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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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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术也是这般,叫周其成颇有挫败之感。
  酒意冲脑,周其成一时失了理智,又是见徐方旭这般冷淡模样,全然忘了他已经中了摄心术,只当他是当年那个漠视了自己的师弟一般,一时形状癫狂,两步窜到徐方旭面前,抓着徐方旭的脸,恨恨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正眼看我!世界上不是只有孙向景,我周其成也是确实存在的!枉我费尽心机,那年百般算计,在那小子的药里加了东西!原想叫他一副药喝死,却落了他个半死不活,愈发叫你沉心关怀与他,愈发冷落了我!”
  此言一出,徐方旭多少有了些反应,又是神情一动,眼神渐渐活泛起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呼喊,那年向景的病势加重,竟是还有周其成的手脚在其中,不顾周其成死死抓着自己的脸,徐方旭艰难开口,用许久不曾说话的声音含糊问道:“向景……你……为什么?”
  周其成一愣,随即大为欣喜,却是发现徐方旭此刻终于正眼看了自己,显然是对刚才的话语有了反应。一时激动之下,周其成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语,一时癫狂,滔滔不绝道:“对!我!要不是我,就你那点医术水平,又怎能撼动师父他老人的药方分毫?是我在那小子的药壶里加了十倍的雷公藤,叫他元阳不固,肾水干涸而死!饶是那小子命大,不也是……”
  周其成的话语戛然而止,却是徐方旭一时怒睁了双目,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口中野兽一般地嘶吼道:“是你!”
  还不等周其成做出反应,徐方旭的右手便闪电般地刺穿了他的胸膛,从他后背透出,抓出了一颗犹自怦怦跳动的鲜活心脏。周其成一时愣住,却是不曾预想到这般情况,许是酒水叫他反应迟缓,许是他太古偶相信了摄心术的威力,又许是他这些年保守这个大密,一朝说出,实在太过放松了一些。
  无论如何,徐方旭都是一时发难,周身功力爆发,生生抓出了周其成的心脏,两人一时僵在当场,场面血腥而又诡异。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必死,就算是陈风崇号称不死之身,在心脏受到重创之后也是熬不了多长时间。周其成虽然是地仙境界,肉身强大,生机旺盛,却也始终还是肉体凡胎,心脏一失,周身的精气神意瞬间朝着胸口空洞散去,只要徐方旭一抽回右手,就能叫他身死道消。
  周其成全然不曾预料到这等变化,好半天反应过来,却是哈哈大笑,似是丝毫不在意自己肉身破碎,即将殒命当场,却是依旧抓着徐方旭的脸,好生看着。徐方旭现下神志稍微清醒,虽是“自我”依旧迷失,意念多少已然自由,看着周其成这般模样,却是一时心神畏惧之意,暗道不好,就要将右手抽回。
  一用力之下,徐方旭便知道事情不是那般简单,却是贯穿了周其成左胸的那只右手完全无法动弹,似是被周其成胸腔之中生出的无数细小血管拉住,动弹不得。还未及反应,徐方旭便觉得一股诡异真气顺着自己的右手经络疯狂侵入身子,一时叫他浑身僵硬,更是无法活动分毫。这诡异真气就像是有着意识一般,不断攻伐徐方旭的经络各处,又是不似寻常真气归入下丹田,而是朝着徐方旭的脑海灵台之处涌去,似乎是要侵蚀他的颅脑一般,叫他心中不断生出畏惧的意思。
  周其成狠狠咳了两声,咳出不少血块和内脏碎片,脸上却是依旧保持狰狞扭曲的笑意,看着徐方旭道:“师弟,你知道这《返生心法》之中,‘返生’二字何解么?”
  徐方旭不明就里,只觉得一时背后冷汗直冒,神志又是陷入混乱之中,方才周其成的那句话语,竟似是在自己脑海中响起,从自己口中发出的一般。随即,徐方旭脑海之中掀起了无尽波澜,原本已然湮灭的本身“自我”、周其成用摄心术重塑的“自我”和一个随着那真气一同涌入,侵蚀脑海的“自我”三者并立,互相吞食,逐渐糅合唯一,再不能分出彼此。
  徐方旭眼前各色光华闪过,却是咬着牙齿,在自我意识消灭的最后一刻,奋力驱使右手用力,将周其成那颗犹在跳动的心脏一时捏爆在了手中。随即,周其成的肉身一时毁去,一应地真气和意识不再涌入徐方旭的脑海。
  只是此时的徐方旭,已然昏死在了当场,右手还插在周其成的胸膛之中。
  次日清晨,前来禀报事务的弥勒教弟子看见了眼前的一幕,生生被吓得瘫倒在地上,一时黄白之物流了一地,口中发出了女人一般的尖叫。
  在这尖锐的声音之中,徐方旭缓缓睁开了眼睛,短暂的迷糊之后,便恢复了神志清明。施施然起身,一甩手将周其成的尸身抛在一旁,徐方旭大步走到哪弥勒教弟子面前,冷冷说道:“慌什么!叫王泽过来!”
