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青天-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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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么一说，姬傲剑登时想起来了，这南京南京，有个“京”字，可是大明的两京之一，洪武皇帝定下的祖都啊。
　　先明之时，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南京仍是留都，有一套朝廷六部班子放在这里，嗯，基本用于给官员养老。
　　经历满清覆乱之后，大明重整河山，依然是将南京定为帝都之一。虽然没有再扔一套养老的朝廷班子，但应天府、南直隶都是重新设置回来了。
　　如今虽说朝廷中枢不振，对地方控制力削弱。但南京怎么说也是南方的京师，京师衙门不同于寻常地方，一定程度可以代表国家。
　　武林大派，可以与各地官府合作，当衙门队伍的背景后台，这都属于地方帮会堂口争斗的范畴。但任何名门大派，都不会当南北两京官府衙门的支持者，因为那是大明卫的地盘。
　　大明卫的职责之一就是监察镇压武林。各家大派势力自重名声，在明面上不与大明卫合作，这是武林传统。
　　海上玉龙刚刚杀了千里长蛇，转眼姬家又和大明卫在南京合作起来，这是唱的哪一出？想来江湖同道、围观群众会纷纷表示理解不能，陷入思维胡乱之中。
　　即使有可以利益合作的局面，即使南京这里的大明卫机构愿意和姬家合作，姬家也不能接受。公开于外的名义一定要立场清楚，这就是政治。
　　而京师之地，就是天下最需要讲政治的地方。
　　武连山做了一番解释，四位小同学都没了声音。
　　此时才知道江湖上的道道儿果然深得很，不是自己坐在家里随便想想，就能处理这些复杂棘手的事务。
　　姬小苏叹道，“我现下明白姐姐们在外建帮立业是多么不容易，一点也不能行差踏错。”
　　姬傲剑道，“武捕头，你在六扇门里有多少班底，能拉出来自建堂口么？”
　　武连山苦笑道，“武某尚不是九转高手，建堂口连银字级都不成，如何可以成为一地的大龙头？破铜烂铁的小帮会，那是烂泥扶不上墙的。”
　　姬小苏道，“九转气血不是难事，武捕头如果有心成这番事业，不怕损了根基，我可以配赤龙丸给你。”
　　姬傲剑听小苏也说到赤龙丸，心想难道这个增加气血的神物果然是本家秘方？
　　但是代价也很昂贵，五千两银子才能配出一颗。
　　武连山眼中亮了一下，又摇头道，“这太贵重了。武某有生之年已难以练上气血九转，如有法子成就一流高手，倒不在乎根基。只是南京乃大明重地，藏龙卧虎，武某勉强来撑场面，只怕有负各位重托。”
　　他想了想，又道，“朝廷已下谕，将向各地官府配发火枪。南京公差队伍本是强龙，这次如虎添翼，以后江湖堂口生存更是不易。”
　　姬傲剑吸了口气，朝廷向各地官差普及火枪，这是要组建近代警察队伍了么？帮会的生存空间看来确实要大大缩小了。
　　他问道，“朝廷有没有颁发枪支管理条例，呃，就是有没有说不许平民用枪？”
　　武连山道，“这却没有。”
　　姬傲剑想，没有对民众的枪支管制条例，各地堂口哪会坐着等死，自然也会纷纷用火枪武装自己。以后这江湖之上，处处都是上海滩了。
　　再说以朝廷当下的控制力，就算进行枪支管制，只怕对于江湖道上也是一纸空文。
　　他思索一番，有了定见，“既然朝廷要向公差普及火枪，那武捕头也不必出去建堂口，还是在南京衙门队伍里充实羽翼吧。”
　　姬小苏道，“那怎么选南京的大龙头？”
　　姬傲剑道，“按原计划来，稍微调整一下就行。”
　　三位小同学和武连山都疑惑地看向他。
　　姬傲剑道，“武捕头，小苏给你配赤龙丸，我们支持你带领南京衙门队伍，来做大龙头。”
　　姬小苏道，“可是南京衙门的背后还有南京大明卫，我们要和大明卫合作吗？”
　　姬傲剑道，“不和他们合作，把大明卫赶出南京。”
　　众人愕然，随后反应过来，这果然是个表明江湖立场的办法。
　　任何事情都可以从两方面来看。姬家如果和南京官府合作，看似是向大明卫示好。但如果翻手赶走大明卫，却反而是意味着姬家敢把南方京师也纳入自家势力范围。
　　姬傲剑忽然想，我家父亲当年在金陵建天字号世家，究竟抱的是什么念头？
　　虽然世家也是一种门派，立场较为超然，不直接参与到帮会堂口的斗争之中。但放在京师的眼前脚下，果真不在意朝廷忌惮么？
　　武连山见姬傲剑如此说，心中也起了成就大事的激荡之情，不再推托，拱手道，“少庄主，武某尽力而为。”
