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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4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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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八年的十月,柏葰闹市被斩,之前的某天,皇帝夜探天牢,君臣奏答之际,彼此都落了泪,皇帝并当场保证,柏葰的家人,日后当一力保全,不使其有身后之忧。

因为皇帝有这样的话,崇伊和隋赫父子两个,在柏葰死后,不但并未受到任何牵连,反而因为皇帝多加体贴,而致越发行为不检点起来。

到了桂良之事发作开来之后,崇衍也为裹挟其,刑部拟罪,以辜恩溺职论绞。隋赫的一对儿子,也只有崇衍还像点样儿,怎么忍心眼看着儿子赴死?分别求到世铎和华丰府上,请礼亲王和肃亲王出面,搭救一番。

世铎为桂良之事,身心俱疲,已经多日不朝,后来还是华丰出头,到御前求恳——当然不能以皇帝当年和柏葰的话作为凭据,只好提崇衍多有功劳——他当年在工部的时候,曾经负责易县慕陵万年吉壤的修建,从固然发了一笔大财,但也算是有过功劳的。

皇帝虽然很痛恨崇衍不肖,但忆及当年柏葰之事,也只好笔下超生,将崇衍的案子发回刑部,着其重新拟罪,具折陈奏。

赵光几个很觉得无可如何,重新拟罪之后,以‘为上官所bī迫,法不能恕而情有可原’为由,改判为流刑,发往奉天将军处,军前立功,以赎罪衍。

除了崇衍之外,还有崇伊,他本来是圆明园火枪营统带,后来成立神机营,他以为神机营和往常惯有的军规制一样,侧身其间,多有贪墨余地,不料进到营,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神机营的军规非常整肃,训练又很艰苦,崇伊受不得这样的苦累,生了求去之心。

偏偏赶上恭王、醇贝勒两家福晋进宫为桂良求情,惹得皇帝龙颜震怒,下旨让载醇带兵出京,到山西去,和张运兰训练多日的绿营士兵军前比武。崇伊也在其列。崇伊心里想,此去山西,一路辛苦,心就很不愿意,便向统兵大员请假,说自己有病,不能随军出征。载醇不防有诈,答应了下来。

不料崇伊等到神机营离京而去,立刻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论比武的结果如何,自己都再也不要回到神机营去了。和阿玛商议了一番,认为京的差事,部卿不提,只是以顺天府尹最为意,便将主意打到这份职衔上了。

但所谋殊为不易。顺天府尹是个极难做的官,同时也是个极容光的官。一般而言,各省省城所在地就是首府,而顺天府则犹首府之首府,首善之区,下辖二十四县,是全国最大的一个府,故而称为‘府尹”秩为正三品。

说顺天府尹难做是因为北京的大官太多,三品官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品级不侔,体制有别,办事不免扦格;说容光是因为朝廷有鉴于此,凡任此职的,都要加尚书衔,称为‘兼尹”与大学士管部的情况相抵。

崇伊字都识不全,为人又荒唐,任是皇上再怎么糊涂,也不会以此重任jiāo托,后来想了个折的办法,让他到mén提督衙mén去,任职左翼长。

到任之后,崇伊仰仗皇帝在后,办事根本不依章法,比之当年载铨领mén提督的时候,更加胡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上弹章纠劾他。皇帝看他闹得太不像话了,命兵部议过。

崇伊得罪的人多,犹不自知,这也还罢了,若是能够得人从转颊,也未必会有什么大碍,但不合他得意忘形,总以为皇帝是觉得愧对了死去的叔叔,有心弥补,故而任何人也不给他放在眼里,连同内用为军机大臣的肃顺,也丝毫不肯加以颜sè。等到兵部议过的时候,给了肃顺可乘之机。

兵部尚书是赛尚阿,以他的才学、帝眷,如何招惹得起肃顺?最后是以‘当值以来,既别无建白,更囿于才识,办事竭蹶’为由,处置之道是奏请‘降三极使用’。

这是相当狠辣的一步棋。官员议过,分为两种,一种是记过、降级留任;另外一种则是降级使用。这两种表面看起来,第一种更加严重,但实际上,日后立一桩功劳,立刻就可以原级起复,丝毫不会伤到根本。第二种正好相反,降级使用,便是实授。再想爬回到原来的品秩,只能逐年hún年资了。

崇伊一开始不悟其,经人解释之后,立刻大怒他倒未必狂妄到当众不以朝廷法度为然的地步,但指桑骂槐,还是不可免的。

皇帝闻听之后,更是大怒,以崇伊秉xìng荒疏,不知感戴天恩为由,彻底免去了他所有的差事,将其贬为庶人,圈禁在府,闭mén思过。

这本来也是一种保全之道,不料崇伊不知内情,在府成天喝酒,喝醉了就敲桌拍案,口出污秽,便在此时,左宗棠履新宗人府,帮办旗人闲散丁户徙居一事,和崇伊发生了正面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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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38节定额包干