  那弟子不由自主抬头,随即看见了徐方旭眼中流传的诡异光华,一时忘了害怕,呐呐答道:“是。”
  随即,这人缓缓起身,竟是神情漠然地走了出去,传口谕去召见教主大人过来。
  眼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徐方旭一时仰天长笑,笑声百转千回,不知有多少股意念汇聚其中。


第二十八章 身外皆不存
  杏妹不远千里,前来为清平夫人诊治过后,她的内伤和病势一时也是好了许多。加上昏迷那整整一个月时间里,她倒也不是完全无知无觉,只是意识时时刻刻都处于混乱和矛盾之中,难以自全。当昏迷中模糊知道自己身子里有了个小生命之后,清平夫人的求生意识便强烈了起来,凭着她的内家修为,加上杏妹的神药辅助,一时倒是恢复的极好。
  一个月过去,清平夫人自己也是想通了许多,知道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矣,生者却还要继续过下去。也是腹中胎儿,乃是陈风崇唯一的骨肉,两人虽只是订婚,不曾全了大礼,清平夫人却始终当自己是陈风崇的妻子一般,自然是认为自己有责任要将陈风崇的骨血延续下去,也是心头的一点寄托,一点希望。
  得知孙向景已经叫人将陈风崇好生安葬,又是知道了秀英的事情,清平夫人也是长叹一声,不曾多说了什么。也是她自从苏醒过来之后,整个人便与先前大有不同,不再似以往那般活泼。倒是沉静了不少,又是成天呆在屋子里,说是养胎,其实也是多少还有些看不开去,一时不愿意与太多人接触,寻个僻静所在罢了。
  至于陈风崇的死和徐方旭现在的情况,清平夫人和孙向景两人都是颇为默契地不曾提起,都是心知肚明,一切都是弥勒教在背后搞鬼,两人不过是无辜受了牵连。孙向景不在的时候,清平夫人也私下问过杏妹的两个弟子,得知了杏妹自己在情绪药物之上颇有建树,与摄心术也是有些关联。所谓殊途同归,孙向景的这两位师兄倒是对杏妹颇有信心,直劝清平夫人安心就是,自家师傅自然会寻个法子,破了徐方旭所中的摄心术的。
  而整个清平坊的生意,从众人回来那一日起便也彻底落下,不再开门迎客,成日里只是关着,再没有先前那般热闹。这一来是清平夫人有了身孕,需要静养,自然不能时时刻刻关心坊中的生意,众人难以支持;二来也是大家心里都有这个想法,也是想着不能叫陈风崇和清平夫人的孩子在窑子里出生,却还是为孩子的今后考虑;而且自从庞太师中风之后,弥勒教又是逐渐嚣张起来,一应地行事比之先前变本加厉,苏杭又是失了长生老人的镇压,如今也是不甚太平,生意自是十分不好做的。
  清平夫人知道自己和孙向景必然是弥勒教的靶子,真真是走到哪里便会有弥勒教的人追到哪里,再开着清平坊只怕是有着莫大的麻烦,便也有了些许决断。虽然她和孙向景一个靠着苦修,一个靠着传承,都是与地仙境界只差临门一脚的人物,一旦证就地仙果位,神通手段都要比之寻常地仙厉害许多,可是如今弥勒教势大,又不止他们有着多少高手,就是太和真人都陨落在弥勒教手中,自己两人一日不得证道,便一日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付弥勒教众人。
  怀胎五个月的头上,清平夫人破天荒地召集了众人过来,与众人好生商量了清平坊的未来。大家闲了这么几个月,心中多少也还是有些想法,虽然一向是将清平夫人看作自家人一般,可也明白坐吃山空的道理,却是一直这般下去,末了大家都是难以为继的。清平夫人也是知道众人的疑虑,故而召集了众人来之后,直接开门见山,告诉大家自己有心将清平坊彻底关停,一应推到,又在现有的基础之上,重新开个什么买卖,全权交给众人自行经营,她自己却是要带着自家师弟,寻个平静所在安心养胎度日去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却是想不到清平夫人竟能下这般决断,三言两语就要将自己多年辛苦,经营火热的清平坊一时关闭。看着清平夫人已经明显突出的小腹,众人也是一时为难,又是想到若是失了清平坊这个根基,清平夫人和孙向景今后又是该如何是好。
  对此,清平夫人只告诉众人不必担心,自己却是颇有些银钱,莫说是重建一个勾栏,就是买下整条街也是绰绰有余,足够她和向景好生过上一辈子的。加上如今局势,众人也是多少知道一些,也是明白清平夫人的苦心,一时也是无话可说,只得尊崇夫人的意思。
  清平夫人的这个决定,相当于是将整个清平坊彻底放开,将一切种种都交给手下的小厮鸨母和姑娘们,由他们自食其力,再不用受到自己的管辖。清平夫人看待众人,虽一直拿着个大老板的派头,打内心里倒也与对待家人无二。先前坊中小厮与那善才秋月隐居之时,清平夫人便是十分舍得,将两人看作自家弟弟妹妹一般,大肆操持了一番。
