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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以北-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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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奶奶,阿姨,婶婶。”
  水北说着,压低了声线,依次把家里的长辈称呼了一遍。
  即便大舅和新舅妈结婚了一年,水北也不会称呼新舅妈为妈妈,至多叫她声阿姨,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只有那个漂亮风骚的女人,是他的母亲。
  “雨柔,你水北哥哥回来啦。”
  新舅妈抱起了还是米其林星人的白雨柔,走到水北的面前,而白雨柔看到水北,只是伸出了小手,笑了起来。水北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而坐在摇椅上的外婆只是催着大家快点进去吃饭,没有和水北打一声招呼。
  那天小舅妈他们一家来的特别晚,当我们已经坐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小舅和小舅妈才领着白寅迟迟赶来。白寅是个聪明的孩子,因为他们家的基因优秀,父亲是外科医生,母亲是大学讲师,但是白寅是个很懒的小孩子,以至于他小学的时候,成绩就不怎么好,常常要去补课老师家补课。
  那天小舅妈板着张脸,脸色很难看,似乎所有人都欠了她钱一样,而当时剃着圆寸的小虎皱着眉头,撅着嘴巴,看起来是和小舅妈刚吵过一架。
  “哎哟,我们家小虎怎么了啊,怎么看上去不大高兴啊?”我母亲问着。
  小虎不回答,而小舅妈推了推小虎,然后笑着回答道:“数学考试没考好,在补课老师家被老师说了几句。这小子就是说不起,你瞧瞧这样子。”
  当时,外婆应该也看出来小虎和小舅妈闹得不愉快,便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好声好气的唤道:“来,小虎,坐到奶奶旁边来。”
  站在小虎身后的小舅妈一边帮他把背在书包上的书包拿了下来,一边推了推他,道:“怎么这么没礼貌,快叫人。”
  小虎扭着身子,嘴巴翘的很高,像一只可笑的鸭子,然后依着座位的顺序唤着:“爷爷,奶奶,伯伯,伯母,姑妈,姑丈,山南哥哥。”
  水北坐在我和我父亲的中间,而那天小虎却跳过了水北,没有叫他。
  小舅妈看到了坐在我旁边的水北,脸色一变,估计也没想到那天正好水北在,便捏了捏小虎脸上的肉,道:“水北哥哥呢,你怎么不叫水北哥哥?”
  被小舅妈这么一吼,小虎便哭闹起来,然后说出了一句我们所有人都预料不及的话。
  小虎一把推开了小舅妈,哭喊道:“你自己跟我说他不是我哥哥,让我不要和他玩,现在又要我叫他哥哥,你是不是有毛病?”
  闻言,在场的人,除了水北,都抽了一口凉气,而小舅妈见情况快要发展到自己控制不住的情况,只是赏了小虎一个耳光,让他住嘴,不要再说下去了。可是,被宠坏的小虎就像一只张张牙舞爪的小老虎,把所有人都藏在心里的那个大秘密,一五一十的抖了出来。
  “你跟我说的啊,水北哥就是被大伯从路上抱回来的。”
  以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学生身份站着的小虎信誓旦旦的说着,诚然,他的一字一句,都没有错,都是真真的事实,可是向来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在场的人,包括我,都看着水北,而水北只是一个人低着头,夹着菜,闷头吃饭。
  见水北不说话,小舅妈把赖在地上闹别扭的小虎一把拎了起来,丢进了外婆和外公的房间,准备好好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整个饭桌上是一片死寂,除了水北,没有人在动筷子。水北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询问到底怎么回事。我倒是希望他能闹腾些,能哭,能闹,能叫,能问这世界,为什么要待他这么不公平,可是,他始终保持缄默。
  良久,我记得是我那个向来不说话的小舅先开的口,他当时抿了口酒,劝慰道:
  “水北,小虎还是个孩子,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水北没有抬头,只是默声吃下了最后一口饭,喝下最后一碗汤,然后看着一桌子的人,冷冷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他执起挂在椅背上的羽绒服,套在身上,无论大家怎么叫他喊他,他只是固执的一个人往风雪中走去。
  “我就说,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纸包不住火。”
  外婆看着水北离去的身影,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明明还在吃饭,整个人看上去却疲惫的不行。
  我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披上外套,往外面冲去,无论母亲怎么唤我名字,叫我回去,我都不听。可是,当我追出路口的时候,我的眼前有飘零的白色大雪,有飞驰而过的车,刺眼的车灯,行走的路人,却没有水北的影子。我呼天喊地,呼他的性,唤他的名,可是回应我的除了风声,车鸣声和人们的笑声。
  我一直在想,水北会离开,大概是由于自己心里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怨气在一刻爆发,踏上了东去的道路。那天,我正好在学校的图书馆复习理论法学,突然,手机就响了起来。我看了来电显示,是水北,便套了件格子大衣,走到图书馆的外面,去接电话。那天是个大雪天,整个苏城都被白雪覆盖,像一个着着素色白衣的美娇娘。
  水北没事是不会打我电话的,一旦他打我电话,那便说明他是有急事了。
  “喂。”我对着话筒说道。
  “喂,你在哪儿呢?”电话那头的水北问我。
  我听到从他那边传来很吵闹的声音,似乎他正在一条车水马龙的马路上走。
  “敬文图书馆。”我回答道。
  “东校区那个是吗?”水北问着我。
  “恩,怎么了?”我问道。
  “我现在在相门桥上,马上就到了,你等等我。”
  当时他正在感冒,带着鼻音的声音又轻又若,让人觉得心疼。
  我站在敬文图书馆的门口,看着外面的那下着大雪的天,心里想着水北到底找我什么事?
