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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庆升平前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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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把双手环胸一抱,满脸不屑地道:“朋友,你这算那门子?来这里现眼!”

李庆龙把眼一瞪,过去一腿将来人踢倒,骂道:“混帐东西,来在爷爷跟前讨打!”只听后面有人喊嚷说:“好两个卖艺的胆大,敢踢弟子老师!我今天务必将你等赶开!”。

只见一位黑花脸老人,拉开被踢的少年,对二人说:“你两个姓什么?在哪里住?”

李庆龙道:“我住在西河沿天成店,别号人称病二郎李庆龙的便是。他是吾的义弟,小丙灵薛应龙。”通罢名姓,那老人并不回答,竟自去了。

旁边有看热闹之人说:“你两个快走吧,惹下祸了!方才那老人名叫鬼脸太岁佟起亮,被踢的少年是他儿子佟德英,在前门外开镖店为生。现今又在菜市口盖房,又要开镖局子,手下英雄最多,无人敢惹。这一回去必定带人前来找你,决不善罢罢休。”

二人闻听,说:“你不必多管闲事,我二人在此等候于他。”那人默默不语。正是:无益言语休开口,不干己事少出头。

二人等至日色已落,并不见有人来找。二人无奈回店,忿忿不平,在店中晚饭饮酒,心中烦闷,天将二鼓,撤去残桌安歇。

次日天明,方才起来净面,只见小二进来报道:“外面有人来请你们二位,”

庆龙想到:“异乡之地,并无亲故,何人来请?叫他进来,问明便知。”

小二带此人来至屋内,只见手拿大红请帖一张,双手送将过来,笑吟吟说:“我们主人打发奴才来请二位教师爷来了。”

庆龙见帖上书写:“特请老师傅赐教。”下书:“佟起亮顿首拜。”

原来昨日佟起亮回家想:“这两个卖艺的必是英雄,何不将他请在我家,传教吾儿?”想罢,自己写帖一个,次日遣人至店中聘请。

二人看罢来帖,不知是何缘故,一想:“跟他前去,一见便知端底。”遂同来人至米市胡衕路西大门,到门房等候。

这人进去通禀,只见那花面老人出来迎接,请二人至上房,摆酒款待。

老人说明本意,每年修金各三百两。遂带他儿子佟德英拜见两位师傅,就是昨天被踢之人。带至西后院外,有打手一百名,也随学练拳脚、棍棒。

二人遂在此处安住,着人到店内搬取行李,算还店帐。二人即在佟宅教练拳棒、各样武艺,三月有余。见东人处夜聚无数老少人等,听说俱是异样之事,暗问徒弟德英,方知是天地会八卦教之贼。二人不胜惊异,就有退缩之心,岂奈无由可退。

这日正教练徒弟,忽有人来说:“今天兴顺镖店开张,少东人与人打架,请教师爷带打手人等前往。”二人来至店的后门,进里面从北院出来,只见打手带伤,当中围着二男一女,内有义兄胡忠孝、义妹赛花,另一少年并不认识。

李庆龙一见,说:“你们这店内真好大胆,敢打我的朋友!我二人不与你善罢罢休!”说罢,把三尖两刃刀抡起来,帮着胡忠孝打店内的打手。薛应龙也来动手,二人各通名姓。

众打手齐声喊嚷说:“二位教师爷反向着外人!”

少东人在上房连连跺脚,说:“吃着我,喝着我,还打我的人!叫人快去请老东人与五路达官来!”

正喊闹之间,只见众英雄各携枪刀兵刃,从南院出来,一齐动手。

马梦太正打之间,心中想到:“我今天本来有事,在广庆茶园约请朋友,等候四霸天。今天在此我并不认识这个姓胡的,何必多管闲事!我看这事越闹越大,我不如趁此走了吧。”想罢,自己拔下平果青,跳出圈外,竟自出大门去了。

康熙圣上在板凳上站着,口中说道:“可惜!此人虎头蛇尾,终无大用!”

