,我当然嫌少,姓钱的老王八蛋,你不用在这里哭哭啼啼,扮一副可怜像,大爷们不吃这一套,现在把你身上的荷包递过来!”

退后一步,钱侗本能的拿手去压住左腰侧,惊恐交加的犹待辩说:

“好汉爷,好汉爷!我这荷包里只有几文零碎钱,是准备日常开销使的,实在很少,就求好汉爷给我们留下做盘缠吧……”

屠长青阴鸷的笑了:

“钱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荷包里放了多少钱?‘大兴银号’的包兑庄票五万两,且是一万两一张的面额,一共五张,对不对?”

钱侗刹时面如死灰,他双唇翁合,鼻孔大张,有似涸辙之鱼:

“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屠长青得意洋洋的道。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姓钱的,你也不想想,我们又是如何能够准时适地的拦截银车,步骤拿捏得这般精确?此中当然是经过一番踩探卧底的功夫,整个行动方始完美无暇,你打谱诓我,却到哪里诓去?”

咽了口唾沫。

钱侗吃力的道:

“呃,你,你是说,我们店里……有内奸?”

屠长青不耐烦的道:

“这不是多此一问么?难不成我还会把刺探的过程告诉你?真他娘的!”

马化龙又凑到钱侗的耳际,悄声道:

“大掌柜,事情业已到了这步田地,瞒也瞒不住了,我看,你老还是把荷包给了他们,求个财去人安,也好保个百年之身--”

钱侗深深叹了口气,神情木然的手伸进后腰下摆,扫弄了好一阵,总算摸出一只椭圆形的锦绣荷包,他将荷包交给马化龙,这小管事立刻双手捧起,趋前几步,乖乖呈献在屠长青马头之前。

姓屠的接过荷包,启开页扣略加检视,满意的塞入自己怀中,然后,他向许荣及那麻脸仁兄丢了个眼色,冷着嗓调吩咐:

“上事啦!”

许荣回应一声,招呼同伴翻身下马,一个将车把式拖下座来,另一个钻进篷里检点金银财宝,两人的动作都挺利落,一看就知道是老于此道的行家。

片歇之后,许荣从篷车里跳了出来,向屠长青比了个手势。

边道:

“头儿,正好对数。”

点点头。

屠长青道:

“好,走人吧。”

于是,麻脸仁兄抖起缰绳,赶了篷车便“唿隆隆”朝前驰去,许荣骑一马牵一马,也同屠长青押尾离开--谁也不会回头再看一眼。

又是尘沙飞扬,又是蹄声如雷,只留下钱侗他们三个,呆呆站在灰土迷漫中,活脱三条丧家之犬。

这一幕抢劫过程,从头到尾,竹丛后的毒魄与南官羽自然看得清清楚楚,等篷车驰过,二人不禁对看一眼,南宫羽笑道:

“怎么样?要不要发笔横财?”

毒魄迟疑着道:

“这种钱,不好拿吧?”

南宫羽皮里阳秋的道:

“我们并非黑吃黑,毒魄,我们拿的只是苦主心甘情愿的酬谢,又做好事,又有钱赚,正乃一举两得,你的意下如何?”

毒魄无可无不可的道:

“随你了。”

从灰石上跃身而起。

南宫羽扮了个鬼脸:

“兄弟,轮到我们‘上事’啦!”

两个人以竹丛为掩护,迅速脱离现场,毫不耽搁的衔尾追蹑上去--他们的身法都快,窜掠起落之间,仿若飞鸿,又似狸猫,不一会便已双双吊缀在篷车之后。

篷车载重,所以走不快,虽然驾车的人尽量设法想叫它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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