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青天-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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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玉雪道，“拳理易悟，招式难创。”
　　姬傲剑有些明白，上乘武学的道理精奥，没有合适的入门之径，就难以掌握。
　　这就如同开创微积分的数学宗师，牛顿的著作缺乏通用符号，需要数学造诣极为高明的人物才能看懂，而莱布尼茨的著作有了方便的通用符号，便适宜让人从低层次慢慢学起。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刚问世的时候，据说全世界没有几个人能看懂。后来相对论的科普著作满天飞，这些把深奥理论尽量说得通俗易懂的作者，就是为相对论打造入门之梯。
　　所以进行科普的人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他们把科学理论向更广的人群进行传播，推动了人类文明的进步。
　　上乘武学同样如此，练武到了高深境界就是“招无定势”。开创者常常是先悟出武理后创出招式，甚至可能一直没有招式，导致这些高深武学无法“科普”，也就没法教授没有武学基础的弟子，只有已是精通武理的名家高人，在广博阅历中涉足于此，才可能将这些武学练成。
　　一门高深武学，必须是有了从低开始学起的入门招式练法，才能普及开来，方便流传后世。否则就容易成为象牙塔里的小众之学，极易失传。
　　因此名门大派的底蕴，不仅仅在于有多少上乘武学的积淀，更重要的是有多少入门之学可以接引初学者登梯前行。
　　这世间能创出自己武学的名家高人层出不穷，但真要开山立派，却还得把“入门之学”这一步的功课做好，才能做到传授弟子。姬傲剑一直想为九姐编出一套猫拳招式，便是怕她开了武馆之后无法教人。
　　姬玉雪道，“我们姐妹自然都有自己创立的武学。但我们的根基还是出于天青山庄，要练我们的武功，入门之学也是天青山庄的武学，这些原本却不能传于外人。”
　　姬傲剑点了点头，姐姐们想要为自己的武学创出独立的“入门之学”，这是十分耗费时间精力的事情，非短时之功可成。用天青山庄的“入门之学”虽然可以替代，但天青山庄的本家武学是不外传的，所以就造成了断档。
　　从意境悟出武理，从武理创出武功，从武功演出入门招式，这才能完整的开山立派。当然，如果不打算把自己创立的武学传授后人，这最后一步不做也无妨。
　　如今姐姐们在武道上都是突飞猛进，在忙于探索更深的武理，感悟更高的意境，提升自己的战力，却没有功夫慢慢整理繁琐的入门科普，编写合适可用的教材。更何况她们的资质悟性都过于天才了，天才反而很难想到普通人会怎么去理解，要把普通人一点一滴地从头教会，往往更不容易。
　　治学能力强，育人的基础功夫并不一定立刻就有。姐姐们和武学高人交流探讨自是如鱼得水，要从头培养悟性不足的低手却有些举步维艰。
　　姬玉雪道，“这些先不用去说了。小剑，你如果先创出自己的武学，便先要找出最适合自己的武理。”
　　学习任何前人的武学，都如同穿着祖上遗传的衣物，并不完全对自己合身。练武修行，掌握武理之后，便要不断裁剪增补这件衣服，慢慢改到最适合自己的地步。当衣服合体，便是有了自己的武道。
　　姬傲剑道，“我怎么才能尽快做到找出最适合自己的武学呢？”
　　姬玉雪道，“这自然是要实战相斗，剔除不适合自己的地方，打磨最符合自己的路子。”
　　姬傲剑明白，“实战相斗，与高手对决的效果最好。六姐你这几日是要锤炼我了。”
　　下棋找高手，弄斧到班门。如果一直有高手陪练，进步自然飞快。
　　学棋之人若是能和高手对阵，下十盘棋和下一百盘棋，下一百盘棋与下一千盘棋，那棋力的进步立时就拉开了档次。
　　姬玉雪道，“我们姐妹之间，无时不刻不在拼斗。和我打得最凶的就是老五了，我出道以后，还没遇过让我觉得比老五更难对付的家伙，这江湖之上全是废物。”
　　姬傲剑想，难怪我家有这么好几对生死对头。姐姐们是不是江湖上敌手难寻，只好在自家人里挑一个人当宿命劲敌，见面就打？
　　嗯，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道侣？
　　他说道，“八姐见到三姐复返先天，还卯足了劲去挑衅大宗师，让三姐一次又一次出手对付自己。这就是找尽一切机会磨炼自己。”