圣上见忠孝等四人被众人围住,甚是可怜,心中想:“我的保驾之人又未带来一个。”口中说道:“胡忠孝、李庆龙、薛应龙,你等自管打,打死自有我,朕与你作主!”圣主虽然说话,人多口杂,声音一片,胡、李等并未听见。

五路达官个个英雄,有南路镖头贪花浪子小蝴蝶侯瑞,飞行太保侯芳,神刀无敌李猛。众人将四个人困在当中,忠孝带伤,薛应龙吁吁带喘,李庆龙堪堪不行。

正在危急之间,忽听外面说:“哥哥,就是这里么?”从外面来了二人:一个身高贯字身体,穿蓝绉绸长衫,白袜云履;面如紫玉,浓眉阔目,鼻直口方。后面一人身高七尺有余,身穿青绉绸长衫,足登青缎薄底兜根窄腰快靴;面如晚霞,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左手架鹞子一个。

二人分开众人,进大门而来。圣主回头一看,原来是我的跟班的来了,口中传旨,吩咐二人:“进顺兴镖店,帮着忠孝等拿贼!”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马成龙穷困投母舅 柳金铎大义赠多金

词曰:可叹中年运拙,世人把我颠夺。布衣焉能把体遮,时常见受饥饿。

旧亲渐渐疏退,自己辗转思跎。一家骨肉两看着,世态炎凉不错。

任他桃柳争春,俺这里独守松柏。蛟龙被困冻冰河,单等春雷一过。

前头穿蓝绸长衫的姓王,河间府献县人,干清门花翎二等侍卫,名河龙;穿青绸衫的,姓龙,名恩,正红旗满洲头甲喇人,当大宫门头等侍卫。今天早起,从他家西四牌楼驴肉胡衕起身,上平则门宫门口找王河龙。王河龙有豆腐坊一个,是他叔父、婶母开的,在宫门口多年,铺中伙计十数个人。他叔父、婶母已然回家,王河龙就在此豆腐铺居住。铺中之事,另有掌柜赵成管理。

龙恩来至豆腐坊门首,见众伙友俱将铺盖搬出要走,龙老爷说:“你等如此为何?”遂拉赵成至柜房,见王河龙怒气冲冲,不知所因何故。

龙老爷是常往这里来,与王河龙是至好的朋友,今天不能不管,问:“赵成,所因何故?”

王河龙说:“大哥,不必管,让他等去吧!”

赵成说:“龙老爷,我们东家后院子有单耳子技勇石一块,重有三百八十斤,他天天练拿这一块石头,老没有拿起来,夜晚他在柜房

上安歇,我在

下搭铺,睡至三更以后,见我东家由

上跳将下来,一手将我脖颈掐住,一手将我大腿摄住,将我举将起来,双手一扔,摔在就地,他上

竟自睡了,幸亏没有拿我耍大刀,若要拿我耍大刀,我就摔坏了。早起我问他,他羞恼变成怒,他说:‘你等不必找邪岔,全给我去!’就是为这个事。”

龙老爷说:“兄弟,你别闹了。”赶紧将此事说合完毕,大家合好,赵成依旧照料豆腐坊的事务。

龙恩说:“贤弟,明天一早,咱们哥儿两个在平则门外路南羊肉馆那里见。”说罢,龙老爷回家。

王河龙一天无事,只等到第二天早晨起来,换好衣服,出离豆腐坊,至城外羊肉馆,见龙老爷早在那里等候。二人落座,吃茶要饭,吃完算还饭帐,出离饭馆。

龙老爷说:“贤弟,咱们逛逛青儿,顺城根往南,奔西便门。”

四月天气,甚是炎热,即至西便门,一直往东走。王河龙本吃的又多,天热一走就渴了,想要喝茶。龙老爷说:“兄弟,使不得!你吃好些个硬头东西,一喝水,摞惈一崩就坏了。”

