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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土商-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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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龙邵文也不说话,拉着沈杏山的手进了一处花园洋房,“进去看看再说。”



沈杏山一进院子,心里就喝了声彩,“真他***是个好所在……”几幢大屋高低错落在院中,初晨的阳光照射在房屋的玻璃上,四下散彩。院子四周,围以矮墙,内中种植着各种珍奇植物,真是风景清绝……地面不露土,全部铺以花砖,即使下了雨也不会湿滑难捱。绕到屋后,却是数个扎好的小棚子,棚子上结爬满豆秸,下面则种满花卉。中间用篱笆相隔,错落有致。一个园丁在花丛间不停的修枝剪叶。进了屋,沈杏山更觉得眼花缭乱,他是识货之人,只一看屋中家具及用品就知道这些东西全部是从洋人那里购来。他不无妒忌,“这才几年,你就挣下好大的家业。”



龙邵文笑笑,“杏山阿哥,对这个地方还算满意?”



沈杏山叹着气,“比我的房子可强的太多。”



龙邵文说:满意就住这儿吧!这就是我送给杏山阿哥的礼物。



沈杏山被罢官之后,人也豁达起来,当下也不客气,点头说:这礼物想拒绝都难,没想到你是真有眼光,前些年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给谁都不要,现在却成了抢手的好地方……



龙邵文一笑,说:前些年,兄弟我没钱还想住大房子,只好跑到荒僻的洋泾浜松江路左近来买地造了几幢房子,谁知租界发展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几年前填河修路,英租界的松江路会同法租界的孔子路并入了一起,所以才让兄弟捡到了便宜。



“礼物我收了,投桃报李,说吧!我能帮你干些什么?”他不等龙邵文回答,笑了笑又说,“我来猜猜,跟烟土有关……”他停顿一下,又说,“莫非是运输线上遇到了麻烦?”



“杏山阿哥不愧是大八股的领军人物,一下就洞穿了兄弟的心思。”龙邵文恭维一句后,言归正题,“烟土到了吴淞口就走不动了,想起杏山阿哥可能有些门路……”



第三卷139冰释前嫌(下)



“现在的黄浦滩,是淞沪护军衙门的天下,你运土船一到,水警营、缉私营甚至警察厅,无不虎视眈眈盯着你,这还不包括沿途劫货的流氓混混……”沈杏山笑着说,“你这一船货运进来,怕是不够他们吃喝。”



“是啊!苦不堪言!日日为此烦恼。”



“行了,我答应帮你,缉私营和水警营都有我的旧故,银子在前,人情紧跟,帮你递个话问题不大,只是这警察厅我没有熟人,恐怕你要另外再想办法了。”沈杏山闲的日久,龙邵文请他出山发挥余热,他也禁不住有些跃跃欲试。



龙邵文大喜,“我犯愁的就是水警营和缉私营,只要水警营、缉私营托到门路,不用次次费事打点,警察厅不过是小菜一桩,我有个最好的兄弟现在那里任职……”他说的这个最好的兄弟,就是曾经一起在小东门水果码头厮混的徐国良。徐国良当年去考浙江武备学堂,肄业后在沪系大将何丰林手下谋了个差事,一年前,浙江督军杨善德病死寓所,原淞沪护军使卢永祥升任浙江督军,何丰林成了他的继任者,升任淞沪护军使。徐国良跟着何丰林来到上海,任了上海警察厅的头目……



……在离龙邵文车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红旗老幺看着冷三,冷三则看着一只狗,他的眼睛冰冷的如同死鱼一般,狗的眼睛圆睁着,充满了想咬人的激情。冷三的声音像是勺子遇到铁锅,让人听了浑身发抖,他说,“你问我为什么看狗,道理很简单,一个人的眼神如能震慑住狮子老虎,人见了这种眼神,必定会心惊肉跳。我找不到狮子老虎,只能先拿狗来练习了……”狗终于受不了他那死鱼般的眼神,口中发出低沉地痛苦声音,终于“吱汪”叫了一声跑开了。



冷三把眼神挪在红旗老幺身上,如同看狗时一般无异。他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再等等吧!礼爷最近心情不好,现在跟他提这件事,不是时候!”红旗老幺也回避着冷三的眼神。



“老大刚说了,洛东普必须死……”冷三的眼珠子一翻,白眼仁更多,黑眼珠更少,“只有让范得礼处置了洛东普,我们才有机会,再说老大觉得他知道的太多了。”



“都是兄弟,相处多年有了感情,我有些不忍心啊!”



“不忍心?多跟范得礼学学吧!为了争一担私盐,范得礼一刀就把结义的兄弟劈成了两截。当年的缉私营统领飞天老虎徐宝山同范得礼是过命的交情吧!可怎么样?几年前飞天老虎遇刺后,范得礼打着照顾他家小的名义,霸占其妻女,尽吞其家产,他正是凭着这份狠心,才闯出了万顺堂好大的基业……”冷三拍一拍红旗老幺的肩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花园洋房,“你不想有朝一日也住进去么?多向老大学学,老大说了,妻子如衣服,兄弟如什么?兄弟就如一块随时都要搬出来用的垫脚石啊!”