　　姬姬玉雪点头，“小镜确实一直没有懈怠。”
　　她继续道，“若想在武道上突飞猛进，一是要有和高手对战的机会，二是要有提升自己武学造诣的恒心。圣人有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光练不想，那只是死练。我们姐妹多年之间的相拼，不只是比拳脚功力的进步，更是要比武道造诣的领悟。”
　　姬傲剑点头，“武功，是练出来的，更是思考出来的。”
　　有无尽的和高手对战的机会，有热切的对武学探索之心，自然就有最快的进步。
　　姬玉雪道，“武林各门各派，对弟子往往有各种考察，传授武学也是一门一门慢慢进行，分各种级别，有很多规矩。父亲对我们却从来都是倾囊相授，只怕我们学得不快，练得不勤。我们姐妹有了武道感悟，也必定是毫不藏私地互相交流。”
　　姬傲剑想，后世的科学教育，高中生的知识量已超过了古希腊时代的科学家，大学生的知识量已超过了近代科学家。一直潜心于学术的聪明人，在二十多岁就能抵达各门当代学科的最前沿。
　　本家这个教育法，简直就是极限进行的武道天才培训营。无尽的武学，无尽的陪练，就看你有多少武道之心来吸收。
　　而这些姐姐，也正好都有巨鲸鲨鱼一般的胃口来疯狂汲取武学。
　　姬玉雪望着他道，“小剑，你也已经算是掌握了武理的人。这十天里，我不会对你留情，就看你能提炼出多少属于你自己的武学之道。”
　　姬傲剑肃然道，“请六姐指教。”
　　姬玉雪道，“我不开心神，不用意境，不用内功，只用八转气血。”
　　“以你最强的杀招，向我攻来。当你能将我打倒，你便能拳意化龙，有了自己的武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听劲懂劲
　　姬傲剑心下明白，六姐是让自己全心全意地进攻，打磨自己的武道。
　　武学之道，讲求攻守平衡。但现下时间仓促，便先在攻势上打开局面，练出章法格局。
　　他身形一纵，直接用了威力最大的招式，虎拳合身猛扑，全身整劲不下千斤之力，呼啸而来。
　　姬玉雪右手一拨，便将他的猛击拨到一旁，皱眉道，“用上全力，你还怕能伤了我？”
　　姬傲剑势若千斤的力道被她随手一带，就化解于无形。六姐这一式移劲，用的力道还不到自己的一半，但时机运用得极为精妙，让自己的出劲全然没了用武之地。
　　他心中想，六姐的拳法造诣远在自己之上，真是不能丝毫留手，否则怎么可能打倒她。
　　第二次再扑上来，力道比之前更盛了一半，就算和一只真的猛虎当面相撞，他也无所畏惧。
　　姬玉雪略略加了几分力，依然轻松拨开，说道，“力道不够凝练，再来。”
　　姬傲剑咬了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气，各式重拳重掌化成一片黑影，笼罩住六姐。
　　姬玉雪依然不满意，“这种拳法简直是稀烂。你在八妹那也住了快一个月，那丫头居然什么都没教你？”
　　姬傲剑辩解道，“八姐教了我练神的。”
　　姬玉雪道，“既然如此，你的虎拳就快些进入猛虎意境，全力向我打来。”
　　姬傲剑听她如此说，知道自己的攻势还是没法给六姐造成压力。
　　他全心全意浸入拳法的施展之中，一心只想着猛虎的攻击之意。
　　想着想着，却是想起了自己在黑虎门用木桩揍死那只华南虎的情景，那时候狠打老虎的感觉真是痛快。
　　不知不觉，他的虎拳虎掌虎爪虎脚，已经是虎虎生风，即使被六姐化解，也能立刻借势拧腰转身，再扑过来，猛烈之势非但一点不减，还能渐渐累积。
　　姬傲剑心中一会儿想到自己在打老虎，一会儿觉得自己就是猛虎，血骨里的凶性之气爆发上来，真如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在对着猎物奋力捕杀啃咬。
　　他拳法造诣本已走过了条理分明的境界，进入了得意忘形的阶段。有这一番放手施为的畅快轰击，虎拳的拳意尽数激发开来，一点一滴深入骨髓。拳脚身法展露出来的气势，皆是猛虎之形。
　　姬傲剑入了猛虎意境，心神灵感大开，不仅招式猛烈，还能根据对手的招式应对，寻找力弱漏洞之处。
　　这只猎物虽然防御严密，但在自己越来越盛的攻势之下，力道用得猛了，究竟还是能让它摇晃几分。
　　常言道，久守必失。这攻势如此持续下去，自己早晚能够得手。
　　正斗得起劲，忽然肚子咕咕一叫，姬傲剑忽然清醒回来，浑身流汗，直喘粗气。
　　虎拳是暴烈拳法，最耗力道，他全神投入猛攻了半天，用尽了力气，也没奈何得了六姐。
　　此时天色已黑，姬玉雪道，“你快吃饭去，吃完了再来。”
　　姬傲剑点了点头，望了她一眼，却是呆住了。