　　姬小苏道，“我们原来的计划中，就要多出一项，赶走大明卫，这可不是我们几个能做到的了。”
　　大明卫在南京有一位指挥佥事，一位镇抚使，俱是一流高手。而且手下有众多部属，不乏强手。
　　姬傲剑点头，“南京是国之重地，要打开局面确实困难。现下我就去扬州找六姐，把我们的想法和方案告诉她。”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苇渡江
　　姬傲剑回屋换了在外行走的便装，取了些钱两，拿了扶摇剑就走。
　　小寻奇怪道，“少爷你上午才出现，下午就又出门了？”
　　姬傲剑正色道，“这就是现代生活的节奏。”
　　他沿着官道飞奔，全身八转的气血全速提开，脚下一阵阵弹簧震动之意，觉得自己的轻功身法比以前要快得多。
　　只是冬日时间甚短，等他奔到扬州对岸的西津渡口之时，天色已然黑了下去。
　　姬傲剑在码头上找船家，别人听说他要过江找一艘船，都摇头，“你又不说一个岸上去处，大江茫茫，如何找一艘船？”
　　姬傲剑道，“那艘船很大很大的。”
　　三层炮甲板战列舰，那能小么？
　　船家道，“任凭有多大，这天黑之中，如何去找？”
　　姬傲剑道，“我来划船，你歇着，等我找到了你自己划船回去。”
　　那船家哼道，“这天寒地冻的，谁有闲心出去吹冷风。”
　　姬傲剑便扔了一锭银子到他手中。
　　那船家登时大喜，“小哥你尽管划船吧，玩上三天三夜也不要紧，我进蓬里去了。”
　　说着就往船篷里一钻，想是到热被窝中安稳睡觉。
　　姬傲剑无语，有谁大冬天黑夜里出来划船玩的吗，我分明是出来办正事的。
　　他跳上船，摇动船撸，慢慢往江北驶去。
　　这种摇橹船在江南水乡曾经广泛应用，是江河中的运输工具。后世的一些旅游景点，依然能看到它的身影。
　　橹的外形似桨，又比桨大，入水一端的剖面呈弓形，另一端则系在船上。摇动橹檐绳，伸入水中的橹板就左右摆动，使船跟水接触的前后部分产生压力差，形成推动船只前进的力道，就像鱼儿摆尾前进。
　　从桨到橹的变化，就是从间歇划水变成连续划水。
　　古人有“一橹三桨”的说法，认为橹的效率可以达到桨的三倍。
　　那船家闷头躺了一阵，实在无趣，又出来找姬傲剑说话，“小哥，你真能找到那艘船吗？”
　　姬傲剑淡淡道，“我有心神感应。”
　　船家听得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
　　姬傲剑道，“用心去找。”
　　既然在家里，能感受到小苏的意境从外回来。这在大江之上，应该也能感应到六姐的意境。
　　海上玉龙的寂寞冰山，当日最能震慑他的蒸汽意境。既然是克星，姬傲剑的心神之中就更是敏感。
　　那船家咕哝，“用心怎么找？”
　　姬傲剑道，“哪里更冷就往哪去。”
　　他放开心神，在寒冷的江上去感应最寒冷的地方。
　　船家吃惊了，“这么冷的天，你还要怎么个冷法，再冷下去就要死人的。”
　　姬傲剑道，“南方人还说什么冷啊，这让北方人情何以堪。”
　　船家不服，“我们江南是湿冷啊，更加难熬。北方那是干冷，而且家里烧炕，进了屋子就一点不冷了。再往南下去，岭南广东那里，冬天也不冷。所以这江南之地过冬天其实是最苦的。”
　　姬傲剑听了他这么一番话，赞道，“老兄你说得很有道理。”
　　果然劳动人民深知日常事理，都是很有学问的。
　　那船家忽然借着月光往他身上瞅瞅，惊叫起来，“你怎么穿这么少啊？”
　　姬傲剑咳嗽一声，“我是练家子。”
　　船家恍然了，“听说你们练武之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难道你夜游寒江，就是为了练功？”
　　姬傲剑道，“我不是练功，说了是找人的。”
　　船家道，“哪里找得到，你神神叨叨说什么用心在找，这是幻觉。”
　　姬傲剑忽然看向远处，眼神一亮，声音中压抑不住喜意，“找到了。”
　　那船家回头望去，只见到月光之下，远处的江面上浮着一个白色人影，一动不动，像是剪纸画影一般。
　　他登时打了个寒噤，“这是人是鬼？”
　　小船渐渐划近，这个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变成了一个玉容如仙的银发少女，长衫在寒风中飘起，双足却稳稳踏着水流，仿佛是在平地一般。
　　连姬傲剑也呆了，这踏波踩浪，如履平地，是怎么一回事，宗师高人的轻功高明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船到近前，银发少女眼神望了过来，带着无垠的冰雪寒意，让人更是觉得如坠冰窟。