更新时间:201221320:54:03本章字数:5862

第38节定额包干

正月十八日起,左宗棠入衙办差,宗人府的差事,定制皆是满缺,只有一个承上启下、主持庶务的府丞是汉缺,五品的小吏,微不足道,但所管甚宽——实际上,宗人府的差事,也只有府丞来做,其他人,上至左右宗正,下到笔帖式,不是宗室、觉罗就是满洲,都是一群只吃饭,不干活的寄生虫。

奕知道左宗棠名满天下,如今却屈居一干连官学也未必上过的满洲本族之下,心一定会有腹诽,更怕他脾气戆直,日后同僚相处,多有不谐,故而很是加了几分小心,心里想,公事上一旦有不能彼此融洽处,自己就得赶紧出头,代为转颊一二。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不料左宗棠却很客气,一点没有名士的派头,平日也不多说话,奕召集八旗旗主并佐领分派差事的时候,也是静静地坐在一边,作壁上观状。

奕惊讶之外,另有几分疑huò:左宗棠不会是想在宗人府hún一段日子,等旗丁徙居之事完毕,以此做hún迹官场,另谋一份资历的吧?若真是这样的话,他少年得享大名,可真的是让人失望哩。

时令进到二月,闲散旗户动迁北上的,比之上年年底,不升反降——有十几户上一年动迁离京的,眼看着在关外生活苦楚,居然又转头回到了京

奕又惊又怒,也顾不得体制,当众斥责镶蓝旗旗主郑亲王端华,“你这是办的什么差事?已经走了的人,居然又回来了?我可告诉你,这掉头南下的镶蓝旗下几户人家,京早已经将其削落旗籍,房产也已经收回——你赶紧派人知会,让他们立马滚蛋”

端华大为不满。彼此都是王爷,你不过是奉旨办差,也没有上下僚属关系,何以除此不敬不恭之言?心里这样想,脸sè就很不好看了。暗暗打着主意:回去之后,告诉老,让他在皇上面前狠狠地说说你的坏话看你还敢不敢仗着皇上的势力欺负人?

端华如此,其他如载垣、华丰、世铎等人的脸sè也yīn晴不定,喝茶的喝茶、吸鼻烟的吸鼻烟,偌大的宗人府大堂上,一片鸦雀无声。

奕也注意到了个人的神情变化,不好,也不能当众道歉,只得草草摆手,“今儿个都累了,道乏吧”也不等众人说话,径自转身,回到签押房。独自生闷气。

过了片刻,奕抬起头来,正对上左宗棠一双明亮的眸子,彼此苦笑一声,“堂上种种,季高兄都看见了吧?”

“卑职都看见了。”

“我真是搞不明白,这些人一个个尸位素餐,干领着国家的俸禄,却如此不思为朝廷效力,旗丁徙居之事,久无成效,哎真是愧对皇上托付之重啊”

“王爷又何必为这些人忧烦?”左宗棠微笑着说道,“依卑职看来,如此情形,才是这些人心渴求的呢。”

“哦?这话怎么说?”

“王爷请想啊,若是等到今年月三十日,差事办不下来,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即便有办差不力的罪过,终究也不会给皇上夺了他们的爵,最多只是申斥几句,在他们看来,是丝毫也不以为意的。但王爷呢?皇上一番整肃旗务的圣心呢?只怕就全然落到空处啦。”左宗棠dòng察人心,冷笑着说道,“旗务改制推行无果,日后皇上要再行什么新政,给这些人有样学样的如此照搬,又能够有什么事做得成?”

奕悚然sè变,“对此事便如同当年张运来在山西练兵时,引发兵变之事相仿佛。一旦开了口子,后患无穷。”他想了想,突然问道,“季高兄大才,既然见识及此,想来也早有化解之道了?”

“化解嘛,倒还说不上,不过卑职想,旗务新政,只为关系到数以百万计的旗人日后生计,因此阻力极大。但若是施用得法,也未必就一定不能赶在限期之前,一尽全功。”

奕眼睛一亮,“请季高兄指教。”

“正月十八的时候,卑职到王爷府上,曾经将旗下百姓,分作三类,王爷可还记得吗?”

“记得的。”奕说道。

“这便是了。这三类人,以第二类人,为数最多,也最是容易解决。不过卑职想,以王爷一己之利,便是有天大的能为,也休想在数月之内,说动这些人尽数离京,非请旨不可。”

“以何立言?”

左宗棠笑了一下,说道,“王爷可以这样说……”

奕为旗务差事,递牌子请见,皇帝立刻传召,行礼之后问他,“差事做得怎么样了?”