王爷渴极了,见那边有一人挑着一挑水,他从后面也不言语,端起后边水桶,前头的就洒了。

那人把眼一瞪,说:“喝就喝,你可把我的桶给摔坏了!”王河龙并不答言,端起就喝,喝完,将水桶扔在就地。

龙爷说:“你吃一肚子荤东西,你又喝凉水,又把人家的桶也给摔了。”龙老爷拿小票儿两千,给这挑水之人,叫他收拾桶去。

二人来至顺治门,王河龙腹中直响,想要出恭。龙爷故意说道:“咱们作官的茅房,在菜市口挂红的地方。”

王河龙是外乡人,初当侍卫,在京日子不多,听龙恩所说,信以为真,顺大街往南就走,来至镖店门首,见上挂花红,认作是茅房,往里就走,见众人围着,不知是何缘故。自己说道:“此处人真不开眼,拉屎的瞧个什么劲!”自己腹中大便甚急,分开众人往里就走。

见天棚底下无数人围着一个男子、一个女子,在那里打架;康熙爷在板凳上站着。二人一见,立刻跪倒叩头。

圣主吩咐二人帮助胡忠孝等拿贼,说:“不准放贼人逃走,将开店之人拿获!”

二侍卫夺了贼人木棍,与贼人打在一起。佟起亮在那里指挥保镖、达官动手,见有一老头儿在那里站在板凳上,手拿丝鞭,口中嚷打,自己想:“见此人五官端正,大概并非俗等之人。常听人传言,康熙爷常常私访,不知这老头是谁?”自己到屋内墙上摘下线枪,转身来至南边,面向西,手拿火绳,照定圣上点火就放。只听“当”的一声,直扑圣上而来。

圣上一回头,砂子从旁边过去,正在那秃瓦匠迎面头上打了一个穿堂儿,反身栽倒就地,立时身死。只见那小工把眼睛一瞪,说:“好一个肏进的,打死我白大哥了!”手拿九斤十二两大瓦刀,直扑群贼。

此人乃山东登州府文登县马家庄人,姓马,名成龙,字德海。自幼读书,文章全篇,下场一次并未取中,改学弓箭。爷母双亡,轻财仗义,颇有孟尝君好友之名。家业一败如洗,只剩孤身一人,亲朋俱皆贱之。

此人素有大志,无奈时运未通,当初有钱之时,呼兄唤弟,朋友不少;及至一穷,俱皆远离。君子之友,见面常常周济,无奈不能济事,只顾燃眉之急;小人见面远避,背谈:“成龙当初有钱自大,如今该当现眼!”正是:立志不交无义友,存心当报有恩人。

这一年,时逢冬月,天气寒冷,大雪纷纷。成龙身穿单裤褂一身,在村背后人家场院房内居住。由早晨水米未进,身上无衣,不由长叹一声,想起有钱之时,何等快乐,朋友成群,高楼赏雪,暖阁吟诗;到如今,朋友又在哪里?正是:时来谁不来,时不来谁来?

自己思前想后,不由掉下几点英雄泪来,想:“自己父母早丧,又无兄弟,又无姐妹,孤苦零丁,并无一个知疼着热之人。只有母舅,远在宁夏贸易,音信阻隔,道路遥远,缺少盘费,不能投奔。”

越想越惨,不由大放悲声。自己一想:“生不如死。”正悲惨之际,狂风甚大,冷气侵人。睁眼望外一看,好一阵大雪,遍地洒了琼瑶,舞舞长空蝶翅飘。

成龙看罢:“我今日莫若一死,我虽然没有儿子,倒是百草穿孝。”自己拿绳子一根,拴在门坎上,将套儿拴好,伸脖子就要上吊。

只见从外面来了一位老人,口中说:“成龙在这里吗?我昨天才回来,这一年有余,你我未见,我听说你穷困至此,我特冒雪而来,给你送几两银子,以济燃眉之急。”

成龙睁眼一看,原来是老师柳金铎先生,从他亲戚那里方才回来,望成龙至厚,虽则师生,却是患难之交。成龙羞惨满面,将绳儿解下来,慌忙施礼,说:“老师,你好!从哪里来?”