　　姬傲剑听到身旁的人牙齿嗒嗒打战，喊道，“六姐，他禁受不住的。”
　　这冬夜寒江，冰冷的气氛已到了极致，这船家虽然心无意境，心神也早被周围环境的寒意感染，再被冰雪少女的冷目看来，登时觉得森森冷意进到骨子里去了。
　　姬玉雪道，“你找我？”
　　姬傲剑连连点头，“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姬玉雪一步踏出，走到他的身边，牵起他的一只手，将他带出了船外。
　　姬傲剑双脚入水，正以为自己会沉下去，却听六姐说道，“莫动！”
　　她一足在船尾上一点，那船便如离弦之箭向对岸行去。
　　姬玉雪的身形也随着这一弹之力，带着姬傲剑，在江上飞速滑走。
　　那船家趁着船身飞驰，赶紧也摇起了撸，不一会儿身上暖和了起来，离南岸也已不远。于是沿着岸线，缓缓摇向码头。
　　他心下恍恍惚惚，不知刚才是自己做梦还是真有其事。
　　暗自想，那个在水上凌波不沉的女子究竟是仙女还是妖怪？她把那个小哥给拖下水去了，看起来多半像是水妖。这个小哥给的银子不少，年纪轻轻，就这么没命了。
　　船家伸手入怀，发现银子还在，定下了心，看来不是做梦，那明天给这小哥在江上烧两串纸钱吧。
　　姬傲剑被六姐在江面上带了一程，眼看这一去之力将近，又听六姐说道，“踩水！”
　　他立即两脚用力，在水中踩踏起来。
　　练武之人，平衡之感比常人清晰得多，姬傲剑的八转气血还初步有了弹簧力的意感，联想起自己一路摇橹过来的感受，脚下便如浆橹一般拨动。
　　他脚下踩出浮力，又有姬玉雪提着他，水深只是没膝。
　　姬玉雪见他已不再沉，淡淡道，“水禽之属，脚下有蹼，便是这么凫水。”
　　姬傲剑想了想，“那么就是说学了鸭拳之类还能提高水性？”
　　姬玉雪点了点头，又道，“你现在气血八转，该略微明白弹簧力的感觉了，筋骨抖擞是否方便了？”
　　姬傲剑道，“九姐教过我抖水。嗯，感到弹簧之意之后，抖擞筋骨果然更是轻松。”
　　姬玉雪道，“九转气血是个练体门槛，你需得筋骨抖擞不懈，抖出一身弹簧力。”
　　她悠悠说道，“武道有云：全身弹簧力，开合一定间，任有千斤重，漂浮亦不难。当你真正练出全身弹簧力之后，不用我来提你，你也可以踩水到膝。”
　　姬傲剑问道，“六姐你怎么做到完全踏水不沉呢？”
　　姬玉雪道，“我足下有冰。”
　　看来这冰冻罡气真是万能的，不仅能在海上制造淡水，还可以当成船只。
　　姬傲剑又问，“如是盛夏，足下难以有冰呢？”
　　姬玉雪道，“一苇渡江。”


　　第一百三十章　垄断地位
　　一苇渡江是达摩祖师初来华夏发生的典故，难道六姐现下的武功已经可以和这位武林史上神话一般的人物相比了？
　　南北朝时，菩提达摩自天竺走海路来到中土。他先见梁武帝，面谈不契，于是离开南朝都城建康，往北而行。梁武帝后悔，派人追赶，达摩走到长江岸边，见后面有人追来，便折了一只芦苇扔到水中，渡江而去。至今南京岸边还有传说达摩一苇渡江的遗迹。
　　姬傲剑想了一想，达摩祖师再厉害，也不是生下来第一天就是大宗师的。他的武功进步，同样也有个过程，想来一苇渡江的时候，还不是他日后武学的巅峰时期。
　　姬玉雪足下如有小舟，带着他在水上漂走。姬傲剑赞道，“六姐，你现下真如凌波仙子一般。”
　　姬玉雪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反应。
　　姬傲剑见她脸色无喜无怒，知道任何恭维赞美之言对她来说都是废话，便问道，“六姐，你怎么不在船上，到江上来了呢？”
　　姬玉雪道，“散散步。”
　　姬傲剑无语，你这散步方式简直惊世骇俗，果然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两人在江面上又行了一程，三层炮甲板的风帆大舰在眼前出现了。
　　姬玉雪道，“青鸟号到了。”
　　姬傲剑奇道，“青鸟号？”
　　忽然明白过来，这战列舰原本的“狮心王号”是洋人的命名，落到龙魂帮手里自然会另外起个名字。
　　可是，这居然是叫做青鸟号啊！姬傲剑心中登时一阵狂喜，六姐你的心里是有八姐的，真的是有八姐的！
　　他大声喊道，“六姐，这太好了！”
　　姬玉雪见他激动的神情，淡淡道，“这只是个普通名字，没什么其他意思。”
　　姬傲剑心中偷笑，六姐你傲娇了。要是真没有其他意思，你还需要特意解释没有吗？
　　近船以后，忽然听到船上砰地一声枪响，接着有人喊道，“什么人，敢到我们青鸟号上来？”
　　姬玉雪道，“是我。”
　　船上的人惊奇道，“帮主，你什么时候下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