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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记事:密林诡境-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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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军英这个人,闷里闷气,有限的人生经验告诉我,这种发闷的人,只要不是脑袋瓜子笨,就必定是脑袋里想法多。文革里,关于人性的丑恶,我见得多了,他这种闷生,很多时候是最危险的。
  但问题也随之出来了:军功不是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不是说灭掉其他人的口,就可以积攒起来的。那个人就算不灭口,跟咱们一道顺利回国,也可以敲锣打鼓顺利领奖啊。
  一路想下来,记忆里那个模糊的画面,不自觉的就换上了王军英掏枪的清晰动作。不对,二分之一的概率,我不能这么先入为主,应该全方位的考虑。一轮推理下来,这个刚还清醒的脑袋,也开始力不从心,昏昏沉沉了。
  恰在这时,一旁沉默的王军英,忽然找我聊了起来。但是,以他的性格,是不会找人聊闲天的,他只是客观的向我陈述了一下,在我昏迷这段时间,他们所做过的事情。
  表面上我静静听着他的画,内心里却是停不下来的猜忌,之前对刘思革的那种感觉,又回到了脑袋里——我很烦这种感觉。
  但是,我也只能在他的满语中,假意活动身体,时刻盯防他的举动。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掏出手枪,往我心口,用力的开上一枪呢?
  王军英说,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和邓鸿超一起,去打探了一下前方的情况。邓鸿超很确定,这地方就是咱们的目的地。结果虽然是好的,但也不可避免的带来了两个问题。最重要的一个,是咱们完成任务后,该怎么回去。
  按任务的原安排,我们应该是像当年的考察队那样,用旗娃包里的爆破工具,破开上层的水泥,然后再吊降下来。可现在的情况是,我们用了“一次性”的侥幸方式,意外的到达了这里。之所以称其为“一次性”,就是说想要按着原路返回,根本不可能。
  而考察队当年破开的洞,恐怕已经被水泥封了回去。就算是没有,我们也不可能凭空飞上这个溶洞的顶端。所以,问题很严峻,我们虽然如愿到达了任务终点站,但能不能顺利走出这里,还是一个未知数。
  更严峻的是,我们赖以生存的背囊,里面的物资也不太够分配了。如果不能早些找到出口,那背囊里剩余的食物,很难支撑我们走回国。所以,性命攸关面前,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于是,王军英和邓鸿超,在探路结束后,产生了意见上的分歧。
  王军英的意思是,现在剩余的物资不多,结合具体情况,我们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探洞,只能把任务缩减,带回邓鸿超要找的东西就算完事。并且,我们找到出口的时间,是未知的,谁也不知道会在这地底下待多久。
  加上当时的我生死未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得过来。他认为,可以让邓鸿超和他一起下洞,留下旗娃在上面照料我。东西找到了,再待我苏醒,寻找出路。
  但邓鸿超,却拒绝了这个看似合理的建议。他觉得,洞下面的情况是未知的,两个人下去有些太冒险,我们没有任何通讯工具,不应该将人员分散。一个是队伍的领导,一个是队伍的核心,就在两人说夺不下时,我的咳嗽声,让他们各自都退了一步。
  “嗯。”邓鸿超没有睡着,而是在闭眼静听。王军英说完之后,他应了一声。
  “所以,现在等你精神了,咱们再出发。”他说。
  王军英的讲述中,我一直都战战兢兢,留察着他的动作。不过他这样一说,倒还是让我揪住了另一个问题。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工程体
  王军英说,是我的咳嗽,让他俩停止了争论,这样说的话,难道我昏迷中听到的谈话声,正是他们意见上的分歧?简单的排除,人就那么几个,争论的是他俩,那掏枪的人,只能是旗娃了。
  这也不对啊,旗娃身上除了匕首,就没有其他武器。况且,王军英也没说,他俩是坐在一起,迎火而论的。那个掏枪的人,不能就这样简单的确定。当然,这也有那么一点儿主观因素在,要说这队伍里,我最最信任的,就是旗娃那小子了。
  不过,物资不够分配,这不是一个小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最为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就是“开源节流”,也就是灭掉其他口,独揽总食。咦,这样一想的话,那个有问题的人,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下杀手?