那先生一瞧成龙身穿单衣,面带泪容,不似当初的那等模样,长吁一声,由怀中掏出白银五十两,交与成龙,又将皮马褂儿脱下给成龙穿上。二人谈心,叙话多时,雪已住了,拉着成龙至村头酒馆之内吃酒,问成龙意欲何为。

成龙将要投奔母舅的缘故细说一遍,柳先生说:“好,我有白银五十两送你作路费,你何时起身?”成龙说:“有了银子,明日就走。”二人说至天晚方散。

第二天,成龙置办衣服,辞别柳金铎,离马家庄,顺阳关大道,投奔宁夏去了。一路饥食渴饮,夜住晓行,非止一日,腊尽春来,时逢新春,瞬息至四月十五日,至宁夏府城内苏州街路南太山泉黄酒糟坊,进里面落座。

酒保儿过来问:“吃什么酒,要什么菜?”

成龙说:“我不喝酒,我跟你打听一个人。”

跑堂的说:“你打听哪个?”

成龙说:“有个苗掌柜的在这里吗?”

伙计说:“不错,在这里。你姓什么?”成龙说明来历。

跑堂的说:“我们掌柜的,是山东登州府文登县苗家集的人,并无当家,又无儿女,犹有一个亲外甥在马家庄住,莫非你就是马家庄的吗?”

成龙说:“不错。”

伙计又道:“我们苗掌柜的病要至死,正望亲人,你来了甚好。”说着,倒过一碗茶来,说:“你喝茶,我到后边给你说一声。”笑嘻嘻的往后边去了。

成龙在那里吃茶,心里说:“我舅舅拿我们家一千两银子来作买卖,三四年并无信息,虽说是亲戚,我也是东家,见了我必不能错了。”

正想之际,小跑堂的出来说:“马爷,你跟我到后边去,苗掌柜的这阵明白点,你们爷两个见面说两句话吧。”

成龙随此人往后就走,一进后院,一直往西口拐,穿过八角月亮门,绕影壁进西院,北房三间,高台阶,东西各有厢房三间。随同进上房,在东里间靠北墙大

一张,他舅舅头西脚东,铺着厚褥子,盖着被窝,面如黄纸,两腮无肉,微有气息。

见成龙来,睁眼细看,想起旧日的模样,认得是外甥成龙。

成龙跪倒磕头说:“舅舅,你好!你老人家什么病?”他舅舅刚要说话,心中一闹,自己摇头,先叫成龙外边吃饭,然后有话再讲。

成龙来至外边,跑堂的烫酒要菜,摆在桌上,让成龙喝酒。

成龙说:“伙计,你贵姓?”

跑堂说:“我姓刘,排行在六,有个‘笑话刘六’就是我。”

成龙说:“你喝一盅酒。”

刘六说:“我不喝。”成龙直让,刘六无奈,端起酒盅喝了几口,说:“马爷,不是我不喝,我有个贱毛病,喝了酒,肚子里有什么话,全要告诉人。你猜你舅舅这病是怎么得的?”

成龙说:“我不知道,你说说我听听。”

刘六说:“我们这宁夏府西门外,有一座马家寨,为首的有两个庄主,一名活阎罗马刚,一名铁面判官马强。二人手下有三百多人,明为团练,暗为贼盗,常来城内苏州街黄酒馆吃酒,写帐永不还钱。那天活阎罗又来吃酒,手持钢刀一把,望苗掌柜借白银五百两,当时就要,苗掌柜方说一个‘没有’,他一把抓住,就按在地下,将刀放在脖子颈上,说:‘你今天没有银子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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