　　只见六姐眼上不知什么时候蒙了一根布条，刚才一直是和自己盲斗。
　　姬傲剑本来还觉得自己有了些进步，此时心中一片怅然，“六姐，你为什么如此？”
　　姬玉雪淡淡道，“你的拳法实在没有什么威胁。”
　　姬傲剑无语，你实在太打击我了。
　　姬玉雪道，“小剑，如果我闭上眼睛，你十天内都不能打倒我，这也太让我失望了。”
　　姬傲剑大声道，“六姐，我一定会打倒你的，一定会的！”
　　他火急火急去吃了顿饭，又赶了回来。
　　虽说现下已是黑夜，但月色不错，他有猫眼之功，看得如同白昼。
　　用虎拳又攻了一阵，却听六姐说道，“虎拳发出的声势太沉重。我现下看不见，你怎么不用无声拳来打？”
　　姬傲剑一呆，“六姐，这太阴毒了吧？”
　　姬玉雪道，“只要能打倒敌人，就是胜利。再说，你以为发拳无声，就能立刻打倒我么？”
　　姬傲剑深深吸了口气，换了蛇鹤拳法。
　　鹤拳轻盈，蛇拳灵动。身法招式使动开来，都是轻巧迅捷，果然姬玉雪不能再像面对虎拳一样，根据风声就能提前应对，往往是拳式将将及身才有反应。
　　尽管如此，姬傲剑的拳招落到她身上后，依然被她一一卸力化开。这鹤拳蛇拳虽然轻灵难辨，但力道自然就不如虎拳猛烈。
　　姬玉雪道，“小剑，你能打到我身上，为什么不用螺旋劲，渗透劲，阴柔劲，叠加劲？”
　　姬傲剑默然，你是要我把你往死里打啊。
　　这些发劲技巧使出来大费周章，面对武功高于自己的敌人基本没有机会可用。但姬玉雪现下只守不攻，正是尽情发挥的场合。
　　姬玉雪道，“千般招式，万般路数，落到身上，无非都是各式各样的劲道。我能听劲化力，以你的本事岂能伤得了我？”
　　姬傲剑问，“听劲是何意？”
　　姬玉雪道，“力道刚一沾身，便知来龙去脉，便知后续变化，自然就能相应化解，这就是听劲的境界。”
　　姬傲剑想，天下拳法的目的，无非是把拳脚的力道打到对手身上。如果打上身了，力道依然被化解，那这些拳法的招式路数都算是被废了。
　　姬玉雪又道，“要练出听劲之功，先需要懂劲。你若是对发劲没有充分施展的机会，没有被人消解的足够经验，又如何能做到懂劲？”
　　各门拳法之中，都有许多发力发劲的法子，练武之人日常只能对着木桩用功。如果有了试验到别人身上的机会，对于各种劲道的运转之理无疑会体会更深。
　　姬傲剑见六姐如此教诲，狠了狠心，对她拳脚及身之后，便将各种发劲都一一试了出来。
　　不论他用了什么样的发力技巧，姬玉雪体内都能生出相应力道，将他打来的诸种劲力化于无形。姬傲剑甚至觉得她如果是借力反击，不用拳脚就能直接反攻自己。
　　姬玉雪道，“小剑，你用各种拳法，都要生成意境，这样发劲才能更加自然。”
　　姬傲剑点了点头，尽力沉浸揣摩于各种拳法的意境，构思各种拳法兽形。
　　嗯，这似乎也是一种野兽之道。
　　练到深夜之后，姬傲剑再一次饿空了肚子。
　　姬玉雪道，“你去吃饭休息，明日再来。”
　　姬傲剑道，“六姐，我明日什么时候过来？”
　　姬玉雪道，“什么时候都可以，我这十日不会离开此地。”
　　姬傲剑感动不已，你就这么原地站着睡觉，等我来练功？
　　他劝道，“六姐，不要这样啊，回屋去睡吧。”
　　姬玉雪淡淡道，“你若是不想浪费时间，就快点回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意境融合
　　姬傲剑回屋打了个盹，没到天亮，又跑到演武场上。
　　姬玉雪也不多说，直接道，“再来。”
　　这一日，姬傲剑从出拳发招中潜心感悟蛇拳鹤拳的意境，心神之中终于体悟到了当日武连山所说的“鹤高飞，蛇盘绕”之意。
　　姬玉雪道，“你有猫拳功底，猫科一系都能共通，虎拳意境已出，明日豹拳意境也该出来了。”
　　姬傲剑道，“六姐，是不是每一门武功都可以感悟出意境？”
　　姬玉雪淡淡道，“心境是本，意境是用。你有小三元的丘壑心境，就如有了一只生花妙笔，各种武功练到一定造诣之后，根据武理生出有形有相的意境，自然不是难事。”
　　如此一连练了三日，姬傲剑除了吃饭，夜里只是小憩一会，便过来以各种拳法猛攻六姐。
　　这日姬玉雪道，“你现下虎豹蛇鹤都已经练出拳意，下面便需互相转化。”
　　姬傲剑道，“怎么互相转化？”
　　姬玉雪道，“比方说，你以鹤拳的步法踏出，虎拳的力道打出，这样威力就能更大。”
　　鹤拳落地无声，虎拳力道刚猛。武林中有的门户将虎鹤拳法同练，号称虎鹤双行，最终追求的就是将两门武功的身法出拳融为一体。
　　姬傲剑心中一动，“也就是说，需要用什么身法就用什么身法，需要用什么发劲就用什么发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