  人性,在利益面前都经不起考验,更别说在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小时候,我听过许多扭曲的故事,大概就是在那几年,天灾人祸,民不得食。人吃人的事件,被老一辈讲得绘声绘色。据说我当年,也差那么一点儿就饿死了。所以,人本兽性,千万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来考验人性。
  吃下同类,不在极其疯狂的时刻,应该是做不出来的。但是,一枪灭一口,就能保证自己的生存,我想,如果那个人够狠,够兽,应该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我活动了一下身子,除了肋骨处还有明显的痛感外,其余地方都还好。至少能走路。这样一推下来,三个人都有嫌疑,谁他娘也不能百分之百的排除。
  “前面是什么情况?”我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
  “房子,好几栋大房子。”王军英说着又点了一根烟,“跟黄班长说得不差。”
  其实,虽说三个人都有嫌疑,王军英在我的心目中,已然是“最高嫌疑人”。他的一举一动,在我眼里都是虚伪的、带目的性的。说不定,他专程给我讲这个问题,就是让我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嗯。”我点着头,慢挪着身子坐了回来,“那咱们打算多久出发?”
  “当然是等你身体恢复了,”邓鸿超忽然说,“你就先好好养着吧,我还在跟王副班长商量呢。”
  “嗯。”我答。
  不对,按照之前的推理,邓鸿超也算一个“嫌疑人”,不能没有证据就定王军英的罪,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他一个人身上,是不公平的。但是,邓鸿超这个大学生,又会有什么问题呢?想想,他是整个队伍里的核心骨,一切都是围绕他来开展,他根本没理由做出什么“有问题”的举动啊?
  况且,假如掏枪的是他,灭完口之后,他将面对什么?没有我们的保护,独自寻找出路,再穿越敌境,返回原路。这对一个知识分子来说,太难了,不可能了。我之所以会先入为主的将王军英列为“最高嫌疑人”,就是因为他本人的技能过硬,有能力承担队落一人的后果。
  一路乱想下来,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我索性闭回了眼睛,不再去想。因为一路想下来,除了越发怀疑王军英之外,我就再想不出什么结论来。
  坐在旁边的王军英,看了看表,继续默默抽烟。
  我又想到,早早排除在外的旗娃,可能是个信息源头。也许,我只要去问他,问问当时是谁坐在火堆旁,又是谁站在黑暗里,结果不就明了了吗?但转念一驳,旗娃手中虽然没有武器,但谁知道他会不会是拿了我的枪,又放了回去呢?
  脑袋迟缓,我再无精力逐条分析每个人的可疑之处。现在的情况是,在结果出来之前,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以相信,不管心里头对谁谁有多少信任。更不能贸然张嘴去问这个问题,要是不小心问到嫌疑人了,那一纸捅穿,被灭口的,可能第一个就是我。
  这是一种很焦虑的状态,在那个人露出马脚前,我找不到任何信息可以去确定他。但等到它露出马脚了,结果出来了,一切又都晚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人,最后又为什么选择留手呢?仅仅是因为我醒了过来?这不可能,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失招啊失招,队伍里混进了那么一个敌人特务,我竟然浑然不觉!要怪,也就怪自己在多方面的事物冲击中,遗忘掉了刘思革的话语。不然,我多留个心眼,现在说不定就能找到更多信息,更多线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是在极度的忐忑与不安中度过的。借着清理装具的借口,我检查了一下手枪,上好了膛,并时刻将手靠近着枪把子。谁会想到,一路情同手足,历经千难万险,竟还会在最后时刻,来提防自己人!
  我身上的伤,并不是严重到无法自理的地步。昏睡那么长一段时间后,虽是遍体鳞伤,但也不再犯困。他们三个,似乎很疲累,我便提出让他们休息,我来守岗——这样一来,我也不用提着个心把子,时刻盯防着他人的举动。
  三个人躺下后,我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不自觉的就要去胡猜乱想,不自觉的想起那副画面。王军英,旗娃,邓鸿超,看着三张闭目的脸庞,熟悉又亲切的脸庞,我还是不敢相信。但残酷的现实是,这三个人中,必定有一个人,是戴着面具,假意睡眠,正想着如何加害于我们。
  猜忌藏身,我不知道谁是敌人,谁又是队友。心头的恐慌,更找不到人诉说。背叛,敌人,不过离我几十公分的距离。