红旗老幺不寒而栗了,心想:老大的心真狠……



……重金之下,沈杏山行事迅疾,在龙邵文大笔银元交际费的支持下,他腰缠万贯,挥金如土,将人情面子发挥的淋漓尽致。军阀多土中取财维持军费开销。行销鸦片,对他们自是百利而无一害,双方一拍既合,很快就凝为一体。沈杏山对龙邵文说,“以后鸿丰的土船只要自吴淞口卸货,淞沪护军负责烟土从吴淞口到龙华一线的的安全。”龙邵文长吁一口,“梦寐以求的贩土通道终于开通了,自此白花花光洋就仿若黄浦江水一样,滔滔不绝地流入衣兜!”



沈杏山说,“下一步就是租界的关系了,洋鬼子千里为官只为财,表面上却道貌岸然的不近人情,但只要你投其所好,大派银元,让他们睁只眼闭只眼的也不是很难。”



有了淞沪驻军的保护,有了工部局保罗的默许,鸿丰贩运烟土自然是一路绿灯。沈杏山作为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调停者,除了按月在鸿丰拿一份定钱外,龙邵文特许的额外香财,也让他受益颇多。沈杏山知恩图报,招呼大八股党的老兄弟齐聚龙邵文身边,有了这些人的左右护驾,龙邵文更是干的如鱼得水,财源滚滚而来。此时的“鸿丰煤炭公司”已经改名为“龙升贸易公司”,成了黄浦滩边唯一一家能与大公司三鑫分庭抗礼另一家烟土贩运公司。



“龙升公司”虽在烟土贩运一行勉强能与三鑫抗衡,但三鑫却包销了法租界的烟土销售与定价权,还偷偷地操控着公共租界的黑市烟土,每年仅从土商那里收取的保护费,为数就达一百万银元,这一点龙升难以望其项背……



龙邵文为此眼红加头疼,他三番几次地去找保罗伯诺谈,想把公共租界的烟土包销权拿在手中,却被保罗以时机不成熟为由推脱……此时不论是驻沪法军还是驻沪英军,都从烟土贩运中攫取高额利润。但论源远流长,英国人却是始作俑者。鸦片战争之前,英国的大鸦片贩子颠地会同查顿、马地臣等鸦片贩子一起,成千上万箱地向中国贩运鸦片,致使中国的白银如流水般地涌出国外。



英国人既在鸦片贩运上得到过如此多的好处,自然不会轻易把鸦片包销权交到别人手中。公共租界的驻沪英军,更是在鸦片走私交易中大发香财,他们虽不能公然进行烟土贩运,却可以利用兵舰,保护本国烟贩疯狂地向上海走私烟土,然后双方进行利润分成……



为遮人耳目,英国土贩通常的做法是:每天半夜运用工部局的垃圾车,从码头上一大箱一大箱地卸货,然后运走交易,短短几分钟内,在几十名驻沪英军的押运下,便迅速脱货……故而龙邵文想得到公共租界的烟土包销权,无疑于痴人说梦,就算他得到了保罗的承诺,怕保罗也没这么大的权利,把包销权交到他的手中。



龙邵文会同兄弟商量再三,叶生秋说,“只要有胆子,这倒也不难。我们派兄弟去抢英国的土贩,只要把英国土贩抢的急了,再适时地出面去找保罗谈。”



叶生秋的提议大和龙邵文心意,方略既定,但如何下手却又成了难题,龙邵文说,“对驻沪英军押运的烟土下手非同一般,现在不同于从前,从前咱们一无所有,抢完就跑,无影无踪,现在却有龙升公司这个牵挂,如果公然去抢驻沪英军保护的鸦片,万一失了风,龙升就保不住了。”



朱鼎发说:咱们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搞烟土,而是想警告一下英国人,让他们别把烟土包销权抓的那么紧,万不能因小失大,丢了龙升。



付伟堂说:还用水上作业的老办法,黄浦江涨潮时,我带上一些会水的兄弟泅往码头边搞他们卸货的小船!即便失了风,英国人也不会找到咱们,最多老子死在水里就是了。



叶生秋淡淡说,“这个办法倒是保险,可这样不疼不痒地搞,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英国土贩运一次鸦片最少几百箱,搞上几箱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他跟着又狠狠地说,“要么不搞,要搞,就搞得他们心疼、肉疼。听我的吧,咱们只需把英军押运烟土的垃圾车放火焚烧了,他们非心疼不可,另外烧的是垃圾车,即便失了风,英国人也不敢承认利用垃圾车贩运烟土,而烧垃圾的罪名,即便到了法庭,也重判不了,这个哑巴亏,他们只好咽进肚中……只是这样干,咱们可就捞不到好处了。”



“就听你的……”龙邵文肯定着说,“咱们又不想抢劫鸦片发财,只要烧上他两次,英国人非得乖乖地把鸦片包销权交给咱们不可。”他握紧拳头,“***,说干就干,从亚细亚火油公司多购进一些火油,一旦把火点着,可别再让英国佬给灭了……”



