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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罪辩护-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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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老头儿,你们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张静走到了罗副检察长的身边,俯下身,柔声问道。
  “我知道什么?”罗副检察长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们,“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可他就不是一个会演戏的人,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我们万万没想到的,一个平日里一脸严肃正经的人,竟然也会恶作剧,而捉弄的对象竟是自己的亲侄子,法理上的儿子。
  也是罗副检察长这次的运气太好,那天张静手里拎着旅游鞋,趴在老罗的背上,我拎着她的皮鞋离开钟颖家的那一幕恰好被路过的他看了个正着。都说人老精,马老猾,老头儿没费多大劲就意识到我们在怀疑钟颖。
  无论怎么努力,就算张静能够调动一部分资源,可毕竟比不上罗副检察长。他一句话,整个办案系统都会迅速运转起来,而静在实验室里所做的所有鉴定,都会有一份被送到罗副检察长的案头。
  就这样,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罗副检察长的监视之下,当我们查明了真相的时候,罗副检察长那边就已经采取行动了。
  “劳民伤财,哪有点人民公仆的样子。”张静没大没小地指着罗副检察长的脑门儿说道,“你说你啥都知道了,还这么折腾我们干啥?为老不尊。”
  罗副检察长拊掌大笑:“你们也不甘心这案子就这么结束了吧?至少,钟颖为什么这么做,你们还不知道。”
  “真凶抓住了就好,至于为啥,我才不关心呢。”张静仰着脑袋,满不在乎地说道。
  “罗副检察长,钟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呢?”我适时问道。
  “哼。”罗副检察长怄气似的哼了一声,“小简你来,我跟你说,不告诉他们。”
  钟颖归案后,面对证据,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据她交代,2001年,是她事业的巅峰期,突如其来的变故对她的打击非常大,但经何明检查,康复后再做一些微整形,并不会影响她的工作。
  唯一制约她的是金钱。
  恋足、恋手,有些人就是对人体的某个部位有着不同寻常的依恋,而何明,就是一个恋腿癖患者。
  从钟颖入院的那天,何明就不可救药地对她的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得知钟颖的困扰后,他便提出了一个计划。他会为钟颖开具一份虚假的诊断报告,同时利用自己与法医门诊的关系,出具一份虚假的鉴定报告。代价则是在一段时间里,钟颖必须与他成婚,并假装残疾。
  钟颖跟我们说的,何明策划的那场浪漫的婚礼是确实存在的。那场婚礼更是让人们感叹,又是一对才子佳人终成眷属。却没人知道,这只是一场交易。
  按照原计划,结婚两到三年后,何明要对外宣称,经过他的不懈努力,创造了医学上的奇迹,钟颖痊愈了。
  可何明却改变了计划,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在人前诉苦,告诉人们钟颖再也不可能痊愈了,让她彻底失去了自由。
  她曾想过告发这件事,可何明威胁她。两个人是共犯,何明被捕,钟颖也跑不了,一个不讲诚信,甚至违法犯罪的人,重获自由后演艺生涯也不会有什么发展,没有剧组会接纳这样的人。钟颖经过了几年的策划,最终把目光投向了“割臀恶魔”。
  她要把何明打造成那个恶魔,而自己则因为“伤心过度”离开这个城市,改名换姓后,重获新生。
  至于选上我们为何明辩护,也并不是她的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精心考虑。
  作为刑事辩护百分之百胜率的我们,如果在这个案子中也输了,那就说明何明是百分百有罪的。她对自己伪造的证据有着强烈的自信,唯独没想到,张静竟会从她家的装修布局中发现问题。
  我们万万没想到,钟颖描绘的幸福婚姻的背后,隐藏着的却是这样的勾心斗角。
  “贪念,会扭曲一个人,把一个正常人送进坟墓。”老罗感叹道,难得地说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那啥,五叔,你看,这案子找到源头了,那何明是不是能放了?我这就去找他要代理费去。”
  罗副检察长点上一支烟,没有回答老罗的话,而是说道:“钟颖说,她只做过这一次案子。”
  “何明没做这个案子就行了。”老罗说。
  “老罗叔你的意思是……”张静却若有所思地看着罗副检察长,“那个恶魔还没有落网?还是,你们找到了证据证实,何明就是那个割臀恶魔?”