  没过多久,旅行箱的轮子发出的声音唤醒了我,我抬首看去,水北一个人撑着一顶明黄色的长柄雨伞,穿着一件白色的呢绒大衣,黑色的九分裤,黑色的马丁靴,裹着一条深蓝色的针织围脖,而他的另一只手里拉着一只黑色的行李箱。
  行李箱小小的,差不多只有二十二寸,带不走什么东西。
  他站在雪里,看着我,而我看到他手里的那只行李箱,心里有些不好的念想,只是冒着雪冲到他面前,小声问道:“怎么了?”
  我对他很少大吼大叫,因为这个世界上朝他怒吼过,辱骂过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来道别。”水北说完,低下头,垂眸淡笑。
  当时,我整个人的脑袋都空白了,我只是看着那个比我稍微矮一些的他,任凭雪打在我的头发和脸上,笑着说道:“我记得今天不是愚人节。”
  闻言,水北摇了摇头,摘下了手上的手套,从单肩包里取出了钱包了,而一张蓝色的动车车票静静的躺在他的钱包里。
  那是一张单程票,有去无回。
  “为什么?”我问道。
  我想问他,为什么要离开这个家,为什么离开我?
  “昨天爸爸,不,白子清先生已经打电话跟我说明了一切了。李山南,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我不属于这个家,所以我没办法还是和以前一样跟大家生活着,我要离开。”水北跟我解释着他要离开的理由。
  看着水北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吸了吸鼻子,对上那个没良心的臭家伙的眼睛,问道:“那我呢?”
  我没有谈过恋爱,我听狗哥说,当时他女朋友要离开他的时候他整颗心都碎了。我当时彻彻底底的明白那种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双隐形的手紧紧握着,又像一颗慢慢剥落的洋葱,甚至我觉得如果我往前一倒,我就要死了。
  “你还是照样过啊,没了我你也不会怎么样。”水北回答着,却没有一刻正视我的眼睛。
  没心没肺,薄情寡义,这两个形容是白水北这个男人。
  “你别走,好吗?”
  我小心翼翼的问着他,我怕他摇摇头,拒绝我,于是我又道:
  “别走,以后我会对你好一点,不再和以前一样欺负你,不管你了。”
  我低声下气的哀求着,就像一片从枝上落下的树叶,落进了泥土里,那么卑微,那么下贱。
  “李山南,你是不是傻?我不是你表弟,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真的。”水北说着,脸上冷冷一笑。
  “是,我是傻。”我回答着。
  是,我是傻,傻的对自己的弟弟暗生情愫,傻的为了自己的弟弟而掰弯了自己,傻的苦苦求他,留在我的身边。
  “留在我身边,就算你不是我弟弟,也让我和以前一样,尽可能的去保护你。”我说着,落在身上的白雪在融化,寒意像一把把冰凉的刀子,刺进了我的肌骨里。
  “有没有觉得你很自私?”水北问我,道。
  诚然,我是自私的,我只是希望他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当我的弟弟,满足我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让我留在这里,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我留在这里会开心吗?”水北问着,皱着他的细眉,死死的盯着我。
  他留在这里,继续当大舅的养子,看着外婆的脸色,回想起自己曾经经受的痛苦,肯定不会开心。
  我自然是知道的。
  水北说完,见我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帮我把身上那些散落的雪拍了去,然后带上手套,叮嘱我一声,道:“山南,天很冷,别傻站在这里了,回去吧。”
  顿了顿,他的指尖落在我已经冻僵的嘴唇上,道:“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还没等我说出那个不,他决绝的托着行李箱,转过身子,朝学校东门的方向走去。
  看着那顶明黄色的伞,那个白色的身影,那个明明不是下雨天,雨水却模糊了我。情感战胜了我的理智,控制住我的四肢,让我向前跑,去追那个人,去喊那个人的名字,然后最后伸手环抱住他,容不得他再往前走一步。
  “喜欢你,从我十五岁的那个夏天起,就喜欢你。所以,我拜托你,留在我身边。”