  清平坊能有今日,离不开清平夫人的长袖善舞,精明计算,更是离不开一应众人的辛苦劳作,仔细经营。清平夫人离开之后,众人或许能够放开手脚,大展才能,就算是混乱上一段时间,最终不能做得如清平坊一般火热也是无妨,却是只需清平坊与清平夫人脱去了干系,今后便能避免不少麻烦。加上清平夫人就算离开,势必会留下诸多银钱和关系,众人好生摸索,自然能够养活自己,不至于一时分崩离析,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归根到底,清平坊始终是清平夫人的产业,说句不恰当的话,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只要清平夫人做了决定,众人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加上此事归根到底,只是于清平夫人一人有损,众人不单没有失去什么,反而是大有获利,也不吃亏。只是清平夫人如今怀着孩子,又是失了矮人,大家都对她放心不下,又是有几个年长的鸨母又哭又闹,非要留在身边伺候夫人,就算今后为奴为婢,也是心甘情愿,却是不能叫夫人独自去了。
  看着哭得老脸斑驳,涕泪直下的一众鸨母,清平夫人也是心中颇有感慨。坊中的一切小厮和姑娘,都是她或收养,或买回的孤儿,可以说是受了师父师娘的点化启发,做些好事罢了,一应男子俱是做了小厮龟奴,自食其力,夫人也不为难他们,一应姑娘则是自己决定是否愿意接客,分别学了乐工和房中术,倒也没有逼迫。至于这些老鸨子,都是村妇苦出身,要么是家中造祸,要么是所托非人,终归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也被清平夫人寻来,好生对待。
  如今众人这般,清平夫人也是为难,知道几位鸨母对自己颇有情义,明面上市主仆,内心里只怕都是有些母女之情。自己现在这般情况,倒也需要有经历的人从旁照顾,自是有用得到她们的地方。百般考虑之后,清平夫人挑了两位日里和善好处,又是不甚适应勾栏工作的鸨母,请她们与自己通往,今后主仆为名,母女为实,需要她们多多照顾。至于剩下几人,也是坊中不能少了有年纪的人坐镇,清平夫人也是好生与她们说得分明,又是叫她们将一众小的当作自家的一般照顾着,辛苦支撑起清平坊也就是了。
  一切决定,清平夫人也是果决,几天之后,便带着孙向景和他的两位师兄,先前选出的两位鸨母悄然离开了清平坊,竟是将一应地银钱都是留下,账面上不曾亏空了分毫。孙向景如今宛若浮萍,更是无处可去,自是跟着师姐,只是私底下有了吩咐,将先前那份火漆密信好生托付给了一位稳重的老鸨子,作个后手。
  随后的日子里,清平夫人和孙向景便一同到了寿州城外的某处,亦是寻了个庄子,住了下来。也是这数月以来弥勒教的行动实在是太过诡异夸张,几番公然对抗朝廷的禁军,比之先前还要疯狂许多,却是弄得民不聊生,众人皆苦,也只有寿州京兆一类靠近皇城的地方,还能抱有些许的安宁,不至于受到弥勒教的侵扰。
  转眼四五个月便已经过去,时间到了庆历二年腊月十二这天。
  寿州城外,孙向景心乱如麻,又是紧张,又是焦急,却是因为今日,便是两位师兄算定清平夫人生产的日子。因为怀孕起初,清平夫人受了陈风崇之死的打击,又是内劲反噬自身,昏迷许久,使得胎儿位置有些不正,饶是杏妹的两位弟子苦心保养,依旧还是难以做到万全,却也是一早就跟孙向景说得清楚,却是颇为有些危险之处。
  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过鬼门关的一节,寻常农户家中,十家有上一家一尸两命的也不稀奇。斯世不必将来,却是没有师娘所在之时的诸多手段,一应生产的时候,往往都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寻常生产都是如此,清平夫人这般情况也是叫孙向景有些放心不下。
  好在有杏妹的两位弟子坐镇,又是有着十分稳妥的老妈子在旁,清平夫人自己倒是心态十分稳定,也不见有多担心,倒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一应平和。酉时刚过,清平夫人一时觉得胎动难安,知道时机已到,又是十分从容,吩咐了众人准备,竟是自己站着进了产房。
  这生孩子可快可慢,一时三刻生下来的也有,几天几夜生不下来的也有。清平夫人自从进得产房之后,便请了两个老妈子在一旁伺候,孙向景和两位师兄则是守在外面,严守着礼数,却是一来怕是冲撞,二来怕是失礼,不能轻易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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