  就这样,我吃着干冷的食物,整理着衣装,晾换着鞋袜。看着渐渐变小的火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火堆是用规整的木头块子生起的,洞穴里不长树,那肯定是苏联人的木材。我很想出去看看周围的情况,但又丢不开眼,害怕给那个人可乘之机。只能趟坐在原地,静静休憩。
  三个多小时后,几个人终于挨个醒了过来。
  又吃了一些食物,整理了一下物资,见我状态不错,大家便商量起,接下来的行动。他们本还想换我休息一阵,但明晓了队伍里有人图谋不轨后,我哪里还睡得下去!只能催促他们,赶紧决定后面的行动。
  当然,这也没什么好商量的,地方就在前边儿,走过去便是。黄班长牺牲后,王军英这个副班长,就担当起了队伍领导的角色。在战场上,班级最为一支军队最为基层的编制,是必须时刻冲锋在前的。
  所以,“班长”这个基层指挥员,牺牲的几率是很高的。这也是为什么会设副班长一职的原因。因为班长一丢,十几号人总不可能乱成一团,只能让副班长顶上去。于是,王军英和邓鸿超组成了新的“领导班子”,我与旗娃,只能供其差遣。
  但严重的是,嫌疑最大的两个人,就在这个“领导班子”中。
  王军英想问出一些关于任务的信息,但邓鸿超只是含糊其词,说要到了地方才知道。王军英只能说,最好把下去的时间,控制在半天之内。大家开始整理起物资,准备走好这最后一趟路。
  邓鸿超的相机早就破损的不成样子,他取出了胶卷,将厚重的相机扔了掉。李科长当初安排过,进入工程体后,为了防止意料不到的情况,需要把防毒面具戴上。幸好,幸好当时刘思革留下来一副,被旗娃捆在了背囊里。否则的话,丢掉背囊的王军英,只得“裸奔”了。
  打开包具,大家把防毒面具理了出来,所幸,面具在冲撞中并没有撞坏。只是一两个滤毒罐子,给压了瘪。防毒面具是由几部分组成而来,并不是说就一张罩子,罩在脸上就能防毒了。我们配发的面具,为了图轻巧,大概也就两部分。
  一是面具本身,二是滤毒罐子。简单来说,就是把面具箍上脑袋后,再把滤毒罐子拧到上面去,这样一来,吸入的空气就是经过过滤之后的了。防毒面具就跟大家在电影儿里看到那种一样,眼睛两片大镜片,嘴巴那处顶个猪鼻子一样的装置。
  至于其他物资,就目前来说,还相当够用。我们简单整理了一番。
  看起来,三个人都还是之前的样子,至少在我的眼中,他们没什么变化。一切妥当,队伍背好装具,提着防毒面具,准备出发。
  考虑到我有伤在身,邓鸿超背上了我的背囊。实际上我想坚持自己来,但肋骨实在是受不了这些强压,只好作罢。王军英为了节省手电筒,让我们只打两束光,我留了个心眼,主动承担了队尾的光束。
  这样一来,我身在最后,就能看到每个人的动作,用不着担心背后捅刀了。他们也没有阻拦,也没有人露出异常的表现。我不仅开始怀疑,是那个人打算收手了,还是我之前看错了?
  王军英打头,我故意迟缓几步在后,四个人,走离奄奄一息的火堆,开始朝黑暗中的工程体靠近。
  不一阵子,脚下的坑洼石面,就替换为了平整厚实的水泥面。水泥平平整整的切出一道坝面,高于石面五六公分的样子。这,应该就是整个工程体的地基,要在坑洼的石面上修建水泥楼,自然少不了地基。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面具
  水泥面上很干净,除了落了一些灰尘石屑,没什么杂乱物出现。但没走一阵,在探扫的光束里,就出现了一大堆机器的轮廓。再走近一看,那是停在水泥坝上的一辆辆卡车。
  卡车看起来样式很旧,应该就是苏联嘎斯卡车的老型号。国产的解放牌,就跟这些车很像。嘎斯是个苏联的汽车厂,不仅向出口中国卡车,也还有轿车,那时候,要高级干部才坐得上老嘎斯进口来的轿车。
  卡车大概有个七八辆,都是规规整整的停在黑暗中。旁边儿有几栋岗亭一样的小楼,周围堆着一些汽油桶,还有一些破轮胎,气管,千斤顶,水桶一类的器具。
  上远一看,影影绰绰的卡车后面,好像还放着一些更加大型的机械。
  停摆有序的嘎斯老卡车,破锈破锈,橄榄绿的涂装,冒出了皮肤病一般的锈斑。轮胎基本都瘪了气,好多车厢里,都搭着防水布,那里面好像搁着什么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苏联产的生产工具,肯定都是一堆破铜烂铁了。
  除了我和旗娃在原地惊叹,王军英和邓鸿超,并不觉得稀奇。这才想起,他们之前早已探看过这片区域,所以现在目标很明确,一路直向目标。我本还想驻足停留细看一下。这些卡车,是怎么运到地下来的呢?
  “哗,又是一堆浪费的铁疙瘩!”旗娃将车皮拍得哐当哐当,忍不住感叹一声,“这瞅着像老解放,也像幺三零呢!送我一辆多好,非要搁这儿发锈!”
  走离停车场,膝盖骨就开始痛了起来。我的伤势,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轻松,不仅膝盖痛,肋骨也隐隐作疼。无奈之下,只好让旗娃搀扶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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