本书的第一部到此传完。



第四卷140吃肉、店面



……春天,万物萌动,六牲繁衍,人畜的血气,全部随之旺盛。在第一绺新草刚露头的时候,鲜嫩的气味儿从门窗缝隙中源源不断地渗流进来的时候,佝偻在床的范得礼听到了狗吠声,狗的血性借着春天还了魂,欲交配而不得,“呜呜呜”地叫了一天一夜,直至声音嘶哑,吠声呜咽……范得礼的雄壮突然被狗吠唤醒,他起床练了一套太极,舒活了一下筋骨,只觉气血上涌,竟然难得的有了想吃肉的冲动……他凝眉半晌,望着初升的太阳,想:吃肉,一个百试不爽的计谋……早八点,他召集众兄弟在万顺堂大堂早餐,菜依然只有一道,白花花的扣肉……范得礼轻描淡写地夹起一筷子扣肉,举重若轻地送进嘴里啖食。一口吞下后,范得礼嘴角流着油,他抬起筷子划了个弧,“兄弟们动手呀!”又是一筷子掠去……那白花花地肥肉条子,粗壮而结实,在范得礼筷子的夹动下蛆般地蠕动……



看着范得礼口吞肥肉的气概,红旗老幺惊呆了,他赞叹说:礼爷豪气不减当年,我们是比不过的……



“是么?同你们年轻人相比,我自知相形见绌……”范得礼淡淡地招呼老幺,“吃啊!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么!”



所有兄弟都在看着老幺。老幺眼睛微闭,眉头微蹙,强行把肥肉塞进嘴里,在范得礼的注视下,慢慢地,一口一口咀嚼着……几片肉条子下去,老幺就觉得肠胃开始痉挛般地抽搐,嗓子眼一阵阵地恶心,再吃一片,头也跟着晕了起来……范得礼阴鸷着脸看着老幺,逼迫着老幺不得不将嗓子眼紧紧地绷着,可那些肉条子却一阵阵地叩击着他的嗓子,他眼冒金星,再也憋不住了,头一低,嗓子一松,肉条子全部涌进了嘴里。他不敢张嘴,只好将它们憋在嘴里……



范得礼看在眼里,认可了老幺的忠诚,他开恩般地挥挥手,老幺如获大赦,低头向外奔走,才一出门,嘴就像那崩溃了的堤坝,肥肉,绿水狂涌而出。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从绞绳上放下来的吊死鬼,形容枯槁,面孔焦黄,舌头半吐,血色全无……



吃肥肉,不仅是一场关于忠诚的计谋。血性汉子崇尚武力,忽略心机,能不能吃肥肉,代表着一个男人是不是依旧强壮,一个强壮的万顺堂堂主,豪勇不减当年,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让所有人不敢再生觊觎之心……范得礼的计谋得逞了,他像兔子一样“噌嚓噌嚓”地啃着粗壮的白萝卜,白萝卜性偏寒凉而利肠,能加快胃肠蠕动,还解油腻。



……冷三依旧在同上次那只狗对视,为防止它不敌逃跑,却把它栓住了,狗把他恨得眼珠子都红了……他声音冰冷,“范得礼老了,他的全部心思,已经都用在怎样对付肥肉上了。”



红旗老幺摇着头,“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礼爷吃肥肉的架势可怕啊!他身体里似乎憋着无穷无尽的能量,他用一场肥肉宴警告兄弟们,谁要敢跟他范得礼过不去,他就像吞肥肉一样,把我们吞掉。”



……英国驻军押运的烟土船到岸了,数百箱烟土在码头卸货后,分装十辆垃圾车准备起运。俞文征不停地看着怀表,掐算着时间。兄弟们都已经就位了,只等他发出信号,准备动手放火,焚烧英国土贩的垃圾车。



垃圾车打着英国米字旗,在英国驻军的保护下,从码头鱼贯而出,江边的碎石路,被垃圾车压的泛起一股股黑浆。车顶上的英国兵骂着娘,埋怨路况。俞文征沉稳着不发信号,等前面的九辆垃圾车开过去了,他才打起了尖利的唿哨。兄弟们冲上去,围着最后一辆车就开了枪,开车的英国小司机吓得当时就弃车而逃,车上本有两名押运烟土的英军,听到枪响,只吓得龟缩在车中不敢露头。吴文礼点着了沾满火油的棉纱,抛向了垃圾车。车上的英军一看火起,哪里还顾得上灭火,纷纷跳车逃命去了,任凭一车的烟土熊熊燃烧。



这把火烧得英国鸦片贩子损失不小,一车鸦片五十箱,每箱成本也得一千大洋,不算报废的垃圾车,损失就达五万大洋之上。驻沪英军头子邓肯暴跳如雷,他一边责罚押运烟土的士兵,一边打电话给工部局,责令保罗严查此事。保罗皱着眉,心想:工部局的上司是领事馆,你驻沪英军管不着……他不情愿地搁下手中的放大镜,拨电话给巡捕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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