  “不知道算不算证据。”罗副检察长丢给我们一个U盘,“这是在何明的电脑里拷贝的照片,都是他偷拍的,大部分是裙底照。”
  “这也就是个拘留吧,属于《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的管辖,还算不上判刑。”老罗说。
  罗副检察长斜眼看了一眼老罗:“这些照片都是过去几年被割臀的被害人的。”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张静托着下巴,说,“这些被害人和钟颖一定很像。”
  罗副检察长赞赏地点了点头:“小杰有你一半聪明,我就省不少心了。”
  张静难得地红了脸:“这没什么奇怪的。何明有恋腿癖,从他对钟颖的态度能推断出,他还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从他保留着偷拍到的这些照片来看,他还有收集癖。看到这些和钟颖不相上下的人,他就会有一种强烈的据为己有的欲望,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种人,通常他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毁灭,是除了收集之外,他们最热衷的事。”
  “简大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一声不满的呼唤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抬起头,就见林菲正嘟着嘴,气冲冲地看着我,我连忙微笑着问道:“什么?”
  “你都四十多了,赶紧找个女朋友结婚吧,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听着这个问题,一瞬间,我竟有些恍惚。很久以前,似乎有人问过我,那时候我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我记得,看着背着手、歪着头站在我面前等着答案的静,我下意识地伸出了手,理了理她额前凌乱的刘海儿。然而她却敏捷地后撤了一步,躲开了我的手,眼神里带着些戏谑。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她右脸颊上的一道伤疤还是如一道闪电刺进了我的眼睛。
  “不看着你们两个结婚抱孩子,我这个当大哥的怎么放心结婚啊。”那时候,我只能略带尴尬地说道。
  张静仔细整理着刘海儿,遮挡着右脸颊,暧昧得有些夸张地问我:“是不放心还是不甘心啊?”
  那时候,林菲已经入职,我记得她说过:“我觉得是不甘心,不过这个不甘心,究竟是对谁而言,就不好说了。”
  说那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在张静和老罗的身上转来转去。

007 渎职子弹

  真想解除一国的内忧应该依靠良好的立法,不能依靠偶然的机会。
  ——亚里士多德

  1
  疼。
  揪心裂肺地疼。
  不是形容,是真的心被揪拧,肺叶被撕扯的疼。
  就像两颗子弹射入胸膛,一颗在心脏里翻滚、爆裂,一颗在肺叶里肆虐、撕咬,搅烂所有的血肉组织,就连咳嗽都带着血沫。
  双手在胸前胡乱地抓挠着,却丝毫无助于痛苦的缓解,前胸的衣服已经扯烂,道道血痕赫然在目。
  我伸手抓住桌子上的药瓶,颤抖着拧开瓶盖,抽搐却让我失手把它打翻。白色的药片散落一地,跳跃,翻滚,嘲笑着我连小小的毫无生命的它们都吃不到嘴里。
  我抓起水杯,递到嘴边,水却泼溅而出,洒满了整个胸膛。
  我怔了一下,嘶吼了一声,用尽力气把手中的杯子摔了出去。玻璃杯画出的却是一道柔美的抛物线,摔在墙上,掉落在地板上,翻滚,嘲笑着我的软弱。
  水渍氤氲了大块墙壁,水滴流淌,就像整面墙都在委屈地哭泣。
  我弯下腰,头深埋在膝盖里,双手抱头,紧咬着嘴唇,双眼一片血红。嘴角的血沫和着口水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嘲讽,发出沉闷的叹息,发出不甘的怒吼。
  你真没用!
  你怎么能这么没用?!
  离开了老罗,离开了静,你竟然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吗?!
  “简大哥,你怎么了?”紧张与担忧混杂着匆忙的脚步向我靠近。
  “把门关上。”我头也不抬,冰冷、含糊、急促又嘶哑地说道。
  关门的声音让我安心了不少。接着是饮水机咕噜咕噜放水的声音。我的眼前一暗,一个身影蹲在了我的面前。我茫然抬头,血色中,一个美丽的女孩儿正关切地看着我。
  是林菲,也只有林菲,在老罗和张静离开后可以不经我允许,出入我的办公室。
  她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摊开,手掌里放着几枚药片。
  那几枚刚刚还在四散奔逃的药片此刻却是无比的驯服。
  果然是在欺负我吗?