  十五岁的那个夏天,我和水北一起坐在公园的绿树下吃棒冰,当时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形成斑驳的光点,落在水北身上,跃出光晕。水北当时吃的是那种有巧克力夹心的雪糕,吃的满嘴都是,我执着纸巾给他那个小邋遢擦嘴,而他乐呵乐呵的对我笑,一直叫我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
  当我那句话说出口,我也愣住了,如此畸形的感情,我准备一直藏在心里,却不料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李山南,我是个男人。”
  水北回答着,用愤怒的口气,然后挣脱了我的怀抱,然后以三个字把我打回原形
  。当时他转过身,眼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像是在看一堆发着恶臭的垃圾一样看着我,咬牙切齿的说道:“真恶心。”
  恶心,没错,我恶心,不仅喜欢男人,甚至还对着我的弟弟想入非非了将近十年,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恶心。
  说完那一句,水北头也不回的,拖着黑色的旅行箱,离开了我,而我站在空荡荡的校门口,看着那个人拦下出租车,坐上出租车,离开了我。
  我望着漫天大雪,很想问问老天,有没有办法让他跟我重归于好?有没有办法让他呆在我的身边?有没有办法让我们心意相通?有没有办法让我们相爱?可是,老天没有回答我,回敬我的只有落在我睫毛上,鼻尖上的白雪,以及刺骨的冰冷。
  那天,水北走后,我忍着喉头涌上来的酸楚,装作镇定,迈着稳健的脚步,回到图书馆,继续复习。狗哥和我说,当时我坐下,坐在我对面的他看着皱着眉头,哭丧着脸,便问我怎么了。听到狗哥那句怎么了,眼泪便不听使唤,一滴又一滴的往下落,而狗哥当时也吓坏了,只是不停的抽着纸巾,塞进我怀里,让我赶紧把眼泪擦了。
  没什么人的图书馆,我坐了将近四个小时,亦是抽泣四个小时。
  水北一走,当时就觉得自己的天好像都塌下来了,生无可恋,我明明还没谈过恋爱,却尝尽了失恋的滋味。
  暗恋,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真的。
  水北一走就是两年,那两年我拼命的学习,顺利毕业,然后去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我本来以为忙碌可以让我渐渐遗忘他,遗忘那个比我小了四岁的弟弟,遗忘那个在我四岁时,来到家里的不速之客,可是,当似马达一样拼命狂奔的我一停下来,满脑子都是他。
  从前,他一度住在我的心上,可是后来,那座房子却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

  ☆、一城之隔

  水北离开的两年里,每个月都会有一千块钱准时打到外婆的户头。一开始外婆还纳闷那一千块钱到底是哪个人打来的,后来,我们全家一致认为,是在外打拼的水北打来的。
  我不知道水北在哪儿,在做什么,他很少更新他的微博和朋友圈,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发条动态,证明他还活在这世上。
  他离开的一年第五个月,任性的我找了一个比我小了两届的男孩子,当了男朋友。学弟很像他,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声音也很软很轻,喜欢粘着我,依靠我,能让我做的事就尽量让我做。可是,学弟是个很外向开朗的人,我可能习惯了水北的安静,以至于我常常会觉得学弟很吵,身体里似乎有个永远读关不掉的话匣子。就连云雨之时,他的话也很多,要求和抱怨也很多,而随着岁月的沉淀,我也渐渐的变得不喜欢说话,把事情都藏在心里。
  或许,对于学弟来说,我是他可靠的男朋友,接他放学,带他吃尽全城的美食,给他买以前水北喜欢穿的那种款式的衣服,和他欢爱,但我很清楚,学弟不过是我为了满足生理需求,酷似白水北的□□罢了。
  那天,终于忍受不了我的学弟,还是发飙了,和我分道扬镳。
  当时,我和学弟住在我父母帮我预备的婚房里,而那天学弟一声不吭,只是让我开车送他回家,收拾行李。我也没有挽回他,只是把依他,在中午的时候去学校接他,然后把他送回了家。
  回到家,我坐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抽烟,学弟则冲进了卧室,把放在床底的旅行箱拿出来,然后逐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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