“臣弟无能,十数日以来,未有寸进,反倒有多家业已迁移出京的旗人,重又折返京,听这些人谈及路上辛苦,更增京旗人畏葸之情。”奕也不隐瞒,老老实实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臣弟无能,请皇上恕罪。”

“怎么……这样嘛?”皇帝也大为头疼,这可倒好,连已经走了的,现在居然又回来了?当初说派兵在各处关碍把守,不准旗人折返,但那不过是一时气话,怎么能因为这样的缘故,就把守关的将领杀掉呢?“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把左宗棠给自己所献之计和盘托出,“臣弟想,旗丁动迁者,不下百万,如此之数,非八旗旗主上下一心,为皇上分忧不可。若能如此,以其民情通晓,定能按期完比。”

“你是说……”皇帝一愣,转瞬之间就明白了奕的话之意。诚然,这么多百姓,不可能由宗人府上下逐一解说,非得各旗主认真追比旗下佐领、参领等人,帮同办差不可。偏偏旗务新政,于这些人而言,一百个人,倒有十个是不以为然的;办差之际,上下一心,推诿搪塞,差事自然难有尺寸之功了。而奕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人的身家利益全数绑到一条船上,办得好了,万事休提;哪一旗办得不好,就找本旗旗主出来问责

皇帝的本意是想以温水煮青蛙的办法,将这件事推行而下,如今看来,想不出以狠辣之道,亦不可行了。“朕明白了,日后会有旨意,你先下去吧。”

奕愿望达成,恭恭敬敬的碰头而出。

君臣奏答之后不久,因为一件事给皇帝抓到了一个由头,有个叫书元的旗下红带子,道光末年任职刑部shì郎,后来依附载铨mén下,是赫赫有名的‘定mén四配’之一,咸丰二年,载铨被赐死,案同党,一概贬去官职,书元受此风bō,也免去了一切差事,带着妻子、孩子依据西山,在旗下公出的房舍居住。数年之后,又给他走通了郑亲王端华的mén路,在他府做一名主事。

这一次旗人生计,书元大有怨怼,但于倡议和经办此事的倭仁、奕等总还念一点同宗之情,对于汉人,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他专mén写了一首诗,讽刺以军机大臣,一力帮办此事的阎敬铭,诗是这样写的,“左户星郎昔起家,钤山声望满京华;朝廷多事由蓝面,台谏无人裂白麻;海内sāo然皆怨苦,人情不近必jiān邪;相公不识《周官》字,自比荆舒意太夸。

解释几句:起句而知,是在说阎敬铭。北齐称掌管度支之权的户部官为‘左户”汉明帝时候,以为郎官上应星宿,所以部郎曹都可以称作‘星郎’。阎敬铭任职过户部福建司主事,户部有十八清吏司,按照职衔以江南司为首,实际上是以福建司独尊——其他各司,少则七、多则**,只有福建司的司官、主事,加在一起有十余人之多。

这是因为福建司兼管直隶钱粮,而更加繁重的,就是直隶旗地的管理及杂项支出,自陵寝祭祀到京师五城冬天施粥,也归福建司职掌。打jiāo道的对象,都是有来头的——看上去像个苦力,亮出底牌来,也许是红带子都说不定,所以非常难缠,且多与书办勾结,但阎敬铭不惮其烦,斤斤计较,严正不sī,为胥吏所畏。自然的,也是招至了漫天的骂名、。

以下就开骂了。第二句骂他是严嵩,第三句骂他是卢杞,第四句骂他是郑注,最后一句说他怎么比得上王荆公——除了王安石之外,都是可以写进国大jiān巨恶榜单的。

书元并无言责,做的这篇诗,也只是快意字,逢迎自家大人所喜而已,不料居然给皇帝知道了,把端华等几个人传到御前,好一顿痛骂,“把阎敬铭比作严嵩、比作卢杞,比作郑注,把朕比作什么?前朝历代昏庸之主吗?书元是个什么hún账玩意?当年依附载铨mén下,不过是一团臭狗屎如今眼看着你端华兄弟,受朕宠幸,又有可乘之机,主动登mén,做曹商使秦的卑贱下作事,意图另谋一个进身之道,是不是的?”

听皇帝如村fù骂街一般口不择言,端华吓得浑身发抖,“奴才……奴才……奴才下去之后,即刻痛责,斥退……”

“呸你别不要脸了。”皇帝迎头啐了他一口,“朕还不知道你?窝囊废的玩意儿,当不住下人一番眼泪?赵光?”

“臣在。”

“书元以当年为朝廷贬谪,闲居之身,不知深思己过,反言语不敬,构陷大臣,以为取笑。着刑部即刻将书元捕获到案,严加审讯。”

“是。”

“军机处再下一道明诏,端华身为亲王,自甘下流,结jiāo畜类,褫夺紫禁城骑马恩赏,摘去双眼huā翎,并免去两年俸禄。”皇帝恶狠狠的说道,“还有,你们这几个亲王,成天拿着朝廷的俸禄,就知道走狗架鹰,正经事一点也不知道做?朕今天就要扳一扳你们身上这些臭máo病。旗人徙居之事,距离月底还有三个多月的时候。朕不管你们怎么做,但若是到了期限截止的时日,各旗下仍有闲散丁户游dàng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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