  我抬起手,想接过来,手却根本不听使唤。
  林菲只好亲自把药塞进我的嘴里,又小心地把水杯凑到了我的唇边。
  和着温水,把药片吞入胃里,疼痛没有丝毫减轻。离药效发作还有一段时间,在那之前,我只能独自默默忍受。
  我从没想到过,心绞痛和肺的疼痛同时发作会让人如此生不如死,会让人如瘫痪一般只能接受别人的照顾。
  “我是不是很没用?”我虚弱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自嘲。
  林菲没有说话。她抽出纸巾,温柔地擦拭着我的嘴角、前胸,仔细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又小心地不弄疼我的伤口,却始终低着头,不肯看我。她紧抿着嘴唇,眼眶泛红,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傻丫头,哭什么?”我抬起手,想要摸摸她柔顺的头发,手却只抬到了一半,便颓然落下。
  林菲抓起我的手,放到脸上,慢慢滑动,就像我在轻柔地摩挲她娇嫩的脸颊。她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下,我的手被她死死地握住,我只能用拇指温柔地擦拭她的眼角。
  温热的泪水流到我的手上,转瞬变得冰凉。
  “我还没死呢。”我扯出一抹笑容,尽可能轻松地道,“大夫说,我至少还能活一年呢。”
  林菲的泪水更加汹涌了,就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她再也忍不住,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腰,头埋在我的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着,痛哭出声。
  这丫头,真是。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靠在沙发里,放松了全身,一只手摸着她的头,一只手死死地握成拳头,抗拒着身体里的疼。
  如果有一把枪,我会毫不犹豫地用它射穿自己的脑袋。
  如果有一把刀,我会毫不犹豫地将它刺入自己的心脏。
  然而,我没有,我也不能。我活着,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守护最后的梦想。
  我是在逃避吧,我是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三个人的重聚吧。
  时间啊,是治愈伤痛的不二良药,可于我却是陈年烈酒,愈久伤痛便愈沉。
  而回忆,一次又一次撕裂本已愈合的伤口,恶作剧一般撒上一把盐,直到麻木,于我却是一剂止痛的良药,痛到麻木便不会再痛了吧。
  那,回忆吧。
  让身体的痛与灵魂的痛在回忆里狰狞,在回忆里肆虐,在回忆里挣扎,在回忆里,归于沉寂。
  我曾经帮一个警察打过官司,你信吗?
  那是2006年9月的一天。
  快下班的时候,天色突然阴沉了下来。浓云贴着地面翻滚而来,却没有一丝风,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湿热,黏稠。人们每一个动作都要付出比以往更沉重的代价,就像在浓稠的液体中工作一样。
  一场暴雨正躲在云层后,酝酿着,潜伏着,伺机亮出獠牙,要给即将下班的人们致命的一击。
  我和老罗打发了律所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提前下班回家。我们俩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意外接到了张静的电话,告诉我们稍等一会儿,有一个客人想要和我们见上一面。
  这个客人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除了我和老罗,他不想见到任何人。
  “改天不行吗?这个天……”
  “我劝你最好听我的,这个人别说是你,就连我,也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能招惹。”面对老罗的建议,张静首次无比严肃地说道。
  “真闷!”老罗嘴里叼着烟,双脚放在办公桌上,身子后仰,半躺半坐地靠在椅子里,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你说,到底是什么人想要见我们,就连静都得考虑考虑?会不会是委托人?可我没听说最近有啥大案子啊。”
  “别多想。要是委托人的话,静就直说了,没准儿是来谈投资的呢。”我笑了一下,把空调的功率调到最大,空调发出了怒吼的轰鸣,却不能给凝固的空气带来一丝丝流动。
  “你说这个还真有可能。”老罗麻利地收起脚,“咱们律所现在可是声名鹊起,高速发展。哎,老简,要不这么的,咱们把手里股份都卖了,然后出去再组一个律所,再卖,咋样?”
  “你当是过家家呢?”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出价合适的话,我倒是觉得没啥不行的。”老罗正色道,“老简,哥建议你,手里的股份能变现尽早变现,留在手里,早晚是个事儿。”
  “怎么?家里有想法了?”
  “暂时没有。”老罗摇头,“不过不保证以后没有。你也知道,商人嘛,一切向钱看,真要有人出天价收购,他们肯定不反对。”
  “那就是到时候再说的事了。”我笑了一下,“要是真能卖上个好价,也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辛苦了。”
  “把儿子卖了,你倒是一点儿都不舍不得,这是你亲生的吗?”老罗笑骂了一句。
  6点整。
  办公室门口传来了一声轻咳,我和老罗闻声望过去,就见张静一脸严肃地站在门边。她难得着装整齐地出现在我们律所,桑拿天还戴着警帽,一缕头发就着汗水贴在脸上,她甚至没有整理。
  “静,到底谁那么大牌啊?”老罗没心没肺地问道,“来杯冰咖啡,解解渴,冰箱里有,自己动手啊。”
  我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在张静的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四十多岁,线条硬朗的脸阴沉着,一身警服,但是并没有戴警帽;身形匀称,但肤色白皙,肚腩有微微的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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